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九騙夏荷X命運X無解
——你相信命運嗎?
——不,我不相信。
——那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相信命運的人跟著命運走,不相信命運的人……被命運拖著走。
洛繹不知為何突然想起過去,曾經有位喜好占卜的女友這樣和他說過。洛繹半依靠在藥店大門的一個角落中,與他只有幾步之差便是熱鬧無比的街市。夏勁草被請去藥店的內堂商討著什麼,在進去之前曾曖昧地對他笑:要不要一起進去。洛繹果斷地拒絕,他纏上夏勁草只是為了以後的方便,並不想太過深入而無法脫身。
無所事事地站在陰影中,左手習慣性地從懷裡掏出一封信。洛繹看著手中的信,皺起了眉頭。
從戚夫人那裡得到的信被打開了,和信封一樣樸素的信紙上似乎不小心被水濺到過,數個地方模糊不清,大片大片的空白上寫下了寥寥無幾的語句,卻讓他完全的……無解。
【天慶四十(被水模糊得看不大真切,像是三,又似五)年,樓中樓,風鎖雲。對他好吧,你欠他的。
曼珠沙華所代表的是,無情無義。
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冬蟲夏草桎梏的不是時間,而是你。
請與蛇保持距離,他很危險。
植物是一個很單純的生物,同時他也寂寞。
此信於天慶四十九年交給一個忠於你的人,此是一個輪回。
最後的最後,你的罪,是(完全被水化開來)
】
洛繹將信看了一遍又一遍,每一個字每一個字認真地分解開來再讀,依舊是雲裡霧裡的感覺。這信上的每一個字他都認得,但是組合起來就完全是另一個世界的語言了。
用腦過度的後果就是神經衰弱,洛繹神情恍惚地放下手中的信。他沉默地撫摸著信封,有種一口將信吃掉的衝動,說不定能像RPG裡的技能書一樣立即瞭解到紙上所含有的資訊。
「這真是一封矛盾的信。」洛繹敲了敲左腕上的黑環,似乎有些抱怨地說:「既然把這封信毫不顧忌地給我,最起碼要讓哥看得懂才好吧;既然寫下了這封信交給我,那就不要在信封背面做出希望毀掉這封信的宣言好吧……不得不說,『未來』的我很不給力啊擦,寫出這樣的一封信來荼毒『現在』的我的眼和大腦……」
「我表示疑問,player如何能確定這封信是來自『未來』的你。」冷冷冰冰的口氣完全沒有語句中所陳述的疑問感,攻略的聲音一向機械。
「我從來不知道英語已經偉大到除了跨越國界之外還能跨越時空。」洛繹扶額:「……好吧,或許能寫下這信的人也可以是穿越而來的同志,哥又不是真的小白,很明顯這信的主人很瞭解我的事。最重要的是,哥還不認得哥的字嗎!」
很久不見了,他的字跡。洛繹笑著,燦爛的。
「這封信倒是提點了我。」洛繹看著遠方,像是望見了某些真相:「現在是天慶六十二年,信上有一點很明確地指出:『此信於天慶四十九年交給一個忠於你的人,此是一個輪回。』就假設那個人是戚夫人吧,這封信來自『過去』……」洛繹摸著下巴笑了:「看來『未來』我要去『過去』走一趟啊……」
「天慶四十三,恩,姑且算是三吧……天慶四十三年,風鎖雲麼……」洛繹歎了口氣:「這次任務完了後我跑一趟吧,不能再欠債了啊……」因為已經背不起了。
洛繹用著仿佛出差一般的口氣地說笑著,穿越可是逆天的作弊器,有了穿越的他能對這個時空為所欲為。
某騙子看著手中的信,突然興起一個念頭,像是惡作劇一般。
「既然這封信被要求毀去,那就試試吧,反正內容熟得都可以倒背了我擦。」
這是他的第一次嘗試,現在的洛繹無論如何都無法想像在未來,他無數次想毀去這封信,卻一次次的鎩羽而歸,完全的無可奈何。因為他所面對的,是時間和命運。
洛繹帶著漫不經心的笑,雙手輕輕地撚著信的中間,似乎微微一錯力,這封信便會屍骨無存。
這時候,一個細細的聲音憂傷地響起,卻不是阻止洛繹的行為。
「還記得我說過的話嗎咪嗦,player?」
「恩?」洛繹應著,指尖開始用力。
「player,歷史是難以改變的,咪嗦……因為……」
穿越的話並沒有說完,或者應該說,穿越的話被淹沒了。突如其來的大風將地上的風沙卷起,彌漫了街道。洛繹發出小小的驚叫,他的眼睛被風沙迷住了,下意識地用左手捂住眼睛,手上的信卻因為這小小的意外被風呼嘯著卷起帶走,向街道飛去。
洛繹迷蒙著眼追了上去,視線是模糊不清的,只能依稀望見那片雪白在空中舞動,最終停了下來。洛繹撲了上去,將那片雪白抓在手裡。
「啊——!淫賊!」
尖銳的驚叫刺穿了洛繹的耳膜,然後一個巴掌毫不留情地砸在他的臉上,大力得讓洛繹不由自主地熱淚盈眶,然後內牛滿面。生理上產生的淚水正好將眼中的沙子清除,洛繹終於看清楚他所要面對的……杯具。
一個白衣女子正怒氣衝衝地用目光射殺他,她很嬌小,卻讓人感到一股蠻勁,將那身白衣也襯得火辣辣的嬌蠻,對著洛繹一副誓死不休的兇惡摸樣。看熱鬧是人的天性,紛紛有人駐下腳步圍觀。
洛繹捂著臉加入捂臉黨,感到很受傷。
「我、我只不過是……」想要從你的手臂上拿回我的信……
「淫賊!瞎了狗眼啊,居然敢非禮你姑奶奶我!!」不等洛繹說完話,白衣女子咆哮再咆哮。
「只、只是手臂而……」
「宵小之徒還敢辯嘴!」
「……」洛繹欲哭無淚,周圍的人因為白衣女子一副被強暴的樣子而對他指指點點,有的甚至一副蠢蠢欲動想要加入英雄救美的行列。
「哼!沒話可說了吧!」白衣女子一副志得意滿的模樣,像只鬥勝了的公雞。
洛繹深刻體會到什麼叫「解釋就是掩飾,沉默就是默認」的至尊明理,面對這種嬌蠻型的女人,擺脫她們最好的方法就是裝弱勢。她們看不起弱勢的人,尤其是男人,這會讓她們更討厭你,卻不會再糾纏你。
「……對不起我錯了,您大人有大量放過小的吧。」洛繹捂著臉謙遜地垂頭,只希望對面的女子下一句是滾。
果然,白衣女子眼中閃過鄙夷和厭惡。
「你以為有那麼容易放過你嗎!跪下扇自己十個巴掌謝罪,要不然……哼。」白衣女子似乎還是有些不解氣,惡狠狠地瞪了一眼洛繹:「哼,要不是今天本姑娘趕時間,本姑娘絕對會讓你後悔來到這個世界上!」
周圍看熱鬧的人興奮了,有人在拍手叫好。
洛繹捂著臉,白衣女子厭惡地瞥了一眼,卻有些反應不過來,對面的灰衣男子似乎在……笑?腫起來的左臉看不真切表情,但右邊的唇角很明顯,也很突兀地提起來。他在笑,燦爛地笑。
這時候,有些輕佻的聲音響起。不知何時,一名白衣公子站在人群圈內,如微風一般不著痕跡地出現,卻像太陽一般奪去所有人的目光。
白衣公子扇著扇子笑,桃花眼眯起:「這裡這麼熱鬧,在下以為有把戲看,原來沒有啊……」失望之情彌漫在那神駿的臉上,讓人——尤其是女人有種為他達成一切心願的衝動。
人群漸漸安靜下來,不少女子臉紅心跳地偷瞄著白衣公子。這時候,白衣女子一改之前的蠻橫,有些驚喜和羞澀地叫喚道:
「勁草!」
於是事故就這樣了結了,洛繹被現任的飼主拎著回去上藥,那位彪悍的白衣女子——哦,現在知道她是夏奸商的表妹,夏荷。洛繹一邊面對著明顯深度戀兄情結的夏荷同志的兇惡目光,一邊享受著侍童小詮算不上溫柔的上藥,表示鴨梨很大。
「勁草,他是誰?!」
夏荷的聲音很清銳,配上神態語氣便帶上了質問感,夏勁草依舊是萬年不變的笑臉,讓人看不清他真實的想法。他的目光在洛繹紅腫的左臉流離了一瞬間,然後移到了夏荷的身上,若有所思的樣子。
就在夏荷忍不住再一次地爆發,夏勁草開口了,語氣是洛繹沒聽過的強硬。
「夏荷,以後再聽到你直接稱呼我的名,就再也不要出現在我面前,好麼?」明明尾音是親昵溫柔的反問,卻帶著一絲不寒而慄。
夏荷顫了顫,有些驚懼,更多的是不甘。夏勁草沒等她反駁,繼續說下去:「你來找我,家裡出了什麼事嗎?」
似乎被提醒到最初的目的,夏荷將之前的不甘放到一邊,眼睛有些發紅,聲音帶著顫抖。
「勁……哥,爹爹病危……」
「病了應該找的是大夫,而不是我。」
「可、可是找了很多的大夫都不行……爹爹說,要你回去看他一面,爹爹說,這、這說不定是最後的一面……」
「哦。」夏勁草應了一句,像是純粹為了應而回應。即使聽到父親病重的消息,他的表情也沒有絲毫改變,嘴角的笑連一絲末微的顫抖都沒有。夏荷似乎有些呆愣,完全沒有料想到夏勁草會是這樣的反應,她不可置信地瞪著夏勁草。夏勁草注意到夏荷的錯愕,對她微微一笑,然後半偏著身子面向一旁,將夏荷拋到身後。
「你說,」夏勁草依舊笑著,他的對面正是洛繹,小詮很識趣地退到一旁。夏勁草的骨幹分明的手微微靠近洛繹的左臉,卻沒有觸碰:「我該不該回去?」
夏荷愣住了,但比她更傻眼的正是被提問的某騙子。洛繹完全沒有預料到這場家庭的炮火會燃燒到他這個炮灰上,他直勾勾地看著夏勁草笑得眯起的桃花眼,無法反應。
比洛繹更先反應過來的是夏荷,她驚愕而又怒不可遏,瞪著兩人失聲驚叫:「勁草,你怎麼可以……!?」
尖銳的聲音被掐斷,在夏勁草似乎無意地瞥過來的一眼。白衣公子依舊笑得好看無比,聲音低沉溫柔,誘導著:「我該不該回去……?」
「呃……這個嘛,我只是一個外人路人甲,所以這種問題神馬的……」
一片清涼,洛繹愣了下才反應過來他的左臉正被輕輕觸碰著,手的主人依舊重複著那一句,笑眯著的桃花眼中看不出什麼神情:「該不該?」
「……夏勁草應該回去。」洛繹看了一眼對面的那人,然後像是自言自語般地重複著,強調著:「夏勁草。我可不知道勁草的決定。」
夏勁草的笑容似乎絢麗起來,明豔不可方物。他也隨著洛繹的聲音而低喃著:「夏勁草應該回去……」他笑著歎息,偏頭對著小詮:「夏勁草的確應該回去……也好,準備明天回夏侯城的馬車罷。」
侍童恭恭敬敬地領命退下,夏荷呆在原處完全不明所以,她很快地就放下了,反正勁草已經答應回去了不是麼。眼看著夏勁草拎著洛繹就要離開,她下意識地呼喚:「哥……?」
夏勁草沒有回頭,留下的只是一句話。
「不要動我的銅板,夏荷。」
***
於是乎,洛繹和他的武林大會說拜拜了,這導致洛繹相當一段時間內無比惆悵:別了,我的武林大會;別了,我的美人兒……
他所不知道的是,蕭風炙正帶著人向武林大會奔去。蕭風炙覺得他無論如何都放不下那個人,與那人有著同樣名字的人。不管接下來將會面對的是什麼,即使是輪回教的又一個絕望。
蕭風炙不期然地想起離開樓中樓,戚三娘莫名的話:
【你……你相信輪回嗎?】
【怎麼?……你應該知道我是什麼教的。】
【相信,還是不相信。】
【……】
【呵……輪回輪回,所有的一切永遠生死相續,無有止息。不管它存不存在,三娘都想相信……】
戚三娘在暗示著什麼,蕭風炙預感會有事發生,他的直覺一向準確。他必須在事情發生之前將一切查清楚,不管是為了他,還是輪回教。值得慶倖的是教主對那所謂的武林大會不感興趣,而是向夏侯城的方向離去。他應該慶倖教主沒有在燈會上發瘋把青荊城拆了嗎?
畜牲道的現任道主晃了晃頭,將血腥的畫面從腦海中驅除,看了眼天色,再次趕路。
完全與蕭風炙錯開的洛繹活得相當的……悲催,他深刻發現自從來到了古代,他對異性的吸引力為負,正向負無窮的方向發展。夏荷已經將他完全列入死敵人士中,每次見面都沒好臉色給他看。問題是,一天有七成的時間夏勁草是和他在一起的,然後有夏勁草的地方就有夏荷,當然,茅廁除外。所以他有七成的時間暴露在夏荷同志的致死目光攻擊波中。
好吧,感情的事先放在一邊,任務為重。洛繹摸著下巴嚴肅思考著,從資料上分析,夏勁草喜於玩樂,越有趣的東西越會引起他的注意。身為草商之主什麼樣的人沒見過,也就因此造成了審美疲勞。所以洛繹一直裝小白,像個小丑一般挑逗起夏勁草的興趣。只是任務進行到現在這個階段,現下的他與夏勁草究竟算是什麼樣的關係。
下人以上,朋友未滿。
距他想要的死黨關係還遙遠著啊,如何拉近與夏奸商的關係,這是一個問題……果然同性關係不給力啊擦!
這時,一個陰影籠罩了坐在臺階上的洛繹,洛繹抬頭,看到這幾天一直修煉目光必殺波的人正站在他面前。
白衣女子似乎盡力掩蓋著厭惡和不爽,只是皺起的眉頭洩露了她的情感。夏荷俯視著洛繹,低喝道。
「淫……你、你和我來,我有話和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