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____第八章 化友爲敵
「褒曼尼爾的要求究竟是什麽?」
聽沙蒂婭說了半天,偏在最關鍵的地方始終語焉不詳。我心情本就不好,幾番壓抑,終於忍耐不住。
沙蒂婭住了口,伸手入懷,摸出一樣東西。我定睛一看,卻是一枚結界石。
「嗯,既是機密,確實還是謹慎些爲好。」
我口上安慰自己,胸中卻是心搗如鼓。因爲沙蒂婭表情給我的感覺是,她擔心我的反應多過擔心機密外泄。而且恍惚中,褒曼尼爾的這番舉動給我一種熟悉的感覺,好像在地球上的時候,我曾經在中國的某個美女傳說中聽過類似的橋段。那個傳說在我腦中呼之欲出,卻偏偏不肯乾脆的蹦出來。我用力拍了幾下腦袋,還是擠不出來。於是我索性去回憶那個美女的名字,記得那個傳說是用她的名字做得標題,而且那個美女在中國歷史上很有名,而且有名的不止她一個,還有的是……
「四大美女!她是中國四大美女之一的王昭君,那個傳說就叫——」
我還沒來得及爲終於想起故事的名字高興,整個人就像著雷劈中一樣,全身不受控制的顫抖起來。
我抖索著嘴唇,把頸骨擰得格格作響,總算是把視線轉到了絲法蓮露臉上。相較於我的震驚,絲法蓮露現在的表情反而顯得安詳泰然,我喉嚨裏嘰咕幾響,無意識地擠出了那個傳傳說的名字。
「是……昭君出塞。」
剛剛布設好結界的沙蒂婭不明所以的「咦」了一聲,很奇怪地看著我。我這會哪有心思去和她解釋這個傳說的來歷。我現在的感覺就像被拖上陸地的魚兒,拼命地鼓動胸腔往肺裏吸氣,卻始終無法擺脫缺氧的感覺。
我想這時我的臉色一定很嚇人。因爲沙蒂婭與絲法蓮露同時變了臉,一齊站起身伸手來扶我。我任由絲法蓮露扶住我的胳膊,卻一反手捉住了沙蒂婭的手腕,嘶聲喝問:「你這次的任務是不是送我女兒去和親?」
沙蒂婭痛得花容扭曲,卻沒有掙扎,只是擰著臉不解地反問:「和親?」
我怔了一下,方才想到這個詞也是「地球中國造」,於是換了一種問法:「褒曼尼爾那頭畜生的要求是不是要卡奧斯王把公主嫁給她?」
心情激怒下,我手上的力道不自禁地又加重了幾分,沙蒂婭卻反而不再擰著臉,露出如釋重負般的表情。
「你終於猜到了,我一直不知道該怎麽對你開口才好。」
「我猜到了又怎麽樣?難道你以爲我自己猜到這答案就不會生氣嗎?」
在我的暴喝聲中,突然插入一串極清脆的骨折聲響。我垂眼看去,沙蒂婭的手掌軟軟的垂挂著,一驚撒手,不由自主地倒退開半步。
沙蒂婭面上肌肉一跳,卻沒哼一聲痛。用另一隻手托起斷掌,開始祈禱。絲法蓮露也丟開我的胳膊,上前加入祈禱。聖潔的光芒充滿了狹窄的帳篷,溫暖的感覺驅散了繞環我周身的寒氣,柔和的祈禱聲滌淨了我狂燥的怒氣。呆呆地注視兩位皎容端麗,卻秀眉微鎖的神眷之女,我內心剩下的只有慚愧與不安。
坐立不安地等到治療結束之後,我在第一時間用最誠懇的語氣最鄭重的姿態向沙蒂婭道歉,女神官幽怨的一笑:「你對我道個歉,還要刻意擺姿式,不覺得生疏嗎?」被她這麽一笑,我訕訕的答不上話。沙蒂婭低歎一聲,突然注意到一旁的絲法蓮露正在用奇異的眼神打量她,臉色一正,對我說:「你驟逢巨變,心境忽告不寧,這也是人之常情。我不怪你。」
小風波就這樣揭過了,可是大的問題還沒有解決。
我看了在一旁默不作聲的絲法蓮露一眼,對沙蒂婭說:「還有一件事我也要先說聲對不起。」
沙蒂婭也看了絲法蓮露一眼,面帶了然:「我知道了。不過你不應該向我道歉,你應該去外面,去對你準備抛棄的一千二百五十一名將士隨從公開道歉。」
沙蒂婭雖然沒有直接駁斥或責備我,但被她這麽委婉地一點,我才想到,這裏可不是卡奧斯王國的轄域,如果我就這麽劫人離開,留下來的那些人勢必成爲褒曼尼爾泄憤的對象。
不能讓他們就這麽橫死,得幫他們返回卡奧斯境內。不過這樣一來,還得先想法子說動他們走回頭路。至於能不能通過茲羅提隘口,反倒不在我的考慮之內。
我正在動腦筋,絲法蓮露說話了。
「父親大人,您打算把我劫走嗎?」
「放心吧,我不會讓你嫁給褒曼尼爾那頭畜生的。」
「您誤會我的意思了。」頓了一下,絲法蓮露輕聲吐出一句話,險些把我砸昏過去:「我不打算跟您走。」
「你在開什麽玩笑!」我一下子生氣了。「褒曼尼爾雖然長得像獅子狗,骨子裏卻是養不熟的狼、喂不飽的蛇。不管朝廷和議院裏的那幫蠢物怎麽算計,它都不可能在得到你後就變得安份守紀,只會愈發貪婪。縱是捨身佈施,也要看對方有沒有能被感化的慧根。」
「雖然犧牲我,也只能滿足獸人王一時的胃口。但如果得不到我,饑餓的野獸就會馬上破柵而出。」絲法蓮露辯道:「我在經過茲羅提隘口時親眼目睹了獸人的力量,一個普通的獸人也能頂得上三個強壯的人類士兵,而且獸人們個個裝備精良,吃得好穿得暖,又都是天生的叢林戰能手。西方領地的聯合軍與獸人軍相比,無論身體素質、裝備,還是技術沒有一樣可以占到優勢。」
深吸了一口氣,絲法蓮露大聲疾呼:「還有最重要的一點,現在卡奧斯真正的心腹大患是在境內肆意橫行蓋亞侵略軍,雖然現在他們的軍隊被英勇的卡奧斯人民軍隊打敗、打散了,卻還沒有被消滅。要想徹底地消滅這些侵略者需要時間,而爲卡奧斯解放戰爭的最後勝利爭取時間,就是這次和親的任務,也是我的任務,而且不僅是任務。權利伴隨義務,二十年來我無所作爲,卡奧斯人民卻一直用華衣美食供養我,現在就是我爲他們的長久貢獻作出回報的時候。這是我的義務,我絕不會逃避!」
我被絲法蓮露的慷概陳辭震住了。沈默了良久,壓抑著在胸中翻滾的思潮,我對她說:「你說的對。二十年來供你衣食的是卡奧斯千萬人民,關心你感情、啓迪你思想的是淩舞與繆倫兩位陛下,從這層意義上說,這些人才是你真正的父母,你身爲他們的孩子,希望能以自己的力量爲父母分憂解難是你義務,也是你的權利。我這個什麽都沒爲你做過的人沒有資格要求你聽我的話,我也不知道該怎麽以一個父親的立場來對待你。」
說話的時候,我沒有去看絲法蓮露的表情。話說完了之後,我攤開手掌,把沙蒂婭展開的結界收攏成金字塔形的青琉璃石,緊緊握起拳頭,轉身向帳門走去。
「您要去哪里?」
絲法蓮露慌張的足音追了上來。我掀起門簾,望著外面的萬層山巒,一字一句的回答。
「既然你的生命有一半來源於我的給予,那麽我至少有半次行使行父親權利的資格,就讓我用這半次權利來爲你做一件事吧。」
說完這番話,我正準備舉步出帳,突然腰上一緊,回頭一看卻是被沙蒂婭抓住了腰帶,不禁大感頭痛。
見我回頭,沙蒂婭嫣然一笑,萬種風情之間流露的堅定決心不容我忽略拒絕。
我遲疑了一下,終於還是對她許下承諾:「我會回來的。」
沙蒂婭卻不放鬆,追問道:「幾時回來?」
「快則三日,慢則七天。」怕她不信,隨後我又補上一句:「縱是身死肉爛,我的魂魄也一定會回來找你。」
「有你這句話便夠。安心去吧,我會照顧好她的。」
我自己說起話來素不忌口,同樣也不大在意別人的說話方式。可是今天從沙蒂婭這位神眷之女口中聽到「安心去吧」這句話,卻不自禁地打了個哆嗦,內心泛起一層異樣的感覺。
搖搖腦袋把令人不快的感覺甩開,我忍不住偷瞄了絲法蓮露一眼,只見她絞著手指凝望著我們,嘴唇微翹,眼中閃爍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感情,神態似喜似嗔,欲笑還顰,倒叫我看不明白她對沙蒂婭與我的感情抱持的是怎樣一種想法了。
籲出一口長氣,我把萬般雜思一併壓下,卷簾離帳,目光往四下裏一掃,就發現原來畫在營地正中的遠程傳送魔法陣已經消失無影。聯想之前夢魔之君曾言的「有些善後的工作未做」,心有所悟,運起空識靈覺在營地裏一掃,便發現那老傢夥居然藏身在沙蒂婭帳篷的地下。心下又是好氣又是好笑,一道念波傳送過去,我先拔身飛起,隱入雲海,等待夢魔之君來與我見面。
不想我左等右等,那老傢夥始終就不現身。靈識告訴我,它仍然蟄伏在沙蒂婭的帳底,不知道它又偷聽到了什麽,正在悶著發樂。
一半出於不耐,一半不喜它這種行徑,我當下使出奪命連環CALL的手段,一分鐘之內連發十萬次信號,終於把它給拘了上來。
雲海裏凸顯出一張人臉,望見我張口便噴來一腔怨氣:「我正聽到妙處,你就不能多等一會兒嗎?」
我眼睛一瞪,斥道:「從一開始你就不要偷聽,不就不覺得難受了!怎麽說你也是妖魔君主,能不能少幹些這種沒臉的勾當?」
夢魔之君聽了我的話,拿眼把我上下一掃,歎道:「你和人類在一起生活的太久了,雖然讓你的性格變好了些,卻也把你的自由精神給磨蝕乾淨了。現在居然還拿人類的那一套標準來衡量批判我的行爲,我爲什麽要照人類的觀念約束改變自己?」
我啞口無言,呆了一下,說:「你說的不錯,我確實不該拿人類的標準指責你。我們談正事吧,我有幾個問題想請教你,你要是答得爽快,估計還來得及趕下聽結尾。」
「有話快說,有屁快放!」夢魔之君老大不耐煩。
「你知道莫妮卡的下落嗎?」
「不知道。我是在這附近閒逛,她找上門來和我打賭。贏了我之後,她在地面畫了個魔法陣,要求我幫她看守十天,並交待了幾點細節,然後就往南去了。」
「你和沙蒂婭她們抽鬼牌時,是不是有一團胚胎通過傳送陣送過來?那胚胎又到什麽地方去了?」
「是有一團氣味很討厭的血肉被送過來。我照莫妮卡的要求,啓動輔陣改變座標,把胚胎傳送走了。」
隨後,夢魔之君報出了兩串數字,我拿來在記憶中的大陸地圖上一檢索,當時便是一愣,因爲座標所指示的位置,是莫古裏亞境內最大的淡水湖阿什維倫湖,獸人國的首都蘇裏滿便建立在湖的北面。
難道莫妮卡已經征服了莫古裏亞獸人?
這個念頭一掠過腦海,立刻和褒曼尼爾向卡奧斯王國求親、莫妮卡找夢魔之君打賭、沒有設置自毀功能的超遠程魔法陣等事聯繫起來。
突然間我明白了莫妮卡的用心,當我還在算計著逐步削弱她的勢力的時候,她的計劃已經進行到了關鍵時刻,反過來把我算計了進去。
莫妮卡的目標,應該是我和絲法蓮露身上蘊藏有紫荊妖力的鮮血!
恐懼如同冰冷的潮水從我心頭漫出,擴散到全身。我準備降落回地面,把這個危險的發現告訴沙蒂婭和絲法蓮露,卻發現雲海變成了一間沒有出口的牢房。
我仰起頭,望著和雲朵融爲一體的夢魔之君,心中又是憤怒又是不解。
「爲什麽阻攔我?」
「因爲我又輸了。」夢魔之君憂鬱地歎息一聲。「莫妮卡和我打了兩個賭。這第二個賭,就是賭你的分析能力與反應,一切都和莫妮卡的預測一模一樣,因此現在我必須實踐賭約。」
「那是什麽賭約?」
我嘴上咬牙切齒,內心受的震撼卻是無以復加。厲聲質問對方只是一種用來調整自己情緒的手段。
「她要我牽絆你,讓你不能去打擾絲法蓮露與褒曼尼爾的婚禮。」
夢魔之君平靜的回答激起了我無邊的怒火。
「你聽她放屁!打開出口,我不想傷了你!」
「我也不想傷害你。」夢魔之君答道:「希望你能夠冷靜些,不要逼迫我做出不願意做的事。現在的你,不是我的對手。」
「這句話是我要對你說的呀!」
我忍無可忍的舉起雙拳,發力轟向擋住去路的雲朵。然而拳勁方吐出一肘遠,便告潰散,而我體內經脈氣海同時烈收縮,讓我難過的想要吐血,偏偏全身的血液彷彿被掏空了一樣,讓我只能一邊幹嘔,一邊品嘗經脈錯亂的痛苦。
「莫妮卡說了,你經過與黑翼公的一場苦戰之後,十成功力裏最多只能剩下三成,再經過虛無法界的消耗,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現在就算我不還手的讓你打,你也沒辦法傷到我一絲一毫,反而會因爲勉強出招損傷自身。」夢魔之君憐憫地看著我,徐徐道:「我雖然不能理解,但是我知道你現在一定很不甘心。不過形勢比人強,人類有句話叫『好漢不吃眼前虧』,你老實一點就可以少吃點苦頭。」
我現在的感覺確實和夢魔之君所說的一樣,非常非常的不甘心,胸中充滿了懊喪與悔恨,忍不住仰天悲嘯。我在嘯聲中盡情地渲泄憤怒、憎恨與自責,聲嘶力竭仍不停歇,直到把所有的怨氣與負面感情全部吐空之後,才猛地收聲。
事到如今,懊喪與追悔解決不了任何問題,過去的時間無法挽回,過去的錯誤自然也不可能糾正。我的本質是個凡人,記得曾經在某本書上看到過這樣的說法——笨蛋被過去所牽制住,普通人則是向過去學習……想到過去的錯誤,能夠在未來不再犯錯,這就是凡人。
我過去的錯誤就是自以爲是,把自己的智慧與能力估量的太高,行事總脫不了輕浮的作風。從現在開始,我要學著把自己看笨一點,做事扎實一點,就算不能避免仍然被莫妮卡算計,至少可以讓自己露出的破綻少一點,也就能夠多保留一分力量保護自己或他人。
想到這裏,我開始檢視自己的傷勢。依照正常情況,我當可在兩天之內養好傷勢,不過如想恢復十成功力,卻需花上六天時間。這就是我爲什麽會對沙蒂婭承諾「快三慢七」的理由,當時是想養好傷後,用一天時間去刺殺褒曼尼爾,沒有了新郎,這樁荒誕的政治婚約自然作廢。卻不想半路殺出這麽一檔子事,夢魔之君雖然無殺我之心,但爲了它自己的安全和信用考慮,想必會用些手段,讓我沒辦法安穩療傷,拖延時間等待婚禮結束。
從此地到獸人國的首者蘇裏滿,大隊人馬步行至少需要十天時間。那時莫妮卡的準備工作想必已經完成,只等人到,便可以馬上舉行儀式——不是婚禮儀式,而是解除輪回之門的最後封印的儀式。只要輪回之門開啓,藉由魔界的雄厚瘴氣之助,迪亞波羅可以在瞬間重組魔體,號令萬魔,把死亡與毀滅播向大地。
所以我務必要在十天之內突破困境,再晚就來不及了。
算過日期,我又推測夢魔之君可能會採取哪些干擾手段,擬好了應對之策。之後,我連看也不再看夢魔之君一眼,瞑目結印,收心斂神,內視臟腑,順經脈,平氣海,漸漸性已養純,神已入定,進入物無兩忘的境界。
第一天,風平浪靜的過去。
第二天,夢魔之君便開始用精神力刺激我腦部掌管痛覺的區域。明知擋不住它,我沒有浪費功力去抵擋,只是咬牙堅忍,用毅力支配肉體,慢慢去適應痛楚。
第三天,夢魔之君一開始仍舊沿用前日的招數,我控制表情變化虛以委蛇,待到它發現我的肉體恢復速度較昨日快上不少的時候,已經過去了大半天。於是它轉而刺激起我腦部的快感中樞。
刺激痛覺中樞與刺激快感中樞,手段看似雷同,其實不然,因爲快感比疼痛更容易腐蝕人的抵抗意志。尤其在剛剛經歷了巨大的痛苦折磨之後,突然接觸到極樂的滋味,我整個意識幾乎都陷了進去。如果不是事先猜測到夢魔之君會採取這種手法,我事先在腦部一隅採用不安定的結構方式凝縮起了一團精神力,一旦發生我無法用意識繼續進行控制的情況,精神球就會崩潰,放出的能量刺激腦部神經,於千鈞一髮之際拉回了我的部分意識。
之後,我與夢魔之君進行了整整一天的意識拔河,一點點地將意識從無底的極樂深淵里拉上岸,其間不乏反復。等到我的大半意識脫離深淵之後,夢魔之君終於退出了對抗。之後約莫有六個小時它沒有再來打擾我。
時間進入第五天,夢魔之君捲土重來,新的招數不脫我之前的預料。於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淹,雖然不無影響,但效果甚微。等到第六天入夜時分,我的傷勢已然痊愈,功力也恢復了四成。
於是,夢魔之君不再留手,動用了最後的法寶——靈犀問心鏡,將我過去犯下的罪衍在我的精神世界中一一再現。如果不是我有擺脫過去牽制的決心,過去又曾經爲此經歷了一番煉心之苦,恐怕早就精神崩潰。
可是夢魔之君也有它的手段,它並不是簡單的在我眼前放映過去,而是把我貶入它重現的歷史中,從不同身份、不同年齡、不同性別的不同生物的角度去經歷、去體驗那種被威脅、被羞辱、被折磨的感覺,刺激我良心的同時試圖剝奪我的勇氣,進而瓦解我的抵抗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