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安然自那天起,每日都來找陳澤進行強化訓練。陳澤教的很嚴厲,也有耐心,每個格鬥姿勢都親自做示範給他看,然後在旁指導,指出錯誤,直到安然完全學會。
不僅僅在體能上進行強化,陳澤細心到竟連食譜也計劃好了的地步。經常給安然開小灶,讓他吃自己煮的東西。老實說,他煮的東西並不好吃,甚至難以下嚥,幾次之後,安然委婉的提出,東西由他來煮就好了。
安然原先是蹲後勤的,廚藝自然也不差,煮出來的東西的確比陳澤的好。陳澤看著小孩兒吃的不亦樂乎,心裡總覺得有種奇異的溫暖感,甚至想,就這麼一直看下去,看一輩子就好了。
在這樣的強化訓練下,安然很快強大起來,年底格鬥比賽中,竟拿了冠軍。
頒獎的時候,領導讓他上去說兩句,安然害羞的撓撓後腦勺,目光穿過台下人群,直直朝陳澤看過來,說:「其實我能變成今天這個樣子,多虧了陳上校,如果不是他拉我一把,我大概只能蹲在後勤裡,然後等著三年後退伍回老家種地了。」
說著,他朝台下的陳澤深深鞠了一躬。
陳澤臉上沒什麼表情,眼裡卻隱隱露出幾許溫柔的神色。
一向不近人情的鐵面教官,竟親自指導一個普通小兵,實在令人匪夷所思,很快的,部隊裡的流言蜚語傳了開來。有人猜測,該不是陳澤看上了安然那小子,潛規則了吧?
自古以來,部隊裡的同性戀從不在少數。
常年的服役生涯,嚴格的軍規,連半個女人都接觸不到。士兵們體格強壯,又正直血氣方剛的年紀,生理需求也比普通人強烈許多。在找不到女人的情況下,同性間會相互幫忙紓解性慾,有把持不住的便乾柴烈火燃燒起來。
雖然部隊有明文規定,禁止一切作風不端正的行為(包括同性戀),但這種事豈是能禁止得了的?
士兵們閒暇之餘,不免又猜測,陳上校這樣的貌若好女色比春花,也不知是上是下?無論在上還是下,安然那小子都是艷福不淺。
流言蜚語很快傳到了兩位當事人的耳中。安然很氣憤,想要找他們理論去,陳澤阻止說:「沒必要。」
安然氣到臉紅:「那些人侮辱我可以,但怎麼可以侮辱您!」
陳澤抬眼看著他,淡淡道:「你很在乎我被侮辱嗎?」
安然說:「當然!」
陳澤眼裡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喜色,卻說:「沒有必要跟他們理論。」
安然不解:「難道您不生氣嗎?」
陳澤說:「我幹嘛花力氣去恨一些不相干的人?」
「可是他們那樣說你……」
「那我是他們說的那樣的人嗎?」
「當然不是。」
「那我還有什麼可生氣的?」陳澤望著他,眼角眉梢突然湧出笑意來,和煦的像三月的楊柳風,春色無邊。他極少微笑,安然竟看到發呆,許久後才反應過來,臉浮上一層紅霞。
陳澤也交代他:「不要跟他們理論,他們不過是嫉妒你罷了。你做好自己的事就行。」
兩人都不對事做出回應,流言也就漸漸散去。冬去春來,部隊開始挑選特種兵的人選。陳澤那段日子正好帶兵去出任務了,等回來後,安然就興沖沖的跑過來,告訴他自己被選上了。
安然本以為他會很開心的,可陳澤聽了之後,臉色卻變得異常難看。
安然小心翼翼地問:「上校,你……不為我開心嗎?」
陳澤緊抿著唇。是,他應該開心的,做了那麼多努力,不就是為了有這一天,讓安然成為一個強大的男人。可是,真到這一日,他卻惶恐起來。
沒人知道他在害怕什麼,只有他自己明白,他在怕。
這些年來,他幾乎是踏著屍骨爬上這個位置來的,每一次出任務,都是九死一生,稍有不慎就會丟掉性命。陳澤害怕安然有一天,會死在任務裡,永遠回不來。
人一旦有了想要保護的東西,就會變得異常軟弱。
陳澤說:「你別進特種兵,那不適合你。」
安然愣了一下:「為什麼?」
「那很危險。」陳澤希望可以嚇唬到他,讓他自己退縮,「你沒經歷過,然而我卻是從子彈林裡爬出來的,入了特種兵,你的命將不再屬於你自己,而是國家的。你明白嗎?」
安然不吭聲,默默攥緊了拳頭。
陳澤以為他動搖了,便繼續說:「如果任務出現了危險,運氣好的話,被一槍擊斃,運氣不好被抓走做俘虜,那時候所受的折磨會讓你生不如死。」
「你覺得我會害怕?」安然低頭,沉沉地問。
陳澤一愣,選擇了一種比較委婉的說辭:「你尚年輕。」
「原來,我在上校眼裡一直是這種人啊。」安然抬起頭來,臉上微笑著,可是卻說不出的譏諷,「膽小,懦弱,怕死。上校眼裡的我,就是這樣的人,對嗎?」
陳澤從沒見過他這幅樣子,竟一時不知該如何反應。
安然理了理軍裝,對他行了一個標準的軍禮:「上校沒事的話,我就先退下了。」說罷,腰桿筆直,健步離去。
陳澤望著他的背影,第一次發現,原來小孩已經這麼高了。
長大了。
最終還是沒能阻止得了安然入部隊。
安然入隊了,再也沒來找過陳澤。
陳澤也是心高氣傲,雖然有時候很想見見他,可怎麼都拉不下臉去主動找對方,兩人就這麼一直耗著,直到某日,他去外地出差,回來時聽趙隊長說,安然被帶去伊朗出任務去了。
中東地區常年戰火,恐怖分子武裝分子出沒在世界各地搞破壞,這一次國防邊境受到一批伊朗恐怖分子的襲擊,國防部長下達指令,必須剿滅恐怖分子。接到命令的隊伍,恰好是3隊,安然所處的隊伍。
陳澤開始焦慮起來,寢食難安,一閉上眼就能看見安然渾身是血的樣子。有好幾個晚上,他甚至想不顧部隊的規矩,衝去伊朗找他。
然而他也是個男人。是個中國人。
感情再重要,比不得國事。
心力交瘁的等了一個多月後,安然回來了,卻是被人抬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