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第十四騙暗場X混戰X敗壞
得知暗場的規則後,洛繹便有些後悔了,但現行的情況卻逼著他不得不硬著頭皮迎上去。
真不愧是血腥暴力黑暗的集合體,階級差異和權利上的差異對比在這裡顯得血一般的鮮明。所有的比武是為了賭博及娛樂而開設的,比武者均沒有內力——他們或者是來自其他國的奴隸,或是家族破敗的貶人,或是某個江湖的反叛者、俘虜、囚人,或是暗場專門為此培養的奴人,或許有些自願的參與者——這些都是為了錢財的亡命之徒。一開始沒有武功的還好,但沒有武功人相當於沒有武力,上場的作用便是為地板紋上一片鮮亮的血圖;有內力的均被廢去內力,像牲口一般扔上臺去。比武有很多形式,單人,群戰,獸獵等等,但是它們共同的一點便是:弱肉強食,生死由命。
叢就是因為他那不經過內力支援的恐怖速度及力量而被安慶看上,安慶是瘦子的名字。瘦子滔滔不絕地稱讚著叢的完體優勢,洛繹在一旁不置可否,因為只有他知道,那類人的外表下是怎樣的內在。洛繹轉過頭來看向斜後方的類人者,叢安安靜靜地待在他身邊,全身上下被黑衣遮得嚴嚴實實,唯一露出的眼睛也在進入暗場後被洛繹用黑布蒙起,但洛繹也知道這只不過是自欺欺人,蟲族向來不只是用眼睛去看世界,它們的皮膚,它們的毛髮,都可以輕易地描繪出一切。
洛繹扭頭再次看向下方,那裡是一個方形的高臺,台下密密麻麻圍著叫囂的人,臺上正上演著廝殺。此時,其中一名渾身是傷的大漢死死地掐著另一名大漢的脖子,不敢有一絲放鬆,被扼住呼吸的人費勁地掙扎著,他的雙眼凸出,倒影著另一名大漢猙獰扭曲的臉,漸漸失去了光,最終變得死灰。
台下一片嘈雜,歡呼的,怒駡的聲音交織在一起。無數的銀錠和少許金子扔向了高臺,堆在勝利者的腳下。勝利的大漢呆呆地看著地上屍體那形狀扭曲的脖子,他混著血的臉開始變換著形狀,先是大哭,然後開始大笑。洛繹平靜地看著這一切,台下幾人的聲音在混雜音中顯得格外真切。
「我呸!不是說黑大的腕力比弟弟黑二的手力強上一籌嗎!還他媽的這麼不中用……」
「操!害老子輸錢,死了活該……」
洛繹沒有再看那塊被銀子堆起來的大漢,他平靜地開口。
「因為那底下的都不是人。」
「什麼?洛爺?」
安慶疑惑地問道,因為洛繹的話實在是過於細微和快速。洛繹沒有理他,因為他回答的對象不是他。
「……我表示,我不明白。」攻略這樣說,然後沉默不語。
「就是這傢伙?」一個拖著長腔而顯得傲慢的聲音在洛繹身後響起。洛繹回頭,眼前的人根本就是為紈絝子弟等形容詞量身打造。那人被好幾個人簇擁著,身上的白衣紋著金線,無處不透著奢侈與華麗的意味。這副打扮莫名地讓洛繹響起同樣奢侈的一個人,只是那人穿著的白衣顯現的是無處不在的風流倜儻和玩世不恭,眼前的白衣公子卻透著一股被權勢薰陶的銅臭氣息。
白衣公子沒有在看洛繹,他用著審視商品的目光來回掃視著被包得嚴嚴實實的叢,最後皺起了眉頭,看向安慶,用著許些不快的語氣道:「太瘦了,他的腳步虛浮,完全沒有習過武的痕跡,這樣的傢伙哪能有力量,就是一廢物,上臺即死。你把爺叫過來就是為了這個廢物!?」
太瘦了?洛繹看了一眼叢,完全符合黃金比例的身軀讓洛繹每看一次就自行慚愧一次。洛繹又瞅了瞅白衣公子身邊的幾個漢子,那魁梧龐大堪比肉山大魔王的身軀讓某騙子感歎著:的確是太瘦了……
這邊洛繹在神遊外天,那廂安慶正抹著虛汗向白衣公子拼命地解說著什麼。白衣公子依舊皺著眉頭,然後直直向洛繹走來。
「餵,開場吧,叫那個廢……你的人下去。」
十足的命令語氣,完全無視洛繹的意願,白衣公子用著近乎施捨的口氣說道,像是讓洛繹和他比一場還是給了洛繹面子。
洛繹的目光在安慶的身上遊移了一下,安慶依舊很是卑微地垂著頭,卻恰到好處地避過了洛繹的視線,並且遮住了自身的神情。
只是一個呼吸的停頓,白衣公子就很是不滿了,他譏諷道。
「餵!你是聾子還是啞巴。李三,下次在門口貼一張告示,啞巴和狗不許入內,知道嗎?」
「是,少爺。」白衣公子身後一名普通相貌的男子恭敬道。
洛繹笑了,完全無視了白衣公子的不屑和鄙夷。
「要開場?可以啊。」洛繹的眼角似乎撇到安慶有些意外的抖動,笑得很是歡快:「那要看你能拿出什麼樣的籌碼來。」
白衣公子很不屑地打量了洛繹一眼,依舊是傲慢的口吻:「看你那寒酸樣,本少爺就不為難你了,就一百兩罷。所以本少才討厭窮人,這點連塞牙都不夠……還是,你連一百兩都出不起?」
「一萬五千七百三十兩。」洛繹很是平靜地說出一個數字:「這是我的籌碼。」
白衣公子愣住了,他有些呆滯地盯著洛繹,然後馬上又醒過來,臉上的嘲諷越發濃厚:「喲,唬起人來還真像那麼回事,就你那寒……」他的聲音逐漸微弱,然後消失,取代而之的是不可置信,白衣公子直勾勾地看向洛繹從包裹中拿出的銀票。
洛繹笑得燦爛地揮了揮手中的銀票,這些都是近來那些武館貢獻出來的零外,用起來沒有一點肉痛。他學著剛剛白衣公子的口氣說道:「就這樣吧……還是,你連一萬五千七百三十兩都出不起?」
白衣公子從來沒被這麼嘲諷過,一張白淨的臉漲的通紅,以他的身份在熙鄒城根本無人敢忤逆他,他下意識地想發洩。洛繹這時又輕飄飄地說了一句:「如果沒有,用紫陽草代替也行,我可是很體諒『窮』人的為難之處。」
無疑的火上澆油。
白衣公子怒極反笑,他陰惻惻地看著洛繹:「好,很好,本少接了,待會本少看你還能囂張到何時!本少贏的話,一萬五千三十兩本少不屑要,但你必須得成為本少的奴隸!本少要你吃屎你也得去吃!」
洛繹的微笑沒有絲毫改變:「沒問題,到時候你要我教你菊花殘神功,雖然很噁心但我也會讓你有個銷魂的美好體驗。不過我也有要求:我不要錢,只要紫陽草。」
洛繹的前半段話在場人聽得都是一頭霧水,但是白衣公子直覺地知道並不是什麼好話,他冷哼了一聲,轉頭離去。
「半個時辰後開場!」
鄒偉並不算太傻,等到頭腦稍稍冷靜一些的時候,也發現一些不對,那樣寒酸打扮的人怎麼可能有那一大筆錢。於是鄒偉叫來安慶,從安慶那裡得知那灰衣青年的資料。
詳細瞭解之後,尤其是得知那名為洛繹的傢伙什麼背景都沒有後,鄒偉笑了,笑得很開心,帶著殘虐,他甚至開始盤算著如何讓那人得到最大的痛苦後才死去——反正對鄒偉來說,在熙鄒城捏死一個沒有背景的人和捏死一隻螞蟻是同等的難度。不過那名黑衣人倒是有些麻煩,從安慶的消息來看,那黑衣人甚至完殺了熙鄒城所有的武館,他甚至沒有絲毫內力,這也是為什麼安慶會將黑衣人推崇給鄒偉的原因。這種人天生就是為了暗場而生的,鄒偉的眼中帶著貪欲,應不惜一切代價地收買他,使黑衣人歸從。如果他不順從的話,如此良玉,如果不能得到,那就毀去。
但現在黑衣人的武力還是個麻煩。鄒偉叫來李三,吩咐下去。
「和那下面說一聲,把單挑改成混合戰!」
***
洛繹很無奈,各種無奈。為啥事情總是向著他最不希望的方向發展呢?他面對著叢,看著連眼睛都遮住的類人者糾結無比,最後只能無奈地歎息了一句:「叢,你是人類。」
而人類是不能殺死人類的。
叢沒有說話,只是安靜地站著,默默的,無聲的,像是融入了天地般。直到洛繹拍了拍他,示意他上場,叢才有了除了呼吸之外的動作。
回到高處的看臺後,迎面就是冷笑的鄒偉。
「這麼寶貝你的侍從?」鄒偉用著他那拖著長腔的聲調說道,嘲諷的意味一覽無遺。「連上臺都要親自護送?本少很好奇他上廁所的時候是不是還要你去把尿。」
「那是那是。」洛繹嘿嘿地笑著:「我只是怕我一個轉身,這個世界就沒了,如此而已。」
「……」完全不是同一個層面的對話,鄒偉覺得很是惱火,感覺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他想反諷,但是對方的話是無懈可擊的狀態——因為他根本聽不懂。
底下一片騷動,已經被擴大三倍的高臺上出現了四個籠子,每個籠子中裝著一隻猛獸,分別是四頭猛虎,那血跡斑斑的爪子昭示著這些獸類如同看上去的不好惹。洛繹注意到四隻猛虎的肚子都是幹扁的,這意味著它們已經被餓了很久。周圍活人的氣息刺激了猛虎,它們雙眼通紅,或許在它們眼中,這周圍都是活生生的食物。
即使看臺周圍加持了堅鐵,有些膽小的看眾開始使勁後退,但更多的是興奮得發抖的人,他們起哄著,歡呼著,為了接下來的「節目」。
除了那四個籠子,更多的人開始被帶上來。那些人或是目光呆滯地看著周圍,或是兇惡地審視著一切,無論哪一個身上或多或少都帶著煞氣和血腥味,那是用人的性命堆積而來的。
最後在人們的驚呼中,又有三個籠子被推出來,其中一個裡面赫然是叢。另外的兩個籠子中分別是一名魁梧大漢和一名瘦削青年,兩人身上比起籠子外面的人來說已經很乾淨了,但是他們身上的血腥味卻是籠子外面的人的好幾倍。
洛繹扭頭看向鄒偉,鄒偉得意洋洋地看著他的傑作,接到洛繹的目光後更顯得意,他傲慢地道:「你要感謝本少,這是為了保護你的寶貝侍從,你不覺得開場前先應該來點開胃小菜嗎?」
鄒偉拍了拍手,於是一名灰衣中年出現在臺上。他輕咳了一聲,下一刻開始的聲音變得洪亮無比,傳至會場的沒一個角落。
「本次比武以沙漏為准,過了一刻線將會自動打開猛獸的籠子,過了二刻線將會開放所有籠子。籠子的人分別擁有自身籠子的鑰匙,所以想參與比武的可以自己打開籠子。本場的勝利者不唯一,時間到時場上站起者即可獲勝。」說到這裡的時候,那名中年人詭異一笑:「在此給出一個消息,每只猛獸的最大食量為四人。」
言下之意就是,要想從猛獸的嘴中活下來,就殺死其他四人作為生存的貢品。洛繹輕輕地撫摸著右腕的黑環:「活下來的不會超過三個。」
「我表示不懂。」洛繹覺得攻略的機械的聲音聽起來,卻比這裡所有人的聲音更具「人味」。「臺上籠子外共有十九人,均具有第十級文明基本身體素質,擁有武力。籠子三人。勝利的條件是時間限制,只要平均五個人對付一隻猛獸,四隻猛獸均可以被解決。排去不可預測因素,超過50%的概率來說存活者是二十二人。如果加上夜蟲族的戰鬥力,二十二人均存活的概率將提升到100%。」
「那你覺得叢他會出手嗎?……換種說法,他會在籠子打開前、在有人攻擊他前會出手嗎?」洛繹沒有反駁,只是提出一個新問題。
「……我表示,根據以往習性資料分析,夜蟲族出手的概率為0021458%……」
「那就是了,同理可得,你覺得那群人會互相合作嗎?他們合作時會毫無保留嗎?他們每一個人都不會懷疑身邊的同伴會在背後將自己推入虎口嗎?」洛繹笑得很燦爛:「在這裡,不自私的已經死了,看到那個黑大的下場了罷。唯有自私才能生存,他們存活下來,他們只相信自己。因為只有自己,才不會害自己。」
洛繹和攻略的對話進行時,台下的廝殺已經開始了。完全如洛繹所說,在相互合作和利用他人獲得生存之間,臺上的人均選擇了後者。所有人想要他人去餵飽那餓虎,其他人當然不會有這麼偉大的獻身精神,能乖乖地送上門去的當然只有屍體了,反正畜生是不會管那食物是活的還是死的。
中年人一下場,意味著所謂的「比武」開始。這時候,不知是誰開始,所有人在相互觀察之後同時選擇了看起來那個最脆弱的人撲了上去。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後,新鮮的屍體被擺在其中一隻籠子的外頭——那是貢品。
洛繹嗤笑著:「只有在這個時候,他們還真是『團結』。」他偏過頭去,看向一切的始作俑者。鄒偉興奮地看著臺上一切的發生,時不時地拍手叫好。對於他來說,這是場娛樂。洛繹突然有些疲憊了,世界上總有一類人,他們高高在上,他們目中無人,他們把其他人當作……玩具。
臺上的廝殺還在繼續,四隻餓虎需要十六件祭品,最弱的死了,那就從剩下的裡面找吧;次弱的也死了,那就繼續在剩下的人中挑選吧……臺上的一切都是血色的,但是籠子裡卻是相當平和的,如同暴風雨裡的颱風眼。叢安安靜靜地待在籠子中,連眼睛都被蒙起的他就那樣與世隔絕地待著,完全不知道他究竟看到了什麼,感受到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