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戰前

　　「江漢唐有關微核能聲波脈衝管控技術的突破性發現拯救了全世界包含天文、物理、生物、核能等三十九個領域一百八十七個頂尖學者，可能直到他犧牲，他都不知道在他出發前一週利用蔬菜快遞通道郵寄給好友的發明是多麼偉大，而在他犧牲後留下的有關微核能聲波研究資料更是進一步奠定了他在這個領域的重要地位，為了讓世人永遠銘記這個年輕人，聯合國與所有成員國零反對票贊同，全球第一個地面防禦系統中樞控制塔命名為，漢唐。」

　　鼓掌聲響起，所有人站了起來，會場前端主持人的身後，江漢唐坐在辦公桌前微笑著蹺二郎腿轉筆的動作重複了一遍又一遍。

　　「他的證件照用了十年，最近的照片只有這張了。」旁邊，一個年輕人抱胸低聲道，「他甚至不能有一張遺照。」

　　蒼棲看向他，微胖，圓臉，但表情痛苦：「你是……」

　　「那個在蔬菜快遞通道收東西的白痴。」年輕人死死盯著前面江漢唐的影像，眼眶通紅，他指了指蒼棲脖子上掛著的掛墜，「那個，我給他的。」

　　「……」蒼棲不知道該說什麼，摘下掛墜遞給他，「我想這個給你更有用。」

　　「我以為聯合國會把它放進博物館。」年輕人接過這個掛墜，眼淚終於還是流了下來，「我就想，我該求誰，把這個給我。」

　　「他們沒有拿走，我盯著他們拷貝了資料，直接搶了下來。」蒼棲笑笑，「我想總有人需要它，他死得太突然，可能他媽媽，可能他女朋友，總有一個最痛苦的會需要……」

　　年輕人把掛墜鏈子繞在手腕上，緊緊抓著掛墜，點點頭：「失陪了。」

　　「再見。」蒼棲點了下頭。

　　手機忽然響了一下，是鐘有道的專線，讓她現在去前面找他。

　　蒼棲在第一排一堆軍界大佬中看到了鐘有道，幾個月不見，他憔悴了很多，但氣勢更加凌厲。

　　「將軍，您找我。」

　　「蒼棲啊。」鐘有道拉著蒼棲到面前，搭著她肩膀上下看著，嘆口氣，「好姑娘。」

　　蒼棲瞪大眼，呆滯了一會，忽然哭了出來。

　　事情已經過去了三個月，她不是沒有哭過，在她扔手榴彈之後她就流了眼淚，可是現在，已經漸漸平息的情緒卻在鐘有道一句好姑娘中又翻騰起來。

　　她不知道為什麼要哭，可能是壓力實在太大，可能是一切都太複雜，讓她簡單的思維線條已經無法負擔。

　　鐘有道嘆口氣摟住她，拍著背勸道：「乖，別哭。」

　　旁邊的幾個軍裝大叔也走過來，一個中年叔叔用英語也勸道：「這不是你的錯，你沒做錯。」

　　「還是哭出來吧，鐘你好好安慰一下。」

　　「會議還有十五分鐘，足夠了。」

　　蒼棲擦擦眼淚：「鐘叔，你去開會吧，我沒事。」

　　「什麼我去開會吧，你不也要去嗎，就是一直沒空看你，有點擔心。」鐘有道嘆氣，「女孩子就容易想得多，其實真的只是碰巧，他們測試漢唐的發明的時候偶然發現敵人的秘密基地就在附近，臨時緊急出動的圍剿，誰知道就剛好碰上你和漢唐一起被誘捕了過來，這種事情，不是我特地去關照，他們誰都不會告訴你的，你也真老實，沒人跟你說，你就真什麼都不問了。」

　　「活下來，已經很運氣了。」蒼棲抽噎。

　　鐘有道看了蒼棲一會兒，柔聲道：「蒼棲啊，以後這種事情，還會遇到很多，你明白嗎？」

　　點頭。

　　「所以，答應叔，不再為這樣的事情哭，好不好？」鐘有道拍拍蒼棲的頭，「你必須習慣。」

　　「習慣，殺同類？戰友？」

　　鐘有道沉默了一會：「你也是知更鳥的，這三個月，要不是因為你情況特殊，恐怕已經，滿世界處理同類了。」

　　蒼棲驚訝：「這麼多敵人偽裝進來了？」

　　「是的，它們如果割掉骨刺，披上偽裝，和人類很像，還能瞞過掃瞄，還好有漢唐的發明，能夠發現它們，才讓它們的陰謀不至於成功。否則，就這一兩個月，可能人類的科技就大半被外星人把持了，我們將再無進步的可能。」

　　蒼棲聽得一身冷汗：「好陰險！但是也好冒險！」

　　「是的，這次行動它們雖然逃出了大半，但也賠了夫人，給我們留下一大堆研究材料和……證據，這下，可以讓全人類知道這件事了。」鐘有道表情凝重，「雖然它們拖延那麼久都不進攻的原因找到了，但是對我們來說，還是太快了。」

　　一番交談後，蒼棲當然再沒哭的心情，在會議通知下，跟著鐘有道往戰略會議室走去，隨著時間的行進，抗擊外星侵略會議和行動參與的人越來越多，領域和國家也越來越多，從從前單純的幾個聯合國主要成員國和經濟實力較為強大的國家，到了許多小國家，甚至還出現了宗教人員。

　　剛剛打開的門裡面魚貫而出的，就幾乎全是和尚，喇嘛，還有紅衣主教之類的神職人員，都是年齡頗大，神情恬淡。

　　這種穿白褂的科技員，拿槍的士兵和宗教人氏同走一條走廊的感覺還真是有點違和。

　　蒼棲瞄了兩眼，跟著鐘有道往戰略會議室走去，在進門的那一瞬間，一種極為細微的嗡的一聲刷的過去，蒼棲愣了一愣，沒有在意，卻忽然感到身後跟著的一個人踉蹌了一下，她轉身要去扶，卻有人動作比她更快，一個一直站在門邊的警衛直接舉槍向那個倒下的人射去，巨大的槍筒裡射出一個銀色的環，環在出來後立刻變大，環內出現了網狀的藍光，閃著電流的網把倒下的人死死圈裡面。

　　那個人長相很普通，穿著常服，絲毫看不出異狀，但是他兩手先是捂著耳朵部位，緊接著全身都痛苦的抽搐，卻一點聲音都沒發出來。

　　人群中立刻一陣騷亂，警衛隊立刻衝了過來，還有很多科研人員跟在後面，他們人手一根棍子一樣的東西吸附在銀環上，一抬，網內的整個人竟然被抬了起來，他的身下也出現了藍色的光線。

　　已經在會議室裡的人淡定的看了一會兒，就各自提醒示意會議要開始了，蒼棲這三個月一直在滯留各個荒原絕境忙著別的事，並不知道這是什麼情況，一時間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鐘叔，這……」

　　鐘有道拉著蒼棲坐在了一個位置上，輕聲道：「門上的東西就是江漢唐的發明之一，暫時名為音網，我們假設戈達爾文明是蜥蜴主宰地球的另一個進化文明，那麼，總體上講還是有著蜥蜴的特質，比如說，它們不會出聲，還有就是，它們的聽力極強，遠勝於人類。」

　　想到剛才嗡的一聲，蒼棲立刻明白了：「剛才門上那個聲音。」

　　「你感覺到了。」鐘有道讚賞的點頭，「不虧是當過兵的，其他人根本不知道門上有偵測，那是一種聲波武器，雖然幾百年前就有聲波武器，但是江漢唐發明的聲波武器與以前通過空氣共振造成傷害不同，他的發明關鍵就在於，聲音響到直接激發人類的自我保護機制從而暫時失聰，但是卻能直接重創蜥蜴的聽覺系統。」

　　蒼棲驚訝：「原來剛才不是嗡一聲，而是……我聽不到了？」

　　「嗯，特別敏感的人類會有耳鳴的感覺，但是一般人都會暫時失聰，因為太快，甚至快過一眨眼，所以完全沒有感覺。」

　　「那不是逆天了？」

　　「逆天，哈哈，完全沒有。」鐘有道無奈，「要把響到這種地步的聲音壓縮在那麼薄薄的一層，你知道需要多大的能量嗎？」

　　蒼棲思考狀。

　　「別猜了，你猜不出，知道了反而嚇死。」鐘有道拍拍蒼棲的頭，「我們只能確保這一個房間的絕密，就是不知道那群蜥蜴人多久才會發明出相對應的東西來了。」

　　「那這東西當初是怎麼發現蜥蜴人的秘密基地的？」

　　「這個聲音為什麼叫音網，因為它並不僅僅是一束音波，只要有相應的器具呼應，就能在轉瞬間覆蓋一整個區域，蜥蜴人知道自己聽力可以是優點也可以是缺點，所以在基地上做了點防護，恰好和音網衝突，就被發現了。」鐘有道說道，「這就是漢唐系統的第一大功能。」

　　「哎，我在各種苦寒之地待了那麼久，都已經忘了現代社會什麼樣了。」蒼棲作傷心狀。

　　「該你知道的，總會知道的，很多人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但是某方面講可以說，上面在下很大的一局棋，你只是其中一顆棋子，自然看不到全貌。」

　　「嗯，作為一個棋子，我也覺得我任務太重了。」蒼棲嘆氣，「我好久沒見到陸炅了。」

　　鐘有道挑眉：「丫頭，我們不介意你和他太親密。」

　　蒼棲沉默。

　　「哎，隨便你們吧。」

　　前面，會議開始了，蒼棲收到一條短訊，是陸炅發來的：「我就在外面。」

　　她不敢在會議的時候開溜，只能強壓住興奮，回了一句：「自己找食堂吃飯。」

　　「我在家等你。」

　　家？

　　想到小區中那個華麗的別墅，蒼棲有種恍然如夢的感覺，雖說三個月以來工作的地點吃住並不寒磣，可終究感覺不同，她笑了笑，不再回覆。

　　抬頭一看，主持人聯合國秘書長剛講到主題上：「各部門已經接收到任務並開始行動，我們相信全世界一百億人會有一百億種反應，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讓他們接受我們需要他們接受的，其實多的已經不需要多說，這是我們面臨的第一場戰鬥，第一步走不好，剩下的全盤皆輸，我們的特保科已經做好了萬全準備，相信你們自己的武裝力量也已經處於待命狀態，根據最新資料顯示，『灰區』已經做好全面準備，聯絡代碼已發送至你們的郵箱……」

　　「灰區是什麼？」隨著郵箱裡收到新郵件的提示響起，蒼棲悄聲問，她注意到，不乏有人小聲問著身邊的人。

　　「你還是第一個和他們接觸的人呢。」鐘有道道，「後來歸你的屬下多洛格全權負責了。」

　　「多洛格？」蒼棲想了想，「那群黑客？」

　　「是的，世界範圍內登記在案的頂級黑客基本都已經加入了灰區，在不暴露自身地點的情況下提供一切通信科技和網絡安全技術支持。」

　　「那沒登記在案的呢？多洛格不是說沒被發現的才是真高手嗎？」

　　「所以我們建立了灰區，實力達到一定程度的黑客都能進行註冊，裡面是最頂尖實驗室提供的保密服務器，他們可以通過灰區進行以前從未有過的交流，但是每一個註冊的黑客都必須簽署一個協議，具體內容就不說了，反正只要是聰明人就知道地球滅了他們什麼下場……登記在案的黑客本來只有一千一百個左右，但是截止今天早上，註冊人數已經超過了三千。」鐘有道微笑，「我們從來沒有忽視過平民的力量。」

　　「可是，真的所有人都覺得地球滅了是壞事嗎？」蒼棲忽然道。

　　鐘有道一愣，表情沉了下來，不再說話。

　　蒼棲知道自己讓這個嚴肅的將軍不高興了，只能在心裡默默自扇嘴巴，她真的只是一時口快，可她知道，人類中肯定有那麼一群人，會不相信外星人來者不善，或者堅持外星人會給他們帶來進步和繁榮什麼的……

　　這個會議確切的說是個戰前總動員，真正的敵人成了全人類的思想，怎麼樣讓幾萬人類掌握的讓人不敢置信的信息被幾百億人接受，這真的很困難，即使有獵星，即使有眾多準備好的資料，但是依然很困難。

　　更遑論人類被迫接受後會發生的事，末日論，戰爭論，外星人和平論等……光備用方案和突發情況預測都有好幾T的量，實在讓參與人員都有心力交瘁之感。

　　可是，來不及了。

　　很多參與者有時候抬頭望天，都會錯覺有東西在天外虎視眈眈，火星上，月球上，還有土星上的基地偵查結果也不容樂觀，但是人類往太空的探索才剛起步，幾個外星基地完全未成氣候，戈達爾文明至今都不動手，多半是覺得那幾個外星基地完全不成氣候罷了。

　　蒼棲從會議區出來，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在助手的引導下上了飛車一路直達家中，在房間裡看到坐著看電視的陸炅時，忽然有一種想笑又想嘆氣的感覺。

　　她直接從阿拉斯加荒原飛到了北京基地，連家都沒回，沒想到陸炅還是那麼一副說好聽點天然呆，說難聽點死乞白賴的表情。

　　她沖上去一把抱住陸炅就揉頭髮：「有沒有想我？！」

　　「有。」陸炅一本兒正經，「天天想。」

　　「哎呀！迷死人了！」蒼棲作羞澀狀。

　　陸炅表情嚴肅。

　　連帶蒼棲都沒了久別重逢的歡脫感，漸漸收起了笑容：「明天就是全球同步播報了。」她道。

　　「我知道。」陸炅點點頭，「你們的一舉一動，我都知道。

　　「你這麼嚴肅，是想給我撐腰的嗎？」

　　「不。」陸炅點了下手裡的電腦，將面板展示給蒼棲，上面是一列列的題目和數字，陸炅一路下劃頁面，底部是個觸目驚心的九百二十，「期中考試，我全年級第一，老師要求所有試卷都回覆家長親筆簽名和評語，西弗爾和晉西澤都說要代勞，但我明明有家長，我要你親筆簽。」

　　陸炅說罷，抽出電子筆，往蒼棲面前遞了遞。

　　蒼棲扶額：「你不用等那麼久，我並沒有斷網，沒人會阻止你把試卷發給我。」

　　「我知道。」陸炅點頭，「我以為在經歷江漢唐的事情後，知道一個人很需要你，你會高興一點。」

　　蒼棲一愣，看著依然端著電腦的陸炅，想笑，又覺得鼻頭酸澀，無力道：「哎喲，你要是真是人，等長大了，讓小姑娘可怎麼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