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那些女人全都出事了
「你以前,以前有過什麼想要娶的女子沒有啊?」
蕭荊山聽了倒是一愣,在黑暗中抬起臉來,蹙眉盯著梅子的神情說:「誰給你說了什麼嗎?」
梅子一聽這話,心裡知道他必然是有什麼瞞著自己的了,當下更加不悅,只追問說:「你連回答都不願意,那就是有了。」
蕭荊山被自家這個小娘子這麼一堵,半響道:「你到底想知道什麼?誰又跟你說了什麼?」他的聲音不自覺裡帶了不情願。
梅子聽蕭荊山的這語氣帶有些嚴厲的意味,一時之間愣了。她又何曾被他這樣喝斥過呢,當下委屈得很,眼裡就有淚珠兒在打轉,可是她還是忍住了,壓抑下哭腔裝作平靜地問:「你不要問我別人跟我說了什麼,你只要回答我,你以前是不是想娶過別人就是了。」
蕭荊山忽然坐了起來,冷淡的聲音說:「你既想知道,那我便回答你。」
梅子聽他這麼說,心裡一沉,忽然覺得那答案便是自己不願意聽到的,可她還是睜大了眼睛看著朦朧中那個冷漠的側影。
黑暗中,蕭荊山的語調幾乎聽不出任何感情:「是。有一個人,我曾經覺得我應該娶她。」
梅子聽了這個,心彷彿一下子碎了。
她低著頭,緊緊攥著被角,淚水卻流下來。
那淚水無聲地流下來,浸入了被子中,梅子努力地控制著自己,不發出一點啜泣的聲音。
蕭荊山回頭凝視著梅子,忽然低嘆了聲:「你何必問起這個呢,這個都是以前的事了,我早已忘記了。」
梅子聽他聲音轉為柔和了,心裡卻越發委屈,終於忍不住哭出了聲。
蕭荊山到底是不忍心,伸手就要握住她的手,可是梅子心裡有氣,狠心甩開,倒是讓蕭荊山的手落了空。
蕭荊山耐下性子解釋說:「梅子,這些真得是以前的事了,若是提起只能無端端惹是非罷了。你今日既然問起,那今天我只能給你說一些,你有問題便問吧,但凡能說的我一定說。過了今日之後,此事再也不要提起。」
梅子聽著他那聲音裡依然帶了嚴厲,而且還說什麼「能說的一定說」,那意思是這裡面還有不能說的事了?況且還有什麼過了今日不能再提,這又不是軍中機密,何必如何呢!是以越發疑惑不解,心裡的委屈重新泛上來。
蕭荊山看著她不斷落下的淚水,面上依然平靜,語氣中卻帶了幾分無奈:「你既有問題,那就問吧。」
梅子咬了咬唇,擦了擦淚水,小聲問道:「你想要娶的那個人,怎麼後來沒娶成呢?」
蕭荊山沉默了一會兒,才低沉緩慢地回答說:「後來我不願意娶了,她更不願意嫁了。」
梅子聽得越發雲裡霧裡,眨著紅腫的眼睛問:「為什麼?」
蕭荊山皺起了眉頭,彷彿多麼不情願地說:「並不是每一個女人都適合娶回家的。」
梅子看他並不願細講,也不敢再問,揣摩著他這意思,似懂非懂地說:「那你覺得我是適合娶回家的了。」
蕭荊山凝視著梅子,忽然嘆了口氣,抬手幫她擦了擦眼淚,憐惜地說:「梅子,你和她是不一樣的。」
蕭荊山帶了繭子的大手滑過梅子已有些紅腫的眼睛,她覺得有些微的刺痛,卻更覺得有些寬慰,靜靜地任他幫自己擦眼淚。
過了一會兒,梅子忽然想起來了,輕聲問道:「我可不可以問問,我和她怎麼不一樣啊?」
蕭荊山幫她擦著眼淚的手停頓了下,低頭凝視了她片刻,便伸手將她攬在懷裡,輕輕撫著她的後背,溫聲說:「梅子,你是我娶回家的娘子,她不是,不可能是,也不會是。」
梅子靠在蕭荊山寬厚的肩膀上,聽著他這話,頓時感到寬慰了許多,但是心裡卻依然有個小小的疑惑:為什麼蕭荊山不願意娶那個女人了?發生了什麼事嗎?蕭荊山這麼好的人,為什麼那個女人也不願意嫁給他了呢?
可是這些疑問只是埋在梅子心裡,她不敢問,也沒法問了。
她知道,這些問題,即使問了,蕭荊山也不會給她答案了。
梅子回想起昔日魯景安在綠水村看到自己和蕭荊山在一起時的目光,又想起自己來到軍營時魯景安的嘆息,以及眾位將領對自己的愛護之情,她開始更加確信,阿芒說的話是真的,蕭荊山的婚事的確曾經一波三折。
這個事情,一定有什麼是梅子不知道的。
這是一個秘密,是蕭荊山和蕭荊山的朋友們都不願意告訴梅子的秘密。
這個秘密,一定隱藏在上京城裡。
阿芒說過,不要去上京城,一定不要去。
有了青州地形圖,蕭荊山開始著手早已籌備多時的攻打青州城的計劃。
他每日都非常忙。當梅子睜開眼睛的時候,他已經去召集了眾位大將副將去商量軍務了;當梅子吃飯的時候,他也總是不見人影;當梅子困了想要上床睡覺的時候,他甚至還沒有回來。
有時候梅子一個人躺在床上到深夜,總算等到了那個有些疲憊的身影走進營帳。
這時候,梅子總是閉上眼睛裝睡,她知道如果告訴蕭荊山自己一直睜著眼睛等他,他一定會擔心的。
蕭荊山是一個多麼體貼的夫君啊,他不會允許自己的娘子等他等到這個時候的,所以梅子裝睡。裝睡的梅子禁不住想,這個人對她這麼地溫柔細緻,到底是對她梅子本人好呢,還是說他根本就是在對自己的娘子好呢?
蕭荊山說,你是我娶回家的娘子;他也曾經說過,你是要陪著我共度一生的人。
梅子知道自己應該滿足了,對於她這樣一個山裡女人來說,還有什麼比一世一雙人攜手到白頭更幸福的事呢?
可是梅子依然酸澀,她還是會酸澀地想,那個曾經讓蕭荊山認為「應該娶」的女人,到底是個怎麼樣的女人?
她用盡自己過去所見識過的所有美好來描繪這個女人,可是依然想像不到,在他過去的戎馬生涯崢嶸歲月裡,能夠陪伴在他身邊的女人,會是怎麼樣的?
溫柔似水?嬌美如花?還是端莊賢惠?抑或者那根本就是一個不讓鬚眉的巾幗英雄?
這件事一直壓在梅子心頭,讓她鬱鬱不快,以至於當有一天蕭荊山一切準備就緒,特意過來找她說話的時候,才發現她好像病了。
「你這個小傻瓜,怎麼不早點告訴我?」蕭荊山的聲音裡滿是愧疚和心疼。
梅子動了動嘴唇,卻沒有力氣說話。她想告訴蕭荊山,我並不敢問你啊,可是她當然不願意說出這句話,現在的她也說不出。
蕭荊山心疼地撫摸著她蒼白的臉頰,在她耳邊柔聲說:「我已經安排好,派人帶你到附近農戶家裡,免得到時候誤傷了你。只是我這邊一時走不開,沒有辦法親自照顧你了,只能派別人好好照料你。」
梅子費力地點了點頭,晶瑩的眸子裡寫著理解。
蕭荊山忍不住俯首,用自己滿是胡茬子的下巴親暱地蹭了蹭她的臉頰:「好好養病,等你身子好了,我這邊仗也打完了,我們就一起去上京。」
上京?
梅子聽到這話,苦澀地想,上京到底有什麼?
梅子被人送走的那一天,蕭荊山特意放下軍務送出老遠。
被指派跟隨著梅子一路保護的是那個崔副將,崔副將甘願放棄攻城的機會,要專門過來保護這位將軍的小夫人。
崔副將帶了一個老大夫,就是往日梅子跟著學醫術的胡大夫。一同前來的還有十個屬下一個丫鬟一個廚娘,丫鬟和廚娘是魯景安送來的。
這些人統統跟在馬車後面遠遠跟著,蕭荊山難得一見地放棄了騎馬,陪著自己的小娘子坐在馬車裡。
他抱著孱弱的她,埋在她發間萬分愧疚地說:「是我不好,這些日子太忙了,沒注意你的身子,就讓你這麼病倒了。」
梅子搖了搖頭,費力發出嘶啞的聲音:「不怪你,是我自己不注意。」她覺得是自己想得太多了,或許也是奢求得太多了,才會落到今天的地步。若是以前在山裡,那時候什麼都不懂,嫁個漢子生娃種地,哪裡會想這麼多事呢。
馬兒在前方噠噠噠地走,馬車嘎吱嘎吱,梅子在顛簸中總算到了蕭荊山早已找定的那處農家宅院。
那處宅院很大,應該是一家富戶專門置了宅子用來看管附近的田地的。崔副將率先進去,派人開始收拾,其實宅子裡原本就收拾得清爽乾淨,也倒不需要收拾什麼就可以住人了。
蕭荊山小心地將梅子抱在懷裡,下了馬車進了宅院,走進正屋將她放到炕上。
梅子躺在那裡,有些失去神采的眼睛卻盯著蕭荊山。
蕭荊山見她這樣,低下頭湊在她耳邊柔聲問:「梅子?」
梅子費力地張開嘴,嘶啞地說:「你要小心,記得早些回來接我。」
蕭荊山看著她蒼白虛弱的樣子,堅毅的面孔浮現出心痛:「放心,很快的。」
梅子臉上浮現出一個無力的笑來:「等你回來,帶我去上京,然後咱們就回家,好不好呀?」
蕭荊山重重地點了點頭,艱難地說:「嗯,到時候就回家!」
不知道是不是梅子太過虛弱,她竟然聽著蕭荊山的聲音有些哽嚥了。
崔副將等人見此,互相看了看,紛紛退出去。
屋子裡就剩下梅子和蕭荊山,一番沉默後,一直低頭凝視著梅子的蕭荊山忽然俯首親了親她的唇兒。
湊在她唇邊,他低沉的聲音這麼說:「梅子,這輩子,能讓我這麼心疼的也只有你了,沒有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