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百度

　火星上的消息像是一道陰影讓所有人都惶惶不安起來。

　走出門面對火辣辣的太陽和忙忙碌碌的人群時，在基地裡的凝重感又彷彿是一個夢境。

　每一個人的表情都是沉重的。

　「我們現在只能等待敵方的再一次出擊嗎？這太被動了！」晉西澤問，「月球基地不是還有探測艦嗎？」

　「在這種生死存亡的時候連對方是誰都不知道這感覺還真不好受啊。」多洛格揪揪他的大辮子，「哎，蒼，咱能用非常手段嗎？」

　「什麼非常手段？」

　多洛格顯得有點猶豫：「你知道的，我們這些為政府服務的，並不代表最高水準……要不然，怎麼會被抓呢。」

　「……不行。」蒼棲立刻明白了，「想找黑客？黑客能上天嗎？黑客是外星人嗎？」

　「我的意思是，黑匣子裡的信息絕對不止這麼一點。」多洛格無語狀，「你以為是幾百年前的黑匣子嗎只有那麼點東西，現在的黑匣子信息還包括全艦熱能監控，外部聯絡控制等各種，甚至艙位某處熱感應裝置遭到碰觸都會有記錄，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他們不公佈給我們，但是他們研究這些必然需要網絡傳播資料，只要有網絡，對黑客來說，就一切都有可能。」

　蒼棲聽了很是心動，但轉念一想，又否決了：「不行，你給我悠著點，好奇心害死貓，不該你知道的，就別急著找死。」

　「嘿蒼，你得像個年輕人，想想，外星人啊！地球被入侵啊！而且只有我們部門在這個時期被建立了，你明白這意味著什麼嗎？以後我們是要發光發熱的！必須讓他們知道我們的價值！」

　「……你美國大片看多了。」這是蒼棲的第一反應，她拍著多洛格的肩膀語重心長，「年輕人不要那麼衝動，留著命去好奇那些安全一點的事吧，我電視電影看得不多，但也知道，很多事情都是管閒事管出來的，你少動，世界和平，你多事，自找罪受！」

　話剛說完，就見西弗爾在前面笑了一聲，回頭看看蒼棲，道：「BOSS，你可真不像個只有二十多歲的姑娘。」

　見蒼棲刷的瞪大眼，立刻補充道：「不過，我就喜歡這樣的小姑娘！」

　「……你怎麼說我都不會被你勾引的。」蒼棲氣鼓鼓的，拉著陸炅就走了。

　進行了一整晚的會議，幾個人都沒有絲毫倦怠的感覺，反而精神極為亢奮，尤其是首次接觸到獵星事件的晉西澤三人，他們一直在後面低低的討論著，一直到家，蒼棲端上了在路上預定好的早飯，他們還在討論。

　西弗爾語速極快的跟多洛格說著鳥語，多洛格用更快的語速回擊，晉西澤時不時插兩句，但更多的是拿著平板電腦操作著，滿臉激動。

　「吃早飯好吧。」蒼棲放下碗盤，「吃完去補眠好吧，下午還有事！」

　「什麼事！？」三雙亮晶晶的眼睛。

　蒼棲指指已經在乖乖吃飯的陸炅，沒好氣道：「帶我弟弟去水平測試。」

　「……你弟弟水平測試關我們什麼事？」

　「跟著去啊。」蒼棲一臉理所當然，「你們，保護我，我，保護我弟弟，所以，你們保護我弟弟！」

　「……」三人無言以對，晉西澤弱弱的舉手，「我，我不用跟著吧。」

　這下不用蒼棲說話，黑白配先發難了：「我們都去，你還想跑，跟著！」

　吃完飯，陸炅和蒼棲先上樓，進房間前，陸炅忽然問：「水平測試，測些什麼？」

　蒼棲僵硬了。

　她幾乎結巴的問：「金，金阿姨沒給你學習資料？」

　陸炅搖頭。

　「我以為你們商量決定上學，肯定是準備好學習資料的。」

　陸炅搖頭：「我說進行適應本生物年齡的正規的系統學習，她就跟你說我要上學。」

　「所以其實你根本不知道這個年齡該學些什麼？」

　「確切的說，學習，本身對我來說，就很神奇。」陸炅緩緩的道，「通過逐字逐句的講述來灌輸知識什麼的，你們真的不嫌浪費時間？生命這麼短，你們卻要花費大半的時間來睡覺和接受緩慢的知識講述。」

　「那你說該怎麼學？」蒼棲越聽越覺得地球人很冤。

　陸炅不說話了，兩眼無神的看了蒼棲一會兒，忽然道：「概率初步，數據與圖表？」

　「哈？」

　「文言文閱讀，說明文閱讀，拼音填詞？」

　「啊啊？」蒼棲這才明白過來，「你又在腦內瞎百度些啥呢？」

　「嗯，能量守恆定律倒明白，電磁能，內能，機械能……」

　「好吧，這是物理，你在百度初中知識點？」

　陸炅皺眉：「還有化學，生物，歷史，地理，政治……：

　蒼棲聽得頭痛：「很多是吧，不行了，怎麼才能兩個小時補完啊，要不咱不考了？你又用不著。「

　陸炅點點頭：「嗯……」

　蒼棲燃起希望：「那我們不去了？」

　「錄入完畢。」

　「什麼？」

　陸炅看了蒼棲一眼，管自己走進房間，一邊道：「出發了喊我。」說罷，關上了門。

　蒼棲很糾結的回房間，撥通了金阿姨的電話開始哭訴：「阿姨啊！您透個氣上頭到底怎麼想的吧，陸炅連上學是什麼都不明白你讓他去上學啊！下午就是考試了，他教材都沒摸到過啊！」

　「這不是有電腦麼？」金阿姨那兒傳來詭異的嘎嘣聲，蒼棲以她B+的聽力確定那是嗑瓜子的聲音。

　「那也需要時間學的啊！」

　「沒事兒。」阿姨傳來吐瓜子殼的聲音，「我跟你說，你讓他自個兒去找教材，快進瞄一遍，尖子班妥妥兒的。」

　「真的假的？」蒼棲其實心裡有點信。

　「陸炅這種生物我們暫時放棄研究，用科幻點的話說跟我們不是一個次元的，不能以常理度之，你想啊，外星人啊，怎麼著都該緊張死一片人吧，可你等真接觸了會發現，它們不過就是另外一個社會的普通人，有優點也有缺點，陸炅的優點就是跟電腦一樣的腦子，但缺點也有一堆，所以他如果真的幾分鐘搞定九年義務教育你也不用羨慕嫉妒恨，質量是守恆的，他暴露了這一優點，就需要時間來幫我們去尋找他的缺點。」

　蒼棲雲裡霧裡的聽著，問道：「為什麼要找缺點？」

　「沒有永遠的朋友。」金阿姨意味深長，「哎，你是小姑娘，我也不膈應你，只跟你說一事兒，要是敵人是陸炅那樣的生物，人類早八百年就被控制了，所以我們不研究黑匣子就知道不是他們，那他來這兒的目的就有點耐人尋味了，你要是不覺得費心，就真把他當弟弟照顧著，總不會錯的。」

　「……是。」蒼棲心裡亂亂的，「我以前就盼著有個弟弟。」

　「嗯，誒，忘了跟你說，蒼棲啊，你有考慮治眼睛嗎？」

　「……」蒼棲下意識的摸了摸左眼，苦笑，「阿姨，不是我不想治，你知道，我這種傷法，完全治不了。」

　「嗯，你的情況我也清楚，只不過現在有個新項目……哎，等過陣子再跟你說吧，我有事兒先離開下，再見啊。」金阿姨說完就掛了電話。

　「誒誒阿姨不能這樣！給點兒希望啊！」蒼棲對著忙音怒吼。

　「什麼希望？」上樓的晉西澤好奇的問道。

　蒼棲張張嘴，最後還是搖搖頭，垂頭喪氣道：「沒事兒，你先休息吧，陸炅四點半考試，大家三點半集合吧。」

　晉西澤也不勉強，說了句午安就進屋了。

　面對著空蕩蕩的樓道，蒼棲閉上右眼，想像著自己左眼睜著，前方一片漆黑。

　要是能治……

　算了，別抱太大的希望好。

　下午過了一天最熱的時候，等太陽西下，五人收拾了一下，上了飛梭出了門。

　路上蒼棲順手查了一下陸炅即將去的學校，看了一眼險些噴出血來，西弗爾開著車，晉西澤坐在副駕駛座，於是陸炅和多洛格一左一右看過來：「怎麼了？」

　蒼棲抖著手：「這學校……」

　「華希高級中學，很嚇人嗎？」

　「不應該啊……」蒼棲再次打電話給金阿姨，她快受不住了，一接通就劈頭蓋臉的問，「阿姨啊，怎麼會是華希啊？」

　「啊，是華希啊。」金阿姨壓低聲音道，「他自己選的，我們也不好幹涉。」

　「但是阿姨，華希很快就要改成技校啦！」

　「……這，我還真不知道，我不負責這塊啊。」

　「難道讓陸炅去學烹飪？還是汽修？」

　「……我去上面問問。」

　「你讓陸炅去華希？」本地人晉西澤忍俊不禁的回過頭，「首都人民都知道，毀人不倦去華希，你是要你弟弟去力挽狂瀾拯救首都三線學校於水火之中麼？」

　蒼棲拉拉陸炅：「換個學校成不，還來得及。」

　陸炅搖頭：「不換。」

　「為什麼？」

　「我有查資料，那兒校風，自由。」

　「你在哪看到的……」

　「百度百科。」

　「噗……」蒼棲強忍的血還是忍不住吐了，「親愛的，那不是官方認證的啊。」

　「……貼吧也說校風自由。」

　「噗！那更不靠譜！」晉西澤也噴了。

　多洛格更是笑得拍大腿，西弗爾有可疑的抖動。

　「你，你真的知道他們說的自由是什麼意思嗎……」

　「我理解錯了？」

　「反正絕對不是你想的那個意思。」

　「……」陸炅默默的看著窗外，那小樣兒就跟犯倔的叛逆少年，死犟死犟的。

　一直等到到了華希，上頭都還沒反應，蒼棲暗嘆一口氣，看來陸炅真要在這兒讀書了。

　華希高級中學，首都三流學校，提起這個帶有中華希望的美好寓意的學校，人們的第一反應就是，專收差生，專出渣渣。

　進了華希的，再想清純而潔白的出來，幾乎不可能了。

　為什麼這樣的學校還存在？

　……總有那麼多無可奈何的人，總有那麼多不幸運的家庭，總有人需要這樣一個學校，門檻極低，包文憑……

　至少高三的時候，華希肯花錢請好老師來給有志向的人進行集中補課，還不算太差。

　蒼棲手裡過了很多保鏢學員，就是華希出來找不到工作直接進保鏢學校學習的。

　看著眼前還算恢弘的校門，蒼棲嘆口氣，拉著陸炅走進去。

　校園裡綠化不錯，教學樓設計大方，在環境上說還算不錯，裡面人還不少，都往一個方向走著。

　今天一起來水平測試的並不是只有陸炅一個。

　新的教育法對於入學放寬了渠道，對於中考學校不滿意的，或缺考的，或者考好又有別的想法的人，可以提交申請，在開學前再進行一次校內水平測試，當然，這個水平測試不是隨便參加，需要經過極為嚴密的調配，確認了資格以及校方的意願才行，具體什麼樣蒼棲也不是很清楚，她一直是安安穩穩走上來的，二次中考畢竟不是尋常路。

　離考試還有十分鐘的樣子，三三兩兩的家長帶著孩子往裡面走，奇怪的是，雖然大多數都是穿著普通，坐公共空中專線的家庭，但也零星夾雜了一兩個隱約有點不同氣質的人。

　蒼棲明白如果不是她這般經過訓練的敏銳，是看不出這些衣著也很普通的人的差別的，所以她只是與旁邊不動聲色走的西弗爾對視一眼，又看看多洛格，確定他們都有注意到以後，才繼續往前走。

　晉西澤作為學術類天之驕子，這個與他的學習環境幾乎截然相反的學校引起了他的莫大興趣，東張西望好不開心。

　很快孩子們就要進教室了，有個老師在門口檢查准考證，蒼棲把陸炅的准考證遞過去後在教室裡一望，好傢伙，就連華希都有三十多人參加二次中考，看來這世界上和她一樣不善讀書的人還是不少的。

　她心滿意足的後退兩步，忽然感覺身後有人走來，一讓，卻沒讓過，她下意識的一扶，觸手一片冰涼，她一抖，下意識的看去，發現是一個和陸炅差不多大的小孩兒。

　短頭髮，很冷硬的五官，細長的眼睛和細薄的唇，鼻子有點扁，膚色說好聽點是蜜色，說難聽點就是黑，上下透著一股酷味兒。他緊緊抿著嘴，皺著眉，看了蒼棲一眼，粗暴的用手肘把蒼棲推開，往門口的老師走去。

　「唔對不起啊擋著你了。」即使被推，蒼棲也覺得是自己擋了人家的路還後退著走才撞著人，雖然這小子推人的力氣大到算得上狂暴，不過還在可忍受範圍內。

　少年也沒反應，交了准考證走進去，進去前還揮揮手，順著方向看去，是一對中年夫婦，和少年挺相似的外貌。

　蒼棲看了一眼就有點神思不屬了。

　她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總覺得很奇怪。

　摸了摸手指，那種冰涼感彷彿還在指尖流動。

　「怎麼了？」西弗爾走上來面帶微笑，輕聲問道。

　蒼棲從來就不是個怕錯殺一萬的人，直截了當道：「剛才那小孩……不大對。」

　「嗯……」西弗爾沉吟了一下，朝那少年的父母和那少年的背影看了一會兒，點點頭，「多洛格在查了，我在這兒守著。」

　「晉西澤呢？」

　「……他在車裡上網。」

　「果然宅男！」

　考試要三個小時，有些家長等了一會兒就各自離開了，估計是打算等七點半了直接接孩子回去，可那個奇怪男孩的父母卻一直直愣愣的杵在樹下不動，好似高考等待的父母一般，蒼棲雖然多久都能站，但她又沒那份母愛，便和西弗爾商量著輪班來守，西弗爾笑笑道：「我來吧，你回去坐著就行，不就三個小時麼？」

　一個金發碧眼的美大叔這般慈父的樣子，蒼棲還真有些受不住，她臉紅紅的正要往回走，卻接到晉西澤的電話。

　「蒼棲啊，能不能讓西弗爾回車上來，有些生物化學題讓他來看看？」

　「為什麼？」

　「我剛才在玩百度知道……」

　「……然後呢？」

　「然後發現一套卷子。」

　「……恩。」

　「怎麼看，怎麼像水平測試題……」

　「接著說。」

　「提問人是……LJ。」

　「……哎喲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