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定海

　陸媽媽一直保養的很好，人到中年，紅光滿面，現在透過視頻看著蒼棲，眼眶兒通紅。

　「人家都在恭喜我，說女兒走出去了，有出息，還當了大官，我高興個P哦！」陸媽媽擦眼淚，「好好的女孩兒家，多漂亮的，變成了現在這麼副樣子，我說你打拚什麼？你當兵我都沒攔你，我以為你退伍了就能安心回來坐辦公室，你看看你……我，我真是……」一隻手放在了陸媽媽肩膀上，陸爸爸低聲安慰，轉頭對蒼棲道：「蒼棲，爸爸媽媽總歸是支持你的，好好幹吧，有空回來住兩天。」

　蒼棲手捂著嘴，一直點頭，眼淚流進了手心。

　「前天來了兩個年輕人，說是我們保鏢，還不用工資，住在我們家對面，每天陪著我們進進出出，和和氣氣的，倒比你這親生的還貼心，昨天看他們燒的菜的時候就想，我女兒不知道有沒有這手藝……」陸媽媽平復了過來，開始絮絮叨叨，「前天他們說你忙，不讓我們給你打電話，說你今天自己會打過來，果然啊，還是年輕人瞭解年輕人……」

　「好了，今天又不是休息日，女兒還要工作的，等她空了再說。」陸爸爸開始勸，推開嘟嘟囔囔的陸媽媽，坐到視頻前，長嘆一口氣道，「哎，姑娘長大了。」

　「……爸，我很想你們。」

　「想怎麼這麼久都沒個電話？」

　「……忙。」

　「行，你忙，比你爸媽加起來還忙，那你去忙吧，爸爸要做飯去了。」

　「我以後就不……」蒼棲把那個忙字嚥下去，嘟噥，「爸你嫌棄我了，那兩個保鏢那麼孝順。」

　「還不是沾你的光，好了，掛電話吧。」陸爸爸揮揮手，果斷的掛了電話，風格一如往常。

　視頻光幕消失，被手腕上的手機瞬間收回，蒼棲呆坐了一會兒，忽然一隻手拿著一張紙巾啪的糊上了她的臉。

　「嗷！陸炅，你幹嘛？！」

　「眼淚，擦掉。」陸炅收回手。

　「唔。」蒼棲擦著臉，一把攬過陸炅的肩膀，揉頭髮，「哎呀呀，有弟弟就是好，呼！爸爸媽媽有保鏢，我有弟弟，不虧！」

　陸炅任蒼棲揉，表情極為鎮定，眼睛一直盯著手邊的電腦。

　「你要像小孩，這時候要麼是憤怒的打開我，要麼就是咯咯咯笑幾聲。」蒼棲認真的教育道。

　「咯咯咯。」陸炅面無表情的點觸控屏幕。

　「……我以為你會選擇憤怒的打開我。」

　「憤怒值加上擊打的力量。」陸炅指指衣櫃，「你會直接穿牆飛到過道上。」

　「……」蒼棲心有餘悸的喝果汁。

　西弗爾敲了敲門進來，看到眼前的情景微微一笑：「還真像姐弟。」

　陸炅的房中，蒼棲和陸炅並排盤著腿坐在柔軟的床上，陸炅還在遭蒼棲蹂躪的狀態，兩人同時抬頭望著他，眼神各不相同，但臉竟然有七分想像。

　「廢話，法律上，戶口本上都寫著他是我弟弟，管他裡子是什麼。」蒼棲笑，「什麼事？」

　「……校服送來了，還有書包。」

　「啊哈哈！」蒼棲跳下床，「弟弟乖，來試衣服。」

　陸炅慢吞吞的起來，接過多洛格從樓下帶上來的校服，三兩下就吧睡衣脫得只剩小褲褲，整個人白得發藍，嬌嫩的像個小雛鳥兒……

　雖然天氣依然炎熱，但校服冬裝也已經發下來了，陸炅挨個試了一遍，都很合身，除了蒼棲外其他人都開始回憶自己的學生時代，蒼棲也有學生時代，但她的記憶中滿是熬夜做題而永遠中下流的痛苦，於是避而不談，只是讓陸炅把校服都拿來，拿出針線要在領子內襯繡姓名。

　這是現在學校推行許久的所謂親子要求，為了推進家庭中的親子關係，學校請家長在孩子的新校服上給孩子繡上名字作為標識，關鍵不在於好壞上，無論是名字還是什麼，繡一點東西表示一下就行。

　對於陸炅這個半路弟弟，雖然明知道他沒親情這種東西，但蒼棲還是很想做到最好，陸炅冬裝夏裝運動裝有好多套，她看得頭都大了，卻依然認真在繡。

　於是其他人出去了，陸炅穿上睡衣繼續上網，蒼棲一針一線的繡衣服。

　「人類果然有趣。」陸炅忽然道。

　「什麼？看到好玩的了？」

　「嗯，你看。」陸炅把電腦推到蒼棲面前，蒼棲探頭一看，又是自己的照片，這次居然是自己高中的時候學校運動會穿著運動裝時拍的，那時候和自己沒多大變化，除了兩隻眼睛都完好。

　「這都揪出來了……」苦笑。

　下面寫著她大致的履歷，小學初中高中成績一般，大學落榜，沒有參與二次選擇也沒參與復讀也沒去低一檔的學校而是直接選擇參軍，在軍隊中表現優異，考入女子特勤大隊，一年後因傷退役，在保鏢學校任職，六月份忽然被授予二等功，在某大學進修一個月後正式成為聯合國特保科官員。

　有人問，推薦何來，選拔何來？

　有人答，還用問，當然是潛規則，這閨女身嬌體軟，右眼迷濛，頗得上位者歡心。

　不待蒼棲吐血，下面就有人出來了指責了，樓上紅眼病！現在醫學這麼發達，這姑娘現在還依然戴著眼罩，要麼是完全沒靠誰，真的沒錢治；要麼就是最嚴重的不可復原傷，你為國家傷成這樣還被說成以色事人你樂意不？

　一連串罵戰以後，有人弱弱的問，什麼是不可復原傷？

　有人答，有問題請推度娘。

　有人則直接回答道，看完度娘後請聽本人醫科高材生的見解，初步判斷擼sir的傷乃灼燒傷，說直白點就是，眼球都融化在眼眶中了，懂不？

　擼sir……蒼棲一想就知道說的是自己了，剛才沒噴的血倒是現在噴出來了。

　十幾樓「看了蛋都疼了」的評論後，有人道：「沒上大學就去參軍，退役了也沒選擇繼續讀書，熬著熬著就成了官員，這典型的土鱉血淚奮鬥史，這告訴我們，沒文化不要緊，不要命才是真！」

　「我算是見識到真正的軍功上位的人了。」有人評論。

　這一條又引出不少討論，話題漸漸的被發散開，從軍功竟然真的讓一個平民上位，到這個平民還是個二十多的女孩兒，再說到這次聯合國大會與會的各國家代表團出乎意料的全是本**界大腕帶團，有人真相了一句：「這是世界級軍國主義要萌芽了嗎？要世界大戰了？」

　「求外星人入侵！」

　「求軍功上位！」

　「求……」

　「銅球！」

　「銅球！」

　蒼棲看累了，默默地把電腦推回去，問：「有什麼有趣的？」

　「有趣在，引導和被引導之間，人類思維就這麼被同化和傳承下來，非常容易受影響，又能同時融入自己的思想。」陸炅一條一條認真點著評論，無論是一兩個字的還是許多句的，「你們經常用水流來形容思想，你知道是為什麼嗎？」

　「因為，比較，咳咳，你突然問，我一時還真說不出來。」

　陸炅手指一動，電腦出現了一副地圖，蒼棲一看，正是中國地圖，陸炅調節了一下，放大了長江地圖。

　「你看，你們的長江，發源自冰川，這細細的一條，就是你們最初的思想，然後那麼多的支流灌入，不斷壯大，不斷往下流，無論多少支流匯入，最終被融為一條河流，一直到最後，匯入大海，思維消泯，人體死亡。」陸炅點著東海，「我一直在試圖理解你們的思維方式，雖然有所瞭解，但最終還是借助你們的自然理解了你們人類，你們的學習方式緩慢而浪費時間，這是劣勢，卻也是你們的優勢。」

　「那你們的思維方式是什麼？」

　陸炅搖頭：「說了你也不懂。」

　「……」又被鄙視智商了。

　蒼棲伸了個懶腰，拍拍陸炅：「你好去睡了吧，明天就要去報到了。」

　陸炅點點頭，當即收了電腦，進床就睡。

　痛快到蒼棲都沒反應過來，想想自己爸媽當年怎麼催自己都不肯上床，陸炅真是個好娃。

　拿著還沒繡完的衣服往外走，忽然晉西澤來電，他這兩天一直在基地不知道忙著什麼，此時電話裡的聲音極為低沉沙啞：「蒼棲，過來一趟，有發現了。」

　「嗯，要帶上陸炅嗎？」

　「帶吧，我們已經確定了敵方範圍，可能今晚就能出結果，你們來了也好見證一下。」

　「行，那等下，很快來。」

　蒼棲掛掉電話，按了一下呼叫鈕，回頭剛要敲陸炅的門，門就打開了，陸炅穿著睡衣站在門後道：「等我換衣服。」

　二十分鐘後，所有人到達了基地，又坐上專車直飛天頂山國際天文觀測站，那兒的主觀測廳中四面一片光明熙熙攘攘的滿是人，大多都在外圍計算機旁負責調試，中心一片昏暗中的屏幕前排排坐觀察的只有十幾個人，晉西澤就在一群中老年大叔大嬸中坐著，傾身盯著屏幕。

　屏幕中一片光斑，方框和帶著四根線條不停的在其中鎖定目標然後放大再放大，幾人低頭商量以後會揮手表示跳過還是繼續查看。

　蒼棲這才明白，他們竟然是在觀察一個星系！

　「這是……M31？」蒼棲坐到晉西澤身後的空位上，輕聲問道。

　「是的，M31，你們都知道的仙女星系。」晉西澤雙眼還是死死的盯著巨大的屏幕，聲音近似於低喃，「這兩天時間我們在鎖定戈達爾星的範圍，通過分析理查，也就是蜥蜴人的特性，來判斷他們的星球應有的元素和形態，這個範圍太廣了……」

　一個中年助理拿著一個水壺過來，給了在場的人茶杯中都填滿了水，一個老教授拿著水壺喝了幾口，有些撐不住，捶著腰起身，又捨不得離開，左右望望看到蒼棲，眉開眼笑：「小美女給爺爺捶捶？」

　蒼棲在昏暗中眨眨眼，笑笑上前，坐在老教授後面，把他的靠背設定成腰部鏤空形狀，然後真給他按了起來。

　「哎喲喲！舒服！舒服！上面點兒，那兒老酸了！呼呼！嘶！」老教授捧著茶杯，兩眼還是死死盯著屏幕，一邊嘴裡嘰裡咕嚕的呻吟，身邊即使聽不懂的外國人也忍不住往他們望來。

　「小美女你這手法，專業！爺爺喜歡！哈哈！」老教授一邊誇一邊揮手，「等等，剛才那個區域右下角有團霧你們沒看到嗎？調回去再看看！把折射率和光譜能量表同步顯示出來。」

　畫面立刻回放，紅藍相間的星塵中，鏡頭以放大鏡的形式，分區域顯示每一個小的星系和不明小區域，雖然星星並不大，但一眼能看到大致情況。

　蒼棲手上不停，一邊凝神看四周的人，無論是誰，眼下都一片青黑，幾乎是一口不停的喝著提神飲料，再過一小時就九月一號了，晉西澤一直沒回過家，也就是說他已經在這兒泡了四天四夜。

　「你不需要休息一下嗎？」她問晉西澤。

　「你知道仙女座有多少恆星嗎？」晉西澤還是夢遊一樣的語氣和表情。

　「不知道。」

　「一兆。」

　「一兆是……」蒼棲開始扳手指頭，「個十百千萬十萬百萬……哎喲我去那是多少位數……」

　「還只是恆星。」晉西澤沒等蒼棲數完，「想像太陽系，八顆行星陪伴下，只有太陽一顆是恆星。」

　「那得起碼□兆……」蒼棲不扳手指了，她自己都覺得自己傻了。

　「而我們要找的，不止恆星，還有行星……」晉西澤揉揉眼睛，閃電抬頭，繼續盯，「即使篩選程序排除了大部分，可是依然不可掉以輕心，我們最相信的，還是自己的眼睛。」

　「你們幾個人看□兆行星？」蒼棲看了一圈，「你們絕對會看瞎的，想要我的眼罩嗎？我有一打舊的。」

　晉西澤連瞪蒼棲的時間都沒有，只是抬手左點點右點點：「隔壁，隔壁的隔壁，隔壁隔壁還有隔壁，很多隔壁……都分組在看。」

　「好吧，你說今晚會有結果。」

　「因為按進度，今晚就該看完了，今晚不出結果，那你們還是得來開緊急會議商討第二對策。」

　「哎喲我去，可陸炅明天還得上學。」蒼棲的姐姐心態非常標準。

　「你認為一，我們找到了對方的老窩開始商討對策，二，我們搜遍M31還沒找到對方老窩仍然商討對策的情況下……陸炅還能上學？」

　「他會堅持去上的。」蒼棲肯定道，「你見過他出爾反爾嗎？」

　「好吧……」晉西澤漫不經心的聳聳肩，忽然一指，「放大！」

　屏幕立刻放大，一顆暗紅色的行星出現在眾人眼前。

　人群忽然沸騰了，至少幾個教授全往前撲了，異口同聲的喊：「放大放大！」

　那老教授更是直接站起來湊近去看，蒼棲手上空了，左看右看這星球沒什麼特別的，便轉頭跟西弗爾咬耳朵：「你說這草莓奶糖靠譜嗎？」

　「噗……西瓜奶糖？」西弗爾笑了，輕聲道，「看他們怎麼說。」

　嗡嗡嗡的，誰聽得出他們怎麼說的。

　「不能再放大了，這已經是定海1號望遠鏡的最遠距離，就現在這情況，已經是最遠距和電腦結合的最大觀察度了。」一個研究人員道。

　「定海2號即將問世，將以宇宙視野為目標，必然能夠適應當今形勢，目前定海1號已經是最新科技了，能夠從億萬星辰中提取一顆行星進行類近空觀察……」那人介紹的介紹被晉西澤的手打斷，他道：「別說話了，你們看……」

　這顆行星外星很奇怪，有三重光環交疊籠罩，暗紅色，卻包裹著一群霧濛濛的大氣層。

　「好像和土星光環不那麼像……」有人喃喃。

　「因為那不是碎石帶……」晉西澤往前走，眼睛被屏幕反射出詭異的光，他幾乎是低吟的說道，「只有中間一道是碎石帶，上下兩道，是軍事建築。」

　他激動的轉身：「他們已經有了近地面宇宙防禦建築系統！」

　回應的卻是眾人默默的瞪視。

　「這好像……沒什麼值得激動的吧……」不知道誰低聲嘟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