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四十、玉店爭執直欲戰 ...
他們二人昨日下午離了兗州,趕了一天一夜的路才來到此處,中途根本不曾休息過。之所以如此倉促的離開兗州,是因為忽然想起一事:下月初便是陶綵衣的生日了。雖說成昆這一世還沒和小師妹有過什麼交集,但是這個日子卻是始終不曾忘記的,這一想起,便打算趕在那一天之前回去看看。
之前在兗州耽擱的時間太長,再等幾日怕是就要錯過正日子,因此路上趕得急,也就少了原本遊山玩水的興致。只是從離開兗州起,成昆就發現陽頂天神色一直有些隱約的不愉,雖然態度一如既往溫和,但是整個人都透著些許沉鬱。成昆原以為這人還在擔心他身上的餘毒未清,但是旁敲側擊一番後卻根本沒得到肯定的答案,心中莫名便有些抑鬱。
因為不習慣兩人之間的氣氛,又猜不透陽頂天心中究竟在想些什麼,成昆只好使了個偏門的法子,想盡辦法逗陽頂天開口,之前那場賽馬便是其一。此法頗為有效,至少一路縱馬過後,陽頂天的神色明顯開朗不少。
可惜一進城,陽頂天便故態復萌,那張臉上的表情又變成了一板一眼的模樣,訂房的時候也是開口便要了兩間。雖說與過去相同,但是他們兩個人才剛剛捅破了彼此之間的窗紙,又是血氣方剛的年齡,正常人應該都會想要與戀人在一處吧?他這副態度便更加明顯的透著不尋常了。
成昆側頭看著陽頂天,他還在一板一眼的吩咐小二第二天一早準備好幹糧飲水等物,似乎根本沒意識到異樣,眉頭頓時微蹙,張了張口,卻又不知該如何詢問,便也拉長了臉一聲不吭的去了屬於他的那間客房,晚飯都不吃便爬上了床。
躺在床上,身體明明很疲乏,但成昆卻有些了無睡意。身邊空了一塊,總覺得背後有些涼嗖嗖,無論如何掖被角都缺了那麼點味道。他心中煩悶,想要夜襲,卻就覺得這麼做未免太失顏面:對方都已經表明了各睡各的,他這般半夜跑去算什麼事兒?
左思右想片刻就逐漸鑽了牛角尖,憤憤然的想著:那人既然要鬧彆扭,那就讓他鬧個夠!大不了彼此一起鬧,看誰先扛不住!
成昆自認他這個人從來都氣量狹窄,不爽便不爽了,沒必要委屈自己忍氣吞聲。可是——一想到陽頂天前所未有的態度,莫名其妙的心虛感便越來越重,一時間腦海中天人交戰,一面是本色叫囂著冷戰繼續,一面是情感告訴他必須謹慎,如此糾結一夜,第二天一早不出意外頂著一雙貓熊眼爬起了床。
那對頗為醒目的黑眼圈成功引來陽頂天的關注,可惜他也只是詢問了幾句,並未多言,對比過去溫聲細語的態度差了不是一點半點。這讓成昆再度確定,他們兩個確實是在冷戰無疑,只是原因——依舊不明。
就這樣一路不涼不熱的到了濟寧,成昆望著許久不見、變得越發似記憶中模樣的街道,心中難得浮現出些許感慨。到了這一步,他反倒不著急去陶府了,反正距離小師妹生辰還有兩日,他打算先行梳洗整理一下自身,再準備好禮物登門。
令他意外的是,自從到了濟寧後,陽頂天便以明教有事為由去了濟寧的分壇,只留下一句「兩日後回來」便消失無蹤。初時成昆並不覺如何,過了一日後,卻忽然感受到了些許孤單的味道。
自從他離開古墓後,除了被抓走並且神志不清的那兩日外,還沒與陽頂天分開過,如今只剩下一個人,先前那種空蕩感便再度襲來。所謂形單影隻,不過如此。成昆對於這種感覺極為不適應,一個人在客棧中呆了不到半個時辰便再也坐不住,乾脆跳起身離開客棧,前往記憶中最繁華的一條街道所在的方向走去。
那條街道距離成昆所住的客棧並不遠,但是半生不熟的路線讓成昆走的很鬱悶,好幾次險些走岔路,走路只需一炷香的功夫被他延長至半個多時辰,中途甚至差點打道回府。
總算到了目的地,先前那些興味也被磨了個乾淨。成昆想到小師妹現在還小,精巧貴重的東西於他無用,便挑了間玉器店進去,打算挑塊玉珮給小丫頭戴著玩兒。
他一身衣衫料子華貴,加上進門後態度大方,掌櫃的才看一眼就知道來了大主顧,因此便很是慇勤的將店中幾件精緻的小玩意兒拿了出來。成昆挨個看過去,那些玉飾雕琢的都還不錯,一時之間還真不知道該挑選哪件好些。
他回憶著陶綵衣小的時候比較喜歡的東西,可惜記憶早已模糊,別說東西,就連她兒時的模樣都已經記不真切了。倒是有一件事記得清楚,上輩子他曾將脖子上的那顆珍珠送給小師妹,以至於小師妹之後便不再佩戴任何掛在頸項上的東西,還笑稱此物是師哥給她的定情信物,定不會讓其他東西與之相提並論。
這一點一直到她與陽頂天訂婚才打破,想起那些往事,過去的錐心之感早已消失,只剩下些許嘆惋:師妹當初雖然選擇了陽頂天,但是他們兩個人之間的感情卻也絕非作假,可惜後來那些事情,讓他對於這段感情徹底失望,比較起來,那日雖然師妹與陽頂天同時死在那裡,成昆記憶中最為深刻的,卻只有陽頂天眼角滑下的血淚。
想著這些往事,成昆的目光不經意間忽然瞥見掌櫃的新拿出來的一隻木盒,那其中殷紅的顏色瞬間便與回憶重疊在一起。他急忙開口道:「掌櫃的,等等!你手裡那個給我看一下!」
掌櫃的詫聞言停下動作,異道:「客官是要看這個?不好意思,這東西已經有人定下了,不能賣啊!」
「先讓我看看!」成昆無視掌櫃的話,態度堅決的走過去,故意攔住了掌櫃的去路。那掌櫃的見他如此,推說不過,只得將木盒遞了過去,口中仍道:「只能看看!這真不能賣,那位客人早已說定了一會兒來取,他是先來的,您看,做買賣總要講個誠信不是?」
成昆卻根本不管掌櫃的在自己耳邊念叨些什麼,只是專心致志盯著木盒中的那塊玉。那是一塊很奇特的玉石,顯然已經打磨過,成水滴狀,上窄下寬,最奇異的是,那水滴尖端還是澄碧的顏色,向下卻逐漸透了血絲一樣的紅線出來,絲絲縷縷直墜而下,到了底部,已是豔紅如血滴。
這般奇異的模樣讓成昆瞬間便想到了記憶中那個畫面,心口一窒,二話不說便將那塊玉握在拳中:「我要了!你開個價吧!」
這般近乎於明搶的模樣讓掌櫃的瞠目結舌,急忙伸手要去扳他手掌,口中道:「使不得!真使不得啊!客官,您快別為難我了,這真不能賣,真不能賣啊!」
但是無論他怎麼說,成昆就是握緊了拳不松手,他一個習武之人,力氣自然不是孱弱如掌櫃的這種普通人所能比,只是他畢竟橫插了一槓,不願明搶,是以不閃不躲,只是又重複了一遍:「不管那人出什麼價,我都加一倍。這玉我要定了!」
「哎!哎!」掌櫃的見他力氣奇大,身法靈活,自知搶不過,氣的連連跺腳,「你這後生,怎麼如此不講道理!你看對方馬上就要來了,我又怎能——」
「掌櫃的!我拿錢來了!」
忽然一道清亮的聲音自門口響起,隨之而來的是腳步聲與推門聲。掌櫃的聽到這個聲音,頓時如蒙大赦,三步兩步跑過去,連聲道:「陶公子您可算來了!您看您那塊血玉,小人正勸著那位小哥吶!」
來人一聽這話便猜出了事情的大概,頓時笑道:「什麼人這麼有眼光,與本少爺看中了同一件東西!」說著順著掌櫃的所指方向望去,正巧成昆轉過頭來,兩人目光一對,齊齊皺起眉,幾乎同時開口:
「怎麼是你?!」
「陶孟竹?」
沒料到居然會在此看到陶孟竹,而且還是這副中氣十足的樣子,似乎之前那件事對他的影響已經消失殆盡。成昆打量了一下他的面色,雖然有些蒼白,精神頭倒是十足的,看來這人恢復的不錯。
見到成昆那張臉,陶孟竹的臉色頓時黑了下來:「你這小子什麼意思?怎麼慣會到處搶人東西?血玉還我!」
「你說這個?」成昆挑起眉,攤開手掌示意了一下,而後利索的合攏,「你不是還沒付賬?那便算不得你的。再說我看中的東西絕對沒有歸還的道理,你還是另選一件吧!」
這般理直氣壯明搶的話也只有他這種皮厚的老鬼開的了口,陶孟竹頓時被氣笑了,一語雙關的道:「你看中的東西?明明是後來者還如此囂張!要是其他人也就罷了,既然是你,小爺倒是不介意活動活動筋骨教訓你一頓!」說著一手握拳在另一隻手掌心虛頂,明顯有些躍躍欲試。
成昆嗤笑了一聲:「你要打?就你現在這副模樣——喂!之前中的毒好幹淨了?」
聽他提起此事,陶孟竹的面色更黑,他身體確實沒完全復原,但是在面對眼前這人時卻無論如何不願示弱,傲然道:「就算只剩半成功力也夠教訓你了!東西還我!不然別怪小爺不客氣!」
成昆自然不會放手,他微微揚起下顎,拋給對方一個蔑視的表情,從懷中掏出幾片金葉子在桌面上擺成一扇,而後轉身便向著門檻走去。
「站住!」陶孟竹頓時大怒,他素來心高氣傲,自然忍受不了成昆如此□裸的蔑視。快步上前單臂抬起攔在門口,盯著成昆的眼睛一字一頓道:「給臉不要臉!別以為有陽頂天在背後支持就能肆無忌憚,小爺最後問你一遍,給還是不給?」
成昆的回答是挑釁般勾起嘴角,眼中明明白白的寫著:你能奈我何?!
陶孟竹頓時大怒,再也顧不得其他抬手便是一掌拍了出去。成昆飛快閃身躲過,身影一閃,已經站在玉器店門口,那般迅捷的身法看的陶孟竹心中一驚,隨即便燃起熊熊鬥志,道了句:「別想跑!」便跟著追了出去。
成昆也沒打算跑,只是在人家店中打架多少有些施展不開手腳,那裡多是玉器,砸碎了可不好賠。再者他也想試試陶孟竹如今的實力,想「當年」他年輕的時候始終被這人壓著一頭,直到後來他死了也沒扳回一局,此時有了機會,更有些躍躍欲試想要一雪前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