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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語》第28章
二十八

  如此又跪了一陣,便聽到屋裡傳來一聲哀號,寧簡微震,沒有抬頭,只聽周圍的人一下子就此起彼伏地哭了起來,太監總管從裡頭走出來,雙眼通紅,顫聲宣:「皇上駕崩了。」

  那哭聲便又如浪湧起,叫人肝魂欲摧。

  寧簡怔怔地張著眼跪著,沒有動,倒是一旁跪著的那個七八歲的小皇子偷偷地從袖子下偏過頭來看他,而後輕輕扯了扯他的衣袖,小聲道:「五哥,你怎麼不哭呢?」

  寧簡茫茫然地轉眼看他,最後眨了眨眼,便低下了頭。

  倒那是小皇子呆在了那兒,好一會才像是被嚇到似的說:「五哥你好厲害,眼淚一下子就出來了,我母親讓我哭,我總哭不出來,被她訓了一頓……」

  寧簡沒有再理會他,只是一直跪著,殿前那些人輪番上去說了些什麼,他也不知道。

  那個小皇子似乎被他母親帶走了,臨走時那女人還顫著聲跟他說,小孩子不懂事云云。

  寧簡也不知道那是自己的錯覺,還是真的聽到了,直到有人來拽,他才下意識地拔了劍,拽他的人嚇得往後一退,連跌帶滾地,連聲喊:「五爺饒命,五爺饒命!」

  隨後便是有人一掌襲來,寧簡順勢橫劍斜劈,那人另一隻手作爪狀扣他手腕,寧簡反手要抽劍,卻竟慢了一拍,被那人捉住了手腕。

  「五爺這是悲憤呢,還是太無情?先帝剛駕崩,您就要在殿前染血了?」

  寧簡的動作緩了下來,抬頭便看到秦月疏站在身旁,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三四步之外,是個滿臉驚惶的小太監,見秦月疏來了,便抖著身子退下了。

  遲疑了一下,他硬抽回了手,秦月疏居然也沒為難他,只是一邊把他拉起來,一邊道:「你看旁人都散了,你也不必留著演戲,先帝的皇子都得守孝的,這是規矩,旁的幾位是各自回府裡封地去守,你沒有封地,也沒有專門賞賜的府邸,皇上的意思,是問你想留在宮中守孝,還是怎麼著。」

  寧簡看著秦月疏,似乎完全聽不明白他的話。

  秦月疏盯著他的臉好久,終於歎了口氣:「先帝駕崩,太子即位,自然就變成皇上了。大喪之後就是登基大典,你也是要去的。」

  寧簡又沉默了,好一陣,才道:「我留在宮中。」

  秦月疏沒多說什麼,只道:「好,我安排,你還是住在從前寧暄那宮裡吧。」

  「我要見三哥!」

  這一次卻是秦月疏沉默了,半晌才道:「等事情過去了,再跟皇上說吧。現在皇位未穩,你是斷斷見不著的。就是見著了,你和他都得守孝,也還是要留下來。」

  寧簡沒有再說話了,倒是秦月疏像是要安撫他,頓了一下又接著道:「你知道,寧暄身份敏感,他外公一眾始終想把他推上皇位,現在先帝駕崩,新皇的位子沒坐穩,皇上不先尋個借口殺了他,就是恩賜了。」

  寧簡以遲鈍的動作點了點頭,秦月疏又接了一句:「你現在要見他,就是提醒皇上,有這麼個禍害在,那就是害他。」

  寧簡又點了點頭,秦月疏看著他,終於沒再說什麼,招來個小太監吩咐下去,安頓好寧簡便要離開,寧簡卻突然開口:「是不是你現在也見不著三哥了?」

  秦月疏猛地回頭,盯著寧簡的臉,半晌哼笑一聲,頭也不會地走開。

  寧簡倒也沒追,只是望著秦月疏逐漸遠離的背影,手上還握著自己的劍,看起來頗有幾分要追上去捅他一下的氣勢。

  小太監在一旁等了很久,才戰戰兢兢地走上前:「五爺……」

  寧簡終於低下眼,慢吞吞地把劍收入劍鞘,示意那小太監帶路。

  寧簡在宮中自然也是有自己的歸屬的。

  當初被寄養在德妃的宮裡,與三皇子鳳寧暄一同管教,德妃便將自己宮裡的一個別緻的小殿院劃給了他,宮娥太監也都齊備的。

  小殿院前有當時皇帝親題「安寧」二字的匾額,左倚德妃的品賢院,右鄰鳳寧暄的靜平院,是個方便照應的好地方。

  只是如今鳳寧暄被軟禁在宮外,德妃也在他被軟禁後,就自發到京郊的普慈寺帶發修道去了,這偌大的宮院之中,便長年沉寂,直到寧簡回來,才在安寧院裡點起了燈。

  那天夜裡,寧簡勉強睡下,卻又恍惚地做起了夢來。

  夢中是他三四歲時的光景,有高大的男子一身皇袍,親自彎腰牽著他的手,從宮門一路走到後宮。

  其間說的什麼,他都聽不清了,只看到尚年輕貌美的德妃娘娘儀態萬千地站在幾步之外盈盈下拜,她旁邊站著個七八歲的小皇子,一邊行禮,一邊偷偷地抬頭向自己看過來。

  寧簡掙扎著想伸出手去,夢中的小孩也笨拙地伸手抓向那衣著光鮮的小皇子,小皇子笑嘻嘻地走過來牽他的手,一旁的男子便軟聲道:「這便是你的三哥。」

  「三……哥?」

  「寧簡乖。」

  之後景移物換,自己長到了四五歲,個子似乎也不見高,在德妃娘娘的寢室窗下,伸出手也僅僅夠到了窗台。

  年幼的自己一直在窗台下掉眼淚,三哥只是拚命地捂著他的嘴,他便拼了命地伸出指頭往窗裡指。

  三哥就在旁邊,半蹲下身來,拍了拍肩,小聲說:「小寧簡,三哥把你托上去,就能見著父王了,可你不能作聲,被發現了,就要受罰,父王就會離開,懂嗎?」

  他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三哥便讓他爬上肩膀,顫巍巍地站起來,他騎在三哥肩膀上,看著窗台一點點地近了,就開心地笑了起來。

  可是等真的能往窗裡看時,房間裡已經看不見人了,父親也好,德妃娘娘也好,都早就不在了。

  他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把三哥嚇了一跳,兩個人東歪西倒地摔在地上,他就哭得更厲害了,只上氣不接下氣地嚷著「爹,爹」。

  三哥齜著牙捂著肩膀毫無章法地哄他,他也沒領情,三哥便一直拿袖子替他擦眼淚,結果三哥的衣服是濕的,自己的臉上也還是濕的。

  最後是那高大的男子從後面走來,把他抱起來,笑著問:「寧簡怎麼了?」

  他眨了眨眼,把頭往男子肩窩裡一埋,又哇的一聲哭了。

  這些事,到再大一點,便忘乾淨了,常常他在宮中住上半年,也未必見得父親一面,只是三哥依舊陪著他,帶著他滿皇宮裡跑,或是坐到課堂上聽師傅講之乎者也,國之根本。

  寧簡半夜驚醒,在床上坐了起來,對著滿室黑暗空寂,不知所措,直坐到天亮了宮娥來喚,他才慢慢從床上爬下來,穿上素白的孝服。

  守孝的日子倒過得平順,鳳寧安登基為帝,他也隨著眾人一同跪在祭壇前的廣場上,耳邊山呼萬歲,他始終緘默不語。

  三月過去,守孝期便算滿了,最後一日傍晚,寧簡正抱著劍坐在院子樹下發呆,突然便聽到一聲高唱:「皇上駕到——」

  他心中莫名地一蹦,迅速地往門邊看過去,便看到新天子鳳寧安獨自踱了進來,臉上看不出悲喜,眼底卻有一絲疲憊。

  寧簡站起來,等他走近了,才慢吞吞地跪了下去,恭敬地行了個禮:「寧簡參見皇上,願我王萬歲萬歲萬萬歲。」

  鳳寧安久站不語,寧簡也不在乎跪多久,天邊寒鴉哀戚,直到天色暗下,鳳寧安才輕笑一聲:「起來吧。你我這二十多年兄弟,就數你這一個禮最端正。」

  寧簡站起來,低頭斂眉:「你是皇帝,禮不可失。」

  鳳寧安第一天認識他似的,端詳了他很久,最後才收回目光,搖頭一笑,笑聲中有幾分落寞的意味。

  寧簡不多言,兩人便都沉默了下來,四下靜寂,以至於鳳寧安再開口時,聲音顯得突兀而尖銳。

  「鳳寧暄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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