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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伏詭話》第64章
殤婚08

  她從父子倆的對話裡聽出些內涵來,意思是如果餘可嘉沒出事故,順利跟劉修結婚了,那婚後就會被帶到這屋裡來再舉行一次“正式儀式”。

  劉修拿出麻繩遞給老劉,問道:“爸,什麼時候動手?”

  老劉說:“不急,還沒到時辰,越新鮮的血氣越盛,要補就大補,甭像老子,沒補好,年紀大了骨頭也跟著縮。”

  李安民一看麻繩,心說這是想把她給勒死啊,連忙警告他們:“別亂來啊,管師傅他們要是發現我不在,肯定會到處找,你們這事藏不住的。”

  劉修也擔心管師傅和鱸魚掌櫃會礙事,老劉說沒關係,在酒菜裡下了嗜睡的藥,他們又喝高了,蒙一晚上不成問題。

  李安民又威脅說:“你能迷得住今晚,還能每天都給他們下藥嗎?而且我看你這藥是假藥,質量不咋滴,我要是死了,你們一個也跑不掉,現在科技那麼發達,沒什麼破不了的案子,我也有刑偵隊的朋友,你們別以為能瞞天過海。”

  “不逃,都是我老劉一個人做的事,我老劉給你賠命,跟我兒子沒關係,以後到了陰曹地府,我老劉給姑娘你做牛做馬都成。“老劉說得很誠懇,目光真摯,不掩愧疚,絕不是虛情假意,他真的打算一命抵一命,真的打算死了以後做牛做馬來贖罪。

  這種不怕報應,把什麼後果都考慮到的人,跟他談也是白談,於是李安民不理老劉,轉而去探劉修的口風:”那你就這樣讓你爸一手包乾到底?你想看他被槍決?我跟你講,殺人是死罪,槍斃人的現場你看過沒有?一槍下去半個腦袋就沒了,你忍心讓你爸死無全屍?“

  劉修囁嚅道:“我也不想,可是沒辦法呀,我爸本來就活不長了,我媽把衣服弄壞以後,他就更沒多少日子好過了,與其爺兒倆一起死,不如我連著我爸的份好好活下去,我媽和我妹還需要人照顧,沒個能支撐家的男人不行。”

  李安民一聽,頓時火冒三丈:“為了你家我就得死?你的命是命,我的命就不是命?你有媽和妹妹,我就沒家人?”

  劉修瞪大眼睛說:“你就要做我老婆了,我家不就是你家?以後你的命就是我的命了,怎麼會不是命?”

  李安民感覺喉嚨裡被塞了一把死蒼蠅,噎不進吐不出,簡直不敢相信有人能把這狗屁不通的歪理吐出口,還一臉理所當然的樣子,這對父子根本就沒有正常人的三觀,怎麼會有這種人?怎麼盡讓她碰到這些奇葩!

  老劉居然還安慰她:“別擔心,身體沒了之後,還有魂兒,也還留在這世上,你不是看見我那鬼老婆的魂了嗎?”

  李安民想尖叫,想揍人,她覺得這老劉比他的鬼老婆還可怕,但是在這手腳被縛的當口,連動一下都困難,如果大聲呼救,又怕劉家父子一個煩躁,立馬就讓她做吊死鬼,李安民橫了心,就算真的沒活路,至少也要在死前把事情弄清楚,別連自己為什麼會死都不曉得,於是就說:“劉大伯,如果命中註定真要我死在這兒,那不認也得認,但是我有個請求,你得讓我死得明明白白,我不想做個糊塗鬼。”

  老劉還是那個好說話的老劉,爽快應下:“有啥想知道的你儘管問,我老劉絕不隱瞞。”

  “那我問你,你們好好的大活人,為什麼非要把人弄死了再成親?這是哪裡的習俗,還是就劉家有這個傳統?”

  老劉回道:“這不是哪裡的習俗,也算不得什麼傳統,只是咱劉家代代相傳的保命術。”

  劉家祖上是守墓人,守的是將軍墓,祖上的遺訓是“世代守墓,生死隨葬,永為墓中人”,一代一代的輪換,到第三代時,那守墓的只有個獨子,他捨不得讓親生兒子下墓坑,就認了個義子,把那沒有血緣關係的孩子送進墓裡。

  有個算命的就對三代說,你家子子輩輩無病長壽是守墓積下的福德,你劉家的氣運跟那墓地相接,如今你把氣給截斷,這是折了大壽,氣數衰敗定招災禍,禍延子孫,從你兒子這代起,凡劉家男丁都要做短命鬼,能活過三十個年頭就不錯了。

  起先三代不信,還把那算命的給痛罵一頓,可是沒過多久,他的獨子果然就病倒了,是個氣衰的癥狀,查不出病因,大夫開的補氣方子都不合用,三代眼見著兒子一天比一天衰弱,只好又去找那算命的賠罪,幾乎貼光全部家當才求到一個秘方——結鬼親。

  陽壽將近的人想要續命,就要把那亡者的陰壽給轉接過來,剛死的人陽氣未盡,是補身的最好選擇,越年輕能轉接的壽命越長,但是這麼做等於是把陰魂強制留在陽間,需要冒大風險,一方面不能讓靈魂下陰路,另一方面要防止死者積怨過深化為厲鬼。

  “算命的告訴老爺一個鬼氣三分的法子,一分入畫像,一分入嫁衣,成過親後,再將屍體整甕封存。”老劉把桌上的婚照理整齊,放回檀木盒裡,彎腰敲敲桌肚下的罈子,說道:“先裝進這甕裡,只是個過渡,等骨頭軟了還要打上鎮魂釘挪進小甕裡,方便保存,這樣魂就走不脫了。”

  李安民像被潑了盆冰水,渾身發涼,這才知道為什麼甕裡要裝醋,原來是用作泡屍骨的。

  劉修對父親說:“那是老法子,用在她身上不太保險,容易被人發現。”

  “沒事兒,浸過醋就打上釘子,把頭留下就成,我觀察過,後山野豬會拱墳吃屍,這段日子我每晚放鞭炮,它們不敢到地裡鬧騰,正餓著,只要送去口糧,沒一會兒就分乾淨了,少個頭看不出來。”

  這說得就跟平常餵狗似的,李安民聽在耳朵裡,冷氣竄上背脊,她覺得老劉比那些窮凶極惡的通緝犯還恐怖,那些通緝犯大多離日常生活很遠,但是老劉是個再平凡不過的普通人,潛伏在身邊,不知道什麼時候說變就變,根本就防不住,也沒人想過要去對這麼一個好好先生設防,李安民就是那個全然沒防備的傻蛋,等她發現到自己傻的時候,已經太遲了。

  就算到了這當口,老劉還是跟平時一樣和氣,絲毫沒有喪心病狂的瘋態,他還像稻香居裡的勤快老闆,弓著腰仔細收拾桌子,用著陪客人聊天的語氣說道:“金花兒不省心,過來翻搗我的東西,把嫁衣給弄破,那算命的就說了,鬼氣若是回甕,連鎮魂釘也管不住,鬼老婆的魂跟陽世丈夫的魂接在一塊兒,非得把我給弄死了她才能跟著一道下陰路。”

  劉修掀袍子跪在老劉腳前,抱著他的腿哽咽道:“爸,你放心,阿媽和小妹我會幫你照顧好,經理說過完年會分派一個小組到我手底下,兒子好歹也當了個小領導,還會漲工資,咱們的日子會越來越好過。”

  老劉摸著兒子的頭,鼻子快速吸張,兩行老淚滑過面頰,他連說:“這就好,這就好,老子也能到陰曹地府安心去伺候鬼老婆,是我欠她的。”

  李安民被這一幕賺人熱淚的場面給驚呆,她啞口無言,臉開始發燙,心卻冷得結冰:“你們……你們!就為了一個不知是真是假的原因殺人結親?”

  “我劉家幾代都是靠這法子接命,當然是真的,我老劉年輕時犯過氣虛病,我爸就找埋屍工買了具剛死四天的姑娘結鬼親,頭天結,隔天就好,可惜,我那鬼老婆死太久,氣衰了,我這塊肩膀頭老打不開,腰骨也硬,所以要給阿修找個新鮮的,買來的是陳貨,不如自己動手做,反正我也活不過幾天,趁現在還能動,得趕快把這事給辦妥嘍。“

  老劉扶起兒子,幫他整理衣服,碎碎叨念著告別語,說“你阿公是個好人,重傳統,以後我不在了,你把地租給朱家老么,他家困難,你少收幾個錢,主要是不能讓地拋荒,你母親脾氣躁,人是古道熱腸,將來娶活的媳婦兒,要找個水性子的,最好別是城裡丫頭,城裡人跟咱們習慣不同,難伺候。”

  劉修紅著眼睛點頭。

  老劉又說“憐阿婆年歲高,你回來時要多去照應她,過年過節別忘了給村長帶幾瓶好酒幾條好煙,咱家這飯店能開成也多虧得他,鄉里鄉親誰要有個困難,能幫的盡量幫,你也是,在城裡工作,別頂真,錢多錢少不要太計較,人活得健康,每天開開心心過日子比什麼都重要。”

  劉修夾著淚連聲說:“我都記住了,爸,我全都記下了。”

  老劉在他肩上用力按了一下,說:“時候差不多了,你先去外面等著,我把新娘打扮好了就叫你。”

  劉修乖乖往門口走,李安民看著他的背影,急了,豎起脖子大叫:“那個算命的在騙人啊!你還是個讀過書的,是高材生!怎麼還迷信啊?你根本就沒生病,結什麼鬼親!白白浪費一條人命那才是折壽,不僅折陽壽還損陰德,你祖宗八代跟著一起倒霉!你子孫後代沒好日子過!你聽到沒有!?”

劉修走到門口,回過頭,陰沉地說:“我生病了,跟我爸一樣,是氣虛病,昨天你不都看到了嗎?那仙娘是個騙子,但是我自己身體,我比誰都清楚,沒有你,我就活不下去了。”

  說完他掉頭走出去,順手帶上房門,老劉抓著麻繩拉直,慢慢向床前逼近,李安民像毛蟲一樣扭動身體往床裡蹭,搖著頭求饒:“我求你,求求你放過我吧!現代醫療水平那麼發達,以前治不好的病,現在肯定就能治好啦!我、我認識一個很厲害的醫生,你放我出去,我馬上就打電話給他,他一定能治好你兒子……也能治好你啊,幹嘛要一個死一個活,兩人都活下來不好嗎?”

  老劉苦笑著說:“不行啦,治不好啦,你不是能看到嗎?你看不到我的鬼老婆在拽我嗎?她在吃我,我就要給她吃完啦,這兒。”他用手指點向太陽穴,撥開頭髮,靠近鬢角的那片皮膚在微微起伏,一會兒鼓出一個包來,一會兒又像有兩條肉蟲在皮下蠕動。

  李安民看那凸起的形狀和浮動規律,像是有張人臉在皮下上下左右的轉動,那張臉嘴巴長了了一開一合,似是在痛苦的吶喊,又像是大口吞吃著什麼。

  “鬼老婆住到我的身體裡來啦,等到嫁衣上的鬼氣全部回甕,鎮魂釘打不住,她就會把我吃乾淨,把我欠她的都討回去,噯……這就是結鬼親的風險。”老劉放下頭髮,攤開手掌在額頭上輕拍,就像在拍一隻寵物,還帶著幾分寵溺。

  李安民只覺得他瘋了,他們父子都是瘋子!

  她扭動著身體,眼神往四下裡亂瞟,誰能來救她?沒人能來救她!她就要被勒死了,死了之後還要被迫換上嫁衣,吊起來,掛在架子上,跟一個沒有感情的男人成親,成為別人的鬼老婆。

  她不要!

  李安民斜眼瞪著那條懸在頭上方的麻繩,恐懼從胸口迸發出來,她拼命掙扎,甩著頭尖聲嘶叫:“你別過來,我不能跟你兒子結婚!我有丈夫了!我……葉衛軍、葉衛軍!你在哪裡?你快出來!快來救我!衛軍哥,我求你,你趕快出來,快來救救我!”

  老劉連聲說著“對不住,對不住”,爬上床,用膝蓋壓住李安民腿,把麻繩套在她的脖子上,又將繩子兩端在自己手上繞了一圈,用力拉緊,噙著淚道:“沒事,啊,沒事,忍忍,一會兒就不痛了,你別怪阿修,全是我老劉的罪過。”

  他一上來用上了全力,繩子卡進喉骨裡,李安民當即被勒得透不過氣來,臉部腫脹,雙眼翻白,不自覺地張大嘴,把舌頭往外伸,氣吐不出去又吸不進來,她已經沒有辦法思考了,只是本能地抽動身體,想要從痛苦中解脫出來。

  就在這時,外面傳來一聲巨響,緊接是劉修的慘叫聲,老劉手一抖,鬆開繩子跳下床,還沒走兩步,突然繃直了上身,胸口往前一挺,大量黑煙從他的七孔往外噴出,老劉仰天長吼一聲,轟然倒地,就此不動了。

  鱸魚掌櫃踹開房門奔進來,跨過老劉的身體,直接撲到床頭,托起李安民,用拇指在她的鎖骨中央用勁按壓,李安民猛抽了一口氣,劇烈地嗆咳出來。

  “好了好了,回過氣了,嚇死我了!”鱸魚掌櫃輕拍她的背,哆嗦著兩手解開麻繩。

  李安民捂住火辣辣的脖子大口喘息,用力掐住鱸魚的胳膊,“你們……我!他們……”她嘴角直抽,連話都不會說了。

  “沒事了、沒事了,不怕,管哥也來了。”鱸魚掌櫃說著“不怕”,嘴脣卻發著抖,滿頭大汗,臉色蒼白如紙。

  他剛說完話,管師傅就走了進來,拎起老劉一拳轟臉,老劉閉著眼睛吭都沒吭一聲,像個破布娃娃似的被打飛出去,又倒在地上,好像是昏了過去。鱸魚掌櫃把床上的麻繩丟過去,管師傅就用兩條麻繩把劉家父子背靠背地捆在一起。

  李安民緩過氣,啞聲問道:“你們怎麼來了?”一說話,喉嚨就刺刺的痛。

  管師傅喘了口氣,擦去頭上的汗,說道:“鬼壓床!被壓醒又臭精神了,婆婆來給你搬救兵,壓得我胸皮貼床墊,雖然我看不到她,但那股味道肯定錯不了。”

  鱸魚掌櫃說:“我喝酒會出汗,一般不上頭,從沒睡得那麼死,看你不在房裡,就知道肯定出事了,我說問題出在老劉身上,管哥還不信,看吧,再來遲點,安民妹子就完了!”

  管師傅搖頭道:“我沒想到,我真沒想到老劉會綁架小李。還帶著他兒子一起攙和,這不……沒事兒找事兒麼?”

  李安民一時半會兒說不清,她還掛記別的事:“婆婆呢?沒用引靈術她怎麼脫出身去的?人怎麼沒跟著回來?”她又喚了兩聲,沒反應,觀花婆是真的出去了,難怪在吐酸水的時候她會覺得有股涼氣從胸腔裡往外竄。

  管師傅和鱸魚掌櫃看不到,房間裡的空氣瘟臭泛酸,觀花婆的腐敗罪氣已經變得很淡了,淡到幾乎聞不出來,李安民下床往外走,腿腳發麻,走沒幾步就歪靠在床邊,鱸魚掌櫃要扶她,李安民用手輕輕擋開,她轉動腳踝活血舒筋,說道:“得去找婆婆,前不久她還說吃不住喪氣,我怕她出事。”

  管師傅說:“我陪你,小盧子,你留下來守著他們,如果人醒了,把事情問清楚。”

  鱸魚掌櫃比了個OK的手勢,叫他們自己小心。

  李安民打著老劉的手電筒,順著來時路往回找,經過玉米地時,遠遠看見一高一矮兩道人影站在坡下,地上有團模糊的光暈,正是觀花婆的兩截身子,她這時的情形和在亂墳堆時很像,全身化作白光,分離成無數大小不一的光球,游離著升到空中散開。

  李安民大叫一聲:“婆婆!”手持電筒照過去。

  站在光點前的兩人背向而立,看背影,是名高個男子和一個小女孩,男人頭戴迷彩色的帆布短檐帽,一身黑衣黑褲,腳下穿著半高幫的登山鞋,身形瘦削頎長,女孩留著一頭綢緞般的烏黑長髮,從身高來看,年紀大約在十歲上下。

  “喂!你們誰?對婆婆做了什麼?”李安民想衝過去,被管師傅一把拉住。

  “別衝動,先問清楚啊,你看到婆婆了?她在哪?”

  小女孩聽到聲音回過頭,圓圓的臉蛋上嵌著一對烏溜大眼,是個非常漂亮的女孩,李安民總覺得這長相在哪裡看過,心不由自主地跳了起來。

  小女孩露出困惑的表情,仰頭盯住李安民看了半天,忽然甜甜一笑,對她伸出雙手,開口喚道:“媽媽。”

  聲音脆嫩,卻猶如一道炸雷劈入李安民的耳裡,她忍不住叫出聲來:“麗麗?你是麗麗!”麗麗是周坤的侄女,跟鱸魚掌櫃一樣,也是個靈媒,在去浣溪鎮寫生時,就是她發現了屍體的喪氣。

  印象中,只有麗麗會叫她媽媽,而被喊做爸爸的人則是……

  李安民把視線移到黑衣男人略顯單薄的後背上,不像,變瘦了!她揪住胸口的衣服,告誡自己不要太過期待,心臟卻不可抑制地跳動得飛快,有種幾乎要崩裂的脹痛感,她甩開管師傅的手,不由自主地朝前邁步,熱氣直往眼睛裡涌。

  “衛……”

  “別喊錯,我不是葉衛軍。”

  黑衣男人不留情面地打斷她,摘下帽子偏過身,李安民愣住了,停下腳步,驚訝道:“你!張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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