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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動鳴─風飄之二(前篇2)》第6章
章之五 天神之子

我締造神話,也創造神蹟

我無所不能。

我不曾失敗。

這究竟是用來突現力量的宣言,還是低念壯強的勵語?

一次一次重複,而漸漸消失在心裡。

我無所不能……我不曾失敗……

〔薇薇,對不起,是不是哥哥不要來比較好? 〕

緹依嘆了口氣,畢竟他並非不常來,只是他偷偷潛入都沒有人知道罷了。

〔沒有啊!哥哥怎麼這麼說,薇薇一直都希望見到哥哥的! 〕

本來悶悶不樂的克薇安西亞,聽見這話,驚訝地抬起頭,馬上否認,瞧她反應不像是說謊,緹依才鬆了口氣。

〔因為你臉色一直很難看。 〕

〔我……那是因為,我不希望老師走嘛,如果我們三個人能夠好好相處,那該有多好。 〕

談起跟以前交好的人之間的人際關係破裂,緹依就覺得煩悶,那些事情也不是他願意這樣的,他已經讓步很多了,只是不能連最後的堅持也放棄,他不是那麼沒有原則的人。

〔哥哥以前跟老師不是也處得不錯嗎?如果有什麼摩擦,難道不能不計較一次嗎? 〕

〔我不是沒有退讓啊!我差點被他殺死都沒有怨言了,但上次暗殺的事……〕

〔哥哥,你說什麼?你差點被老師殺死? 〕

克薇安西亞驚駭地睜大了眼睛,緹依才驚覺自己因為過度鬆懈,加上心情煩亂,不小心說了不該說的東西。

〔別問了,那不是你需要知道的事。 〕

沒有辦法靠謊言掩飾,他只好這樣處理,可是克薇安西亞對這樣的回答無法接受。

〔哥哥總是這樣,總是什麼都不告訴我,就因為我是小孩子。 〕

她說著,眼眶也紅了起來,緹依無話可說,他不能因為一時心軟就把決定隱瞞的一切告訴她,他不希望她擔心,更不希望她曉得他在做什麼。

〔我只能提醒你,我要你不能說的事、不能做的事,一定要記得,就算國師跟你感情好,你也不能對他例外。 〕

克薇安西亞低著頭聽,然後她顯得有些忐忑不安。

〔可是……上次沒有辦法,薇薇把哥哥答應讓薇薇不要嫁給二堂哥的事情說了,薇薇不是故意要洩漏出去的……〕

緹依愣了愣,開始思索這事情的影響,不過想來想去DMB的事無論如何不可能懷疑到自己頭上,那麼就沒什麼大礙了。

〔沒有那麼嚴重,這件事還好,不會有事。 〕

〔可是……還有上次,刺客來殺我的時候,因為魔法不管用,都會被他吸進去,薇薇不得已召喚了火之精……哥哥你說不能在別人面前召喚精靈的,雖然那個人已經死了……〕

緹依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西優席文一定是問了那名刺客細節才知道克薇安西亞會召喚精靈的事,這得用一些話掩蓋過去才行。

〔老師有問過你嗎? 〕

〔沒有,為什麼老師會問我? 〕

〔總之,如果他問你,你就說沒有這回事,絕對不能承認你會召喚精靈。若他說是那名已死的刺客說的,你就回答只是火系魔法,那時也不知道為什麼打中,一定要裝成不知情的樣子。 〕

克薇安西亞略帶遲疑地點點頭,然後又支支吾吾地開口。

〔可是……還有更早以前……薇薇不是故意要出賣哥哥……〕

還有啊?到底有多少?薇薇你實在是……

〔沒關係,你說吧。 〕

〔那個……奇怪的書的事情被老師發現了。 〕

〔什麼! 〕

明明是跟其他事比起來,被發現最沒危險的一件,但差別在於其他都無關痛癢,而且只有這件事被徹底發現,所以他特別震驚,叫得可大聲了。

薇薇知道也就算了,連老師都知道了……

其實他內心深處還是把西優席文當成自己的恩師,因此這段話使得他思考一片灰白,收到相當沉重的打擊。

見緹依好一陣子神情呈現呆愕狀態沒有反應,克薇安西亞想想還是決定說下去。

〔被發現的那一部分被老師燒掉了,那些是不是哥哥重要的書? 〕

〔不是! 〕

緹依立刻嚴詞否認,接著又繼續煩惱。

〔我有說是哥哥的朋友送的,可是老師說畢西爾哥哥看到那種書就會跑掉……〕

噢,該死!他為什麼這麼了解我的人際關係和畢西爾?

〔哥哥……哥哥你還好嗎? 〕

克薇安西亞走到他身邊,小手輕抓他的手臂。

〔……我很好。 〕

緹依無神的眼重新聚焦,事情都已經發生了,還能怎麼樣呢?

〔哥哥那些書到底是從哪裡來的? 〕

這是至今最大的迷之一,緹依臉色一慘,果然不打算回答這個問題。

〔我們別研究這件事,來,這東西給你。 〕

緹依從懷中取出那條平凡無奇的墜鏈,將之打開,那著環過妹妹的脖子,為她戴上。

〔我跟你說,以後遇到危險或需要我的時候,就把這棵珠子捏碎。用風之精還要花一些時間,用這個比較方便,懂了嗎? 〕

〔嗯……〕

克薇安西亞,那起那個珠子看了看,臉上忽然露出笑容,是一種幸福的笑容。

〔不過,老師說有他在,我不會有事,我想這個可能沒什麼機會用到,哥哥可以不用擔心。 〕

西優席文對她做出這種保證是他想不到的事。

老師不是討厭皇族嗎?

〔這樣嗎……有他的保證的確很好,國師可真喜歡你啊……〕

〔嗯!我也很喜歡老師! 〕

克薇安西亞天真的笑顏就像春天綻放的花朵一樣美麗動人,感覺和他記憶中有所不同。

以前妹妹的笑給人的感覺,是光明溫暖,是珍貴而令人想守護的,十分純真,只是單純為了喜悅而笑。

現在那溫暖的性質沒有變,卻多了一種奇異的幸福感,展揚著發自內心的煦意。

她的笑開始不是為了她的心情,而像是想到一個人就忍不住洋溢的。

那是現在的泰佩姬莉沙遺失的笑容。

〔薇薇,你……〕

他心中產生一股擔憂,但不只怎麼問出口。

〔啊,哥哥今晚要住下嗎? 〕

〔是啊。 〕

〔晚上……我要去探望泰姬姐姐,哥哥你要一起去嗎? 〕

突來的邀約讓他停頓了幾秒,只是他也注意到了她的用詞。

〔探望?她怎麼了?她生病了嗎? 〕

〔不是啊,啊……哥哥不知道,上次你來看我的時候沒有人告訴你?泰姬姐姐早產兒子現在滿月了,不過她還在調養身子,我想帶點她愛吃的事務去探望她。 〕

緹依又呆住了。這麼想想的確上次見到她的時候,她是有孕在身的模樣……他們已經有孩子了啊……

〔嗯,好啊……我也看看小嬰兒什麼樣子,應該很漂亮很可愛吧。 〕

他笑容略帶僵硬地答應了下來,只是跟妹妹去探望一下,沒必要亂找一些藉口不去。

〔話說回來,薇薇……你知道我要帶兵去作戰,但完全不擔心我? 〕

本來以為妹妹會有一些憂慮的表現,他都把要安慰她的話相好了呢。

〔我相信哥哥會贏嘛!哥哥什麼都辦得到的,所以薇薇一點都不擔心。 〕

她的神情流露出單純的、全然的信任,緹依心中不由得苦笑。

我無所不能的形象真建立得這麼好啊?

薇薇只怕不知道我是帶一百人去打三百多人……

不過,這下子又多了一個非贏不可的理由。

緹依想歸想,倒也不覺得有什麼壓力,反正本來就會贏的,他一個人去也會贏。

既然已經決定要去拜訪了,克薇安西亞便吩咐侍女準備要帶去的東西。

〔哥哥,泰姬姐姐愛吃什麼啊? 〕

其實克薇安西亞對泰佩姬莉沙的喜好沒什麼概念,所以她徵詢緹依的意見。

〔糕餅類的甜食吧,像水仙蜜糕、費凡滋露搭……〕

緹依隨口說了幾種甜點,克薇安西亞記下來後,仔細想了一下,有點疑惑。

〔哥哥,這些好像也是你愛吃的東西耶。 〕

緹依喜歡吃什麼東西,其實大家都不太曉得,因為廚師送上來的食物他都不挑剔,也沒有哪一樣吃得特別多,他好像認為不挑食是對廚師與食物的尊重,或許也是他不怎麼在飲食方面講究吧。

但克薇安西亞常常看到緹依一個人獨處的時候桌上就擺著這幾樣糕點,他或是看書或是沉思,偶爾吃上個一小塊,因此她認為這些是緹依喜歡的食物。

〔我並沒有多愛吃這些東西啊。 〕

緹依一愣,不太明白妹妹何以有這樣的認知。

〔不愛吃為什麼常常吃呢?我總是看到哥哥一個人吃這些東西啊。 〕

克薇安西亞有些困惑,如果喜歡吃也沒有必要否認吧,愛吃甜食又不是什麼丟臉的事。

〔薇薇你常常在旁邊偷看我啊?你誤會了,這些都是她愛吃的食物沒有錯。 〕

雖然他一個人的時候,確實是常常在桌上放著一盤……而克薇安西亞沒注意到,那一盤最後大概都只吃掉幾塊,甚至是幾小口。

以前在皇宮的時候,他吃,是因為每天期待泰佩姬莉沙進宮來,先準備好了她喜歡的食物,但泰佩姬莉沙並不是天天都來,沒來的時候東西沒人吃很浪費,他便自己捧去吃了。

現在在神殿,他仍是吃。是因無處宣洩的思念,想藉由糕點熟悉的香氣甜味來懷念過去的時光,儘管天天吃也等不到那個人。

神殿廚師做出來的味道當然不可能跟皇宮裡的相同,就像過去的、失落的事務再也找不回來,糕餅再怎麼甜,吃下去也是苦澀。

而思著念著,總是食不知味,越發嚴重的寂寞總是讓他越來越覺得難以入口,就算心中知道浪費,但仍只吃得了那麼一點點。

那麼為什麼要人準備那麼多糕點呢?

他不知道。就如同不知道何時才能吞掉這份情思,讓它消化在時間裡,不存痕跡。

至今它仍是像糕餅一樣散發著濃烈的香味,即便味道已改變。

從有希望的等待,變成沒結果的徘徊。

他怎麼會喜歡這些食物?

他應當最討厭這些食物才是。

因為當他吃著這些東西,就代表著他所愛的戀人不在他身邊。

〔那哥哥你要不要帶什麼禮物送給小嬰兒?你是第一次見到他吧? 〕

瞧緹依臉色不好了起來,克薇安西亞急忙轉個話題。

〔……是該送點什麼。 〕

緹依點點頭,開始思索,克薇安西亞就喚人備物去了。

最後他跟克薇安西亞要了個樸素的項鍊,加工印了些永久魔法的咒痕上去。

如果事情一直很順利照他的劇本演下去,那麼這個項鍊遲早有一天會派上用場。

因為那孩子是個男孩子,是個有責任保衛家園的男孩子。

有緹依陪同,克薇安西亞便不要侍女跟了,跟重要的人相處的時候,她不希望有無關的人打擾。

〔上次跟哥哥一起出來散佈,不知道是多久以前呢。 〕

〔四年又二十一天前,薇薇。 〕

從克薇安西亞手上把提籃拿過來,緹依以溫柔的笑容對著她答。沒有侍女跟隨壞處就是要自己提東西,這種事當然沒理由要年幼的妹妹負責。

〔這麼精確?哥哥該不會隨便說個數字唬我吧? 〕

〔我哪天發生什麼事都記得清清楚楚,怎麼會騙你?哥哥有騙過你嗎? 〕

〔有,哥哥有一次騙我說要坐在床邊陪我睡,結果偷偷跟泰姬姐姐跑出去玩。 〕

克薇安西亞很認真地回答,緹依聽了哈哈一笑。

他記得那一天,他那天早就跟泰佩姬莉沙約好要出去了,不能怪他。

那天,是他向她求婚的日子。

畢西爾的居處位於後殿的東側,鄰著一湖淺水,水面上開了些四季不間斷的白色花朵,這花不是可以栽植的,而是種子飄了進來,便在此生根,畢西爾覺得池水有花可賞也不錯,況且他不忍心摧毀這好不容易生長繁殖的生命,就命人不要動它們。花的數量增多到十分之一的池面時便不再增加了,碧綠的池水點綴著白色的小花,倒也別有一番雅緻。

以灰白色的石體為主的建築蓋得有種精緻之感,甚至可以說就如王宮外觀看起來一樣脆弱,缺乏雄壯威嚴的氣勢,也沒有高調的氣節感輔助,華美得有點虛幻,不切實際。緹依第一次來的時候怎麼看怎麼覺得設計有問題,畢西爾則是說有得住就好,不在意那麼多。

這裡名為[豫璃宮],名字四很久以前留下來的,似乎沒有典故,只是第一任主人隨便命的名罷了。殿後有許多獨立的建築物,包含國王所住,面積最大也最高的向歷殿,緹依過去住過慕異宮,溫絲朵沙蕾的依露築……仍有許多宮殿是沒有使用。能住在皇宮中擁有一座居所的只有國王、國王的兄弟、他們的子女及國王未婚嫁的姐妹,因為女子出嫁後便要搬到丈夫的住所去了。

可想而知整個後殿的範圍相當廣大,用走的由東側到西側是非常遙遠的,為了方便,王宮中處處設有永久魔法維持的傳送點,正殿、側殿與後殿的傳送點各自獨立,互不相干,以避免有人神不知鬼不覺闖入以他的身份不該去的地方。假如想由正殿到後殿,除非用走的,便是先傳到距側殿入口最近的地方,走到入口通過衛兵檢查,再前往後殿,王族和負責王宮安全的國師不必經過檢查,所以衛兵必需認得這些人的臉。

也因為傳送點的便利,王族之間見面交流的機會自然又更少了。

緹依和克薇安西亞卻是用走的往目的地前進,他們喜歡散佈,並把這當成是一種樂趣,儘管很花時間。

〔孩子叫什麼名字啊? 〕

〔上次去的時候還沒取,不知道呢。 〕

〔你還是個嬰兒的時候我也常常抱你,你那個時候可真愛哭。 〕

〔咦?那一定是哥哥抱的技術不好啦! 〕

〔……好,我承認。每次父王接過去你就不哭了,真是不給我面子。 〕

關於他們的母親,由於是在生下克薇安西亞的時候難產而過世的,克薇安西亞沒有跟她有關的記憶,所以一直很想問問母後的事情。

為什麼話語中從來不提及母後?為什麼皇陵沒有母後的墓碑?

可是看父王跟緹依的態度,不是帶開話題就是臉色難看,久了她也就不問了。

一面聊天一面走,感覺上就沒那麼遠了,不過克薇安西亞沒做過什麼體能訓練,走了一些距離就開始有點喘。

〔薇薇要不要哥哥抱,還是我們去用傳送點? 〕

緹依放慢腳步關心地問著。去拜訪朋友實在沒必要把自己搞得又累又疲勞,克薇安西亞同意使用傳送點。

〔體力真糟糕。 〕

她顯得沮喪,但從小嬌生慣養,又不像男子需要習武,體力差也是沒辦法的事。

〔別介意,王族的女人大部分都像你這樣。 〕

傳送點一使用,豫璃宮便近在眼前了,兩人走到門口要求侍衛通報,接著就有人出來領他們進去。

在明亮的大廳中等待他們的是畢西爾,他似乎因為緹依來了而感到緊張而高興。

〔畢西爾哥哥,打擾了,我們帶了東西來探望泰姬姐姐,還是小侄兒。 〕

〔啊,謝謝,你們真是太客氣了。 〕

畢西爾的目光轉往克薇安西亞身後的緹依時,緹依微微低頭。

〔殿下明安。 〕

一句疏離的問候又使他的希望破滅了,畢西爾表情略帶著苦澀地點點頭。

是不該奢望緹依的原諒。

他本來就不值得原諒……

〔泰佩姬莉沙在臥房裡,我帶你們上樓吧。 〕

〔臥房?那我還是迴避一下……〕

〔不要啦,哥哥,都已經來了。 〕

克薇安西亞挽住緹依的手不放,原本也沒有很堅持迴避,所以還是跟著上去了。

時間久了,思念究竟會淡薄還是濃郁?

我只知道見面會使記憶湧起,一發不可收拾。

而分離便更添寂意,難受得好像心又再次撕裂。

泰佩姬莉沙正在睡,對難得來訪的他們是有點不巧,但是緹依反而覺得這樣很好,面對面談話對他來說,壓力太大。

畢西爾從籃中抱起嬰兒,嬰兒倒不怕生,一直揮舞著小手,用那雙藍色的大眼睛好奇地註視著兩個陌生人,不時踢動小腳,十分活潑。

〔好可愛啊。 〕

看著這好動的小嬰兒,緹依不自覺地露出極為柔和的笑容,從畢西爾手中把嬰兒接過來抱。

嬰兒的皮膚嫩嫩的,還有一種淡淡的香味,緹依的眼神也溫暖了許多。

〔有名字了嗎? 〕

〔嗯,他叫雅希黎爾。 〕

緹依聽了,接著拿出準備好的項鍊,帶到嬰兒的勁上。

〔雅希黎爾,這是我給你的護身符,希望它能引領你身處光明,保護你永不受黑暗侵蝕……〕

嬰兒當然聽不懂這話,他是說個畢西爾聽的,讓他別讓自己兒子取下這個項鍊。

盯著這快樂、無憂無慮的漂亮嬰孩,緹依腦中忽然響起那天菲伊斯對他吼的話。

[連嬰兒都死了啊! ]

[嬰兒懂得什麼,能把什麼說出去嗎! ]

緹依的臉孔驟然蒼白,不過沒有人注意到他的異常,。克薇安西亞的笑聲和她拉袖子的舉動把他喚回了現實。

〔哥哥,換我抱,換我抱……〕

緹依半失神地把嬰兒交給她,然後抓了張椅子坐下。

我到底在做什麼

我應該、應該……

〔……我要走了。 〕

〔咦? 〕

緹依突然的一句話,讓兩人有點不解。

〔我想回神殿去,先告辭了。 〕

〔哥哥,你不是要留下來過夜嗎? 〕

克薇安西亞不明白髮生什麼事,只急急忙忙想留人。

〔我想我不適合留下。 〕

不能、不能留在這裡……

不能留在這個環繞著暖意,充滿了回憶的地方。

〔為什麼? 〕

克薇安西亞會有這樣的疑問也是理所當然,緹依的臉上已不復笑容,聲音也不帶感情。

〔明明要上戰場了,我得回去,培養殺人的心情。 〕

面對親人,他真的很不會說謊。

幾乎連一句謊話都說不出來。

他不是故意要把氣氛弄僵的……

〔很抱歉……〕

泰佩姬莉沙醒來的時候,克薇安西亞也已經回去了。

〔你覺得還好嗎?有沒有舒服一點? 〕

畢西爾扶她起身,她疲倦地靠著他,沒有回答。

瞥見桌上的提籃,她問了一句。

〔那是……〕

〔克薇安西亞跟緹依來拜訪過,帶了吃的東西給你……我拿過來給你吃好不好? 〕

泰佩姬莉沙未應聲,但畢西爾還是走過去把提籃中的食盒拿了過來。

她打開蓋子,看見裡面的糕點時,頓時一震,手指顫了起來。

我不該一直想著你,但我始終,仍是忘不了過去……

見她像是在忍著淚水,畢西爾體諒地離開房間。

如緹依的狀況,那盒糕點,最後也只被動了幾小塊。

出發之前,一名小兵呈上了隊伍的概況,以及分配下來的物資等,這一名士兵對於能追隨眾人崇敬的神之子征討反神勢力感到莫大的光榮,但對於敵方人數幾乎是己方四倍這一點,人人心中要沒有不安是不可能的。

〔十天份的糧食和四十匹馬,還有你們隨身帶的武器,是不是? 〕

清查這些項目的時候,緹依是面對著全體士兵說的。他依然是這套神座服,王宮方面小氣到連將帥的衣服或盔甲也不給,克茲是建議他可以用神殿的預算購置一些防具,但他覺得沒有必要。

〔聽說國王陛下已經主動發戰帖給對方了? 〕

這種行為是想表示自己這邊光明正大,身為正道的代表要討伐不信神的罪人也是明著來的。

以上是好聽的說法,實際上就是先提醒敵人防範,不給他們奇襲的機會就是了。

負責回答的士兵答了聲是,緹依暗笑立因斯多此一舉。他從來沒打算奇襲,況且組織的情報能力也沒那麼沒用,早就連人數也調查清楚了吧。

據他所知,那三百八十四人屬於最偏激的一群,對神不只是不信任,已經到憎惡的地步了,想當然爾,他們對於享有千萬盛名的神之子也不會有什麼好感,知道敵人只帶了一百人,一定會認為這是個好機會吧?

一個擊垮神的傑作、消滅神威、打破科里西亞之子無所不能的神話的良機。

可惜他們一開始就錯估了他的勢力……

〔陛下好大方,東西給太多了。 〕

緹依緩緩地說,負責呈報的小兵聽傻了眼。

多?還太多?明明是少到不合規格,連人數也是啊!

〔我們是去攻城,要馬做什麼?還回去吧。 〕

〔殿……總司令大人,馬是代步的工具,從這裡到臨門鎮有一段距離……〕

〔一百零一人騎四十匹馬去? 〕

緹依失笑,擺了擺手。

〔一個魔法就搞定了,懂嗎?把馬送回去,謝謝陛下的好意。 〕

這一百人是士兵,不時魔法師,有魔法知識的人相當少,聽緹依這麼說還是半信半疑,但指揮官最大,說的話可比為軍令,他們不得不按照他的話做。

〔太多,還是太多。 〕

去掉馬之後,緹依搖頭又是這麼一句,讓士兵再度傻眼。

〔十天的糧食誰吃啊?不用一天就打完了,馬上就可以回來,陛下真是好心,退回去。 〕

全體不知該如何反應,小兵小心翼翼地說。

〔總司令大人,臨門鎮雖叫做鎮,也是有城牆守護的,敵人並不會全部出來應戰……〕

〔有沒有城牆都一樣,那玩意兒擋不了什麼。 〕

緹依相當自在地說,看了看士兵的臉色,口氣稍微轉變了一下。

〔好吧,糧食還是帶去好了。 〕

士兵正鬆一口氣,他的下一句話又使大家三度傻眼。

〔家園被佔領的人民很可憐,糧食帶去發送給他們,當作是慰問吧。 〕

小兵已經說不出話來了,而緹依瞧一瞧這一百名神色古怪的部下,又一次搖頭嘆氣。

〔太多,真的是太多了。 〕

還在多什麼啊?馬匹糧食都嫌多了,難道要我們不帶武器?王宮給的也就是這些了。

緹依完全不理會小兵快抽筋的臉部,自言自語地說下去。

〔其實根本也不必帶士兵去,不過這場仗需要見證人,我還需要有人幫忙發糧食,所以還是帶去吧。 〕

真是越講越誇張了,哪有人打仗不要士兵的?

眾人開始覺得,這位科里西亞之子不時神之子就是自負過了頭,不切實際的瘋子。

因為只有神人和頭腦不正常的人能無視常理的存在,而結果若是後者,他們可得倒黴的跟著陪命。

〔到了那裡,想保有安全的話,我說什麼就做什麼,不過大概幾乎沒有什麼要你們做的,你們一旁輕鬆觀看就好。

……總覺得,是後者的可能性比較高一點。

士兵們一面擔憂自己的安危,一面也惋惜一個被譽為神之子,長得這麼好看的人,頭腦居然有問題,真是造化弄人。

緹依首先完成了第一件在士兵眼中不可思議的事,他口中咒語一念,一百人連同他自己及糧食便瞬間移了位,定睛一看,那不正是臨門鎮的城門嗎?

本來的懷疑消去了幾分,但他說不用士兵幫忙,這點還是令人難以相信,大家只能靜觀其變。

〔星之守護。 〕

城牆上的人已經發現他們的身影,開始進行應變措施了,緹依先對身後的士兵施了一個絕技,那一百人的足底出現光圈。

〔第一個命令,無論發生什麼事情都別移動雙腿,這樣就不會受傷。 〕

緹依說話的同時是看著城牆的,上面已經排了一列的人,拉滿了弓欲射下箭矢,當初他們缺乏籌備就來占城,應當帶不了多少武器,但緹依對他們能擁有足夠的弓箭不感到奇怪,既然是騙他們來當先鋒,他們要什麼資源總不能不給吧。

而且組織裡的人一定有很多人是支持他們的,希望他們打贏這一仗。無論如何,人們總是喜歡看到勝利。

攻擊的箭矢挾著勁力射下,緹依早在身旁布好了結界,無需顧慮自己,他所看的不是敵人,而是自己的士兵們果然還是有些人動了,看見迎面而來的利箭,想閃避是人之常情,畢竟根本不懂魔法的人說腳下那圈光可以保護他,要讓他接受是很困難的。

緹依出手將失去保護的人的箭打掉,令他們站起,又重施了一次絕技。

〔不是說別動嗎? 〕

城牆上的人見箭射下去的結果竟然是被一層光擋下,紛紛慌了起來,緹依則一步一步走往禁閉的城門。

上方的敵人想阻止他接近,魔法師開始念咒,但在攻擊下達之前,緹依掃了一眼上面的人數,揚手彎腰揮下。

〔天之破! 〕

晴朗無雲的天硬是冒出了電光,一道天雷落下,瞬刻電網羅布城牆,所有人都聽見那不成聲的慘叫,沒有幾秒便沒了聲息。

〔五十七……〕

口中數著,他將目光移回城門。

〔Space Break! 〕

厚石板製成的城門在空間破裂咒下應聲碎裂,或許該說是爆裂比較妥當,連同守住它後面觀望情勢的人。

〔六十一。 〕

要邁步進入之前,他又回頭望了士兵一眼。

〔記得啊,只要不移動雙腳,沒有人能動你們。 〕

他說著一笑,這個笑容和以往的每一次一樣,都讓看見的人失神。

只是失神之中,還包含了對那明顯殺氣的畏懼。

這時候十數個身著黑衣的教眾手持武器衝了出來,他們身上有魔法加持保護,緹依看得見,而他唇邊的笑意也為之褪去。

不過是三流法師下的保護結界罷了。

大範圍魔法和絕技很消耗體力,不能每次有敵人出現他都用,這樣最後力竭就難看了,所以他拔出鞘中的銀劍應戰。

風一般快捷的速度,風一般輕柔的身手,風一般銳利的動作。

敵我兩方看得最清楚的是噴濺出的鮮血,血噴現了十八次,完好站在那裡的,是緹依。

〔七十九。 〕

計算完畢,他移步踏入城中。士兵們從城門看到包圍著這唯一出入口的敵眾一擁而上,其中還有人在後面放出團團黑光,散發出令人不舒服的氣息,緹依則不見慌張,手掌一推,金黃奪目的光芒伴隨著晨光照三個字滿溢了可見範圍,大家不由自主瞇起眼,等到再張開,已不見緹依的身影,殘剩的是地面上一群死人。

他真的想以一人之力,殺盡所有敵人,奪回這個地方……

〔又是招雷,又是放光的……真是神助? 〕

瀰漫在士兵群中的情緒,是不可思議與敬畏。

〔殿下真的是神蹟下的產物啊,是神的兒子,神當然會賜予他不可思議的力量,當然會保護他不受傷害。 〕

見識到這非人的力量,沒有人會否定神之子的傳言了。

〔不信神的人就是這種下場吧……怎麼會有這麼愚蠢的人呢……〕

菲伊斯知道今天是緹依帶兵征伐的日子,他沒有早起去送行的興致,反正人不可能一去不回。其他同伴雖有幾個有心去一趟祝他凱旋歸來,但搞不清楚他出發的時間,只好作罷。

這場仗對DMB來說影響較大,他們也很重視,因此菲伊斯沒有待在神殿等消息,而是出門前往多留城。身為教主以下權力最大的人,他該去關心關心,況且在那裡也比在神殿輕鬆有趣多了。神殿裡的人看他的眼光都像在看一個私生活不檢點的瀆職祭司,這也就罷了,每個人都死板又嚴肅,只會督促他修行,動不動就說教,好像他們曉得對神座不禮貌只要不要太超過就不會有事,會被美化成[善意叮嚀],主席根本不會有意見……

成天看人擺臉色,雖說無所謂,但能不看總是比較好的,所以昊絕神座待在自家神殿的時間真是少到僅次於君鎖神座,還不時外宿,而只要他晚上沒回來睡,謠言就更難聽幾分。

我是跟你們有仇啊--?就算我真的帶女人回來,或跟人在外面鬼混,又跟你們有什麼關係啊?我是拐到你家小妹、大姐、大嫂還是你媽了?事事跟我過不去,我又沒犯著你們!

菲伊斯心中常常有這種想法,只是他沒興趣真的跑去對他們吼。

因為他也曉得,像他這樣看起來不務正業,不會虔誠拜神,還是革命軍出身的傢伙,不過是被神選上了,就可以一步登天,受封為最尊貴的祭司,不必經過修業、考試……不知道多少人眼紅妒恨啊。

但他並不同情這些修了半天還在見習的初階祭司們。心胸那麼狹窄,成天說三道四的,修得上去才怪,分明是自己心態有問題,自然該怪自己,難道嫉妒別人,亂傳別人的壞話,對自己的修行會有幫助?桑德魯大神才相信啦。

每當他想到這裡,就會發現他快被緹依搞出來的東西徹底洗腦了,雖然這名字是他提供的。

話說回來,神為什麼會選上我呢?

難不成真的是因為我是美男子?

這個想法他一笑置之,菲伊斯不時個自戀的人,要自戀也還輪不到他,身旁常常站一個好比太陽般燦爛耀眼的美青年的情況下,他如果好意思自稱美男子,緹依王子的愛慕群眾肯定朝他雞蛋石頭猛砸,砸死人不賠命。

而且另一邊還有個被泥土掩蓋光芒,屬於另一種類型的俊美農夫呢。

〔大哥,你睡眠不足嗎?神遊第三次了。 〕

〔噢,沒有,想到一些不愉快的事罷了……〕

菲伊斯現在正在多留城的一間民房內,長老們都聚集在這裡,密提爾為了想找他說話也跑了進來,由於他們不時有什麼重大事情要商量,其他人也就沒反對他留下。

他們是在等消息,等臨門鎮的消息。

〔大哥,你看我們會不會贏? 〕

密提爾附在他耳邊說,菲伊斯則輕輕一笑,笑的是他的舉動。同在一個屋子裡,這麼近的距離,就算講得再小聲,其他長老豈有聽不見的道理?但偷聽不時好行為,他即使講了不得體的話,他們也只能裝成沒聽見,這也是好笑的地方。

〔怎麼?你支持哪一邊?我們的同伴還是你敬愛的王子殿下? 〕

菲伊斯反倒好奇他的答案。呃……希望他不要回答後者才好,其他人都聽得見呢。

〔公私要分明,我當然支持我們這邊的人,但我覺得殿下會贏就是了,他是天才啊、〕

唉,你啊……你……前面還可以聽,後面你就別講出來嘛,向我表明心意做什麼?你該去找他本人說啊,看到幾雙眼在瞪你沒?六雙耶,現場不含你我就是六雙眼,你知道嗎?

這時門忽然被打開來,外面的人通報有人帶來消息了,是城裡來的人,趁一片混亂跑出來的,然後一個慌亂恐懼的少年便被帶進來,令人驚訝的是,他竟然不是來求援兵的。

〔不要去……不要去,我們打不過他的,他只有一個人,可是我們根本毫無還手之力……〕

銀劍銳利清冷的光芒削過身周最後一個人的頸項,而殺氣尚未從動手的人身上消去。他那雙熠熠生輝的眸子,掃向四周躲在遮蔽物後的普通民眾。

〔三百八十三……還有一個,在哪? 〕

他維持著令人不敢接近的危險氣息,在巷弄間行走。 DMB每個人都有修黑魔法,黑魔法這種東西只要接觸過就會留下氣息,他分辨得出來。

搜索了好一陣子仍沒有收穫,倒是菲伊斯傳來的精神波突然打入他腦中。

〔別找了,人已經逃回多留了。 〕

他會出現在這裡令緹依頗感意外,菲伊斯沒有隔太遠使用精神波的能耐,所以他必定是在城中,只是有點距離。

〔……我說過,敗給我就是全死。 〕

〔你果然有屠城的癖好耶,我真不了解,你這麼做有何意圖?把大家嚇個半死?那些人民看你的眼光是畏懼啊,跟對神的崇拜沾不上邊吧? 〕

〔畏懼也是人們對神的一種情緒,你不知道? 〕

的確,至少沒有哪個小孩子跑出來或躲在門後叫他殺人魔,人們只是用一種夾帶不可思議的目光在看他,不敢輕易靠近。

可能是他那副潔淨神聖的樣子在殺完一堆人還是沒變吧?他身上沒有沾到任何一滴血,不是普通人屠殺完全身浴血的凶神惡煞,他衣服發膚的乾淨程度,一口氣也不喘的從容,就彷佛這堆人都不是他殺的,和他一點關係也沒有。

〔好啦,那麼,你同時也把組織的士氣打擊到谷底了,搞不好以後都沒有人要出戰了,你滿意了? 〕

〔我自有打算。把逃走哪個人交出來。 〕

〔餵,你好像殺自己人殺得特別痛快?還差一個的話,你要不要殺我湊數啊? 〕

這個訊息發完,菲伊斯也從巷口走進來了,緹依盯著他,冷冷地開了口。

〔別開玩笑了。 〕

菲伊斯吐出一口氣。他的搭檔總是這麼認真面對事情,令他很為難。

〔那隻是個孩子,放過他吧,他不曉得我們把這里當棄子的事,沒什麼滅口可言。 〕

事實上人在多留,緹依確實拿他沒辦法,思量過後,他終於散去身上的戰鬥氣息,讓自己的狀態回歸平靜。

〔好吧。 〕

菲伊斯這才舒緩了下來。

等在外面的士兵見到緹依毫髮無傷地走出來,紛紛投以驚奇又敬佩的眼神,至於他身側那個應該也是神座的人何時來的,他們倒沒有多關心。

〔久等了,敵人已經全部消滅,你們把糧食搬進去發放吧。 〕

他笑得好似只是進去巡視一次,出來告知內無危險似的。士兵依令開始行動,他則拍了一下菲伊斯。

〔跟我去清屍體。 〕

〔哦,要我幫忙你念超度咒是嗎? 〕

〔……你念得出什麼來? 〕

於是兩人又重回城中,開始一處一處慢慢找出屍體,集中堆在一地,以方便等一下用絕技處理。

〔我還是搞不懂你在想什麼。 〕

今天緹依這樣的做法,唯一的好處大概是提升他個人的聲名威望罷了,但他一向不重視這些啊,就算他聲望再高,國王也不可能退位讓賢的,那麼這樣作到底有何意義?

若他是喜歡一次殺一堆人,那就另當別論……不會是這個理由吧?

〔我的計劃你若能全盤推出,那你也能叫天才了。 〕

〔我承認猜不到了,你就跟我說嘛! 〕

〔不,你猜不到就算了,慢慢等。 〕

緹依搖頭不肯解釋,菲伊斯雖然不喜歡被隱瞞的感覺,卻也不能對他怎麼樣。

〔我該說你口風緊?小氣?行事謹慎?還是悶騷? 〕

〔我的行為不需要你替我定義。 〕

瞧他那副冷漠臉色,再瞧瞧他腰間的配劍,菲伊斯忍不住想再說幾句。

〔你不是說你的劍不殺你的子民嗎? 〕

緹依轉過頭面向他,先是訝異他還記得這句話, 唇角浮起一絲冷笑。

沒有回答半個字,那笑容像是在說這個問題沒有回答的價值,因為問題本身就是錯的,甚至也跟他原先說的有所出入。

邪教叛徒,怎麼會是神的子民呢。

為了避免干擾到人民,他們把屍體集中在較偏僻的一處空地,全部弄好之後,緹依便對著這些無生命體使用了昊絕第一技。

死者的屍體從最外圍開始化成粉塵飄散,漸漸變成細小到看不見的粒子。這幅景像有種說不出的感覺,令人不由得屏息安靜。

〔咦?我們面前這一具你沒有處理到啦。 〕

灰化已經縮至內部了,最外面卻有完好的,自然是遺漏了。

〔啊,沒調整好,可是我放的還沒結束,你用好了。 〕

菲伊斯的程度處理一具屍體照理說不成問題,緹依這麼覺得,菲伊斯也就照他的意思做了。

〔昊響。跡絕。化風塵……〕

面前的屍體果然開始化成粉粒,菲伊斯心中一喜,可是……他身旁的緹依驚叫了一聲慌忙退後,只見他身上整潔的神座服多處遭殃,肩頭、胸口、腰側、腿部和披風都有一大塊面積的布料化塵飄飛,只剩一些破碎的布料褂在身上掩蓋少許肌膚,衣不蔽體。菲伊斯一時看呆了,直到緹依面上因羞憤而浮現的緋紅敲響了他腦中危險的警鐘。

〔菲伊斯.伊瑞西! 〕

啊!糟糕!居然叫真名了,這下子是不是死定了?

〔王子殿下,你別激動,聽我解釋,我也不曉得會控制得不太好,你又站得太近了些,我不是有意輕薄你的……〕

〔我早就警告過你了!脫掉你的衣服交給我,然後給。我。去。死! 〕

〔這真的是意外!我對天發誓,如果我心懷不軌就不得好死! 〕

〔我本來就沒打算讓你好死!你脫還是不脫? 〕

〔王子殿下,你冷靜點,又不是沒看過,而且男人讓人家看了也不會少一塊肉,你何必生氣? 〕

好像是火上加油的樣子,身上的怒氣轉化為殺氣,眼看小命即將不保,菲伊斯覺得逃命才是明智的選擇。

〔我去替你拿衣服,馬上回來。 〕

菲伊斯說著連忙瞬間挪移逃離現場,緹依現在這個樣子當然不可能追上去。

〔殺千刀的混蛋變態! 〕

有生之年首度失去修養的一句怒罵,是面對著面前的空氣及屍體粉塵,這大概是永生難忘的一次經驗吧。

〔來來來,密提爾,把這套衣服拿去給你敬愛的殿下,我直接用瞬間挪移送你過去。 〕

〔怎麼回事?殿下的衣服怎麼了嗎? 〕

〔哦,呃,發生了一點意外所以破了,你送去給他還可以一飽眼福哦。 〕

〔嗯?那怪了,大哥你早那麼不自己去呢? 〕

〔……為什麼這種時候你的問題就這麼多?沒什麼複雜原因,只因為我不想死,他的衣服是我弄破的。 〕

少年驚愕地看著自己尊敬的大哥,以一種重新審視的眼光。菲伊斯被看得很心寒,連忙衣服一遞,法術一施,就送他過去了。

既然來者非兇手,緹依也不能讓怒氣發作,只得禮貌地道謝,結果新的衣服。

臨門鎮的收復無損一兵一卒,圓滿達成,緹依一人破滅城門殺敵,以相當短的時間即取勝的消息也傳了出去,人人為之驚嘆,而事蹟傳傳去總不免加油添醋,越來越誇張,把緹依說得像真神化身似的。

全國上下可以肯定高興不起來的只有一個人,就是立因斯。本來他希望緹依戰敗好挫挫他的銳氣,沒想到造成反效果。有關這一仗的傳聞他聽得臉都要綠了,不過他同時也駭於他一人入城擊殺三百八十三人的恐怖勢力,夜裡是睡得越來越不安穩了。

緹依抱持著流言越誇張越好的心態觀望著,菲伊斯已放棄追問他真正用意,事情到底會變成怎麼樣,只有這滿腦子奇怪思路的天才知道,總覺得未來不會有什麼好事情。

DMB對革命的士氣嚴重受挫,完全失去了成功的信心,緹依卻只交代繼續訓練,修習黑魔法,說只要照他的安排,勝利輕而易舉。

一切平淡的日子,就這麼過了四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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