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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的藏品》第62章
第六十一章

  漂亮的別墅已經人去樓空,所有的僕人都撤走了,一扇扇黑漆漆的窗戶如同不懷好意的眼睛,沉沉的蹲伏在黑夜中。

  特維爾翻牆而入。

  對康迪的住所,他並不陌生,他甚至知道這棟屋子裡有著神秘的第四層,因為他正是在這裡接受的那管血液。特維爾潛入康迪的臥室,翻了個底朝天,但沒有能找到什麼,沒有任何能夠顯示康迪去向的線索。他無法得知康迪離去時的情形,看來也許會是最壞的一種,毫無準備的倉促逃離。

  這樣的話,他該上哪兒去找康迪?

  特維爾坐到一張椅子上,他有一點焦躁。過了一會,他忽然抬起眼,看向對面的牆壁。

  也許那裡,會有些什麼。

  第四層沒有窗戶。憑著記憶,特維爾在入口處的牆壁上摸索一陣,找到了開關。燈光瞬間照亮了傑夫康迪的實驗室。

  實驗室裡四周都是冰冷的儀器,這些不知有什麼作用的機器關閉著。試驗台上放著一隻顯微鏡,下面擱著一隻培養皿,而實驗台一側,一隻站立的容罐裡,漂浮著一個嬰兒,四、五個月的樣子,應該已經死去了,他本該緊閉的雙眼沒有睫毛也沒有眼皮,如同魚一般突兀的睜開雙眼,而它的身後拖曳出一根長長的老鼠尾巴,在溶液中一漂一蕩。

  特維爾的目光從這些事物上一劃而過,很快偏開了。他的視線刻意避開那具古怪的嬰兒屍體,以及整個房間裡的儀器,在縫隙中穿梭尋找,試圖能夠找到一點什麼線索,可惜除了大疊研究報告外,他依然什麼都沒有發現。

  該死的!

  他頹然又失望,越發的焦躁。他走來走去,直到右腳無意識的踩到地板上的某一塊地方。他覺得自己似乎踏動了些什麼,而他的感覺很快得到了應證,右後方的櫥櫃移開了,後面是一扇門。

  上一次造訪傑夫康迪的實驗室時,特維爾並沒有見到這扇門,事實上整個過程他都在強迫自己忽略周圍的景象,因此就連對這一百坪暗樓的陳設他都不甚清晰,更不用說這隱藏在櫥櫃後的大門了。

  特維爾站起來,他看向這扇門,不知為何,他心中有一些奇怪的感覺,他覺得自己應該立刻離開,可是他的腳跟又凝在原地,拔不動分毫,就好像一個剛聽過鬼怪故事的孩子,在黑暗中睜大雙眼,他無法控制的揣測著在這模糊不清的黑暗中有些什麼,一面又驚懼不安。

  特維爾向這扇門走去,他站在這扇門前。

  不要進去。

  不要打開它!

  他感到自己的心臟在抽搐,一種強烈的不安從腳底直竄上腦門。

  可他連這裡面有什麼都不知道。

  這太可笑了。

  他略抬起頭,燈光在他的鏡片上劃過一道犀利的光芒,他伸手推開了門扉。

  房間裡接有24小時不間斷電源,所以裡面的光源很充足,因此特維爾在推開門的一瞬間,就看見裡面一長排的培養艙,它們嵌入在一個個金屬底座中,呈四十五度角傾斜擱置。

  特維爾走了過去,站在第一個培養艙前。

  培養艙裡,安靜的沉睡著一個人,十五六的年紀,他擁有精緻的樣貌和少年特有的纖細四肢。

  特維爾站在那裡,往右側看去,一長排艙內,都躺著一個人。

  一模一樣的容貌,一模一樣的年齡。

  傑夫康迪。

  唯一的區別是,他們的頭顱是打開的,裡面什麼都沒有,空空的像是一個黑洞。

  特維爾的腳裡似乎灌了鉛,與地板凝固成一體,他緩緩從地上拔起右腳,沿著這些艙體,一步一步挨個走過去。

  他心中的不安更劇烈了,一道一道擊中他的心臟,令他幾乎不能呼吸。他說不清這樣的恐懼究竟來自哪裡,它驅趕著他,大聲怒喝,要他停下腳步。

  離開這裡!

  快離開這裡!

  他顫抖的腳終於帶著他來到了房間盡頭,最末端的這台培養艙它單獨列開,與臨近的艙體隔開了相當的距離。

  那裡面,也有一個人。

  一個成年人。

  30左右,肢體殘缺,只剩一隻右手和左腳,他的肚腹上爬滿縫合的針腳,像是一條條猙獰的蜈蚣。他的頭顱顯然曾遭過重擊,腦側凹陷下一塊,它微微斜向一邊,露出從脖後一直延伸到腦頂的裂縫,這條裂縫很深,甚至能通過裂開的頭骨窺探到裡面的情景。

  這個頭骨裡,也是空的。

  沒有大腦,沒有腦液。

  空蕩蕩的。

  特維爾的目光從那道裂縫上移到他的臉上。

  幾乎不能控制的,他的腳向後腿了一步。

  這一步之後,是更為踉蹌的步伐,他倉皇的失控的向後退去,直到背部觸碰到冰冷的牆壁。

  可是,他的視線仍然凝死在那張臉上,一動不動,無法動彈。

  這張臉就像是巫師最為惡毒的詛咒,從深淵底部呼嘯著撲上來,它惡狠狠的撲在他的臉面上,摀住他的鼻子,塞住他的嘴巴。

  它要讓他不能呼吸。

  「這些就是這次的實驗品嗎?」一個人穿著白色制服,雙手插在口袋裡。

  他的對面,一群孩子正蹲坐在牆壁下,他們小心翼翼的蜷縮著,驚惶的打量著四周,還有眼前這名年輕的男子。這人開始走動,他一邊走,一邊觀察這群孩子,他們或者是街頭流浪的孤兒,或者是窮人賤民為了生計而賣掉的孩子。他一個挨一個的看過去,顯然不太滿意。

  「看上去都不怎麼樣啊。好像很容易死的樣子。」他自言自語的說道,然後忽然停在其中一個孩子跟前,蹲下身,「哦,這個還不錯,看樣子可以撐的比較久。」

  那孩子抬起臉,他在強力保持著鎮定,可是他的眼睛仍然洩漏出他的恐懼。那時候他還不知道,這個蹲在他面前拍拍他腦袋的男子會對他們做些什麼,他更不知道這個男子的臉,將會在他之後的歲月中不斷出現,它的每次出現都與恐懼、劇烈的疼痛以及無數的死亡糾纏在一起。

  特維爾的雙手插進了自己的頭髮裡。

  腦海裡,那雙鋥亮皮鞋劃出的半個圓,停止了。它們輕巧的併攏。

  「吱呀」一聲輕響後,門,打開了。

  ——「今天輪到你了。」

  那人走進來。

  ——「孩子,來,跟我去實驗區吧。」

  他說。

  傑夫‧康迪

  科林‧哈蒙德

  特維爾緊緊拽住手中的頭髮。

  這太荒謬了。

  這絕不可能。

  科林‧哈蒙德已經死了,他早就死在第四研究所的爆炸中了。他們是兩個人,康迪不可能是他,絕對不可能。

  手中的頭髮越拽越緊,他慢慢埋下頭。

  噩夢。

  沒錯,這是噩夢。

  他要醒過來。

  只要醒過來就好了!

  他猛然站起來,發足向外狂奔,慌不擇路,如同被無數夢魘追趕。「哐當」一聲,他剛跑出密室的門,就被椅子絆倒了,他狼狽的摔倒在地上,手腕和小腿火辣辣的疼痛。

  他怔怔的抬起頭,恰好看見試驗台旁的容罐,漂浮在溶液中的嬰孩,沒有眼皮而凸出在外的眼睛,正正對上他的視線。

  一眨不眨。

  這是噩夢。

  是噩夢……

  「啊——啊!!!」

  特維爾仰起頭,發出了幾近崩潰的嘶吼聲。

  ******

  傑夫康迪被通緝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昆坎城中。亞歷山大覺得這是一個好消息,卡俄斯應該會對這個消息感興趣的。但電話打過去,卻沒人有接,卡俄斯不會親自接電話,很正常,可蘭帕特也不在,只有管家在電話裡一板一眼的說:「先生又出去幾天未歸,蘭帕特去追了。」

  是的,身為傷患,總是要乖乖待在屋子裡好好養傷的,可一旦傷勢有所好轉,甚至癒合的差不多時,你就很難指望這兩位讓醫生都驚訝不已的傷患能足不出戶的待在房間裡了。於是苦命的蘭帕特正在追尋途中,他指望著能儘早找到在外遊蕩的兩位,好帶回醫生的監管之下。

  其實這兩位走的並不遠,只是在外停留的時間稍稍久了一些。他們就在寇安城朝東西方向過去幾十公里的密林中,那裡有一些珍稀植被和一些奇怪的風俗,顯然這兩者都是卡俄斯的興趣焦點,至於霍克特麼,他才不管是去什麼地方,只要卡俄斯能把武器還給他,並且能夠擺脫那群煩死人的侍從,是去熱帶叢林還是凍死人的冰窟,都是一樣的。

  不過當然了,不比霍克特,卡俄斯總是有不少打發空閒時間的方法,像是他那些慣常的高雅活動,歌劇或是交響樂演奏會之類的——而他之所以沒有選擇這些,反而離開蔻安城來到這片密林,除開他那風俗學家一般的興趣外,很大的原因是在霍克特身上。因為霍克特完全無法欣賞歌劇或是音樂會,他倒是不介意在寬敞的包廂裡睡上一覺,但卡俄斯在見過他無聊到幾乎吐泡泡的樣子後,就不再扯他去那些地方了。

  ——這些,霍克特當然是明白的。只不過這片密林,無論怎麼看也有點太過危險了吧?

  霍克特一腳踩上一堆枯樹枝,用槍口頂了頂寬大的帽簷。

  這一路上,他射死了三條蛇,一隻豹子,兩隻豺狼,當中甚至還出了一點小意外,因為尚不適應狹小的視野,所以他還額外打下了一窩馬蜂。

  這真是一場多災多難的觀光活動。

  才這麼想,上方又有什麼東西竄了下來,直直的懸掛在他跟前。霍克特反射條件的往後退開視野,定神一看,是一隻巨大的蜘蛛。

  他舒一口氣,摀住心口搖了搖頭,果然是多災多難。他當然不怕蜘蛛,但他得承認,他被這樣的一次突然襲擊給嚇到了。

  他身後,卡俄斯不慌不忙的走過來,他的樣子就像在什麼花園中散步,而不是一個悶熱的滿是掠食者的密林。他走過去,仔細端詳一下這只蜘蛛,它渾身漆黑,長腿上長有絨毛,兩隻綠豆般的眼睛黑幽幽的。

  「我猜應該就是她了。」卡俄斯一副饒有趣味的樣子,「據說附近有一個村落,不用布匹製作衣服,而是用這孩子的蜘蛛絲。」

  「所以呢?陛下打算現在把它射下來,帶回去泡在福爾馬林的罐子裡?」

  「你看,你對我還是有誤解。我知道,你還在為我曾經要收藏你屍體的念頭而耿耿於懷,可是我還需要解釋多少次呢?我只是對珍稀物種感興趣而已,並且我對『珍稀物種』的定義很狹隘。」一邊說,卡俄斯一邊輕擊掌心,「好了,出來吧。」

  從草叢裡鑽出的,是一隻畏畏縮縮的黑貓,它已經躲在角落裡想要不引人注目很久了,因為它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果然,那雙比惡魔還可怕的紅眸看了它一眼,又示意性的飄一飄蜘蛛。

  「——喵!」黑貓弓起背,它渾身的毛都要豎起來了。

  「快一點。」卡俄斯漫不經心的拉了下手套。

  「——喵!!」黑貓發出嗚咽聲。

  它看上去很無助,就像一隻被無良主人威脅的寵物,可惜這個主人擁有的一副柔軟心腸,只會在特定的人身上發揮作用。於是他走近黑貓,俯下身,用兩根手指揪住它頸後的皮毛,慢悠悠的說:「在我這兒裝可憐是沒有用的,我以為你很久以前就知道了。」

  伴隨著黑貓淒慘的叫聲,它在半空劃過一個利落的半圓,不偏不倚的砸上懸在半空中的蜘蛛。「啪嗒」一聲,它們先後掉到地上,暈過去了,不同的是蜘蛛是砸暈的,黑貓是嚇暈的。它還保持著暈倒前驚恐的姿勢,渾身的毛炸開著躺在那裡。

  霍克特走過去,用鞋尖蹭了蹭它的爪子。

  「用不著可憐它,人類,它不是貓,只是在這兒它只能保持這個樣態而已,如果你看過它原本的樣子,會為它現在這種行為感到羞恥的。」卡俄斯一面說,一面半俯下身,開始更為仔細的端詳暈過去的蜘蛛。

  「這麼說起來,它怕蜘蛛?」

  「可能吧,的確曾經有那麼幾次,它對節肢動物不太拿手的樣子。」卡俄斯順口說道,他掂起蜘蛛身上的絲,放在指間微微拉扯,「……的確比一般的蛛絲有韌性,但如果說到用來做衣服,可能還是需要什麼特殊工藝。」

  「聽說當地人會把採集的蛛絲泡在某種樹的汁水中。」霍克特湊過來蹲下身,摸著下巴給出一些建議。他蹲下身時,T恤的領口向下垂去,露出一小片古銅色的皮膚。卡俄斯瞥了一眼,傾身過去咬一下他的喉結,在上面留下一個濕潤的痕跡。

  「走吧,看來我們需要拜訪一下當地人。」

  兩個人就這麼走了,被完全遺忘在原地的貓,兩分鐘後醒了過來,一睜眼就看見距它只有十釐米遠的蜘蛛,細微的挪動一下毛絨絨的肢體。它慘叫一聲,原地竄起來,一路覓著兩人的痕跡追了過去。

  於是等兩人拜訪過當地人,又去周邊晃過一圈,終於回到寇安城時,已經是兩天後了。車子停下的第一個瞬間,看見的就是蘭帕特哭喪著的臉。霍克特從駕駛室溜下來,把所有的麻煩扔給卡俄斯。蘭帕特孜孜不倦的跟在卡俄斯身後,把亞歷山大倒給他的牢騷話再一一倒給卡俄斯。

  「先生,您下回不能這樣了,至少您得跟我說一聲往哪個方向去。這兩天亞歷山大先生擔心壞了,他每天都往這裡打電話,您要是再不回來,他明天就要往寇安城來了……」

  卡俄斯從大門進去,再從一樓到四樓,他始終跟著,絮絮叨叨的幾乎像一隻不知疲倦的蜜蜂,誓要磨破卡俄斯的耳膜。

  卡俄斯終於受不住,他邊推開書房的門,做了個停止的手勢。

  「可以了,蘭帕特,我已經充分瞭解你的意思了。」他往書房內走去,脫下外套搭在衣帽架上,「這兩天我不在,我想可能亞歷山大除了抱怨之外,還有些什麼其他消息?」

  這是典型的轉移話題。

  但既然卡俄斯問起正事,蘭帕特只好清清喉嚨,把那些還未倒完的規勸之語嚥下去,說起了傑夫康迪的事。卡俄斯坐進一張寬大的扶手椅中,斜撐著下顎,聽的心不在焉。傑夫康迪的倒台在他的計劃之中,而當那人類向他索取文森的聯絡方法時,他知道這個倒台的時間又將會提前不少。

  既然一切都沒有跑出他的意料,卡俄斯也就提不起關心的興趣了。

  當然,這不代表這件事已經完結了。

  在把這簡短又有不少細枝末節需要補充的事件說完後,蘭帕特半後退一步,彎下腰:「還有,先生,阿黛爾小姐被康迪一起帶走了。」

  很少有人知道,在巴美爾和諾爾亞之間的戰爭開始之後,亞歷山大就往巴美爾——或者正確點說,是往巴美爾的研究總院派去了一些人。他們的身手未必是頂尖的,喬裝打扮卻是一流。他們的任務是潛入總院,伺機救出阿黛爾,只可惜在某些時點上還是慢了一步。

  聽完蘭帕特的最後一句話,卡俄斯有一會沒說話,片刻後,他慢慢閉了下眼睛。其實這樣的結果多少還是在他的預料之中的,畢竟康迪怎麼會放過他唯一的籌碼?那麼好用的東西當然得第一時間帶著上路才行。

  「去吧,蘭帕特,好好關注一下我們尊敬的倉皇出逃的康迪博士去了哪裡。」他語氣清淡的吩咐道,暗紅的眼底深處,蟄伏著陰霾。

  他知道,康迪遲早會來找他,即便自己不去關注他的逃亡路線。但那會到什麼時候?那得等到戰爭的硝煙擦去康迪的蹤跡和通緝令為止,他才會站住腳跟,握著他的籌碼,大搖大擺的重新露出腦袋來。可是究竟是什麼讓康迪以為,他會耐心的等這麼長時間?

  你總要為你所做的事情,付出代價的,康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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