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73章 回應天

　戴寒玉伏在身上痛哭了半天，藍汝曜一句話都沒說，他說不出來，不知道說什麼好，這件事真的就是他父親母親的不對，但是叫他親口說父母的不是，他又不能說。

　看到寒玉這樣的難受，他心中也酸楚痛苦，他希望寒玉能找自己訴說，不希望她憋著，但是現在真的說開了，他又難以忍受，看到她痛苦，他心也痛得要命……

　他也想找人訴說，想排解胸中的郁悶，可是……他能找誰說？

　丫鬟在門口猶豫著，不知道進不進來，藍汝曜輕柔的拍著她，溫柔的低聲勸慰著，過了良久才看到丫鬟，正要問什麼事，藍汝逡已經出現在門口，笑著說了句：“稟報了也不來回一聲？叫我在門口好等……”

　聲音突然的頓住，面上露出尷尬的神情，這時才發現，丫鬟還沒來得及回稟，屋裡夫妻倆不知道干什麼，弟妹卻在大哭……

　戴寒玉聽見說話聲，急忙起身捂著臉進了內室，藍汝曜也急忙的迎出去：“二哥。”

　藍汝逡很尷尬：“咳咳，呃……我以為……”

　藍汝曜急忙的笑：“沒事，走，去書房那邊。”回身看了一眼內室，和藍汝逡一起去書房。

　藍汝逡就問道：“你怎麼惹弟妹了？”

　藍汝曜苦笑：“沒有……說起回家了……”

　藍汝逡就明白了，歎口氣點點頭：“也是為難呀……你還不知道呢吧？林濤和咱們一起隨鑾駕回去。”

　藍汝曜點點頭：“已經想到了。”

　藍汝逡就笑著拍拍他道：“沒事……呃，本來是來蹭飯的……現在算了，還是回衙門吧。”

　藍汝曜忙道：“沒關系的一起吃吧寒玉就是一時想起來了……你在跟前還能說些別的，別總是想著那件事。”

　藍汝逡就笑道：“那我就在這裡吃了啊衙門現在收拾，一團亂，連個吃飯的地方都沒有”

　藍汝曜笑著趕緊吩咐丫鬟：“靈慧，去跟廚房說，做幾個好菜”

　兄弟倆在這邊說著話，戴寒玉回裡屋洗了臉，跟藍汝曜發洩了一下，她一直以來想起這件事就郁悶的心情也舒暢了一些，小夢進來怯怯的也不說話，戴寒玉就自己問道：“怎麼了？”

　“剛剛少爺吩咐叫廚房多做幾個菜……”

　戴寒玉明白，她這是告訴自己，堂少爺要在這裡吃飯。點了點頭，她有些訕然。自己好不容易的哭一回，怎麼就叫人碰見了……

　廚房做好了飯，丫鬟擺在飯廳，過來喊她，她才訕訕然的過去。

　藍汝曜急忙的站起來笑著過來迎，藍汝逡也沒有不自在，笑著看著她行禮坐下，道：“弟妹，皇上三日後回應天，咱們到時候一起回去呢。”

　戴寒玉點點頭，看了藍汝曜一眼，他還專門叫二哥再說一遍，難道是還怕自己不跟著回去麼？現在……就算是心裡不舒服，自己也只能跟著不是嗎？

　藍汝曜收到她的眼神，立刻就訕笑撓頭，兩人坐下，藍汝逡笑著道：“不過這三天因為衙門收拾，二哥沒地方吃飯了，每天都來蹭飯的，不知道弟妹可答應？”

　戴寒玉急忙道：“二哥只管來就是了，哪裡還用得著鄭重的跟我說一遍。”

　“我原也覺著不用說，但是汝曜非說，得弟妹同意呢。”

　戴寒玉知道他是開玩笑，就抿著嘴笑著道：“二哥又在開玩笑，汝曜才不會說這個話呢……”她笑看了藍汝曜一眼：“他巴不得二哥能天天來，這邊也沒什麼親人，實在是冷清了很多。”

　兄弟倆都笑了，戴寒玉看了看桌上菜倒是很豐盛，就是沒有酒，奇怪道：“二哥不喝點酒麼？”

　藍汝曜就拍拍腦袋：“對了溫酒，馬上去溫些酒來”

　藍汝逡待要阻止，丫鬟已經去了，戴寒玉笑著道：“衙門應該也沒什麼事了，就叫汝曜陪二哥喝點吧。”

　藍汝曜也點頭，對戴寒玉道：“你還不知道呢，我跟二哥……上次咱們一起喝酒是什麼時候？”他轉頭去問藍汝逡。

　藍汝逡也想了想，道：“好像有幾年了……那時候你還小呢……”

　藍汝曜就道：“二哥也不常回家，就是一年到頭，連面都難得見……”

　藍汝逡笑了一下，搖搖頭。

　酒上來了，兄弟倆就邊吃邊小酌，戴寒玉自己吃飽了，就先告退，他們兄弟倆喝著。

　說著家裡的事，兄弟之間的事，兩一杯一杯的，慢慢的喝得多起來，倒是都覺著這一段時間的相處，兄弟之間親近了很多。

　戴寒玉過來這邊屋子想想，就叫小夢等人開始收拾吧，三天後就走，也該收拾了。

　三天之後，大軍得勝還朝。

　戴寒玉坐在一輛舒適的馬車上，在最最後面的家眷隊伍中，已經走了三、四天了，倒是真的沒有見到林翎。藍汝曜就在前面一點的軍隊中，時不時的就跑回來看看她有沒有事。

　戴寒玉還是這一次才發現，他會騎馬。男人騎在馬上，立刻就感覺不同了很多，藍汝曜騎在馬背上，腰背挺得筆直，俊逸的臉上一直帶著笑。走過家眷隊伍的時候，戴寒玉發現很多回，有些車上的車簾子就悄悄的拉開了，投在他身上的目光也多了很多……

　不過藍汝曜每次都是根本沒注意到，他的眼裡只有她，笑著縱馬奔過來詢問一番，然後在縱馬跑回去。

　戴寒玉一聽見馬蹄聲，就趕忙的把車簾拉開看看是不是他過來了，而十有八九的，都是他。

　一看到他，她就不由自主的臉上帶著微笑，眼睛緊緊盯著他，看著他騎馬來到車前，俯身笑著問：“寒玉，累不累？”

　戴寒玉總是要問一句：“到了哪裡了？”

　因為跟隨著皇上的鑾駕，基本上是大的城府，就會有行宮候駕，只要有行宮的地方，都會住下。因此路上也沒有什麼辛苦，但是卻走的比較慢。

　“前面是一個叫泉州的府”藍汝曜笑著道：“皇上有行宮在這裡，還要住一天。”

　一般要是有好玩的或者好一點的名城，皇上都要住一天。

　戴寒玉點點頭：“哦，”她也當是游山玩水了，而且，她還真的不願意早點回到應天：“汝曜，有什麼好玩的？”

　藍汝曜笑著道：“聽說往前走這一路上的城池，很多好玩好看的，難得皇上也有這個閒心，咱們跟著好好轉轉唄”他看戴寒玉臉上淡淡的，還以為她有些煩了呢。

　“轉我也喜歡呢。”戴寒玉笑：“心情都好了很多”

　藍汝曜就眼睛一亮：“真的”伸出修長的手很快的在她的臉蛋上摸了一下。

　戴寒玉紅了臉，旁邊傳來丫鬟嘻嘻的竊笑聲。

　身後傳來馬蹄聲，一個兵士騎馬過來：“藍僉事皇上召見您”

　藍汝曜‘哦’了一聲，急忙的跟戴寒玉說了一聲：“寒玉，我去看看”看到戴寒玉點頭，撥轉馬頭，‘駕’了一聲，馬放開四蹄沿著隊伍邊奔跑起來。

　慧兒正坐在馬車的後面手裡繡著個手絹，聽見馬蹄聲一抬頭，立刻轉身對著車裡道：“小姐，少爺……藍……過來了”

　她不知道怎麼稱呼好，但是車裡的林翎卻馬上就明白了，她掀開車簾看了看，兩匹坐騎從後面奔過來，前面馬上的人正是藍汝曜。

　身材欣長，騎在馬上英挺卻又不顯得霸氣，眉宇間總是帶著些柔情和稚嫩的天真，嘴角微微的翹著，帶著微笑，似乎心情很愉快……

　林翎心沉了，看著他目不斜視的飛奔了過去，一點都沒有發現自己的存在……

　林翎自己也不明白，之前自己一直看不上眼的藍汝曜，為什麼到了現在這個地步，自己卻又無比的關注起來總是不由自主的去看他，觀察他也許，她的內心深處，是想找出他更多的缺點，令她更看不上眼的毛病，這樣安慰自己，自己之前所作的一切，是沒有錯的

　可是觀察的幾天，偏偏卻適得其反，反而發現了他很多之前自己熟視無睹的好處……

　他很體貼，確實很體貼，之前自己最看不上眼的，就是他的溫柔體貼，認為沒有男子氣概，整天呆在脂粉堆裡，完全的沒有出息至極。

　但是現在，看著他一次次的經過自己的面前去體貼那個女人，她心中又一陣陣的泛酸水，難受的要命

　而且現在看他，感覺跟之前截然的不同，也許是經過了戰爭，他身上多了種讓她耳目一新的感覺，就好像突然的變成了一個偉岸的男子漢……

　之前他對她的冷硬絕情，反而激發了她心中的倔強她現在最想看到的，是這個男人還像以前一樣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看著那個戴寒玉失去他的寵愛，重新變成一個市井破爛

　林翎冷淡的眼睛後面，藏著一叢火熱的激動

　藍汝曜騎馬來到鑾駕後面，下了馬跑步到鑾駕前，早有太監回稟了，出來道：“上車覲見。”

　藍汝曜就上了車，皇上做的車，和一間屋子一樣的大小，裡面也是龍床，書桌等等一應俱全。

　他上去之後，急忙跪地參拜：“參見皇上。”

　“起來吧。”皇上坐在書桌後面，正在翻看書桌上面摞的高高的群臣的奏折。

　藍汝曜站起來，侯在一旁，皇上看著手中的奏折道：“藍僉事，現在有人上奏彈劾你領兵失誤，致使一千兵士陷落韃靼，而你身為主帥，卻毫發無損的回來了，你有何解釋？”

　藍汝曜一聽，立刻就跪倒：“微臣願意領罪”藍汝曜先沒有急著解釋，而是直接領罪，這也是藍汝逡教的。

　果然，皇上道：“當初因何會領著一千兵士孤軍冒入？詳細說來。”

　於是藍汝曜就將當時的情形全說了一遍，只講經過，一點沒有摻雜自己的意見和不滿，甚至連林濤都沒提到幾回。

　皇上聽了，沉默了良久，藍汝曜低著頭一直沒有出聲，靜等著皇上的裁決。

　很久，皇上才道：“因何要走林將軍撤退的路線？”

　“走之前分析，這條路是韃靼人進軍的路線。”

　皇上又沉吟了半響，才點頭道：“藍僉事，這領兵冒進，行軍路線失誤，你是主帥難辭其咎，不過這次作戰也算是將功折罪，今後不可在將私人恩怨帶到戰場，拿將士的生命賭氣”

　“是微臣知罪。”

　“著藍汝曜，任知府衛指揮僉事，回應天即刻上任。”

　“是，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上終於露出了笑容：“汝曜，你也是將門出身，今後要勤習武藝，修習兵法，爭取早日成為侯爺一樣的將才”

　“是謝皇上恩賞。”藍汝曜跪謝。

　出來之後，看到林濤也在車下面候著，太監隨後叫他進去。林濤在進去之前，禿鷲一般的眼神在他身上亂掃。

　藍汝曜笑著躬了一下身，看著他進去了，才轉身上馬。

　到達泉州，皇上下榻行宮，眾人在周圍也住下。

　戴寒玉剛進了屋子，還沒來得及坐下，藍汝曜就進來拉著她道：“走出去好好轉轉。”

　“哎呀，好累想歇會兒。”戴寒玉有點不想動。

　藍汝曜就笑著道：“一整天都坐在車裡居然還累？走吧，二哥在外面等著呢”

　戴寒玉無奈的被他拉出來，看見外面停了輛小轎子，藍汝逡正在轎子旁微笑著看著兩人。

　戴寒玉急忙上去行了禮，都沒來得及問問去哪裡，就被藍汝曜笑著推上了轎出發了。

　藍汝曜和藍汝逡就走著，兩人在前面，晃晃悠悠的說笑著，戴寒玉在看看旁邊，小夢和靈萍等人也說笑著，指著街上新奇的玩意兒驚叫，低聲的笑。

　只有自己坐在轎子裡什麼也看不見。

　戴寒玉歎著氣，不過也不想真的就下來走，到處都是官員還有各府的下人，她隨便的拋頭露面，很不合適。

　很快的，眾人來到一個酒樓前，小二立刻從裡面出來大聲招呼，小轎子一直抬到後院，從後院進樓上雅間。

　這是間鄰江的酒樓，從窗外能夠看見一條寬闊的江面，對面就是個上下貨物的碼頭。現在碼頭上面人熙熙攘攘的，上下船的，卸貨的，放排的，熱鬧的很。

　上樓梯的時候，藍汝逡走在最前面，藍汝曜和戴寒玉跟著他，藍汝曜還在跟戴寒玉指：“看，那邊碼頭多熱鬧……”

　就聽見藍汝逡笑著說：“這麼巧林大人也來這裡吃飯？”

　藍汝曜和戴寒玉同時抬頭，看見林濤正從那邊的一個樓梯上二樓，現在站在廊道那邊，一邊跟藍汝逡互相作揖，一邊鷹眼狠烈的斜斜的看著他們。

　戴寒玉幾乎是立刻發現，林濤身後上來了林翎，臉上似笑非笑的看著兩人。她微微感覺有些奇怪，林翎的表情……很怪異……似乎還很愜意一般。

　藍汝曜和她上了樓，站在廊道上，也笑著行禮：“林大人。”

　林濤微微的點了一下頭，迅速的轉過頭去：“走吧，翎兒”他似乎是害怕林翎覺著難堪，急急忙忙的想帶她走。

　林翎卻沒有著急，反而是先給前面的藍汝逡福身行了個禮：“二少爺。”

　藍汝逡急忙回禮：“林小姐……”他微笑著，就像從來沒見過林翎一樣：“林小姐也出來轉轉？難得難得。”

　林翎也淡笑著：“老在車上坐著也煩悶呢……”她抬眼看他身後的藍汝曜，似乎猶豫了一下，才福福身：“三少爺……”

　藍汝曜很淡的回禮點頭：“林小姐。”

　林翎微微一笑，恬然的半低著頭沒有說話。

　戴寒玉在後面，看著這樣的林翎心裡總有點怪異的感覺，雙方人錯身而過，她和林翎也正視了一眼，戴寒玉微微的點點頭，林翎也微笑著點頭。

　戴寒玉突然的就明白了，自己為什麼感覺怪異。林翎是從來不笑的，很淡然的，今天卻一直在笑……是強撐面子麼？以戴寒玉對她的了解，林翎要是不在乎的人，根本不屑於強撐什麼面子，她根本就放不進眼裡……

　“少夫人，回到了應天，咱們還會經常見面呢。”擦身而過的時候，林翎突然笑著說了這麼一句。

　戴寒玉已經過去了，心裡才訝異起來，她這是……給自己撂話？經常見面？什麼意思？

　她的心中微微的不安起來，一直到林翎他們進了旁邊的一個房間很久，他們坐下也很久了，依然有些不安著。

　林翎……叫她很不安，這感覺自從失去了孩子之後，就一直縈繞在心頭，在內心的最深處，她似乎隱隱的已經承認了，自己確實不是林翎的對手。無論是比計謀還是比內涵，自己都差她很遠……

　藍汝曜休妻，不但是給她一個交代，也是給了她一針強心針，叫失去信心委頓至極的她又活了過來，身邊沒有了林翎的身影，她這才輕松起來，嘴上雖然不願意承認，但是心裡，知道這樣自己才能安心，不然，她會一直的惶恐不安，生活在提心吊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