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乾爹

　當兵的時候，因為長相不錯，在一次軍內閱兵時，蒼棲曾經作為女子特勤大隊的旗手走在隊伍最前面，接受了全場大部分領導和同僚的注目禮。

　這已經是她以為的一生最輝煌的時候這一次以後，她可能戰死，可能退伍，作為一個特勤大隊的士兵，最後的結果也就那樣了。

　卻不想她能有這一天，以一個聯合國官員的身份，走進全世界媒體的聚光燈範圍。

　蒼棲深吸一口氣，在禮儀的接待下，整了整軍裝，抬頭挺胸，走進了會場。

　即使這年頭已經沒有聚光燈的存在，她依然能感覺到比光芒還要灼熱的眼神，嗡嗡嗡的聲音中，她能聽到英語中各種詢問身份的單詞，人人都在問。她是誰？

　要不是事先嚴令禁止使用面部掃瞄物品，蒼棲可以肯定自己的臉已經放在各大媒體網首頁大肆求人肉了。

　蒼棲也奇怪，他們沒與會者名單嗎？

　禮儀引導她走過已經坐了大半人的觀眾席，坐到了邊上前排的座位上，還給她倒了一杯水。

　蒼棲點頭道謝，便目不斜視的望著前方，不再動彈。

　她旁邊是個明顯中東人長相的大叔，這個大叔帶著阿拉伯頭巾，穿著灰綠的軍裝，依稀可見年輕時的俊美，此時卻成了個大鬍子，大鬍子叔叔低下頭道：「lu？」

　蒼棲一愣，點點頭，用英語道：「嗯，我是陸，請問您。」

　大鬍子搖搖頭，也用英語：「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出席了這個會議。」

　這幾天蒼棲跟著多洛格還有西弗爾也不是白混的，聽力總算不那麼渣了，明白大鬍子說什麼後，有些疑惑，據她所知，陸炅的存在依然是最高機密，而且可能一直都是機密，那麼這大鬍子這意味深長的話是什麼意思？

　「聽說，你並沒有接受過高等教育？」大鬍子純好奇的表情。

　蒼棲已經麻木了，點點頭：「嗯，是的。」

　「那看來，你真的很努力。」大鬍子已有所指的望著她的左眼位置，「不可復原傷？」

　「嗯。」不能裝假眼，不能移植眼球。

　大鬍子點點頭：「你有這資格。」

　前面，提示聲響起，會議開始了。

　整個會議主體上沒蒼棲什麼事，唯一的□就是在後半段，秘書長表情沉痛的公佈獵星隕落的信息，並且表明全世界所有國家都已經聯合起來追查原因，相信不久就會有結果。

　媒體的驚呼在蒼棲意料中，她無法想像外界得知這個消息時時怎樣的反應，而在隨後，不等會場中眾人的反應期過去，秘書長朝蒼棲招手了。

　「到你了姑娘。」大鬍子拍拍她的肩膀。

　蒼棲深吸一口氣，站了起來，走到秘書長的身邊，這一屆的秘書長才剛上任一年，是阿根廷人，高大的南美大叔已經頭髮發白，但是氣場十足，他拉著蒼棲走到台前，數千人面前，介紹道：「陸蒼棲，聯合國新建部門特別保衛科的科長，中國籍，中國女子特勤大隊出身，因作戰英勇獲得國家二等功，經過推薦以及多層選拔獲得此職位，她的個人信息和特別保衛科的職能在聯合國官網已經更新，請自行查詢。」

　幾乎是立刻，她就看到對面的遠處的記者們都低下了頭……上網。

　緊張到麻木了以後，就只剩下裝逼了，蒼棲面無表情，保持著微微仰頭的姿勢，與下面的人進行著無聲的對視。

　眼罩和護目鏡的掩護下，沒人能看清她的眼睛，但是也給她平添了猙獰感。

　她略微抬頭，發現在記者們頭頂正上方，有個屏幕顯示著主席台的景象，她正站在高大的秘書長身邊，大蓋帽下黑色的眼罩和帶著反光鏡片的右眼，顯得臉頰更小而蒼白，嘴唇緊抿，極為嚴肅。

　看起來可真不好惹，她想。

　不出所料，剛出會場西弗爾就給他遞上了電腦，上面正是一個網頁，頭版頭條自然是「獵星，隕落？！」，而下面還有行醒目的粗體字寫著：「神秘的中國籍聯合國特保科科長，平民英雄or滄海遺珠？」旁邊是她的正面照。

　滄海遺珠？蒼棲哭笑不得，我還還珠格格呢！

　現在才剛結束會議，新聞內容還不是很深入，只是大致說了一下獵星隕落的消息，即使如此，也已經有了幾十頁的評論。

　打開一看，十條裡面，七條不正經，剩下三條，兩條嚴肅的分析，一條哀悼船員……

　第一次自己登上國內新聞網站門戶的首頁，蒼棲有點看不進這些意料內的評論，轉而點開了自己的新聞，入目就是自己正在低頭看電腦的組圖！

　她刷的抬頭，和正拿著相機圍著自己的人群對個正著！

　「哎喲我去……」她低低的呻吟一聲，第一次感到明星的痛苦，西弗爾見蒼棲終於意識到此刻的情況了，連忙護著蒼棲往工作通道走去。

　有記者想衝上來問問題，立刻就被會場保安給攔住了。

　蒼棲和西弗爾一路走到休息室，裡面還有很多聯合國官員扎堆坐著談論些什麼，見到蒼棲進來，抹汗噓氣的樣子，紛紛微笑，有個白人大叔走過來，拍拍蒼棲的肩膀，很是歡快的嘰裡咕嚕一堆話。

　不是英語，蒼棲傻眼。

　沒等大叔的隨行翻譯走上來，西弗爾低頭在她耳邊道：「他說，以後這樣子的事情還有的是，你得習慣。」

　「我沒法習慣。」蒼棲嘟噥。

　不想西弗爾太專業了，把這句話也翻譯給了法國大叔，大叔哈哈一笑，又嘰裡咕嚕了一堆話。

　「他說你擔負著比一般年輕人還要重的責任，不扛住，不出一個月就會想自殺。」

　蒼棲苦笑，直接對大叔說了句：「3Q。」

　大叔哈哈一笑，走開了。

　「要參加下面的議程嗎？」蒼棲問。

　「按理你是該參加的，你可以不參加中國官員邀請的任何一個會議，但應該參加所有聯合國會議，畢竟聯合國的會議本來就沒多少。」西弗爾道，「不過在經過第一場會議後，我建議你應該找你某些人商量一下。」

　蒼棲還沒想明白時，鐘有道來電了：「蒼棲，七號休息室過來一下，接下來的會議讓你的助手代你參加。」

　剛說完，手機屏幕上就顯示出了七號會議室的方向和距離。

　「接下來的會你幫我參加。」蒼棲掛了電話，「我去七號休息室，到時候再聯繫。」

　西弗爾點頭：「小心記者。」

　「呵呵，說的他們跟什麼似的，我好賴是上過戰場的。」蒼棲笑著，瀟灑的走向那個方向，卻在下一刻看到了旁邊過道奔湧而來的萬頭記者。

　「哎喲臥槽！」蒼棲嚇出一身冷汗，拔腿就跑。

　七號休息室中已經等了十三四個人，只有鐘有道和一個陌生的年輕人是中國人，另外兩個黃種人一看就是阿三和島民，蒼棲進去時，他們正在商量事情，見到她，又低聲說了一會兒後，才陸陸續續離開，連那個年輕人都走了，鐘有道一人留在屋裡。

　「來，小陸，坐。」鐘有道的樣子似乎老了不少，他揉揉太陽穴，嘆了口氣喝茶，拍拍自己身邊的座位。

　蒼棲走過去坐下，問道：「鐘將軍……」

　「叫鐘叔吧。」鐘有道搖搖頭，「以後我就叫你蒼棲了。」

　「耶那怎麼好意思。」蒼棲有些驚訝，鐘有道的名字要是說出去大概國內沒多少人知道，可是進入這個圈子以後才算真正明白，真正的掌櫃，都是不露臉的，至少在軍界，鐘有道一把手無疑。

　「喲呵，我要拉關係你還不情願……」鐘有道笑，「聽我說完，你就樂意了。」

　「我沒有不樂意，就是太意外了。」蒼棲聳肩賣萌。

　「你剛才應該看了網站了吧，大多數都是上面獵星，下面你。」

　「嗯，國人相當關注我，我決定每天打扮好了再出門。」

　「你以為只有國內？」鐘有道笑著搖頭，「不，全球都是這個版面，上面獵星，下面你。」

　蒼棲瞪大眼：「為毛？哦不，為什麼？！」她剛說完就自己明白了：「你們商量好的？」

　「沒錯，我們商量好的。」鐘有道徐徐說道，「輿論是需要引導的，我們不能把外星人入侵的消息一下子就推到人前，必須逐步的來，今天的會議，明天的一個奇怪發現，然後後天或許會說有大量不明人氏走私或者偷渡，其中再來點軍隊不明動向，最好讓人類自己得出結論……外星人來了。」

　「我們把整個過程分為了幾個階段，每一個階段都需要一個另一個話題來搶風頭，到最後一個階段讓人們意識到，我們是在欲蓋彌彰，然後即使他們沒有自己挖掘到外星人的事，我們自己推出來，也能夠更好地讓人們接受。」鐘有道指了指蒼棲，「有哪幾個階段你以後會知道，你只需要知道，第一個階段，風口浪尖的人，就是你。」

　「你不需要高調，只要做你自己，該幹嘛幹嘛，但是無論收到什麼評論或者騷擾，你只要記住，這是你的職責，平常心即可。」

　蒼棲默默地聽著，許久問道：「所以您讓我喊你叔……是想讓別人知道，您罩著我？」

　「嗯，有我在，至少懂事的，不會碰你。」

　事情嚴重到要鐘有道大BOSS來罩，蒼棲流淚了：「都要您來罩了，那不懂事的該有多猖狂，鐘叔，我爸媽還指著我養老呢，我不能有事啊，我爸媽更不能有事啊！」

　「噗！」鐘有道笑了，「你可真會順桿爬，叫得真順溜。」

　「叔啊！保護我爹媽不被騷擾，叫您乾爹都行！」

　「別叫我乾爹。」鐘有道忽然想起什麼似的，拿出自己的電腦，點給蒼棲看，又是那個最大的門戶網站，這時候「滄海遺珠」新聞已經排了兩百多頁，第一頁有一個評論已經被頂了一千多次，評論內容為：「壯哉我大天朝！乾女兒的標準已經從美貌少女升級為獨眼御姐了，這是要多重的口味啊！」

　「………………」蒼棲抿著嘴欲哭無淚，「獨眼御姐什麼的……」

　「這是我讓下頭髮的。」鐘有道淡定道。

　蒼棲極度鬱悶的淡定了……

　「現在還想喊我乾爹嗎？」鐘有道笑呵呵的，「你比我兒子還小，做乾女兒不虧。」

　蒼棲很有骨氣的站起來往外走，氣鼓鼓的。

　鐘有道也站起來，一手拿著茶水一手扶著腰朗聲道：「侄女兒啊，你放心，天朝不會虧待鞠躬盡瘁的人的！」

　「我才不要鞠躬盡瘁！」蒼棲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