第四章
「林躍,恢復得不錯哦,馬上就出院了,恭喜。」長相甜美的護士小姐笑嘻嘻的和林躍打招呼。
林躍害羞的笑笑,「謝謝。」
「手續辦好了嗎?」
「已經辦好了。」
「我先去工作了。」
「再見。」
翻開抽屜,林躍不打算帶走在醫院裡買的睡衣和洗漱用品,只帶著錢包就好了。
這是他出事後在他身上發現的。林躍,這是他的名字,可似乎又覺得有些不一樣。
百思不得其解的林躍搖了搖腦袋。這股微妙的異樣感從他醒來後就一直持續著。
腦子一片空白的他從醫生口中得知了姓名,又從一臉感激的一對夫婦口中得知他是一個多月前才搬去A縣的,並且在車禍中救了他們的兒子。
原來飛艇因為年久失修,系統短路後直接燒燬了自動導航系統,幸虧司機將飛艇切回了手動,避開大山,才只是撞上了旁邊的大樹,否則所有人都沒有活路。
林躍算是比較幸運的一位,他所坐的位置比較靠後,頭部雖然受到了撞擊,但出血量並不大,出血位置也比較安全,肋骨斷了兩根,又被玻璃在胳膊和肩後拉出幾道大口子,加上搶救時靠近窗口且沒有被座位卡住,很快便被拖了出來,成為第一批進入醫院搶救的患者。
手術一天後他就醒了,一個月後就被獲准出院。只是那記憶卻沒半點恢復的跡象。
沒錯,凌越失憶了。
「走吧,小林。」
據說是自己的房東,同時是被自己救了的孩子的父親,此時正站在門外撓頭。像
「都不拿了?」
「也好,圖個吉利。」男人嘿嘿笑了幾聲,「童童和他媽在樓下,我們下去吧。他奶奶估計正在家做飯,我們回去剛好可以趁熱吃。」
「麻煩你們了,林大哥。」
「不麻煩不麻煩,都說把我們當自家人,好歹咱們幾百年前是一家,客氣個啥。」
林躍只好低頭笑笑,救童童的事情他已經不記得了,但在他住院期間,是林家夫婦放下了自己家的事情在全心全意照顧他,尤其是他不能起床的那些日子。
半年後——
「哥哥,這個是什麼?」童童指著書上的字。七歲的童童已在兩個月前上了小學。
正在拖地的林躍彎腰一看,「這個念『五』,一隻手有幾根手指?」
「五!」
「對了,乖!我先去放拖把。」
「知道了,哥哥!」
這半年來,林躍一直努力回憶自己的過去,但幾乎一無所獲,他有的只是一張身份證和一張數額可觀的信用卡。為了找尋更多的線索,他也問了房東無數次自己到A縣時的情形,但是多次後,林躍發現那也只是無用工。
至於房東提及的未婚妻,本來就是他隨口編造的根本不存在的人物,又怎麼可能找得到呢。
就在三個月前,替他著急的林家夫婦還特意給他出主意,勸他不如登登廣告、尋人啟事什麼的,也許會有親人或朋友看見,主動來尋他。當時,林躍想也沒想就一口回絕了,那態度倒把林家夫婦嚇了一跳。
林躍也不知自己是怎麼了,見自己言語過激,連忙向他們道歉。好在這些日子他和林家夫婦已經十分親密了,倒不至於因此產生什麼嫌隙。
眼看半年過去了,林躍也不免著急起來,難道要做一個沒有過去的人?
這時候的他,還沒有意識到忘記前塵其實也是一個難得的選擇,一個記憶空白的人又怎麼會想到自己會是個不能見光的人呢?他終於還是在城裡最大的電子報刊上刊登了一則尋人啟事,貼了一張小小的照片,希望找到認識自己的人。
然而林躍心裡其實對此並沒有抱多大希望,首先他不知道自己是從哪座城市回到A縣,同時不是每個人都有看報刊的習慣,即使看,又有多少人會注意眾多報刊中的這一份,且是小角落的尋人啟事呢?!
不過雖然懷有這樣的想法,林躍的心底還是有一抹細小的期待,這種期待夾雜著忐忑,只是凌越並不知道這些忐忑是自己潛意識在警告自己,他把它當作了對未知的迷茫,自己的親人朋友在哪裡?他們會來找自己嗎?
意外的是,在尋人啟事刊登出來的第三天,果真有人尋上門來了。那是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幹練精明的模樣在A縣很扎眼,他繞過路人,直接走到林躍的店裡。
「凌越!」男人在看見他的剎那,目露凶光。
「你是誰?!」林躍被他駭得後退一步,要不是他的衣著打扮擺在那裡,險些要以為這人是哪裡來的暴徒。
「……」來人深深吸氣,像是在壓抑自己的怒氣,「跟我走。」
林躍悄悄摸著衣服裡的手機,「你是什麼人,憑什麼啊?」
來人取出口袋的電子終端,將報刊投影在半空,定定的看著他。
林躍眼神一亮,「你認識我?」
但很快眼神又黯了下去,「我該不會欠你錢吧?」
聯想到自己卡裡的數額,林躍狐疑的看著他,『自己不會是騙了他的錢吧,看起來他好像很有錢的樣子。』
來人眼角微抽,又是深深的吸氣,「當然不是,主人在車裡等著,我們走吧。」
「你不說清楚我要報警了。」林躍晃了晃手裡的手機。
來人垂下眼,一字一句的說,「主人很想你,別讓他等了,你不如親自去問他。」
想?林躍正在揣摩這個字,來人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將他手裡的通訊器摔在地上,拖著他往外面走去。
林躍一下慌了神,大聲叫起來,「放開我,放開,你這是綁架,放開我。」
聽到林躍的呼喊,陸續有路人圍了過來,社區有些人是認識林躍的,當下擋住了兩人的路,「你做什麼,光天化日對小林不軌……」
「不會是黑社會吧,還是報警吧。」
就在這時候,陸續又有幾名穿著西裝的男人圍了上來,看起來是陌生男人的同夥,林躍抬目望去,只見自己的店舖四周、街道旁,都停著黑色的流線型飛艇,而那些人就是從車上下來的。
林躍的心中咯噔一下,這些人像是要逮住自己?雖然不知道緣由,林躍也知道來者不善,拚命掙扎起來,「救命,放開我,我不認識你,放開我……大家快報警……」
在林躍大喊的同時,一道男聲響起,「凌越,你鬧夠了沒有,還不跟我回家。」
原來那些黑衣人身後還跟了一名男子,他穿著深灰色的西裝,皮鞋黑得發亮,臉龐堅毅而英俊,目光炯炯,他的話讓大家一下安靜了下來,包括掙扎不休的林躍。
很帥很有魅力的成熟男人,林躍看著他,試探的說,「你認識我?」
「你在胡說什麼?害得我找了你半年多。和我賭氣也該賭夠了吧。」成熟男人對挾持林躍的人說,「聶文,先放開他。」
「賭氣?」林躍怔住,「你是我什麼人?」
成熟男人眉毛一皺,「當然是你的情人。」
『情人!』圍觀群眾的心頓時由警惕變成看熱鬧,情人噢!
林躍臉一紅,「不可能。」
男人不悅的說,「不要再鬧了。」
「不是鬧,我已經不記得了。」
「不記得?」
「因為出了車禍,我已經都不記得了。」
男人表情一怔,走到他身邊抓著他的肩膀,「車禍?傷得嚴重嗎?」
「不算重,已經好了。」
男人勾起一絲淺笑,「不重就好,看見沒有,這就是離家的處罰。」
「……」林躍實在想不起自己有一個同性情人,「可是我是有未婚妻的。」
男人一愣,隨即表情變得咬牙切齒起來,「未婚妻?你又撒謊騙誰了,我們在一起五年,什麼時候的事?」
「撒謊?」林躍不明白的重複。
男人猶豫的說,「走吧,去車上說。」
林躍還有些不安,不肯邁步。男人攬住他的肩,堅定的帶著他向前,小聲的說道,「你這些事情有些丟人,你要是不介意我可以說出來。」
『丟人?』林躍在猶豫中已經被推到了飛艇上,接著,男人坐了進去鎖上門後,突然將手足無措的他抱在懷裡。
「你!你!你做什麼?!」林躍失聲喊道。
男人的回答是更加用力的擁抱,「別動,你不知道這些日子我有多想你,想了多少次重新見面的情形……」
男人的聲音低沉有力,那聲音裡的感情實在是太刻骨了,林躍的臉紅彤彤的,這個人,似乎真的很想和自己見面。
聶潛摟著凌越的手微微顫抖,無法自制的想要撫上懷中那人的後頸,然後用力,再用力……因情緒激動,聶潛不得不延長了擁抱的時間,直到自己平靜下來。
「看起來,你這些日子過得還不錯。」聶潛抬起林躍的臉,細細打量。
林躍被他這番舉動弄得又是一陣臉紅,臉一別,「我已經忘掉了。」
『忘掉了?』聶潛當然知道,之所以晚了兩天才來「迎接」凌越,一方面是要布控監視,確保萬無一失,另外這愚蠢的舉動最先引起的當然是聶潛的疑惑,原來是失憶了。
那天聶潛看完聶文的報告,手上的筆用力到劃破紙張。忘掉了,居然敢在做了這些事情以後失憶!他已經不記得往事,那麼他那些費盡心血的幻想了無數次的報復計畫豈不是都要大打折扣,失憶的凌越可沒辦法哭著向他懺悔求饒。然而,很快他又釋懷了。
簽署完文件,聶潛站在高層的辦公室裡瞭望遠方燈火——
『凌越,我的心意不是誰都可以踐踏的!』
後退一步,聶潛按著腹部的傷口,無論過了多久,只要想起來,他的身體就會隱隱作疼。倒出隨身攜帶的止痛劑,他嚥了下去。
「忘掉了沒關係,早晚都會想起來的。」
聶潛說的信誓旦旦,林躍在那一刻也被他影響似的點頭。
望了下車外,林躍吞吞吐吐的,「你還沒證明我們的關係……都說我忘了……」
聶潛溫柔的笑了笑,將錢夾掏出來遞給林躍,林躍一翻開,赫然是兩人的親密照,左邊是自己,右邊是聶潛,兩人親密的靠在一起,背景是海邊。
「後面還有你的裸照,要看嗎?」聶潛朝他擠了下眼睛。
「誰要,誰要看那個!」林躍拿著錢夾的手顫抖,裸照?!這也太震撼了!
「騙你的。」聶潛低低笑了起來。
「你!」
「不過家裡真的有,你可以去看看。」
林躍心跳加速,合上照片,「你要帶我去哪裡?」
聶潛接過皮夾,「當然是回家,你開始沒注意聽我們說話嗎?」
林躍低頭,他快要被那個叫聶文的人還有那些黑衣人嚇死了,哪裡會有餘力聽他們在說些什麼。而聶潛看著他羞澀的樣子,瞇起了眼睛。
「啊!」林躍驀然抬頭。
「怎麼了?」聶潛問道。
「我的東西。」林躍著急說道,「我的東西還有店舖,我的店還開著。」說著不停的回頭望,彷彿恨不得立刻回去一樣。
聶潛對坐在前座的聶文說道,「聶文,把他的東西拿過來,還有那店,處理了。」
「處理?」林躍嘴巴微張。
「你不會以為還有機會繼續開下去吧?我們的家在H市,離這裡很遠,以後你要是想回來了,我可以陪你回來住一段日子,但是現在不行。」
林躍聽了後,雖然很難過,可是並沒有再說話了。
覺察他心情有些低落,聶潛靠在座位上,問他,「想知道自己的事嗎?」
林躍望著他,眼神裡有著驚喜,但隨即一黯,「你說很丟人……」
聶潛輕咳了幾聲,「是有些丟人,不過已經過去了,想聽嗎?」
「嗯!」林躍小心翼翼的坐直了身體。
「你以前職業是調教師,同時也是H市有名地下拍賣所的主人,你的名字是凌越,凌霄的凌,越過的越。有一次,我的競爭對手抓住我兒子,把他送入你的拍賣所……」
「兒子?」林躍脫口而出,捂著嘴。
聶潛有些緊張的看著他,「不是你想的,那只是個意外,在我還年輕、甚至還沒成年的時候被女人算計了,才會有個兒子。」
林躍收拾了下臉上的表情,讓自己看來沒那麼傻,「不要管我,你繼續說吧……」
聶潛這才繼續道:「然後我抓了你,作為報復你動我聶家人的懲罰……」
林躍咬著唇,緊張的聽著,這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樣。
聶潛望他一眼,話鋒一轉,「可是沒過多久,我們就相愛了。有一天我的那個對頭來殺我,你還替我擋了槍,受了重傷,本來事情應該慢慢轉好,可是我們之間發生了一些誤會。」
「誤會?」
「是的,我之前有幾個伴,不談感情,只有性。」
聶潛陳述的事情,與這近一年和質樸平凡的市民過著一樣生活的林躍來說,太過出格,他掩飾不住厭惡的抿著嘴,表情糾結。
聶潛摸著他的臉,「別這樣,那都過去了。我們相愛後,我就遣散了他們,只有你一個。」
林躍一躲,「你說話,不要動手動腳……」聲音越來越小。
聶潛也不惱怒,像是沒聽見一般,「那個誤會你我都有錯,你以為我出軌,所以離家出走,一走就是八個月。我找了你很久,久到以為你人間蒸發了……可是我一直沒有放棄,因為我知道終有一天,我會找到你……」
林躍嚥下口中的唾液,「找到以後……」
聶潛盯著他片刻,莞爾一笑,「當然是解開誤會,接你回家。」
林躍略略鬆了口氣,「究竟,你有沒有?」
「有沒有出軌?」
「嗯!」
「當然沒有……我是不會結婚的,所謂未婚妻只是空穴來風、根本沒有的事情,對你信了傳言,我很失望,失望過後是難過,你明白嗎?」
「……」
「還有疑問嗎?」
「有……」林躍早就想問了,「我是凌越還是林躍?」
聶潛挑了一下眉,「當然是凌越,林躍大概是你出逃時辦的假身份。」
林躍揉了下鼻子,雖從聶潛嘴裡瞭解自己的過去,卻並沒多少真實感,自己是調教師,那是什麼?地下拍賣所,聽來不像正經的地方……還有自己和聶潛相遇的經過……
「我的家人呢?」林躍,現在應該是凌越了,問道。
「你沒有家人。」聶潛潑了他一盆涼水,「你是孤兒。」
凌越果然沉默起來,整個人都散發出失望的情緒。
過了一會兒,凌越不死心的抱著希望,「朋友?」
「很遺憾,你沒有朋友。」
「……」凌越看起來像是要哭了。
聶潛本該安慰他的,但是其實他心裡也很不平靜,凌越的一言一行看在他眼裡,都在心裡進行評估,因為即使得到凌越的病歷,也見證了失憶後凌越的天真行為,但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凌越,眼前的人是差點就殺了他、耍了他的凌越!
對凌越,他再也不會疏忽大意。
「你沒事吧。」反覆的告訴自己凌越已經都忘了,自己要拋棄情緒,聶潛從飛艇上的面紙盒裡抽出紙巾,遞給他。
被他一問,憋住的眼淚反而決了堤,好像沙漠中的旅人發現了綠洲,卻被告知那不過是海市蜃樓一樣,沒有家人,沒有朋友,凌越不相信人怎麼會沒有親人又沒有朋友。
「那、那我還有什麼……」擦掉眼淚,凌越吸著鼻子茫然自語。
聶潛摟了下他,「不是還有我嗎?你這麼說我要傷心了,我找你多久你知道嗎?」
凌越的身體僵了一下,他還是不習慣這個人的觸摸。
「你、你叫什麼?」凌越問。
聶潛戲謔的說,「你終於問了,我以為你就不想知道自己的情人叫什麼。」
「……」凌越不好意思的擠出笑容。
「聶潛,知道是哪兩個字嗎?」
「知道。」
「真的知道?」
「……」凌越尷尬的不知所措。
「來。」聶潛抓著他的手,用另一隻手在他的手心寫著。
「看清了嗎?我再寫一遍?」
凌越連忙抽出手,搖頭,「看清了,看清了。」、
「這麼青澀可不像你。」聶潛的笑容有點高深莫測。
凌越辯解道,「那怎麼才像我,反正我也不記得了,你想怎麼說都可以。」
「——沒錯,你說的對。」聶潛坐正身體,雙手放在膝蓋上。
凌越側目望去,覺得聶潛似乎還有未說完的話,但是他又不想主動去問,於是往窗邊悄悄挪了挪,轉而去看窗外,嘀咕,「我還沒有和林大哥他們道別。」
「林大哥?」聶潛的聲音不由加重。
現在的凌越卻很遲鈍,「對啊,多虧了他們照顧我,童童一定會想我,今天見不到我不知道會不會生氣……」
「童童?」
「嗯,我還是覺得我這樣走了很不負責任。」
聶文這時靠過來,在聶潛耳邊說了些什麼。聶潛的表情這才慢慢緩和下來,對了,聶文曾經和他說過那一家人,不過他沒有關注這些小人物,所以沒記住名字。
「現在回去來不及了,我找你耽誤了很多工作,今晚還有一個會議,所以我們必須回去。不過這些事情不要擔心,聶文已經派人處理好了,他們照顧了你許多,我會給他們豐厚報酬的。」
對聶潛話裡的淡漠不滿,凌越望著鞋子,悻悻然坐在椅子上發怔。
聶文從車裡拿出筆記本電腦,遞到聶潛手上。
聶潛啟動後,向身邊的人詢問道,「要玩嗎?」
「不用。」
不在乎凌越是拘謹還是不領情,聶潛自己打開了電腦。對凌越,還有很多時間,不必急於一時。
凌越忐忑不安的思索著自己的未來,聶潛看起來一副很不好惹的樣子,他沒想過自己會和這樣的人扯上關係。但是,對方這麼殷切的找尋自己,他又怎麼能在剛剛相遇就提出分手呢?可是,如果跟聶潛回去,豈不是要像情人一樣生活?這可怎麼是好!?
偷偷向右邊掃一眼,聶潛正全神貫注的盯著螢幕,手指在上面快速敲打著。
看著窗外飛速掠過的景色,凌越繼續神遊。
到了目的地,凌越和聶潛都疲倦的站起來伸展僵硬的肢體,不同的是,聶潛是因為工作,凌越是因為基本上沒有換過坐姿。聶潛一邊走一邊瞟了一眼走在身側的凌越,嘴角微微彎起。凌越瞠目結舌的看著眼前的別墅群。
「到家了。」
聶家的別墅不止一棟,從前門進入,徒步走到最後自家居住的那棟至少也要一刻鐘,所以飛艇是直接停在最後面一棟別墅後附屬的車庫中。
在A縣生活的日子,凌越是全身心的融入其中,此時站在豪華的別墅前,他幾乎連腳也不敢邁了。
「走了。」聶潛牽著他走進去。
像個灰姑娘似的,又像劉姥姥進大觀園,凌越低著頭不敢亂看,由著聶潛引他坐在沙發上,遞給他一杯橙汁。抿了一小口就放下,凌越很想問,我真的在這裡生活過嗎?
「你的確在這裡生活過。」聶潛道。
凌越詫異的看著他,雙眼中都寫著,你怎麼知道我在想什麼?
聶潛笑了幾聲,「你說出來了。」
「……」
「我在這裡生活了五年?」
聶潛鎮定的回答他,「嗯,確切說是半年,最初我們在一座小島上生活。」
「那我們什麼時候……」凌越望他一眼又馬上收回視線,「成為情人的。」
「就在島上,沒有多久,只是那時候因為事情的開始不夠美好,所以並不融洽。」
凌越忽然想到一個問題,「你兒子多大……五年前,我是說他被送進我在的那個地方時。」凌越不想提及地下拍賣所。
聶潛閉眼,然後睜開,「當年他還是個孩子,明白嗎?你以前有多壞。」
凌越白了臉,他居然對一個小孩子……
聶潛望著他,「所以我不想在A縣說出你的過去,你知道調教師和地下拍賣所意味著什麼嗎?『販賣人口、黑市、贓物、暴力、肉慾』,你能想到的一切黑暗的東西,在那裡都可以找到。」
凌越呼吸沉重,『自己是個壞人?!』
「你是那裡的老闆,你擁有H市最大的銷金窟,那裡充滿了罪惡。」
聶潛說完,握著凌越冰涼的手指,「不過都過去了。」
「過去了?」凌越反應不來一樣重複著。
「是的,你已經收手了,因為我們相愛。之後五年你生活得很平靜。」
凌越聽到這裡才好過一點。
聶潛似笑非笑的道,「你的表情很有趣。」失憶後,凌越的心智似乎也倒退了。
凌越不悅的道:「這一點也不好笑。」
聶潛佯作正經的咳了幾下,「沒錯,我只是暫時不適應你現在的樣子……」
「——我也不習慣這一切。」
聶潛聲音放緩,「會習慣的,畢竟……我們一起生活了五年。」五年,這是一個不算短的日子,有多少情侶和夫妻能相伴五年呢?
凌越想,失憶之前,也許自己真的很喜歡聶潛吧……可能分手太過殘忍,他需要的,只是適應或者想起它。
「吃點東西,去睡一覺吧。」聶潛親暱的捏了捏凌越的鼻子。
凌越不自在的扭了下身子,「我現在就去睡。」
「還沒吃晚飯。」
「我不餓,我的房間在哪裡?」
「我帶你去。」聶潛領著他來到二樓他一直住著的那間屋子,雖然是還是同一個屋子,但是裡面的裝潢卻和八個月前截然不同。它被改造成了一間臥室。
凌越扶著門框,捏了下自己的耳朵,「你是說你也睡這裡?」
聶潛很自然的說是。
「可是……」凌越想說我們還只是剛見面而已。
然而他的話還來不及出口,便被聶潛的行動堵住。聶潛推著他進入房間,然後將他按坐在床上。凌越頓時覺得呼吸要停止了,他警惕的瞪著聶潛。
聶潛饒有興致的望著他,「別擔心,我今晚睡書房。」
在聶潛走後,凌越立刻跳下床,將門反鎖,確定從外面無法打開後,才緊張不安的回到床上。
書房裡——
聶潛繼續著這兩天被耽擱的工作,聶文站在一邊。
「我不贊成這樣做。」聶文道。
「嗯!」聶潛的眼睛繼續盯著手上的文件。
「放他在身邊太危險了。」
聶潛抬頭,臉色陰沉,「你認為我還會給他機會再刺殺我一次?」
聶文臉色微變,「不。但是,會有其他的方法來解決……」
「夠了,我已經聽膩了,就按我說的。」聶潛說,表情忽起變化,身體顫抖起來。
「又痛了?」聶文急忙端了一杯水給他。
吞下藥片,聶潛才好了一些。
聶文說,「你需要看心理醫生。」傷口早已痊癒,理應不會再痛,但是聶潛每次發作起來都大汗淋漓,似乎隨時會暈過去。聶文試著將藥品換成維他命,可是這種安慰劑很快就被聶潛識破,並大發雷霆的訓斥了聶文。
發作過後,聶潛疲憊的靠在椅上,「不要再說了……」
聶文卻忠實的繼續警告他,「你已經成癮了……」
聶潛知道自己有問題,他只是太痛了……
一片寂靜過後,聶潛說道:「等一切結束後,會恢復原樣的。」
「那麼……我會看好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