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禍起美色
日子又回到了以前的樣子,俗話說少爺寡情,傷心與留戀都是暫時的,他現在得了自由,幾乎整天整天地在外頭溜躂,姐夫與他而言,像秋日裡的一場暴雨,來的猛烈突然,結果也如雨水落入大地,終於還是消失不見。這世上繁花錦簇,他沒有見過的美好還那樣多,足以安慰他曾有片刻悸動失落的心。他如一個初生的嬰兒一般,沉迷進大千世界的萬千繁華里,連宮裡的永寧也忘記了。他出身富貴,往來交往的自然也都是全國最頂尖的少年人才,諸如顧生明石一流,廝混的多了,耳濡目染,他的琴棋書畫也日益精湛了,蘭陵公子的美名長盛於京都,甚至有人風餐露宿進京,只為一睹燕府小公子的風采與美貌。
時節到了初冬,天越來越冷,鳳凰台的菊花也落盡了。燕懷德一連幾日沒有回家,回來之後臉色便不大好。燕夫人入了秋便一直病著,到了冬天的時候,身體竟然漸漸有了起色,臉色也紅潤了很多。她上前去接了燕懷德身上的看見,吩咐阿和去打熱水。燕懷德唉聲歎氣地坐到了椅子上,疲憊地揉著肩膀。四十多歲的人,每日裡國事操勞,卻比尋常人都要老一些,當年風度翩翩的燕大公子,如今也有了蒼老的神態。燕夫人接過阿和手裡的熱水盆,點點頭說:「你下去吧。」
阿和福身退了下去,燕夫人蹲下來幫燕懷德脫了靴子,燕懷德忙伸手將她攙了起來,說:「我自己來,你坐下來,咱們兩個說說話。」
他說著便自己脫了鞋襪,將雙腳泡在了熱水盆裡,水裡摻了不少的中藥材,為的是活血健氣,熱水一泡讓他整個人都放鬆了不少,燕夫人輕輕走到他身後為他捏膀子,邊捏邊柔聲問:「什麼事叫老爺這麼生氣?」
燕懷德歎了口氣,撫上燕夫人的手說:「上次恆王爺的事雖然已經平息,但皇上對我卻已經起了疑心,皇上如今已經老糊塗了,全憑著太子胡鬧,我們燕府存亡,只在皇上一念之間,皇上信任我,我們便可安然無恙,可是如果皇上一旦不信任我了,咱們燕府就危險了。」
「老爺對朝廷如何,別人不知道,皇上還能不知道,自古功高懾主,太子這麼做,無非是想給自己繼位鋪路罷了。這種事老爺不是從前就想到了麼,而且咱們也有所防範,還怕他麼,大不了咱們就辭了官離開京城,倒落得清靜,這些年伴君如伴虎,擔驚受怕的也夠了。老爺聲名天下皆知,到哪一步太子都不敢太過為難咱們,學學東晉的謝太傅,東山歸隱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這我何嘗沒有想過。」燕懷德忽然動了怒,敲了敲桌子說:「最可氣的還不是這個,今日我與太子說話,言談之間,似乎覺得他對冬奴有些意思。」
燕夫人大吃一驚:「劉弗陵?」
「太子殿下愛好男色,宮中已經多有耳聞,皇上也因此訓誡了他很多次,上次還處死了他宮裡的一個叫合歡的孌寵,只是我先前仗著自己的權勢,覺得我們燕家的兒子,他就算垂涎也會多少有些忌憚,沒想到他色膽包天,一點儲君的風範也沒有,我看他就算繼位,也遲早被諸王擠下去……」
「老爺……」燕夫人皺起了眉頭,道:「我們事事都是按著張大師的吩咐做的,冬奴哪還會有這樣的命?老爺怎麼打算?」
「現在雖然不怕,怕的是以後,太子殿下存了這份心思,我們就不能不防著。皇上病重,太子一旦繼位,地重治朝綱,不知道會是什麼形式。咱們家近在天子腳下,皇上如果想要捉拿,羽林軍頃刻就能到,我們家就冬奴一個兒子,不能讓他在呆在這裡了。」
「不在咱們府裡……」燕夫人嘴唇微微抖了起來:「那老爺打算……」
「姑爺遠在邊界連州,而且他手握重兵,雖然已經歸順朝廷,但其實只是掛了個名聲,軍權一直在他手上握著,和朝廷的人也沒什麼往來。我跟你說句實話,如今朝廷內裡已經虛透了,根本經不起折騰,西朝又年年來犯,全靠姑爺在連州撐著,就算太子殿下也不敢貿然對連州動手,他那裡最安全。」
「老爺是想把冬奴送過去?」
「前幾日我看他們相處,倒還合得來,飛兒更是疼他,我想叫冬奴在那住一段時間,看看形勢,短則兩三個月,長則兩三年,將來再把他接回來。」
「為今之計,只能這樣了。」燕夫人已經潸然淚下,說:「只是冬奴自幼就沒有離開過我,我身子一年不如一年,這次一別,不知道以後還能不能……」
燕懷德握住妻子的手,沉默著沒有說話。燕夫人抽回手來,低聲道:「我去跟他說,這事,也要告訴老夫人一聲,她是最捨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