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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本庶出》第136章
第一百三十六章

年三十,大清早,天空中就開始飄起了雪花,彷彿要為那抹絕色的芳魂送行。

下晌,赫雲連城與鬱心蘭同乘一輛馬車,去安王府憑弔。

明日就是年初一,這時代的人很迷信,覺得新年第一天就上靈堂,十分不吉利,所以京中的權貴功勳們,都趕在今日來安王府或憑弔或問候寬慰。 因此,直接導致安王府的正門和側門全部塞車,定遠侯府的馬車,也只能排在長龍之尾,耐心等候安王府的管事安排客人進府。

赫雲連城的臉色不太好,鬱心蘭也垂著眼簾沒說話。 她雖是很討厭榮琳郡主,可是乍聽到其死訊,心裡仍是不舒服,忽然升起一種難以言喻的哀傷感,為這時代的女子。

論說起來,榮琳算是敢於大膽追求心中所愛的人,若她追求的對像不是已婚人士,鬱心蘭說不定還會覺得她是敢愛敢恨的奇女子;或者,若是連城與其他的男子無異,那麼左擁右抱,雙美在側,亦不是問題。

只可惜,世間沒有那麼多如果,就是郡主,亦是抗爭不過命運。

而且,再重來一次,鬱心蘭亦是會努力要求連城拒絕榮琳的示愛,只不過,若是知道今日的結果,會不會換一種溫和的方式,不將她與許文設計在一起? 鬱心蘭想了又想,卻又找不出溫和的方式來。

情場,果然如戰場啊!

就連她都生出了一點點的內疚感,就遑論連城了,怎麼說,上回榮琳郡主也是為了見他才……

鬱心蘭將手放入赫雲連城的大掌裡,輕輕地道:“別想了。”

赫雲連城閉上眼,轉了轉乾澀的眼珠,輕聲道,“那天她說有極重要的事要告訴我,也不知是真是假。”

之前在莊郡王府,榮琳郡主就來過這麼一出,想用“重要的事”引赫雲連城去相見,換成是鬱心蘭,第一反應也絕對是不相信。

只是人死如燈滅,以往的恩怨隨風飄散,而有些未完成的事,就會瞬間成為疑問:若是真的有重要的事呢?

赫雲連城就有些這樣的情緒,他甚至開始懷疑,榮琳是不是因此事而……這種想法也就是一晃而過,以太后對榮琳的疼愛,不可能她昏迷不醒,也不著人調查一下前因後果的。

宮裡的內廷太監,是專門管理內宮刑責的,辦事手段不輸六扇門的高手,若是內廷太監們沒有查出什麼,就應當是沒什麼了。

馬車又再啟動,赫雲連城便丟開了這些思緒。

男賓走正門,女賓乘馬車從側門直進二門,到了靈堂,鬱心蘭、二奶奶、三奶奶、赫雲慧等同輩之人,在榮琳郡主的靈前上了三炷香,复又出了靈堂,在婢女的引領下,到偏廳和小花廳休息。

總不能上完香就走,加之長公主與安王妃,那是實打實的姑嫂,總要安慰幾句“節哀順變”之類的話。

花廳裡,八寶絞金絲青鸞桐油燈內,長明火燒得正旺,照得屋子裡透亮透亮的。

鬱心蘭穿著一身遍地撒魄梅花的素淨小襖裙,背燈而坐,臉上恬靜又溫柔。

連喝了兩杯熱茶暖胃,這會子有點內急了,她忙招手喚過安王府隨侍的小丫頭,輕聲問了茅廁的方向,跟二奶奶等人打了招呼,自行去了。

解了手後,恰巧雪也停了,鬱心蘭不急著回人擠人的花廳,便裹緊了身上的白狐皮披風,信步沿著抄手游廊慢慢地走。

今日安王府中賓客多,只要是能燒地龍的房間,都利用了起來,隨意經過幾間小廳或是暖閣,都能聽到裡面飄出來的只言片語。

“榮琳郡主還真是可憐,聽說這幾日,就一直沒清醒過來,渾身凍得跟冰塊一樣,婢女們拿熱巾子搓,都搓不熱。”

“唉,說起來,都是那個赫雲少夫人太善妒,若是她寬容一點。二女共侍一夫,不是挺好的嗎?”

“就是,赫雲將軍那麼出色的男子,她也好意思一個人霸著……”

再往後,就是各種對她的聲討了。

鬱心蘭無聊地撇了撇嘴,乾脆到園子裡去散散心。

她不敢走太遠,就在正屋旁的小林子裡轉悠,天太冷,園子裡除了偶爾飛過的麻雀,再無別的生物。

算著時辰差不多了,鬱心蘭轉身回花廳,途經一座小假山時,聽到有人輕聲道:“你不知道,我昨晚都沒睡好,真怕郡主會半夜來找我。”

“你沒做虧心事,怕什麼?”

“不是啊,其實那天我發現……”聲音壓得極低,“郡主從宮裡被抬回來時,腳上的鞋,不是她早上穿的那雙。”

“啊!那、那、會不會是在宮裡踩濕了,所以宮女們給主子換了?”

“是、是嗎?”聲音很是遲疑,“我守了郡主幾夜,她迷迷糊糊的時候,總是嘟囔著什麼,我仔細聽過,好像是……別過來,這樣的話。是不是,鬼差來提人呢?”

“你別盡想些亂七八糟的,小心王妃打你板子。”

鬱心蘭並不是刻意要聽,只不過她以前就愛娛樂八卦,只要聽到有人壓低了聲音,耳朵就會自覺地留意一下。 本是沒覺得什麼,幾個丫頭膽小,怕榮琳的鬼魂而已,可那個小丫頭的最後一句話,卻令她如遭雷劈。

別過來? 榮琳明明是在等連城,病糊塗了,也應該是說,“怎麼還不來”吧?

聯想到榮琳說“有極重要的事”要告訴連城……狼來了的故事裡,那個牧羊的孩子,最後一句“狼來了”,也是真話啊。

說不定,榮琳真的是有什麼事要告訴連城,是會觸及到某些人的利益,還是洞悉了某個陰謀? 所以,讓人給剝了衣服,丟到雪地裡?

若有了這種假設,之前覺得很確實的事,就開始變得不合理起來。

說榮琳想脫了衣服勾引連城,鬱心蘭相信! 可榮琳再傻,也不至於人都沒等到,就先脫了吧? 就算是這樣,寒冬臘月的,脫了也不用個狐皮大氅裹一裹。

只是,之前榮琳就鬧過幾次笑話,眾目睽睽之下,衣襟被扯開也是有的,所以再來一次,大傢伙就很輕易地相信了。

這種猜測,讓鬱心蘭頓感遍體生寒,皇宮內院,竟然也有人敢殺人滅口嗎?

她忙裹緊了披風,快步往溫暖的小花廳而去。

剛轉過月亮門,就迎面遇上唐寧。 唐寧忙笑道:“真巧,陪我走一走吧,屋子裡又熱又悶。”

鬱心蘭自是不好拒絕,又轉身隨著她,沿著抄手游廊,慢慢溜達。 唐寧斟酌了一下,才柔柔地開口求道:“心蘭,聽說長公主和侯爺都很疼你,你……能幫幫我麼?”

鬱心蘭知她指的是赫雲慧的事兒,便道:“不是已經下了帖子,年初八聚一聚嗎?”

說到這個,她就想起來,原本也同時是想幫鬱珍和南平王世子製造點機會的,可聽赫雲連城說,南平王世子之所以要入宮請旨賜婚,是因為南平王不同意他娶鬱珍,所以皇上到現在都沒允了他,只讓他先說服自家父親大人。

她這廂走了神,唐寧卻是不依的,挽住她的手道:“好妹妹,你就幫幫姐姐吧,幫著向侯爺說說情。”

鬱心蘭被受不住這一撒嬌,趕忙道:“好姐姐,侯爺若要反對,就不會允我們請上莊郡王爺,再帶上二姑娘了。”

唐寧一頓,仔細看了她一眼,才道:“你真不知道?”

“什麼?”

“錢勁將軍要回京了。就是那個被侯爺派去梁州平亂的錢勁將軍!他新提升了一名副將,據說驍勇善戰,年輕俊美,文武雙全,侯爺似乎……”

鬱心蘭立即明白了,侯爺大概還是更中意這位未曾謀面的副將,她只得道:“那我就更沒法子了,婚姻大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頓了一下,腦中快速想了想,才將早就想勸,又一直不方便開口勸說的話,給說了出來,“其實,這樣不是挺好?你與莊郡王本就恩愛,何必非要替他納側妃娶平妻的?”

才開了個頭,就被唐寧給打斷了,“你明知我不能……我一直拿你當手帕交的,你可一定要幫我。”

鬱心蘭斷然拒絕,“很抱歉,我真的不贊成男人三妻四妾​​,所以,我不會幫這種忙。”

唐寧急了,“是我自己願意的。不怪王爺。”

“我沒說怪王爺或是誰,如果你們自己願意,又能如願,成親之日我會到府恭賀,可要我從旁助力,我必是不應你的。”

唐寧聽了這話,差點哭出來,“小彤一直說你是個熱心的,為什麼就是不願幫我?你難道怕我委屈了慧姑娘不成?”

鬱心蘭努力緩和語氣,“不是,我知道你性子好。只是我覺得……唉,這麼說吧,太醫只是說你氣血不足,又沒說你一定不能生了,你何必這樣逼著自己?吳為前幾日就動身回師門去幫你找師兄了,或許年後就能帶他師兄回來。你的身子,未必就一定沒希望。”

“我知道你是賢惠,一切為了王爺著想,可你想過這事兒的後果沒有?本朝的律法從不禁止平妻,可實際上有幾家是有平妻的?你想讓王爺儘早能得嫡子,可難道定下二姑娘後,你的身子就不打算醫了,只讓二姑娘為王爺生嫡子?兩府要結親,光這六禮就得幾個月,之後再備嫁,最快也要半年後才能成親。有這點時間,只怕你的身子都已經給醫好了,若二姑娘還沒進門,你就有了身子,又該怎麼辦?這些問題你想過沒有?”

鬱心蘭一口氣說完,見唐寧低頭不語的樣子,心裡就是一嘆,觀念不同的人,果然是難以溝通的,“我想說的說完了,你若堅持要替王爺求親,我也沒道理攔著,但我是決不幫這個忙的。”

唐寧低低地道了一聲,“知道了。”

兩人沉默無語,手挽手地往回走,唐寧徑直乘馬回府了,鬱心蘭一轉頭,就見赫云彤笑著看她。

赫云彤道:“我之前也勸過唐寧,她呀,就是怕別人說她不夠賢惠。”又壓低了聲音道:“那名副將,是我推薦給父親的。”

其實赫云彤的心裡也挺矛盾的,自家妹妹是個什麼性子,她還不清楚嗎? 當主母,不一定能鬥得過小妾,當側室就更不必提了,一定是會被相公忘到天邊去的人,若是與唐寧成了姐妹,以唐寧的溫和性子,倒還有幾分機會,生下一男半女,老了也有個依靠……可她又不願自己的妹妹被人娶了,只是為了生兒育女。 好在天上掉下個俊副將,一下子就解了她的難題,她立即讓丈夫去與父親說,侯爺調看了那名副將的履歷,心下亦是十分滿意。

因此,赫云彤拍著鬱心蘭的肩道:“你比我勸得好。”

鬱心蘭搖頭苦笑,“我其實沒打算勸她的。”

她真的沒打算勸,方才又衝動了一把。 若僅僅是娶二姑娘為平妻,她可能會勸,但若是唐寧他們夫妻有別的什麼想法,她跑去勸,好像要壞人家的事似的。 反正侯爺那邊,她完全不擔心,若莊郡王真以為娶了二姑娘,就能取得侯爺的支持,事實會告訴他,他的算盤就完全打錯了。

長公主在正房裡勸了嫂子一場,紅著眼眶出來了,一家人又乘馬回府。

鬱心蘭回到屋子裡,就將丫頭們都打發了出去,將自己在安王府聽到的話兒學給他聽,“我總覺得榮琳的死有古怪,咱們得好好查一查才行。”

若真的是謀殺,對方既然能殺人滅口,榮琳知道的事,肯定就十分機密,她又著人去請赫雲連城,只怕對方會以為連城也知道了什麼……這樣的話,可就危險了。

赫雲連城微微挑眉,難道真的有古怪,他想了想道:“若真是謀殺……那就必須驗屍。”

可是吳為又不在,赫雲連城會驗,卻是不精的,而且,死者為大,沒憑沒據的,人家怎麼會讓幾個男人翻看榮琳郡主的屍體?

一時間,兩人又都為難起來。

赫雲連城道:“這時節還好,一般至少會停靈三七二十一天,我盡快找到吳為,應該來得及。”

商量完了,鬱心蘭將紫菱叫進來,拿了二十兩銀子,給靜思園的丫頭婆子們添菜,又將分裝好的壓歲荷包分發了下去。

按侯府的規矩,下人們的年夜飯,是每院兩桌十五兩銀子的席面,雞鴨魚肉都有,鬱心蘭再添,就能吃上些海味、野味,再加之大奶奶給的荷包分量十足,下人們都笑得合不攏嘴。

赫雲連城和郁心蘭收拾打扮好,便一人抱著一個寶寶,乘小油車去上房。

侯爺正在上房與甘夫人和長公主說二姑娘的婚事,那名副將聽到了風,立即就修書請再京中的師長代為做保山,顯得誠意十足。

長公主沒什麼意見。

可甘夫人聽說那名副將的父親,只是一名正四品的邊疆守備將軍,當時就不樂意了:“侯爺,這個叫諶華的,怎麼比得上莊郡王?您還說要為二姑娘找個好人家,正四品的官員,算什麼好人家?”

侯爺耐心的解釋,“諶家就只有諶華一子,幾個姐姐都出嫁了,人口簡單,慧兒嫁過去之後,只要侍奉婆婆,有什麼不好?你以為依慧兒的性子,莊郡王能忍她多久?”

甘夫人就是不依,好不容易來個可以依仗的女婿,她如何願放手? 說到最後,侯爺都來了脾氣,“我何時說要草率行事?這不是來跟你商量嗎?今日保山來了,我也言明了要好好考量,總會要親眼見到諶華,看透他的人品再定。”

正好赫雲連城夫妻倆抱著小寶寶進來,侯爺旋即又眉開眼笑,伸出兩手道:“來來來,把爺爺的乖孫子給爺爺抱抱。”

連城忙將兒子交到父親手中,侯爺俊美的面部不再冷硬,柔和成了麵團,甚至還衝曜哥兒擠眉弄眼地逗他笑。 曜哥兒感覺到爺爺對他的疼愛,扯著無牙的小嘴,咯咯地笑個不停。 悅姐兒也被長公主抱了過去,寶貝寶貝的叫個不停。

五爺這時才敢從小廳裡跑出來,小腦袋轉動個不停,一個勁地叫:“給我抱給我抱。”

甘夫人心中不悅,呵斥道:“不許鬧!你也不怕摔著了孩子。”

赫雲徵不高興地撅起嘴,漂亮的鳳目裡盡是委屈,“我抱了幾次了,什麼時候摔過?”

侯爺抱著孫子不願鬆手,長公主便把悅姐兒交給他抱。 赫雲徵立即抱到一邊去玩了,紀嬤嬤緊張地跟在五爺身後,生恐他摔著了姐兒。

這時,西府的大老爺、榮爺、璉爺,以及二爺、三爺、四爺帶著妻子到了,眾人見過禮後依次坐下。 侯爺一邊逗著曜哥兒,一邊問赫雲策話,問他最近看了什麼書,有沒有定時習武之類。 赫雲策恭恭敬敬地答了,二奶奶也在一旁幫腔道:“二爺不敢忘記父親的教誨,每日都有看兵書,練字,修身養性。”

侯爺點了點頭,“你那急進又魯莽的性子,若是能改好,日後也不愁沒有前途。”

二奶奶忙道:“還要請父親多多提攜。”

侯爺淡淡地道:“我只能給他機會,能不能上進,還要看他自己。”

二奶奶悄悄扯了扯二爺的衣袖,二爺忙保證道:“兒子已經痛改前非,日後只會安心差事,不去想旁的那些有的沒的。”

侯爺這才滿意地笑:“若真如此,我明日入宮,便向皇上求情,再給你謀個官職。”

二爺臉上難掩激動之色,一旁的榮爺和璉爺都向他道喜。 大老爺看不得侯爺這般寵愛曜哥兒的樣子,捋著須道:“二弟,不是我說你,你兒子比我多,怎麼孫子卻這麼少?”

二爺和三爺頓時尷尬了,四爺倒是神色自若。

程夫人見狀,不免得意道:“還是我的榮兒、璉兒有本事,說起來,娶妻不就是為了生子麼?二弟你這幾個兒媳婦還真是……唉,要不要我再幫你們兄弟幾個說幾個貴妾?我娘家有幾個侄女,正好到了說親事的年紀,都是顏色生得好的。”這最後一句話,是對著二爺幾兄弟說的。

三爺唇角一彎,差點就要應了,二爺卻黑著臉道:“多謝伯母的好意,我房中有妻有妾,暫時不想此事。”

鬱心蘭捏著杯蓋輕輕刮著茶沫子,悄眼打量程夫人,這人還真是……怎麼說呢,這樣直接地就要將自己娘家的侄女,塞到別人屋裡去,而大老爺在一旁還一副想幫忙的樣子,這夫妻倆都是又蠢又討人嫌,怎麼看都不像是個有心機的。

到底三爺身上的毒,是誰下的?

家里為什麼只有連城和赫雲傑中了毒,赫雲策和赫雲飛卻又沒事?

上回發覺了一點線索後,赫雲傑仍是與往常一般,時不時地到那家澡堂子裡去一次,侯爺派人暗中跟著,卻沒有半點收穫。 她原本的直覺,不是赫雲策,就是大老爺那邊的人幹的,可幾次見到大老爺,都是一副蠢樣子,實在又難以說服自己。

思量間,晚宴便開始了。 侯爺還是抱著曜哥兒不鬆手,用過飯,給小輩們壓歲錢時,給曜哥兒的,也是最大的。 璉爺的兒子半大不小,正是會說話,又不是太明事理的時候,直接就撅起了小嘴,“叔爺爺偏心,我要曜弟弟的那個紅包。”

惜奶奶忙拉著他道:“你別鬧,曜哥兒是你叔爺爺嫡親的孫子,哪是你能比的。”

這話說得真是酸! 鬱心蘭真想當眾翻白眼,小孩子愛攀比就算了,偏是連惜奶奶都是這般,西府的人平日里就佔盡了侯爺的便宜,大過年卻還要跟個奶娃娃置氣,再大的紅包,不也就是幾兩金子的事嗎? 話說出口,也不怕寒酸。

定遠侯眼都不抬地道:“沒錯,個人的孩子個人疼,壓歲銀子掏的是我自己的腰包,我多疼疼我的親孫子,又有什麼不對了?”

惜奶奶臉上一紅,吶吶地道:“侄媳哪敢說您的不是……”

大老爺卻端出兄長的架子,捋著鬍子道:“二弟你這話就不對了。你是一府之長,你要偏心,私下里再偏心,當著這麼多孩子的面,就得公平。”頓了頓又道:“乘著今日大傢伙兒都在,我也正有話要跟你說。”

定遠侯轉眸看了兄長一眼,淡淡地道:“請說。”

“當初你繼承爵位的時候,可是答應過哥哥的,日後會將你這幾個侄兒當自己的兒子看待,一視同仁。以前是榮兒、璉兒放了外任,人不在跟前,有的事我就不好提,可現在不同了,他倆已經在京中留任,職位也是大有前途的,你這侯爵之位又一直沒定世子,他倆按說,也是有資格繼承的。”

不用侯爺回答,甘夫人一聽便惱了,“侯爺又不是沒有兒子,哪有爵位不給自己兒子,給侄子的?真是笑話。”

那程夫人也毫不客氣地回嘴道:“弟妹還是不要說話的好,男主外、女主內,這種事兒輪不到你來插嘴。你應當多跟嫂子我學學,安心在府中管理後宅就是了。爵位承襲之事,自有你大哥和侯爺商量著辦。”

居然拿這種話來堵她的嘴! 甘夫人差點被程夫人氣暈,立即想到了同盟,轉向長公主道:“這裡你的身份最尊貴,你倒是說句話呀。”

長公主坐在那裡跟尊菩薩似的,淡笑道:“這種事,自然是由侯爺來拿主意。”

她只說是由侯爺來拿主意,提都不提大爺,意思就很明白了。 可甘夫人還是嫌她說話沒說清,恨鐵不成鋼地道:“該你拿主意的時候,你不拿主意,別到時候哭!”

二爺和三爺憋了一肚子氣,可這種事又輪不到他們小輩兒插嘴,再看榮爺和璉爺,只垂眸看地,卻不曾謙虛地表示“自己沒有資格”云云,那意思不就很明白了麼? 兩兄弟暗恨得咬牙。

大老爺揪著這話題不放,侯爺卻只是逗弄著曜哥兒玩,直到大老爺氣得鬍子都快倒立了,才淡淡地道:“我的確是答應過大哥,對侄兒和兒子都一視同仁,可這爵位,卻不是我能說了算的。大哥應當很清楚!”

當年人人都認為這爵位是大老爺的,可哪知老侯爺上了折奏後,卻被先帝給改成了侯爺。 原因無他,當時外邦進犯,朝中需要一名運籌帷幄的將軍。

所以說,在這裡談什麼長幼有序、嫡尊庶賤,都是假的,皇上一句話就能否決,爵位都是皇上想封就封,想削就削的,何況是繼承人的人選。

大老爺被噎了個半死,氣呼呼地帶著一家子告辭了。

甘夫人立即又進言,“雖說最後由皇上來定,可侯爺您的意思,皇上總要聽一聽的。”

侯爺只淡淡地嗯了一聲。 一家人守歲守到子時,用過團圓丸、開運餃子,方才散去。

二爺回到屋裡還發了通脾氣,居然連西府那一家子都想來爭了,真是無恥。

二奶奶也極是委屈,抽抽搭搭地道:“父親只知疼著曜哥兒,卻將我生的孫子給忘到天邊去了。”

二爺煩躁地蹙眉,“大過年的哭什麼,真是晦氣!你趕緊再生一個便是了。”說罷發覺方姨娘還抱著姐兒坐在廳裡,便道:“你且回去,這幾日我宿在二奶奶這兒。”

方姨娘在心中冷笑了一下,面上卻是恭敬地應道:“好的。妾身預祝二奶奶早日有喜,為二爺生個嫡子。”

赫雲策發自內心地笑道:“還是你賢惠。”走過去親了親女兒,小聲道:“過幾日我去你屋裡。”

方姨娘躲開二奶奶的視線,朝二爺拋了個媚眼,惹得二爺眉毛一顫,這才抱著女兒,扭著腰肢走了。

三爺和三奶奶那屋裡卻是安靜得多,自打三爺發覺不育了,連房事上都低潮了不少,也算是老實了一陣子,沒再到外面留宿,只歇在三奶奶屋裡。 若是以前,三奶奶自是高興的,可現在吶,歇再多晚有什麼用?

鬱心蘭和赫雲連城卻是躺在床上商量要事。 赫雲連城道:“上回說的引蛇出洞的法子,皇上已經同意了,人選就定了子恆。這陣子皇上肯定會大加獎賞子恆,若是真的有人生異心,應當會派人來暗殺了。”

“那莊郡王有沒有保護?”

“皇上派了劍龍衛。”

鬱心蘭哦了一聲,想起大老爺的話,又問,“怎麼突然敢當面提了?會不會是他們已經做好準備了?”又想到侯爺臉上那天塌下來當被蓋的鎮定自若,“父親是不是已經有對策了?”

赫雲連城笑道:“有了。不過,父親連我也沒說。”

鬱心蘭俏生生地白他一眼,“不想說就不說,難道我還能逼你嗎?”

又說起榮琳郡主的死,兩人無比期盼吳為能早些回來,再夜探一下靈堂。

也不知說了多久的悄悄話兒,更不知是何時入睡的,待兩人醒來,已經辰時了。

兩人忙忙地洗漱打扮,先隨父母一同入宮請安,才回府歇息。

才換下沉重的品級大裝,門房便遞帖子來稱,“仁王妃來拜訪。”

鬱心蘭忙道:“快請。”

鬱玫將養了一個月,氣色看起來不錯,進屋便讓人送上賀儀,輕笑道:“妹妹生產時,我不方便走動,都沒親自過來看望的。”說著便要看孩子。

乳娘將兩位小主子抱了過來,鬱玫便想伸手去抱,哪知兩個小寶寶都哇哇地哭了起來。 鬱心蘭趕忙道:“現在開始認生了,待日後大些,再讓姨母抱吧。”

鬱玫只得作罷,淡笑道:“快百日了吧?到時我一定來賀喜。”又說起這次來的目的,“我陪房裡有個叫石磊的,住得與千夏家近,看中了這個丫頭,就不知你捨不捨得。咱們姐妹倆,也做個親家。”

鬱心蘭含蓄地道:“我自是捨得的,不過也要問一問千夏的意思才好。”說著,便讓人將千夏喚了進來。

千夏一聽這話,臉色隨即變蒼白,忙跪到地上,極是忠心地道:“婢子還想多服侍大奶奶幾年。”

鬱心蘭便笑了,“胡說什麼!再過幾年,你都多大了?女人家的青春可是稍縱即逝的。我原是怕你不願意,原來並非不願意,那我就做主將你讓給王妃了。還不給王妃謝恩?”

千夏心中一滯,她再沒機會接近大爺了嗎? 她這般美貌,卻只能配個奴才了嗎?

鬱心蘭已不管她哀求的目光,讓紫菱取了千夏的賣身契,交給鬱玫,“這個人我就送給姐姐了。”

鬱玫笑著道了謝,又說笑了幾句,便帶著人告辭,千夏磨磨蹭蹭地收拾好包袱,慢吞吞地跟上了仁王府的馬車。

紅蕊與她同車,朝她道:“恭喜妹妹呀。石管事很得王妃信任呢,妹妹以後就是管事娘子了。”

再信任也只是個奴才。 千夏垂著頭沒說話。 紅蕊一路跟她閒聊,回到府中,去向王妃回話,“千夏說,都是四姑奶奶派她去永郡王妃的店舖的。”

鬱玫冷笑,“她當然是這麼說!”

之前千夏猶豫不甘的神色,鬱玫都看在眼中,原本半信半疑的事兒,變得堅信不疑了,若真的還是我的人,哪裡會不願意跟我走? 千夏果然是被王姝給收買了!

難怪自己想辦什麼事都不成。

這段時間府中也在大查奸細,可惜一時之間沒查出來,現在有個現成的,自然是要狠狠地拿捏,好讓那些人驚惶失措,露出馬腳。

……

大年初二,女婿給岳父岳母拜年,到年初三,就沒什麼事了。 溫老爺子剛剛上京,還沒什麼交好的同僚,覺得府中太過冷清,便請上女兒、女婿,還有鬱心蘭與赫雲連城,到府中來聚聚。

溫府之前只是普通商人住的宅子,門較小,侯府這種加寬型的馬車沒法子進去,鬱心蘭和赫雲連城都在正門下了車,走正門進府。

隔壁宅子中的大門,開著一條縫兒,見到侯府的馬車停下,立即打開來,上回帶人來鬧事的那個柯老頭,帶著一個氣質端嚴的老太婆走出來,遠遠地朝她二人拱手,“赫雲大人,赫雲少夫人,新年吉祥。”

都說伸手不打笑臉人,人家這麼客氣,又是老者,兩人只得停下腳步,回問一句,“新年吉祥。”

那柯老頭走到近前,笑盈盈介紹道:“這是內人。”

那柯婆婆一路走就一路打量赫雲連城,眼中的光芒越來越亮。 此時忙側身上前,深深一福。 鬱心蘭和赫雲連城不​​得已,還了半禮,人家雖然是奴才,可不是她們的奴才。

柯婆婆似乎對她二人這般懂禮,十分有好感,笑著讚了幾句,“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

打過了招呼,柯老頭卻不讓開路,一副要深談的樣子,可又沒話題,東拉西扯的,還問起了赫雲連城小時的事情,“早就听說大人英武,這般年紀就功績赫赫,想是小時候,也是吃了許多苦吧?”

赫雲連城跟陌生人可沒話說,抿緊了唇,神色間已經有了不耐煩,直接道:“我是來拜年的。”

柯老頭只得訕訕地笑笑,退開半步,讓夫妻二人進府。

等溫府的大門關上,柯老頭問自家娘子,“是不是跟主子很像?”

柯婆婆的眼角都濕了,“像,尤其嘴角抿起來,微微生氣的時候。”她頓了頓,又遲疑道:“可是,會不會是湊巧?沒有證據,咱們怎麼跟上頭說?”

柯老頭眸光一閃,顯露出幾分陰鷙之色,“這世上哪裡有那麼多的巧合?必定是真的,咱們有了方向,總能找到證據!”

而溫府內,因著都是親戚,人數又不多,就沒分內院外院,都坐在正屋的暖閣裡閒聊。 男人們在一邊聊些男人的話題,而女人們則坐在短炕上,聊著家常。 舅母常氏是出身小戶人家,出嫁前就拋頭露面謀生的,性子開朗,聊起進京幾個月來的見聞,說到開心處,就會哈哈大笑。

表妹不得不提醒母親,“娘,您也悠著點兒,爹爹如今是官兒了,您是官夫人了。”

常氏嘿嘿一笑,“知道,我這不就在自家人面前露露底嗎?”

溫氏與鬱心蘭對望一眼,莞爾一笑。

溫氏遂問起鬱珍的事兒,鬱心蘭有些發愁,“不大好辦。南平王不同意,還不知王妃​​的意思。聽連城說,南平王有三十幾個妻妾,幸虧只得一個嫡子一個庶子,所以韓世子的地位是穩的。韓世子對珍妹妹是不錯,可是……本來娘家就勢微,若是公婆還不喜歡的話,珍妹妹嫁過去,只怕也不好受。”

鬱老爺態度的轉變,讓溫氏體會到了娘家的作用,聽了這話兒,就是一嘆,“珍丫頭也是個沒福的。”

鬱心蘭道:“且看世子的誠意吧。”

南平王就這麼一個嫡子,自然是看重的,若是韓世子能堅持不渝,應當還是有希望的,只不過,南平王爺那三十幾個妾室……鬱心蘭只要一想到這個數字,就是一陣頭皮發麻,換成鬱珍那個柔弱文靜的性子,若是沒婆婆支持,還真怕會被人給連皮帶骨地吞下去。 除非鬱珍能堅強起來,否則,韓世子平日里總有公務要忙,又不可能搬出去住,再心疼她,若總是什麼事都要男人為其出面,隨著時間的推移,男人的心只會被這些日常瑣事給磨得一點不剩。

這話兒,鬱心蘭讓溫氏帶給鬱珍,若是真願意嫁入那樣的高門大戶,就得有十足的心理準備,否則,為了小命著想,還是能避就避。

到了大年初六,吳為便趕回了京城,還帶來了他的師兄。 原本鬱心蘭以為吳為的師兄,頂多三十來歲,哪知竟是個年過半百的老者,卻原來吳為是他師傅在七十歲高齡收下的關門弟子。

鬱心蘭立即就讓人遞了帖子給唐寧,請這位吳師兄給唐寧看診。 吳師兄說唐寧的身子虧損得厲害,要慢慢調養才行,那意思,他有把握治好,於是唐寧便乾脆請他住在了莊郡王府的客房裡。

而赫雲連城與吳為商量了一番,最後決定還是夜探安王府。 因為已經聽到安王府那邊的人說,大過年的停靈不吉利,只停靈七天,就要下葬。 而今夜,就是最後一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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