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您好,歡迎光臨XX商務會館。」我從櫃檯內站起,起身迎接顧客,過了兩天,後面的X洞都還有點異物感,錢先生的惡行可見一般。
「林昀,你怎麼了?休個假回來像快死了一半。」
「差不多,有點感冒。」我不自在地輕咳一聲,隨便用感冒當藉口搪塞。
幫顧客辦完登記手續,我拿出鑰匙給顧客,再小心翼翼地坐下。
為了這條內褲我傷透腦筋,還也不是,不還也不是。
選擇不還事情就很簡單,裝死。
選擇還的話,用怎樣的方式還?
我破天荒第一次洗他人的內褲,不管要不要還,都得先洗乾淨吧?好,洗乾淨了之後呢?
「孫姐,你有熨斗嗎?」職業病使然,衣服一定燙熨筆挺,總不能拿一條皺巴巴的內褲還人吧?而送內褲到洗衣店熨洗,太隆重了。但若為一條內褲去買一個熨斗,也太小題大做。
「有啊,怎麼?」
「借我燙件衣服。」
「好啊,我明天拿來借你。」夜晚上班無聊時,孫姐多會帶著租來的愛情小說殺時間,她邊嗑著零食邊翻書。
同事到現在多年,孫姐這項嗜好始終不變,真佩服她。
孫姐對我明顯的嗤之以鼻不以為然,她義正詞嚴地還擊,「外遇還要搞得夫離子散,租來的十元浪漫就可作一次夢,安全不怕得病,你說值不值?」
值!
我完完全全地被說服了,這理由冠冕堂皇,堪稱經典。不經一番現實破滅,何能領悟至此,我既同情又感傷,婚姻果然是愛情的墳墓。
愛情。年紀輕時,愛了才做。年紀增長時,每逢友人群聚會,大夥你看我、我看你,愛情?還有這東西嗎?做了再愛。
「這本真好看。」孫姐將書闔上,猶自沉浸在盪氣迴腸的劇情中,臉上流露著少女般滿足的微笑,租來的十元浪漫,威力強大不容小覷。
我側眼看了下書名:『邪佞的X帝』。耳濡目染下,我也懂得一些專業術語,像是邪佞、茱萸、嫩蕊。
嗯……我在心中評價了下,錢先生的手指就是愛情小說裡所說的邪佞吧?
邪惡又刁鑽……邪佞(?)
隔天我拿到了熨斗,下班後,我將那條麻煩的棉質內褲熨平,拿小紙袋裝著,為了能早日物歸原主,我每天帶著它上班。(默)
我等待錢先生再度光臨,或者說,還會來嗎?
半個月過去,錢先生大駕終於光臨,對能不用像癡漢般,每天帶著他人的內褲上班,我松了一口氣。
錢先生這次只有一個人來。
大概也是來歸還內褲的,這時我腦袋很不純潔地想,那天錢先生是否也穿著我的內褲離開飯店?
「您好,歡迎光臨XX商務會館。」我端出誠摯的職業笑容向錢先生如是說。
「要休息還是住宿呢?」
「休息。」
「不好意思,這個時間已經沒有休息了,要算住宿的費用,請問可以嗎?」我繼續例行公事。
「好。」
「這樣一共是三幹三百五十元,麻煩您證件讓我登記一下。」
錢先生將證件遞在大理石的櫃檯上,我假意巡視證件,例行公事。
「好的,找您六百五十元,這是早餐券,用餐時間從早上七點到十點,有任何問題請撥打房間的電話按九。」
錢先生依舊收走一百五十元,留下一張五百元在真皮找零盤上,我不免壞心地想,那件內褲有等值五百元嗎?
約三十幾分鐘過去。
總機電話鈴聲響了。
「您好,這裡是櫃檯,請問需要什麼服務嗎?」
『麻煩幫我拿兩個保險套上來。』
暗號來了。
在孫姐不注意中,我早已將那小紙袋放進西裝口袋裡,今天她帶了另一本小說,我偷覷了下,是上集而已。孫姐將一百元小費放入皮包後,繼續津津有味地看著,沒有質疑錢先生為何沒有帶男伴還需要拿保險套上去。
我再次感激那十元租來的浪漫。
我站在錢先生的房門外,想也知道,紙袋無法從門縫塞進,錢先生打開門,每個走廊都有監視器,我側身背對避開監視器,想速戰速決將紙袋遞給錢先生。
錢先生伸出手,不過不是接過紙袋,而是將我整個人拉進房裡去,門被關上。
「你瘋了,我在上班……唔!」我說完這句,嘴巴就被堵起來,現在我只能慶倖孫姐沒有看到。
錢先生那和手指一樣堪稱邪佞的舌頭伸入我的口中,翻攪著我一池春水,我手舉在空中,猶豫了三秒,三秒而已,最終還是沒有理智地去推開,反而劣根性地按住了錢先生的後腦杓,加深了這個惱人的吻,縱情這偷來的歡愉。
唉唉,難怪古人說偷來的感覺最棒,我在心中歎氣。
心臟如跑百米般地劇烈跳動,清楚每一刻的急迫性,我迎上錢先生不負責任的舌尖,交纏住、彼此繞轉、挑刺,直取每個能極入探索的部位,不甘被錢先生這樣玩弄于掌心,我惡劣地將他的頭髮抓亂,趁機變換角度,享受更多的吻。
上下兩片唇被錢先生輪流毫不留情地啃咬吸吮,我知道等一下嘴唇一定免不了腫起來,這人……太可惡了,我同樣回擊,用力吮咬他的下唇,蓄意讓他只腫著下唇。
至少我兩片一起腫,看起來比較平均。
彼此的呼吸急促交錯著,雙唇傳來陣陣地疼痛,我歇戰,用舌尖舔著他的唇。
錢先生將我的手拉進他的褲子裡。
希望不會真如我所想的,我手指移動確認,摸索內褲的形狀,這人……居然將我的內褲穿在身上。
「想要回去就幫我脫掉。」不負責任的錢先生說。
「那天我穿錯了。」
「我還以為你用內褲故意留下訊息,要我來找你,原來真的是場誤會?」錢先生擺明瞭不相信穿錯這個說法。
去死啦……不想想這裡是什麼地方,容許我一個飯店櫃檯職員離開崗位這麼久,我那件內褲可沒價值五百元,送你一打都行。
「我還在上班。」我迂回地說。
「那下班就可以?」錢先生用言語探測我的底限,雙手摟著我的腰,不讓我離去,他拿出我送還的紙袋。「幫我換上。」
開啥玩笑,幫他換上他的內褲,我不就要拿回我自己剛被別人穿過的溫溫內褲帶回家?
我白眼以對。
「那找地方幫我換回來?」錢先生又自認大方地提供另一個可能性。
不玩了,我推開他,打算走人。
錢先生將那紙袋塞回我的口袋裡,「禮尚往來,既然你也送了我你的內褲。」
「我就說是不小心穿錯的……」我倆都知道,這見鬼的內褲只是託辭,是不是穿錯現在已經不重要了,該再見面嗎?我猶豫著。
錢先生這時向我說:「來,啊。」
我不知道他要做什麼,我疑惑地看著他,張口發出啊的音,他將名片放在我的唇上,用手指按住我的唇。
「含好。」
我沒好氣地拿下嘴上的名片。
「你想找我的時候可以打電話給我。」錢先生狡猾地將球推回我身上。
「好,等我下次需要清槍管時,我會考慮。」我逞口舌之利,惡意地將他貶為泄欲勞工。
「別等太久,太稠容易卡彈。」錢先生明顯笑話我貧瘠的性生活,說完,幫我拉開門,表示談話結束。
真詐。
無端亂我心者是你,遞名片這招卻搞得下次我若主動打電話給他,就是變得我在意他比較多。
我回到櫃檯內,做賊心虛地稍微抿緊下唇,希望不會被發現怠工偷情的痕跡,孫姐埋頭仍看著她的愛情小說。
兩小時後,錢先生辦理退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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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說這樣的一個撩撥,我就會將錢先生故意扔的石子擱在心上,那我的生活也太容易難過了,隨著下唇的紅腫消退,我刻意淡化他的存在,但沒有很成功,因為我沒能徹底地將那紙袋丟棄。
不可諱言,幫錢先生換上內褲的念頭挺吸引我的。
「林昀,你到了沒?」阿丹打電話奪命催,想也知道他結束我單身的意圖有多強烈。
「到了,在你家樓下了,幫我開門吧。」
我不喜歡去吵雜的pub,也懶得上網,今晚阿丹的男友舉辦了個十幾人的聯誼活動,這種小圈圈式聚會的好處就是參加的人已經由主人那方過濾,不用擔心會遇上奇怪的無聊份子;壞處是,一旦看上眼交往或分手,也會鬧得這個圈子人皆盡知。
「林昀,優惠券呢?」一名眉目野蕩的男子走向我,盤膝跟著我背對沙發席地而坐。我好笑地看著他,這樣的家庭式小聚會,大濕的存在就好像將大野狼放進養雞場。
我將一本優惠券拿給大濕,我們公司每隔一段期間都會提供員工住宿優惠,住宿只要六折價,以政策上來說是福利也是變向促銷,畢竟現在經濟不景氣,上飯店消費的人也少了。
「才一本?」大濕睨著我。
「聊勝於無,省著用一點,男人的身體是有額度的,你沒聽過男人終生的精液量就三個寶特瓶?」我取笑他。
「可是鮮榨期只在四十歲之前,四十歲後,或許我連脫衣服的興致都沒了,不趁現在多做一點,老了搞不好我連胃口都沒了。」大濕意興闌珊地看著這十來個物件,顯然裡面沒有他中意的菜。
「你?別人我不知道,你可能很難。」這樣家庭式的聚會,哪能找到幾隻上等佳獸,供他獵食。
「那今晚我們兩個來試試看好了?」大濕開玩笑地摟著我。
「兩個零號,有啥搞頭,別想浪費我三個寶特瓶的額度。」我斜他一眼,沒好氣地推開他,但大濕懶懶地的身體又倚回來。「離我遠一點,要不然人家會認為我死會了。」
「最好你還有想搞,趁四十歲前,多多體驗人生,免得剩下一張嘴。」大濕沒勁地說。
我們用嘴炮來打發這個夜晚,想辦法撐著別早退,好歹都要給主人一點面子,有了大濕在旁邊,別人就會以為我身邊已有了伴,就不會上前打擾,所以我大方地將身體出借給大濕當墊子靠,製造親密的假像。
耳邊斷斷續續傳來其它三三兩兩的對話,像是我對他這麼好,為何他如何如何……或是我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麼?之後有人說:「先認真的就輸了。」
對這結論我不予置評。
「這不一定。」大濕說。
「怎麼說?」我隨口問問,反正現在除了閒聊也沒其它事做,就等差不多十一點的時候,好向主人告辭。
「因為……被認真的搞不好輸得更慘。追人的要是太有體力,哪一天被追的人跑不動了,只能束手就擒,連翻身討價還價的餘地都沒有。」大濕今晚似是有感而發。
「我很難想像你放棄掙扎的一天。」
「別說你,連我自己都無法想像。」大濕起身再去拿了瓶啤酒給我。
我伸手接過,遠處阿丹向我比著今晚OK?的手勢,我也回以OK的手勢,指指大濕,毫不愧疚地拿大濕當擋箭牌。
「喂喂,你這樣做對嗎?被你這麼一指,我晚上就死會了。」大濕抗議。
「啥?」我裝傻。「反正你也沒看對眼的,有差嗎?」
「搞不好多看幾眼就會有順眼的了。」大濕口中雖這麼說,但勾魂眼全場一繞,又沒勁地收回。
「順眼前,也必須先能人眼吧,你有必要這麼委曲求全?」以大濕的條件倒稀奇,我幹物男性格友人皆知,對性欲有如荒漠中的駱駝,久久汲水一次,就能橫渡無數沙丘,直至找到綠洲。
「這太深奧了。」裝傻打馬虎眼的人換成是大濕了。
「看來你似乎有了被追的煩惱。」我取笑他。
「別笑我,早晚有一天輪到你。不是不到,時候未到。」
「我感受到你給我的希望了,下次見面我就帶新歡來見你。」我鐵齒。
「下次到彩虹pub來,我幫你物色幾個,一定比阿丹這裡來勁。」
「我沒興趣,你明知道我不喜歡太吵的地方。」我看著壁上的時鐘,「十一點了,走不走?」
「好啊。」大濕說。我一手撐在沙發椅背上,準備起身,誰知這頭色鬼就趁這時候吻住了我。
最近是怎樣?接二連三被吻。
看得出大濕惡作劇的成分居多,我也豁出去捨命陪君子,算是酬謝主人今晚的招待,盡責提供來賓茶餘飯後的話題。
旁邊口啃聲不斷,大濕連那不安分的舌頭都想伸進來,我閉緊嘴,不讓他得逞,意圖被擋,他吸住我的下唇,這動作讓我想起了錢先生,這下嘴唇回去一定又要腫了。
「兩個零號雖然沒搞頭,但是接吻還是很有看頭的。」大濕調皮地吐吐舌頭,低聲在我耳邊說:「擋箭牌的代價。」
我在他腰側偷捏一把,要他別太過分,熟知,嘴親不到,大濕索性在我脖子留下記號,我不甘示弱,低頭也在大濕脖子狠狠地吸了一下,看誰狠。
現在的我可是單身,若大濕真有了男友,留下這記號回去倒楣的是他。
臨走告別時,阿丹還一再表示意外,原來我喜歡的是大濕這型,難怪介紹了這麼多朋友,我都沒有興趣。
我任憑阿丹抱著這可愛的誤會,沒有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