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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荊之月》第82章
第九回____第七章 獸王國書

  「看我都忘記了,我剛才去覲見了長公主殿下。殿下說她想見你,就和我一起過來了。不過半路上我聽見你的叫聲跑快了幾步,殿下的步子小,不過現在應該也快到了吧。」

  「什麽?」我登時大驚失色,正想要拒絕,帳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然後門簾一晃,我在夢中見過的青發公主提著袍子,帶著一身的陽光闖了進來,一邊喘息一邊口齒不清地問道:「沙蒂婭姊姊,父親大人他沒……」

  焦急的詢問聲在絲法蓮露的目光落在我身上的同時戛然中斷,我像被美杜莎的目光照住一樣變得全身僵硬,眼看絲法蓮露手提著袍角,同樣一臉不知所措的僵立在原地,彼此目光相接,我感覺全身的血液都沖上了頭頂,絲法蓮露因爲激烈跑動而充血的臉蛋,卻突然發白,身體還在微微地顫動,這種表現到底是激動?還是恐懼?我怎麽覺得她眼裏流動著悔恨的光芒?

  沈寂的對峙不知道維持了多久,最後還是沙蒂婭挺身而出打破了僵局。她跨入我與絲法蓮露之間,隔斷了我們膠著的視線,然後微側轉身,語氣莊重的向我介紹絲法蓮露的身分。

  「我來向你介紹一下,這位是卡奧斯王國的第一公主絲法蓮露•繆倫殿下。」

  絲法蓮露反射性的隨著沙蒂婭的介紹向我行了一個屈膝禮,然後才露出從睡夢中驚醒的表情,順勢放下了一直拎在手上的袍角。

  這時,應該是輪到沙蒂婭向絲法蓮露介紹我了。可是,我的理性已經被絲法蓮露沖進帳時的那一聲「父親大人」給完全擊碎,因此當沙蒂婭的手掌劃向我的時候,我喃喃地吐出了一句在清醒狀態下絕對不會有的疑問。

  「我真的是你的父親嗎?」

  話一出口,我就意識到自己提出了一個什麽樣的蠢問題。果然,剛剛融化的沈默堅冰因爲我的這一句問話再度凝結起來,而且變得更冷更厚,沈甸甸的壓在每一個人身上。長時間承受這種冰寒的壓力,讓我覺得自己的血液都開始凝固,骨頭發出了炒豆般不堪重負的聲響。這時地面上要是有一個洞,哪怕那是直通地獄的黃泉死穴,我也願意鑽下去。

  「是夢魔之君告訴你的吧。」

  仍然是沙蒂婭打破了沈默的堅冰。我僵硬地點點頭,只聽她輕歎一聲,走到絲法蓮露身邊。還沒說話,絲法蓮露就像個溺水之人一樣緊緊地抓住了她,眼中滿是說不出的慌亂。

  「姊姊,你別走。」

  「我不走,你也別緊張。你仔細看吧,那個人也和你一樣慌張的不知所措,說不定還要更糟。你好歹一直知道有他這個父親存在,可是那傢夥卻是直到幾分鐘之前才瞭解到自己還有你這麽大的一個女兒。要比較的話,無論心理準備還是立場你都比他有優勢。現在正是把他欠你的二十年份的零花錢加上利息一口氣討回來的最佳時機,勇敢的去吧。」

  沙蒂婭一邊爲絲法蓮露打氣,一邊不動聲色地轉到她的身後,在背上輕輕推了一把。絲法蓮露不由自主地邁動雙腳,機械地向我走來。隨著思想轉爲行動,她的情緒逐漸鎮靜,每向前邁出一步,都比上一步更加自然,等到她走近我身前,表面上已經完全看不出不自在的樣子,卻有另一種強烈的疏遠感向我襲來。

  其實在絲法蓮露舉步向我走來的那瞬間,我生出了一股強烈的欲望想要轉身逃跑。之所以沒有實際採取行動,一方面是我不想再用逃避手段解決問題,拼命地催谷勇氣;另一方面則是由於站在絲法蓮露背後的沙蒂婭投來的恐怖眼神。以前我從來沒有見過她用那種惡狠狠的眼神瞪我、威脅我,因此我很確定如果自己逃走的話,今後一輩子都沒辦法再靠近她,更罔論取得她的原諒。

  基於以上兩個理由,我擺脫了本能衝動的影響,成功控制住身體,把全身的力量都施加在雙腳上,使其能牢牢地釘住地面。同時暗下決心,等到絲法蓮露一停下腳步,自己就主動開口說話。

  我的想法是絕對真誠,可是等到絲法蓮露真的停下腳步,我一掀嘴皮子,卻是張口結舌,不知道該怎麽開場才好。

  這種時候,總不能說什麽「你好」「初次見面,請多關照」之類的話。至於問她過得好不好?感覺實在是很一般而且笨拙,我希望能用第一句話消除橫亙在彼此之間的尷尬氣氛,所以那應該是一句不平凡的臺詞,那種感覺在我心頭盤旋,可始終組不成完整的句子。

  最後,我在沙蒂婭眼神的催促下,勉強擠出了一句話。

  「絲法蓮露這個名字,是最美好的禮物的意思吧?」

  絲法蓮露無聲地點了點頭,卻沒有擡起頭來看我。自從來到我近前之後,她就一直低垂著頭。老實說她這樣的表現讓我著實松了一口氣,其實在內心裏我很害怕與她正面相視,我怕會在她的眼中看到責備與怨恨。無論從那個角度來看,我都欠著她和她母親一筆債,一筆混合了友情、愛情和親情的沈重債務,而且我不知道該怎麽去償還。

  債務人碰上債權人,我不敢看她是正常的,可她爲什麽也不敢看我?或者,她是不願意看我?不屑看我?

  我忍不住胡思亂想,只覺心頭生痛。正難過間,回憶起她闖進帳時喚的那一聲「父親大人」,關懷之情溢於言表,真摯無僞,心頭不禁一暖一松。

  我再次鼓起勇氣,準備接著開場白再往下說話,卻聽到絲法蓮露幽幽問出一句話來:「父親大人,您準備什麽時候去和母親大人見面?」

  我呆了片晌,歎息道:「我和她,還是不要再見面的好。」

  此言一出,絲法蓮露終於擡起頭,帶著我最不願意也是最害怕的責備眼神看著我說:「母親她一直沒有忘了父親大人您。」

  「我知道,所以我才不能去見她。」

  「爲什麽?」絲法蓮露的聲音透出了憤怒。

  「你瞭解你的母親嗎?」

  「我很瞭解。」

  「那你就應該知道,如果你母親知道我還活著,會做出什麽事來。」我沈重地回答:「揭開已經癒合的傷疤,除了再製造一次痛苦之外就沒有任何好處。」

  「母親不會認爲那是痛苦。」絲法蓮露表現出令人意外的固執一面。

  「你爲什麽這麽肯定?」我有幾分驚訝。她的語氣是那樣篤定,彷彿自己就是淩舞。

  絲法蓮露微微挺起胸膛,用充滿自信與驕傲的語氣回答說:「因爲這二十年來,母親一直用充滿感情的聲音呼喚我的名字,她也只有在呼喚我的時候才會在聲音中傾注感情。」

  絲法蓮露的回答是感性的、個人的,從道理上講根本不具備成爲論據的條件。可是卻有著打動人心的力量。想象淩舞把女兒溫柔地攬在懷裏,深情的稱她是自己得到的最美好的禮物,我眼窩就是一陣發熱,對絲法蓮露的提議不禁有幾分動心。如果換在幾個月前,我一定就滿口答應了她。可是在經歷過那麽多事,接觸那麽多曾經直接或間接受到我傷害的人之後,我已經不再是那個會輕易受到情緒慫恿的毛頭小子,深刻理解了在做出決定之前瞻前顧後,反復權衡的重要性與必要性。

  如果淩舞真如絲法蓮露說的那樣無法對我忘情,那麽我去見她,只會害了她。甚至根本不用我去找她,以她的個性,只要知道我還活著,她一定會抛下一切來找我。那樣一來,絲法蓮露的身世秘密就再也無法隱藏,她和她的母親會被整個人類社會唾棄,必身敗名裂,惡劣的影響不會局限於她們母女二人,還會影響當年以繆倫爲首的白翼勇者們的聲譽。在有心人的操縱下,這樣的醜聞甚至足以動搖王室的威信乃至自由王推行的民主改革的誠信基礎。一旦王室的威信不復存在,正進行的如火如荼的卡奧斯解放戰爭勢必會因爲精神領袖的倒下失去諧調,進而有全盤崩潰的危險。

  「所以,我不能去見你的母親。」我硬起心腸宣佈了自己的決定。

  絲法蓮露默然無語,我見氣氛又變得壓抑起來,便改變話題,詢問她們爲什麽會來到莫古裏亞境內。

  山地國莫古裏亞位於卡奧斯王國西南方,兩國之間雖只隔著一道茲羅提山脈,氣候物種以及風俗卻是大不相同。原因無它,統治莫古裏亞巍峨群山與無盡樹海的種族並不是占大陸人口六成以上的人類,而是被視爲蠻族的獸人與半獸人。

  莫古裏亞獸人並不是好客的種族,千萬年來,它們一直是魔族麾下的主力軍種,在血與火的征戰中與大地上的幾乎所有種族都結下了深仇。尤其在二十年前,我在擊敗大魔神王迪亞波羅之後,將獸人收歸麾下,每戰必驅其爲先鋒,屠殺無數生靈,更是讓其他種族把它們恨到了骨子裏去。

  在我敗隱之後,天性自由灑脫的妖魔將領們立刻作丟下手上的任務與統轄的部隊離去,失去指揮的獸人部隊成了沒頭蒼蠅,大半被各族聯軍包圍剿滅,但仍有少數殘部退回了老家莫古裏亞,隨後封閉了唯一通往人類世界的茲羅提山脈隘口。

  由於莫古裏亞四周有山脈阻隔,加之唯一的通路茲羅提隘口又是長年封閉,因此除了那些具備飛行能力的種族,人類中除了魔法師和少數藝高膽大的冒險家以外,無人可以進入這個山地之國。

  可是現在沙蒂婭與絲法蓮露二人不但進入了莫古裏亞境內,甚至還帶進來一支千餘人的隊伍,不由得我不感到驚奇。

  「你們爲什麽來莫古裏亞?又是用什麽方法通過了茲羅提隘口?你們又爲什麽會走在一起?隨行的都是些什麽人?」

  我一連問了幾個問題,都沒有得到回應。絲法蓮露保持沈默也就罷了,可是看見連沙蒂婭也是一副心事重重,難以啓口的表情,我登時大感不妙,急忙一叠聲地催促答案。

  在我的一再逼問下,沙蒂婭總算開了金口:「這話說起來就長了。」

  「再長的話也有結束的時候吧。」我有些動氣了。「要是你嫌和我說話太累,我就自己去外面抓個人直接讀記憶。」

  「我來說吧。」絲法蓮露重新擡頭,深吸了一口氣,正要再開口,沙蒂婭把手虛按在她嘴上,阻止她繼續發言。

  「直接告訴他結果是不行的,還是讓我來把前因後果都講清楚吧。」

  堆積在我心頭的不祥陰雲更加濃厚了。我用很兇惡的表情瞪著沙蒂婭,拼命壓抑著內心的不耐與不滿,等待她向我解釋。

  「大家都坐下來吧,我的說明會很長的。」沙蒂婭領著絲法蓮露在床邊坐下之後,擡頭望了依然佇立的我一眼,問道:「你知道西方領地現在的情況嗎?」

  「我知道你們已經和影團會師,並推舉加裏波第伯爵爲名義上的盟主。利用遊擊戰術在兩個月內四戰三捷,殲滅敵人十七個聯隊,斃傷俘敵三萬餘人,把蓋亞左路軍逼回到了中部大道上,其統帥列文•瑪特也被蓋亞王子金•斯沃調回身邊。另外,金•斯沃帶著列文•瑪特等親信精兵回國爭奪帝位,半路上受到魔族襲擊,一行人非死即傷。」

  「這些都只是雲夢戰役之前的情況。」

  我被沙蒂婭的語氣嚇了一跳。以爲西方領地的形勢發生了逆轉。忙屏息凝神,聆聽沙蒂婭接下來的說明。

  「一切正如你所言,在艾爾迪諾將軍的指揮下,聯合軍把蓋亞左路軍逐出了西方領地,又在你的幫助下奪回了雲夢要塞,徹底切斷了帝國軍的補給線。不過這也給居住在中部平原的人民帶來了巨大的災難,饑餓的帝國左路軍在走投無路之下,採取了和中路軍一樣的策略,到處襲擊小城鎮和村落,掠奪糧食,比中路軍手段更加惡劣的是,那些兩足禽獸甚至屠鎮燒村,以此發泄戰敗的怒氣。」

  西方領地的聯合軍得到蓋亞人在中部地區肆虐的情報之後,加裏波第便召集起軍勤兩部的所有高級幹部開會,商討主動出擊剿滅蓋亞左路軍殘部的可能性。會議上,以艾爾迪諾爲首的騎士軍官和大多數義軍幹部都主張挺進中原,而那些西方領地出身的軍官和後勤幹部則一致反對部隊脫離西方領地作戰。

  那次可以說是聯合軍成立以來,第一次出現真正意義的意見分歧,雙方的理由都很充足。

  以艾爾迪諾爲代表的追擊派的理由是,中部地區是卡奧斯開發最完善,最繁榮的土地,居住著全國三分之二的人口,王國稅金收入的四分之三來自中部,放任帝國軍在那片土地上破壞屠殺,其損失與影響是卡奧斯王國所不能承擔的。

  反對派同樣是振振有辭,正因爲西方領地比較貧困,可以用來耕作的土地非常稀少,糧食産量可想而知,光是維持部隊在本地作戰所需就已經讓後勤部門傷透了腦筋。尤其現在是冬季,與西方領地接壤的那些中部地區已經遭受了巨大的破壞,部隊一旦出擊,不僅不能指望在當地得到補給,反而要從根據地裏運糧出去接濟難民,那樣只會讓已經捉襟見肘的後勤調度徹底崩潰。反對派中的軍官更指出,根據情報顯示,蓋亞左路軍殘部是在一邊破壞一邊行軍,似乎是想與帝國元帥希格蒙德領導的蓋亞中路軍會合。雖然己方通過雲夢要塞傳遞假情報,蒙蔽了希格蒙德的耳目,他至今還不知道左路軍的處境,仍然在向中部地區的縱深挺進。但這種欺瞞勢不長久,尤其左路軍正在他們的戰區內大肆破壞,這麽哄動的消息很快就會傳到希格蒙德耳裏。他一旦動疑,稍加打聽就可以瞭解真相。到了那時,以風騎兵軍團爲主力的中路軍只要願意,用不了三天就可以與左路軍會師。反觀己軍,主要兵種是步兵,就算是始終維持急行軍的速度,三天也別想追上已經逃出千里之外的蓋亞左路軍。就算勉強追上,戰士們也累得沒了力氣,根本就打不了仗。

  這時,追擊派就有人說,部隊不一定要追咬蓋亞人的尾巴,尋求決戰。應該把部隊化整爲零,分散到那些還沒有受到侵擾的城鎮村落,發動人民建立抵抗組織,同時募集士兵壯大自身力量,繼續發揮遊戲戰術的精髓,一小口一小口的吃掉敵人。

  反對派便又說了,如果是這樣的話,根本不用組織大部隊出擊,派出少數精銳成員去分散到中部地區的城鄉反而更加隱蔽。

  會議開了兩天,也就整整吵了兩天,總之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誰也說服不了誰。就在會議陷入僵局的時候,一位不速之客的到來結束了看似無休止的爭吵。

  這位不速之客,便是來自山地車莫古裏亞的一名海勒族獸人,擒拿下它的義軍戰士在其身上發現了一份用人類文字寫成的書信,收信對象是卡奧斯王國的自由王繆倫,而在落款處蓋著一個散發出血腥氣的朱紅爪印,爪印裏面書寫的一行簽名赫然是「褒曼尼爾」,那是經冒險者口中流傳出來的,有「末日之王」稱號的現任獸人國王的名字。

  「這麽說來,那名獸人是一位使者了?」雖然知道這是明知故問,我仍然忍不住開口,借著說話之機,吐出了悶在胸口老久的濁氣壘塊。同時把褒曼尼爾這個名字在腦中蕩了兩遍,終於想起它是朱闊族的獸人,在以殘暴勇猛著稱的獸人族中,它也是一個被同胞畏懼的對象,記得當年它爲了早日登上族長的寶座,親手弑殺了自己的父親。本來這種事在獸人族裏很平常,之所以會傳到我的耳朵裏,是因爲它的父親不僅正值壯年,而且還是我親自任命的獸人軍大統領。

  「褒曼尼爾,它可是比魔獸還要危險兇殘的一個傢夥,可以說是集人類對獸人的一切負面認識於一身。它屁股下的那張國王寶座,如果每天不拿新鮮的血液澆灌,恐怕它就會覺得不舒服。」

  聽到我的形容,絲法蓮露白皙的臉蛋霎時發青,身體也是一僵。沙蒂婭握住她的手,緊了一緊,以示鼓勵。

  這幕情景我看在眼裏,卻沒放在心上,只當是女孩子的柔弱天性使然。不過心頭也有幾分擔憂,聽沙蒂婭說到這裏,我猜測她是護送絲法蓮露出使莫古裏亞,只是爲什麽選擇她來承擔這個任務?只是聽我口頭描述就嚇成這樣,等真見到褒曼尼還不嚇得立不起腰來,損辱了卡奧斯的國體威風,怕是要勾起獸人的侵略野心。

  我在這頭擔心,那頭沙蒂婭安撫了絲法蓮露之後,又接著往下說:

  「義軍戰士搜出那信,有識得幾個字的認出國王的名諱,連忙送呈上司,信件和那名獸人遂被層層上傳,最後送到了會場。艾爾迪諾閣下閱過後當即中止了會議,和加裏波第閣下在密室中關了半日,然後把我、亞古大師與兩名親信騎士叫了進去。

  艾爾迪諾閣下把重新密封的信箋交給我們,告訴我們這是一封國書,內容關係著卡奧斯的興亡,要我們護送信件和獸人使者火速前往王都。」

  艾爾迪諾面色凝重,甚至透著幾分兇狠,直刺進對面四人的心裏。兩名親信騎士矢鋒與加爾伏特事後尤有餘悸,稱其跟隨統帥征戰這麽多年,無論面臨多大的危機,即便是在康定平原會戰敗象已呈的那個時候,也沒見艾爾迪諾露出那種惡相。那種感覺彷彿想從他們身上咬下一塊肉來似的。

  當時兩位騎士不明白主帥爲什麽會有那種表現,就算是爲了強調任務的重要性,也不必露出那種擇人而啖的表情。等到了王都,他們得知自己護送的國書的內容之後,方才體會到主帥的心情,明白其時艾爾迪諾想啖食的對象不是自己,而是不在場的獸人王褒曼尼爾,他們四人只是無辜的池魚。

  四人歷經辛苦,穿越原始森林,一路躲避蓋亞軍的遊擊鐵騎,來到王都。將國書與獸人使者送呈自由王后,四人便被帶到一處地方軟禁起來,軍方將領和情報部門的人輪番上陣,拼命從他們身上壓榨情報,等到這兩撥人終於滿意了,四人又以旁證人士的身份被帶到議院,負責爲某個議題分成數派爭論不休的議員們隨時提供咨詢。

  一開始四人被這種場面震到發暈,只能機械地在有人向他們提問時扯著嗓子回答,完全不知道這些人在辯論什麽。等到他們逐漸適應了議會的氣氛之後,終於有能力從越來越激烈的爭吵聲中分辯出那些才是重要的東西,由此瞭解到四人護送的國書裏面的內容,並被所瞭解的真相震得目瞪口呆。

  原來獸人王褒曼尼爾不知道吃錯了什麽藥,居然在國書中向卡奧斯朝廷提出了一個令王國高層人士目瞪口呆的要求,並赤裸裸地威脅說:如果不能滿足它這個要求,便要點起百萬獸兵,出山掠盡人類世界的財帛女子。而獸人一旦沖出茲羅提隘口,首蒙其害的就是卡奧斯王國的西方領地。

  因此,連日來無論在王宮還是議院,所有人都陷入了激烈的辯論中。雖然中間可細分爲十數派,但爭論的中心問題就是——要不要答應獸人王褒曼尼爾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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