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阿嶠欲言又止,似乎想要詢問人魚和凌越的關係,可是凌越看透了他的想法,卻並不給予解答。只是一直露出無奈的苦笑,讓阿嶠也不好意思開口。
此時距離凌越從主宅出來已經將近一個鐘頭,於是他向阿嶠告別。
穿過小路,凌越的心裡有些忐忑,自己的行為一定是瞞不住,只是不曉得聶潛會有什麼反應。
一踏入大廳,就有人對凌越說,「聶先生在樓上等著你。」
彷彿是坐實了凌越的擔憂一樣的傳喚。凌越屏住呼吸,面無表情的上樓。
「今晚有個宴會。」聶潛忽然道。
凌越偏著頭,不明白聶潛這是什麼的意思。
聶潛整了下衣領,「一起去。」
凌越脫口而出,「你肯讓我出去?」說完,懊惱的咬著唇。
聶潛打量著他,笑道,「你想去嗎?」
能出去的話,也許有機會離開。可是……
凌越走上前,伸手摸上聶潛的領結,小心的替他整理,「不了,我的身份不適合……」
「……」聶潛頷首,「也好,乖乖待在屋裡。」
用過晚飯後,凌越窩在沙發中沈思,環顧四周,發現傭人們收拾完桌子都已離去後,穿上鞋子跑入花園,進了那棟樓。
「是你嗎?你來了……凌。」楓葉呼喚道。
因為他一直趴在地上,所以對聲音的傳導很敏感,凌越還沒有走到,他就已經聽到了腳步聲。
「是我。」凌越一步步走近,卻不肯走到楓葉的水池邊。
楓葉從水中上來,傷心的道,「你怕我傷害你嗎?」
凌越反問,「你會嗎?」
「我不會,我不會傷害你的,凌,主人,我向你發誓,我是無意的,下午我……我只是太想你了……」用手背抹去淚水,楓葉開始發誓。
凌越的眼中不帶感情,「你知道我從不相信誓言。」
楓葉攪著手指,侷促不安的喃喃:「我……」
「你該高興。」
楓葉望著凌越,眼神像是在問為什麼。
「知道我為什麼在這裡嗎?」凌越似笑非笑的回望楓葉,「聶潛抓了我。」
「……」楓葉瞪大雙眼,眼珠轉了轉,猛然低下頭,然後抬起,「為什麼!」
「……」
凌越什麼都沒有說,楓葉卻激動的道,「凌,他不能這麼對你,不能待在這裡。他不能這麼對你……不可以……」
也不知是想到了什麼,楓葉紅著眼,喃喃重複著。
「怎麼又哭了,你要高興,不是恨我賣了你嗎?不需要你動手,聶潛會替你達成,等他膩了,我只有死路一條。」凌越說著說著竟笑了起來。
「不會的!」楓葉打斷凌越的話,「凌,你不會死的。」
「我會!」凌越篤定的道,似乎在談論的並不是自己一樣。
「……」楓葉對於凌越的堅持很難過,在他眼中,凌越是天一樣的存在,絕對不會塌下來。這種感覺即使在凌越將他當做貨物賣出也沒有改變。
是凌越在骯髒的垃圾堆裡撿到他,給快要餓死、滿身瘡疤的他生的希望。
偶爾凌越對他微笑的時候,他便覺得死了也值得。這條命本來就是凌越給的。
這麼想著,楓葉忽然為昨天對凌越起了殺機感到萬分愧疚和懊悔。
在楓葉沈思的時候,凌越總算走到他身邊,溫柔的捧起他的臉,「我死了,你還恨我嗎?」
楓葉恍惚的回答,「不會,我愛您……呀!」一時不察說出了心裡話,楓葉羞紅了臉,想要拿手去擋,卻被凌越阻止。
偷偷的打量凌越,楓葉充血的臉皮瞬間又白了下來,他不高興了,他生氣了!
「你不要愛我。也不能愛我。」凌越決絕的說道。
果然……楓葉聲音哽咽,「我只是默默愛著你也不行嗎?」
「我不需要你的愛,它是沒有結果的。」扔下這句話,凌越俐落的起身欲走,卻被楓葉抓住了褲腳。
「……」凌越定定的看著楓葉,直到他鬆手。
凌越只離開了主宅不到一個鐘頭,當他看見聶潛坐在客廳時,心中惶恐不安。
聶文正站在聶潛的側後方向他說著什麼,聶潛傾聽著,不時插上幾句。
在凌越站定半分鐘後,聶潛才道,「回來了?外面好玩嗎?」似乎才發現凌越一樣。卻又親膩自然得如同兩人是情人關係一樣。
「我,吃多了,出去轉了一下。」凌越想了一下,又道,「我去了……」
「好了。上去洗個澡吧。」聶潛看了下時間,不到八點。在凌越即將消失在樓梯口的時候,又加上一句,「一會兒和我一起出去。」
聶潛是去了酒會的,但很快就覺得索然無味,雖然每一個人都戴著名為微笑的假面具,但隱藏其下的不過是利益作祟。比起巧笑嫣然的貴婦和大小姐,還是家裡的小野貓更有意思。
「這是!?」凌越瞪著床上的西裝、領帶。
聶文指著旁邊掛滿各種顏色深淺不一的西裝,「如果不滿意,也可以從這裡選一套,不過我覺得你會比較適合這一套。」
「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凌越道。
「……不需要我幫忙嗎?」
凌越冷笑一聲,「我連衣服都不會穿了嗎?」一屁股坐在床上,用兩指夾起衣服,「還是怕我把這高級貨穿壞了?」
聶文被嗆聲,正想解釋。
「呵呵……牙尖嘴利的小東西。」聶潛從門口走近,「你先出去,我來。」
「是。」聶文走到聶潛身邊,朝他行了個禮,並關上房門。
聶潛挑起凌越的下頷,「快一些,我們已經遲到了。」
聶潛說完就站在一邊,似乎要靜候凌越。凌越淡淡的瞥了他一眼,緩緩解開扣子。
白皙的頸項下,肩胛骨優美的棲息在白皙的脊背上。瘦一分單薄,胖一分臃腫,不偏不倚,恰到好處。
聶潛心中微贊,眨了眨眼睛。
空氣中瀰漫著若有若無的情色味道……赤裸的身體只在聶潛的視線中停留了數秒。凌越加快了穿衣的速度。衣服很合身,包裹著誘人採擷的肉體。
聶潛不禁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口已經涼透的茶水。
「好了。」凌越繫著領帶道。
聶潛端詳著凌越,「過來。」手指已探出去,扯出凌越剛繫好的領帶,重新打結。
順著凌越的胸膛撫了撫,聶潛道:「走。」
流線型的紅色飛艇?張揚誇耀的風格不像是聶潛會喜歡的。
看著眼前的「座駕」,凌越用指背在它的外殼上輕輕滑過。
「喜歡?」聶潛打開門,示意凌越坐上去。
「不。只是沒想到你會開這種。」
聶潛笑了笑,按下啟動鍵。
舞台上在演著什麼,凌越一點也不感興趣。
他只是聽從聶潛的吩咐,乖乖的坐在他的身邊而已。
聶潛似乎是覺察了凌越的心不在焉,側過頭打量一下凌越,孰料凌越也正無聊的窺視聶潛,黑暗中,兩人視線相接。
也許是昏暗的環境淡化了犀利的眼神,聶潛看著凌越的表情,竟讓凌越產生了強烈的錯覺,彷彿他們是一對戀人?
咯!
凌越的心驀然警惕起來。收回自己的視線,彷若無事的看向前方。
聶潛帶著若有若無的微笑,直到劇碼結束。
剛踏出劇院大門,一道聲音從後方響起,「凌老闆,別來無恙啊。」
凌越應聲轉身,心中冷笑,面無表情的又轉了回去,看向聶潛,似乎在說走吧。
富態的中年男人,對於凌越的無視,面容有一瞬的扭曲,但很快就收拾好表情,繼續笑道,「凌老闆不是把我這個老主顧忘了吧?」
凌越冷淡面具下,臉部肌肉甚至是僵硬的。他一點也不想面對自己的「老主顧」。
「……」一個字也不願多說,凌越沈默著。
中年男人像是此時才發現凌越旁邊的人是誰,驚訝的道:「這不是聶先生嗎?百忙之中也有此雅興來聽歌劇?」臉上卻帶著討好的笑容。
凌越斜了他一眼,不過是想找聶潛攀談,又找不到接近的理由,才拿他做藉口吧。
聶潛疏離而客套的回應著,「陪著小越打發時間而已。」在這個城市,眾所皆知,聶潛的時間價比千金。
小月?小越?凌越皺著眉,該不會是說我吧?
中年男人的笑頓時凝滯,隨即更加誇張,凌越覺得心裡一陣噁心,背過身不再看。
聶潛掃了凌越一眼,若無其事的抓起他的手攥在掌中,曖昧的舉動似是在昭告世人兩人的關係非比尋常。
凌越甩了一下沒甩開,又怕拂了聶潛的面子自己要吃苦頭,只好作罷。
看下一下表,中年男人很自然的說,「時間還早,聽說豐華路開了一家不錯的店,兩位有沒有興趣去坐坐?」
凌越在心裡白了他一眼,聶潛會搭理這種人才怪。
「要去嗎?」
「……」凌越猛的抬頭,聶潛這是,在問他嗎?
「想去嗎?」聶潛又問了一次。
肯定自己沒有沒有聽錯,凌越反而不知道該如何回答。豐華路,紙醉金迷之地,各種娛樂設施或黑或白。他的嘉蘭,就落戶在那裡。
凌越眼神閃爍,如果我說去,聶潛真的會帶我去嗎?連司機都沒有跟著,只有聶潛一人,也許自己可以有機會回到嘉蘭,不,那裡已經不安全,只要能離開聶潛,先去國外躲上一年半載,等待聶潛的興趣過去……
巨大的蛋糕擺在眼前,凌越卻不敢伸手,他怕裡面其實是暗藏著毒藥。
見聶潛把問題甩給凌越,中年男人笑咪咪的向凌越問道,「凌老闆?」
「那就不客氣了。」掙扎良久,凌越還是決定賭了。
聶潛的臉上看不出一絲意外,也沒有任何不願,似乎很樂意或是不在乎的樣子。
『曳色?』
凌越聽說過,在他還在嘉蘭的時候,就聽員工說過隔了兩條街新開了一家「曳色」,而之所以會去關注它,是因為從某一方面說,兩者存在著競爭關係,都是滿足人們的「獵奇心理」。
嘉蘭除了調教業務,更多的是收集,收集各種罕有之物,人類不過是其中一部分;曳色更加赤裸裸一些,肉慾色彩濃重。
凌越當時並沒有將它放在眼裡,慾望,不會因為完全擺在面前而滿足,有時候半遮半擋會更熾烈。這種類似「賣春」的店,就算換了再花俏的包裝,總會有玩膩的一天,這個世界上,獨一無二的才算珍貴,而每一個獨一無二,只有嘉蘭才能弄到。
看著紫藍相間的霓虹招牌,凌越揚起了嘴角,只有走進這個充滿腐敗糜爛的街道,他才有回家的感覺。捏著自己的手臂,凌越深深的吸了口氣。
中年男人率先下了飛艇,然後走到聶潛的飛艇,慇勤的替他開了門,哈著腰,做出請的姿勢,只是聶潛並不領情,沒有一句感謝,甚至都沒正眼看過他,反而走過去引著凌越走出來。
看著男人那僵硬的臉,凌越心中說不出的暢快,這個男人因為經常去嘉蘭,所以他有些印象,總是鼻孔朝天、財大氣粗的樣子,嘴裡叫囂著要求怎樣怎樣的性奴,因為看不下去他的嘴臉,凌越基本是讓助手去和他交涉的。
一進門就有兩名服務生迎上來,一男一女,都是美人。
「您好,歡迎光臨﹃曳色﹄。」聲音甜如蜜。
中年男人咳了一聲,對他們說,「我剛才預定的包廂呢?別耽誤聶先生的時間。」
「是的,請跟我來。」抬手做出請的姿勢,兩人走在前面帶路。
凌越似乎心不在焉的走在聶潛旁邊。
而聶潛一路上也沒有和凌越搭話,只是偶爾側目看他一眼。
一行三人被領到樓上的包廂裡,房間寬敞且娛樂設備齊全,儼然一個小型娛樂廳。
聶潛自然的在長沙發中間坐下,拍了拍旁邊的位置,凌越領會的跟著坐下。
男人則坐在側旁的小沙發上,笑咪咪的問道,「要喝些什麼?」
「隨便吧。」聶潛隨口道,看神情大概是真的不在意,就算這裡最好的酒端來,他也不會放在心上。
「凌老闆呢?」聶潛對凌越的態度,讓男人不得不討好他。
「來杯Lafite。」凌越低著頭,懶洋洋的道。
男人神色一鬆,本以為凌越會刁難他。Lafite雖然不便宜,但還算不上多稀少。
搓了搓手,男人似乎在想著如何開口和聶潛搭話。
凌越忽然道,「無聊死了……」
聶潛轉過頭來瞥了凌越一眼,然後看向男人。
許柒輝見聶潛注視著他,趕緊搶道,「這裡雖然算不上人間天堂,可是勝在新奇……」神色越說越曖昧,「聶總有些什麼愛好……」話語頓住。
聶潛放在大腿上的手指輕彈了一下,「你做主吧。」
許柒輝早就想和聶潛攀上關係,只是他雖然有錢,但和聶家還是有頗大的差距,如今這番偶遇實在讓他喜出望外,不過他也不好貿然接近,在發現聶潛身邊跟著的是凌越時,頓時心中一動。
此刻他當然要好好表現。
很快,房間就來了四名俊男美女,兩名女子巧笑吟吟,嫵媚嬌麗,而男子正是二十歲以內的少年模樣,一個略高些,神情清冷,靜靜站在右邊;略矮些的有著圓鼓鼓的眼睛,總是偷偷的窺視著聶潛,像是只可愛的貓咪。
凌越靠著沙發,暗道不過如此!美色,這真的能打動聶潛?可笑。忍不住鄙薄了許柒輝一眼。不過色之一字對於聶潛雖是消遣,但若能博他一笑,也許目的也就達到了……只是……
白癡!凌越閉上眼。
「出去!」
聶潛發話了,聲音沒有任何情緒,可是許柒輝知道他搞砸了。
「我是讓你給他找點樂子。」聶潛指著凌越。
許柒輝嚥下口水,他做得很對,想法也沒有錯,凌越只是聶潛的玩物。只是,當聶潛對一個人感興趣的時候,那人可以是「王子」,雖然實際關了房門不過是他的男寵。
凌越半瞇起眼睛,「不用管我。」
一屋子人散了個乾淨,氣氛凝滯得讓人窒息。許柒輝沒有發達的時候也曾費盡心思討人歡心,以求生存,但四十歲後,像是為了彌補從前,他縱情享樂,亦傲慢狂妄起來。今天,他卻不得不絞盡腦汁揣測這個後輩的心思。
指甲掐在肉裡,許柒輝笑容滿面的說,「這裡的足浴不錯,技師都是從國外聘請回來的,要不要放鬆一下?」
「懶得動……」凌越慢吞吞的道。
「不用不用,讓他們過來就好。」
凌越勾起嘴角,似笑非笑,「好啊。試試看。」對面的胖男人笑容可掬,若是第一次見,真會以為這人和善可親,哈,在金錢利益面前,有什麼不可以變的?!
聶潛冷眼旁觀著許柒輝熱情的喊來門口的服務生,然後用截然不同的趾高氣昂的態度下達一串的吩咐。
客人至上,即使再無理的要求也應該被滿足。很快,就有人端來了泡著藥材的木盆。五名足療師穿著制服站到他們面前,等待客人挑選。
凌越無所謂的指了其中一個,聶潛一手轉著酒杯,另一手隨意的揮了下,算是也留下一個,許柒輝選了一名身材姣好的女性技師。
剩下的兩名技師退了出去,剩下的三名各自在客人面前蹲下。
凌越咬著下唇,眼睛的餘光掃著被服侍褪去鞋襪的聶潛,彷彿被人侍奉是最理所當然的事情。
許柒輝也是大方的露出肥胖的腳掌,但是,不同,就像暴發戶和真正的貴族,哪怕他們穿一樣的華服,吃一樣的美食,流淌出來的氣質和言行舉止依然能讓人一眼分辨出來。自己,也一樣……
凌越愛錢,卻也恨著有錢人。他把自己包裹在堅硬的外殼下,卻蓋不住骨子裡的卑微,骯髒的小巷子、簡陋的屋棚、貧瘠的食物構成了他整個童年,然後,雖然是衣食無憂卻讓他從不去回想的少年時代……
「跟我回去,你會浴火重生。」那個臉龐模糊的男人對他說。
而他是怎麼回答的———
「能吃飽飯嗎?有衣服穿嗎?」
「衣服大概不能滿足你,不過不會受凍,飯可以隨你吃,還有溫暖的房間和床鋪……」
「我去。」話沒說完,凌越就抓住了他的褲腿。
簡單的願望,讓他進了嘉蘭的前身———鎏月。鎏月,十二年前這座首屈一指的肉慾帝國,終於還是被顛覆了,那一刻,凌越穿起了多年前由自己脫下來的衣服,拿著鎏月的資金,他建構了嘉蘭。
他什麼也不會,七歲到十五歲,整整八年,他只學會如何生存,看人臉色,委曲求全,討好那個男人,讓他不要將自己賣掉,一步步由一個貨物變成站在男人身邊的人。
操縱肉體,能控制自己的,就能改造別人的,他做得很出色,所以才有了嘉蘭,嘉蘭,是他的所有……絕無僅有……
凌越靠在沙發上,一點點閉上眼,怕洩露了眼中的情緒。
而聶潛,天之驕子,兩人幾乎是光與影的鮮明對比。
「怎麼樣?還合心嗎?」許柒輝笑咪咪的問。
鑒於他的語氣雖然討好卻沒有多少重視,話是對著凌越說的,可凌越懶得睜眼,輕輕地「嗯」了一聲。
聶潛則抬了一下腿,示意夠了,讓人為他穿好鞋襪。
許柒輝有些緊張了,他斟酌再三,說道:「這些人,當然是入不了您的眼……」
「那倒不是,只是我興致索然而已。」說到一半,聶潛也不知想到了什麼,含笑道,「不過,的確有人技術比他們高多了。」
凌越睜眼。
許柒輝見狀立刻接口:「可惜我沒那個福氣,沒遇到啊……!」
聶潛揚了下眉,笑而不語。
聶潛的笑像根刺扎進了凌越心中,那笑在凌越眼裡由曖昧變得扭曲,他彷彿在笑容背後看見了羞辱和嘲笑。
「怎麼?不舒服?」聶潛的手抬起凌越的下顎,問道。
凌越的身體當即僵住,神色呆若木雞。
「眼睛這麼紅,眼神凶得像小貓,在想什麼?」聶潛低聲問。
許柒輝轉轉眼珠,保持沈默。
凌越輕啟雙唇,想不到好的理由敷衍聶潛,只好悠悠的看了站在一邊的技師,然後垂下眼角,神情依然不滿卻多了些許委屈。
聶潛低笑著遣走他們,然後安撫道,「這不是取笑,是誇你呢!」
凌越放在沙發上的手指,指尖哆嗦著抖動,剛抬起頭來,就看見許柒輝窺視的眼神,不由羞怒的偏過頭。
目光觸及窗外五光十色的絢爛燈光,不禁悲上心頭,自己要被聶潛這樣耍著玩多久?就算要他死也該給他個期限。
聶潛的眸子轉深,帶他來這裡果然是正確的,這種熟悉的環境才能引發他的反應,雙手放在腿上,聶潛在沙發上舒展身體,「我累了。」
看著他閉上的眼,許柒輝知道今天已止於此,不可能再有更多的收穫,遂識相的站起來告辭,並表示聶潛可以在此休息一番再離去。
「別撒嬌,過來坐。」聶潛漫不經心的開口。
撒嬌?
凌越深深吸氣,狠狠的瞪了牆角數眼,才斂下情緒朝聶潛走去。當他正要坐下的時候,卻被聶潛猛的一拉,整個人頓時失衡,往聶潛的腿上坐去。
凌越的心臟狂跳。
聶潛卻很自然的圈住他的腰,將下巴壓在凌越的肩膀上。
凌越不敢妄動,因為他不知道聶潛要做什麼,他摸不透聶潛的行為模式。
聶潛歎了口氣,好像很舒服的樣子,甚至發出「嗯……」的聲音,似乎身體輕鬆了許多。
低低的男音,慵懶的氣息,近在咫尺,凌越眼神後移,卻怎麼也沒有辦法看到腦後的情形。
凌越已經過了讓人抱在懷裡疼愛的年齡,個子太高,骨架也不夠小,但腰肢摟著卻很稱手,不胖不瘦,有韌勁,而且身上的味道很乾淨,明明就是歡場中人,卻極力讓自己不顯出色慾,第一眼見他的時候,聶潛就有了一絲好奇,這麼傲慢又冰冷的性格,到底是怎麼養成的?
稍微調查了一下,果真有趣,靠著賣身上位的不少,成功後能做到他這麼決絕徹底的卻很少見,鎏月被他搜刮一空,鎏月的人也幾乎都被他賣到了國外,至於鎏月曾經的客人,的確卻是認不出兩人的。
連聶潛都對著照片裡那張巧笑盈盈的豔麗臉蛋錯愕不已,與嘉蘭那個冷冰冰的凌越截然不同,彷彿兩個人一般。
因為凌越做得乾淨,他的人查起來也慢了許多,直到有了結果,在到達別墅的時候———
看了資料後,聶潛反覆翻著那些照片,看著看著,越發覺得自己的那些寵物沒什麼意思,連「凌越」也沒什麼意思。
於是才有了推遲「處罰」凌越的決定。
人生擁有的太多,樂趣就會越少,對聶潛來說,就是如此,沒有什麼是值得他上心的,於是一旦引起他的興趣,他就會窮追不捨,直到得到滿足。
手指摸上凌越領口處外露的肌膚,滑膩緊致,聶潛不由扳過他的下顎讓他偏過臉來,嘴唇湊上去吻上他的側臉,「你想要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