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包養
就像世界末日時被一群喪屍圍攻一樣,他們每個人手裏都拿著強有力的武器,而我這回連個可以狂飙的車都沒有。
我腦子裏第一反應是跑,可看到他們的攝像機、相機,我又猶豫了……萬一把我跑路的醜態被全程拍下來怎麽辦?況且,我到現在還是一頭霧水,我最近難道不是很安分嗎?他們有什麽好圍攻我的?更何況這些人不都是跑社會新聞的嗎?
不過幾秒的分神,我再想跑已經晚了。
記者們誰不都不謙讓,有人准備充足的舉著台標分明的話筒,有人只寒酸的擺弄著手機,但是他們的問題都大同小異:請問蘆小姐你在代言‘好趣’前了解該品牌食品以次充好的黑幕嗎?對于受害人遭受的損失,你會不會擔負應付的責任?作爲公衆人物,蘆小姐你認識到自己已經損害消費者權益了嗎?
我被這些人的手腳和器械圍在正中間,嘈雜混亂裏只能聽見他們爭先恐後的問問題,完全不能作出任何回應,他們說的這些,我怎麽都不知道?
漸漸有拜祭或者吊唁的路人好奇的圍過來,眼見圈子越圍越大,我卻只能對他們每一個問出的問題表示驚訝和疑惑,根本不能對答如流的把自己撇幹淨。
這些記者見我沒反應,也慢慢都沈默下來等著我說話,我看著眼前的攝像機默默咽了口口水:“那個……我不是很有看新聞的習慣,你們說的這些……都屬實嗎?”
記者全都愣了……我猜他們沒有想到作爲一個公衆人物的我,很少去翻新聞看,尤其是社會新聞。
這很好。
我瞅准大家多數都圍在了我身前,趁他們啞口無言,轉身拔腿就跑,這個時候形象什麽的真是遠到天邊去了。
記者們愣了一下也反應過來抱著器材就開始追我,遠處一道刺耳的刹車聲響起,我定睛看過去,幾乎是熱淚盈眶。在閃亮著四個圈的R8面前,腳踏五彩祥雲、身披金甲聖衣什麽的真是弱爆了!
注意到R8出現的不止我一個,我飛快奔上車的時候那些記者已經舉著相機跟了上來,紀銘臣一個大甩尾,踩死油門,在一片混亂中成功甩開了那些記者,帶著我絕塵而去。
頭一次,我對紀銘臣生出了仰慕之情。
然而我眼神再熱切再崇敬,也沒能融化他冰凍一樣的臉。我揉了揉抽筋的眼角,伸手拽了拽他:“小女子三生有幸,能得英雄搭救,大恩不言謝,奴家願意以身相許。”
這是真話。最近我總有出醜名的趨勢,據說網上我名字的搜索量都幾千萬了,記者們也對我青睐有加,光圍堵事件我就參與了不少,但這是頭一次,紀銘臣如此及時的出現在我面前。
真真是有如神降。
紀銘臣終于被我戳到了怒點,皺著眉沖我吼:“你也知道自己三生有幸?!說了多少遍讓你別出門,你聽了嗎?你哪次聽過我的話?我就該讓你受著!長點子教訓!”
我縮在座位上表示很委屈:“我不知道會有這種事啊!我就出去這麽一下……”
紀銘臣額上的青筋都暴了出來,“你還有理了是不是?!”
他扭頭怒視我,完全沒看前面的路況,正在過十字路口,他轉彎、對面卻正有一輛車駛過來,我嚇得連忙去推他:“你看路……看路啊!”
紀銘臣猛打著方向盤,勉強與那輛車錯過去,我心有余悸的連辯解都顧不上,扭過身子摸了摸他搭在方向盤上的手,紀銘臣一個激靈,把好方向盤皺眉瞪我:“幹什麽你!”
我沖他展顔一笑:“我錯了……”
紀銘臣扭過頭冷冷哼了一聲,我再次伸手過去安撫他,他反手握住我使勁捏了一把,疼的我直往後縮,偏偏他握住不放,我也只好挪了挪屁股,任他握著。
“你怎麽知道我在外面啊?”
紀銘臣又是一聲冷哼:“我再不知道你!你什麽時候聽過我的話?”
我討好的用手指撓了撓他溫柔的手心,被他一把攥緊,“少動手動腳的!”
我:“……”
*
路上經過了很多報亭和書店,考慮到紀銘臣怒火中燒的心情,我也沒敢提議停車買幾張報紙,只能等到了家去開電視。
日前,馳名食品公司‘好趣’就已經被曝出公司高層對監督管理局行賄的醜聞,股價大跌的時候,紀氏就已經開始了猛烈進攻,收購幾乎近在眼前。
然而今天一早,又有媒體曝出了有消費者食物中毒的事件,‘好趣’名聲一泄千裏,市值一夜間降了白菜價。
我困惑的問紀銘臣:“好趣都這樣了,你們還收購?”
紀銘臣正端著杯子喝水,聽見我說話,斜斜睨了我一眼才說:“我們只要它的設備,也就你蠢的讓別人利用了還在幫別人數錢!”
我想起早上的事情,茫然的看他:“我被人利用了?”
紀銘臣放下水杯,揉了揉眉心,一臉無力的看我,我被他盯的發毛,半晌他伸手拖我到跟前,一只大手把我頭發揉了個瘋亂,“以後不要生女兒。”
“……爲什麽?”我愣了個徹底,答非所問也不是這樣的不沾邊吧?
紀銘臣又是胡亂揉了我一把,惡狠狠的說:“我已經養了一個,再養一個還不把我煩死?”
我:“……”
紀銘臣討厭歸討厭,最後還是把事情跟我說了個詳細清楚。
原來紀氏一直有進軍食品行業的計劃,只是一直沒有合適的發展計劃。
後來是袁偉良主動找到了他。
好像就是我和紀銘臣參加他辦的交流商會那次,袁偉良跟他提出了收購‘好趣’的合作。
當時的‘好趣’還是十佳品牌之一,堅固不可動搖,紀銘臣當然不認爲這是一個好的機會,但是袁偉良提出他可以提供江景誠的行賄證據。
只要‘好趣’醜聞曝出來,收購就成了輕而易舉。
紀銘臣又不傻,當時就懷疑了袁偉良的動機。袁偉良給出的理由是,‘好趣’在江景誠任職之前,都是走袁家的原料供應,自從他來了便轉向了別家,而另一家供應公司,一直都是挂羊頭賣狗肉,食品原料劣質的根本不能過監督局的質檢。
這也是江景誠行賄的原因。
江景誠開始是將劣質材料摻進優質材料裏,這讓剛任職不久的他很快就將年利潤翻了半倍。後面幾年,‘好趣’幾乎是變本加厲,知道真相的高層離職的離職,留下的都成了江景誠左右手,當劣質材料摻雜越多,多到不能過質檢的時候,就是他們行賄的開始。
‘好趣’盈利翻了幾倍,他們對監督局相關人員的行賄金額也翻了幾倍,以致于明明有人吃出了問題,監督局仍在閉著眼給‘好趣’頒十佳的獎。
而袁偉良想要打擊‘好趣’的理由就是他們不再走他的供應,並且這一惡行帶動了不少小公司改變進貨渠道,袁氏生意受了打擊。
雖然在理,但紀銘臣仍留了心眼,即使袁偉良開出對紀氏的供應打最低折扣的條件,他也沒有答應。
後來搜集消息才了解到袁偉良他們幾個人之間的恩怨,于是一直都對他的合作按下不提。
後來之所以同意,是因爲——按紀銘臣的原話說是“江景誠不識好歹,什麽人他都想插一腿,欠收拾”。
他說到這時眯著眼冷冷鄙視的掃我一眼,我剛翹起的嘴角立馬識相的壓了回去。
不能驕傲,不能得意。
兩個人合作後,紀氏一直在緊鑼密鼓的准備在最合適的時機收購‘好趣’。
前段時間消費者吃出問題的事件,一直都被吳氏強勢壓了下去,這回兩個人的合作方案中,就又搜集到了相關資料,准備將‘好趣’的名聲徹底毀掉,同時也可以讓紀氏收購的更加輕松。
但是中間意外出了變故。
我簽了‘好趣’的代言廣告。
法律裏有著明確的規定確認是虛假廣告的情況下應承擔連帶賠償責任,使消費者的合法權益受到損害的,與食品生産經營者承擔連帶責任。
江景誠早就得到了即將被收購的消息,同時因爲婚後江景誠對吳音的態度引起了吳家的強烈不滿,縱然有吳音護著,吳家也早就不再待見他。
江景誠預見了自己的未來,所以他找了我做廣告代言。
行賄的罪責他是一定逃不掉了,但跟我簽了廣告代言,他料想紀銘臣不會讓我染上官司,所以一定會壓住消費者利益受損的事情,從而可以減輕自己的刑罰。
事實上,紀銘臣在沒能說服我和‘好趣’解約後,也確實決定只揭發‘好趣’行賄這一條,但袁偉良不同意。
他似乎打定主意要讓江景誠一輩子翻不了身,所以堅決要把侵權事件曝出來,而且他也確實曝了,繼行賄事件後,他就向媒體曝出了這個消息。
紀銘臣這番話,信息量著實過大,我心裏驚喜、驚訝、憤怒、呆滯交替循環,半晌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直到思路稍稍清楚了,才找回聲音:“所以你昨天是在和袁偉良爭這個?昨天晚上有事也是因爲媒體要曝光侵權事件?”
紀銘臣眼底還帶著淡淡的青黑,他慢悠悠的喝了口水,“不然我犯得著拼死拼活的嗎?”
“我是不是老拖你後腿啊?”我忍不住伸手揪了揪他側腰的襯衫,打心眼裏覺得不好意思。
紀銘臣似笑非笑的哼了一聲:“你知道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