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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荊之月》第18章
第三回_______第一章 星界鬥法

 在前往被蓋亞軍徵用作為指揮部的市政府的路上,我雖然想要向布萊諾打聽關於那個說法的來歷,但目睹好友平安而顯得太過興奮的他幾乎只顧著和特蕾莎呱啦個不停,偶爾想起來對我說上一兩句話,馬上又把注意力轉回特蕾莎身上。

  真是惡心死了!如果他知道特蕾莎是女兒身也罷了,可是從他的說話和舉動都可以看出他真是把她當成男人,卻又一直噓傷問痛、殷殷關懷到彷彿在問候情人的程度,我看在眼裏、聽在耳中實在是肉麻,同時也感覺火氣一個勁的向上冒。

  還是想點別的吧。這個布萊諾的招待能力雖然差勁,但也顯示出他是個直腸直肚的爽朗漢子,像這種人玩不來請君入甕這麼陰險的陷阱,讓我更加可以肯定他本人的善意。但問題是,像這種人也特別容易受人利用,如果是有人利用了他來誘引我們,那……

  我剛想到不吉之處,猛聞身後一聲馬嘶,就被一股巨力沖得人仰馬翻,幸好我身手足夠敏捷,才得己在被馬身壓倒之前躍離鞍座,翻身落在路邊。腳尖一沾地,還不等立穩我就急擡頭看去,只見兩匹馭馬悲聲痛嘶,拉著載有沙蒂婭一行人的馬車將布萊諾、特蕾莎等人撞得東倒西歪,不要命的奪路狂奔,令我大驚失色。

  閃身趕到馬車前方,我插入二馬中間,伸手扣住兩邊銜環,千斤蠻力爆發,將兩匹瘋馬硬生生的拉得前腿跪倒,還不及換氣,車後方又爆出一串怒叱擊掌聲響,待到我再飛身掠回時,就見布萊諾仆倒在街角,後背骨肉下凹,口中鮮血泉湧,傷得極重,而特蕾莎被一名滿身黑氣的蓋亞士兵像小雞一樣拎在手中,手腳軟軟垂下,顯是失去了知覺。

  「好賊子!」怒叱聲中,我雙臂一振,以那士兵立腳處為中點,四面八方的街磚劈嚦叭啦的層層剝起,在我妖力推波助瀾下向他包抄過去,而我雙掌合成鏟形,由天頂直逼中宮。

  那人左右上下兼被封死,卻不見慌張,一揚手就將特蕾莎向我劈面拋來,隨後亂拳如雨,挾著崩天裂雲之勢擊來,竟似要將我與特蕾莎一齊轟殺。

  「天殺的!」我暗咒一聲,分鏟為掌,一手抓住特蕾莎腰帶將她更加拋高,另一掌高速旋轉,造出一個個空氣護盾,欲將拳勁一一接下。

  拳盾相觸,我暗叫糟糕,對方拳勢看似急猛,其實數百拳中真正值得注意的只有三五拳而己,我一時不查,造出的護盾過多,分薄了力量,敵不過他的優勢拳勁,當下一觸及潰,右半身接連被轟中四拳,整個人打著旋兒向左斜飛開去,卻正好與特蕾莎的去向相反。

  而就乘著我化勁止旋的這空當,那人從我讓開的道路閃出,一把撈過特蕾莎,頭也不回的遠遠飛走。

  可惡!其他人都在幹什麼?矮人和關在馬車裏的那一群也就罷了,海雷娜和艾莉諾這兩個傢夥怎麼還沒從地上爬起來嗎?

  好不容易遏止旋勢,我剛要動身追過去,中拳處一陣痙攣,侵入體內的拳勁有了二段發作,卻不是由內及外的爆破,反而四股拳勁收縮凝聚成一團,生出一股仿若黑洞般的巨大吸引力,開始貪婪吞噬我的骨骼、血肉、經脈。

  「天魔功!?」我這一驚非同小可,旋即又發現不對,雖然這股暗勁吸攝血肉的感覺很像是天魔功,卻不具備腐蝕與爆破的效果,再憶及先前拳勁尚未及體,中拳處附近的皮肉竟然凹凸起伏的奇異現象,我腦裏掠過一個名詞。

  「重力波炮?」

  第二次發現帶給我的驚訝不比第一次小。當年為奪取阿房宮,我與時任大魔神王迪亞波羅及其部屬爆發連場激鬥,期間將魔族的上乘武學幾乎嘗了個遍,如果所記不錯,這套名喚「重力波炮」的魔功正是魔族掌旗使的看家本領。可是那個什麼掌旗使已經死在我的「妖亂天地」一式之下,阿房宮底層的輪回之門也是我親手封印,此後我縱橫天下,再未嘗一見魔族身影,怎麼今天會在這裏撞上一個?

  彷彿為了印證我的猜測,海雷娜驀地出現在那人的逃跑路線上,只見她頭襯夕陽、面罩寒霜、雙掌舉在胸前,呈合抱宇宙狀,端的是法相森嚴,令人望之生畏。

  「來自黑暗的穢物,剝去那身借來的軀殼,現出你的真面目吧!」

  七色的豪光從龍女雙掌之間迸出,如虹霓、如火焰、如雷光,將那人牢牢罩定,餘光所至,竟然連我都覺得一陣難受,定下神後才發現施加在身上的擬態魔法竟已失效,而對面的天空中,也出現了一個比方才高大近倍的漆黑身影。

  果然是魔族。

  我慢慢飄近過去,打量著那魔物,大體上來說還是個人樣,兩手兩腳,沒長什麼奇怪的器官如觸手,只是通體烏黑,肌肉賁張壯碩的不像話,在胸腹等要害上面還覆蓋著堅實的甲殼,膝肘等脆處則生有尖銳的角刺,閃爍著金屬般的光澤。似乎是感覺到我在看他,那魔物也微轉過頭來瞄著我,讓我得以一睹他的側臉,那是和身體一樣的一團漆黑,完全看不到耳鼻這樣的器官,只有一塊發出火紅光芒的三角晶體鑲嵌在眼睛的位置上,當它呼吸——它是在呼吸嗎?總之在它的腮部可以看見到一個蜂巢形的孔洞,裏面伸出一小截三梭角刺(舌頭?),每當有白氣從裏面噴出時,就會發出細微的尖鳴,還帶著一股說不出的難聞氣味,感覺好像是福爾馬林與腐屍的氣味混合而成。不過最讓我警戒的還是貼著它額頭生長,約莫一肘長的那支白色彎角。雖然它看起來既不尖銳也不鋒利,好像阿拉伯人插在頭巾上的羽毛飾物。可是我不會忘記,在廣大宇宙的某個星團,曾經有一位著名的黑騎士就是死在類似的角飾下,那巨大的破壞力甚至讓他的胸膛整個破裂開來。

  我與那魔物這麼互相一打量,艾莉諾也飛了上來,一手持劍,一手捏著咒訣,和我們成品字形將那魔物夾在正中心。

  「交還我的女人,我還可以饒你一命,只留下你那雙不開光的眼睛。」

  聽見我的話,魔物還沒什麼反應,艾莉諾和海雷娜卻像看神經病一樣向我瞥過來。我沒理會,只是盯著那魔物。能夠嫻熟運用那麼難以掌握的重力波炮,這名魔族絕對不是雜兵炮灰一流,不會連認清現場形勢的智慧也沒有。同樣的,它當然也不會相信我們放由它全身而退的承諾,不如把狠話擺明瞭,既有威懾之效,也比較容易打動它。

  不過想歸想,真放口撂下狠話時,我心裏還是有些涼颼颼的。它手上拎著的不是別人,可是特蕾莎啊!雖然很氣她不把我當一回事,但在從身心兩方面徹底征服她之前,無論生離還是死別,都是我最不想要的結果。

  「她不過是一個女奴,我可以拿更好的和你交換,強大的紫荊妖帝陛下。」

  那魔族先向左右看了看,再盯了我一會兒,才將這樣一道念波傳進我的腦裏,令我為之震動。

  這傢夥居然知道我的真實身份,卻不明說,而是使用念波,這是在示好;左右張望,這是在威脅我,如果我不同意交易,它就要揭穿我;盯著我不動,是暗示如果我的身份嚗光,海雷娜和艾莉諾會先聯手追殺我,它就有機可逃。

  媽的,這傢夥果然不簡單,這種劣勢下它居然還敢逼我!而且把我的弱點抓得很準,如果換成別的女人落在它手上,就算是冬妮婭或沙蒂婭,我也可能先同意交易,事後再謀營救。可是,現在它抓著的是特蕾莎啊,而且它還說什麼……女奴?居然敢說特蕾莎是女奴!

  「我去你媽的啊!」我憤怒地向它比出中指,喝道:「特蕾莎,你還要睡到什麼時候?」叱喝聲中,我已經閃身逼近那魔族,右手成龍爪形,望它當頭抓下。

  劈叭的骨碎聲與無比實在的觸感從指尖流遍全身,如此輕易的得手,連我自己也是不敢相信。究其原因,實在是那魔族被我那一喝唬倒,分神去看手中的特蕾莎之故。可是這傢夥,怎麼會被這麼拙劣的伎倆給唬倒?是臨戰經驗不足,還是……

  「你對自己的能力好像很沒信心呢。」

  一伸手摟過從對方抽搐的手指中滑脫的特蕾莎,我收緊手指將那魔族拉近嘲笑道。不想那傢夥又送過來一段斷續的念波。

  「不,我會……會中計的理由,實在和你……你拒絕交易的理由是一樣的……都是太緊張這個女人了……」

  「你說什麼?」

  這可真是我沒想到的回答,正要追問時,就見對方兩眼紅光一閃,巨大的身軀驀地收縮成一團小球,由於我的手指還扣在它腦殼裏,於是也身不由及的被卷進了球內。

  在瞬間的潮悶與窒息感過後,我重新感到身上一輕,已經置身在一個上不見天,下不著地,只有無數的扭曲光線和奇形浮巖的廣袤空間中,一陣桀桀的怪笑聲從背後傳來。回頭看去,那魔族的頭從一團紅黑摻雜的惡心肉球中扭動、伸展出來。

  「看在您的緊張份上,在我的傷勢治癒之前,就讓您和那個女人擁有一段安靜的獨處時光吧。」那魔族囂張地大笑著縮回肉球內,驟然消失不見,只留在它那沙啞的聲音在這個空間裏悠悠蕩蕩了好一陣子。

  「難聽。」

  「我同意……你什麼時候醒的?」

  特蕾莎沒有回答我的疑問,顧目四盼了好一會兒,才又開口。

  「這裏是異次元空間?」

  「對。不知道是第幾次元,總之不是我們剛才呆的世界了。」

  「這個空間是那魔族創造的?」

  「切,連神明也不敢輕言創造空間,它小小魔族哪有這麼大的本事。」我嘴上貶低,心裏也有幾分佩服。那魔族既然身懷重力波炮絕學,能夠突破空間障壁也不奇怪,難得的是它說破就破,事先全然沒有半分徵兆,這份身手可比昔日的魔族掌旗使還要了不起。當年那個狗屁掌旗使也一心想將我丟進異界當垃圾,並占據著我與其他魔族高手相鬥,空間震蕩尚未平復的大好天時,這樣都還得跳神、蓄勢,搞了老半天才劈開一條裂縫,真是把功夫都練到狗身上去了。

  不過托上一趟異界旅行的福,我對要怎麼逃出這裏已經心中有數,雖然不知道具體的空間維數,但今次有光有空氣有美女,比起上一次的黑暗高壓和萬度溫差不知道舒適了多少,與世隔絕的氛圍也很適合兩個人開誠布公的談心。

  想到也許這是個向特蕾莎展開感情攻勢的好機會,我不自覺地緊張起來,清了三次喉嚨,我終於期期艾艾的張開嘴:「那個,特蕾莎,我想……我們有些話,不,是我有些話終於可以跟你說了。我……」

  「不要說。」特蕾莎神色緊張地阻止我道:「即便是異次元,我們也無法保證那妖魔不會用某種方法監視著這裏,這種表面安全的地方並不適合討論隱密的主題。」

  「那傢夥是魔族,不是妖魔。」鼓足勇氣的表白被中途打斷,我心裏老大不痛快,反駁說:「就算它看著這裏也沒關系,正好讓它作個見證人。了不起讓它多活兩天,等舉行過婚禮再砍它腦袋,或者乾脆拿它當喜宴蛋糕來切切。」

  特蕾莎挑高了眉毛,眼中滿是困惑,像看瘋子一樣盯著我。

  「婚禮?喜宴?你都在說些什麼呀?」

  「我說什麼?我在繼續一開始的話題啊。」一股憤懣和不詳的情緒漸漸充滿我的胸膺,我的嗓門不自禁的高昂起來。「你又以為我是要跟你說什麼?」

  特蕾莎沈默下來,沈默了好久好久,久到我以為她不會再回答的時候,她又突然開口,語氣還是一貫的冷靜沈著:「我以為你終於有心情開課兌現承諾了。」

  這個殘酷的女人!我抓住她肩膀,像一頭受傷的野獸般大聲吼叫起來:「混沌秘法混沌秘法,你心中除了這樣東西就裝不下別的任何事物了麼?我是什麼,對你而言我是什麼啊?」

  「我和你,是在進行一項交易的兩個獨立個體。」特蕾莎殘忍地給予了我最後一擊。「那麼你對我而言,就是正在交易的對象。」

  勉強維系著的最後一絲冷靜與希冀像雪花一樣片片飛散,我彷彿聽見了心中聖山崩潰的聲響,胸口氣血翻滾,眼前一片紅潮湧動,難受的想要嘔血,卻還不及嘔出,太陽穴上又爆出一聲鈍重的巨響,就像是有幾百萬噸的花崗巖飛砸中我的腦袋,將我轟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不知天上宮厥,今昔是何年?

  好不容易,我把哽在嗓子眼裏的血吐了,轟進腦殼裏的重力波給化了,再撐開發花的眼睛向對面望去,就見那魔族扣著特蕾莎向我憤憤抗議。

  「紫荊陛下,我千辛萬苦覓得一具合用的女體,忍痛借你享用,你不付租金也罷了,怎麼還不知愛惜,差一點就給我毀了,未免有欠禮數啊。」

  我「呸」了一聲,目光掃過特蕾莎,只見她雙肩軟軟垮垂,殷紅的鮮血浸濕了半截衣袖,甚至沁紅了衣領,看得我心驚肉跳,她卻緊抿著嘴唇,白著臉一聲不吭。

  這是我傷的麼?想起剛才恍惚間聽到的碎裂聲,還被我誤以為是自己心碎的響動,卻原來是……奇怪,我為什麼還要這麼關心她?這種、這種……女人。

  有心想要惡毒的辱罵兩句出氣,可是別說大罵出聲,連在肚子裏腹誹這種程度的作法我竟然也無法實行。當下長嘆一聲,豎指當胸,把注意力放到那魔族身上。

  「朕劍下不斬無名之輩,報上萬兒來吧。」

  「報上萬兒就會被你斬了,我為什麼要報?」

  魔族的一句反問哽得我差點接不下話,如果不是看在他正替特蕾莎療傷續骨的份上,我已經沖上去插他個七八十劍了,現在只有忍著氣繼續罵戰:「好賊子,給你三分顏色你就開染坊,大魔神王當著朕的面都沒你這麼囂張。」

  「謝謝,謝謝。有獎金沒有?」

  「朕不是誇你!」

  「是嗎,可是聽起來很像。難道是因為我問獎金讓你不樂意了?」

  「你--」青筋不負他望的從我額頭暴起。

  冷靜冷靜,你氣得蹦跳跳的不過正中這痞子魔族的下懷,為他提供娛樂福利而己。既然這傢夥沒有交流的意願,那你只需要考慮等會兒把失去利用價值的他炮製成生魚片的殺豬大計就好了。

  重新完成心理建設的我露出一個嗜血的笑容,上下仔細打量起它的身體,選擇方便下刀的位置,心裏掠過一絲熟悉感。

  奇怪,這痞子魔族的語氣作風很像一個人呢。

  我想我的心事,它做它的治療,特蕾莎則始終一言不發。異空間頓時重新籠罩在寂靜中,然而隨著特蕾莎肩骨的結合漸漸完成,氣氛開始重新繃緊。我注視著那魔族在特蕾莎肩臂上來回虛撫、散發著螢螢碧光的怪手,忽然想到一個問題。

  它既然從我手上搶過了特蕾莎,為什麼不乘著我神智未清之前帶著她脫離這個空間?

  正起疑間,那魔族有了新動作,就見它輕輕一推,將特蕾莎送到我的面前,同時縱身向遠處激射而去,一串帶著桀桀怪笑的話語遙遙飄來。

  「這次我免費幫您修好了,再玩可要愛惜著點。」

  它這是什麼意思?我目瞪口呆的看著它消失的方向,連追殺它的念頭都被疑問打消了。最後還是特蕾莎代我解開了答案。

  「它的傷勢還沒有復元,天靈蓋上的五個指孔都還在滲血。」特蕾莎瞄了一臉恍然大悟的我,微皺起眉,冷然問道:「你不是一直在觀察它嗎,難道會沒有注意?」

  我是看到了,可是一直沒有想到……大部分的心思我都用在擔心你身上了。

  我有心辯解,可是一想到不久之前受到的打擊,嘴巴張開了又合上,怎麼也沒辦法把這種理由說出口,只能苦巴巴地看著特蕾莎輕蔑地別回頭,閉上眼睛開始運氣調息。

  什麼嘛,偶爾的小小失查,犯得著露出這種瞧不起人的表情嗎?

  泥人兒也有三分土性。我憤然和她拉開一段距離,展開空識靈覺搜索那魔族,來回七趟仍是一無所獲。

  沒辦法,這個空間實在也是一個大宇宙,縱使我使出紫荊妖帝的最高力量,也不能窺盡全豹,何況此時僅剩下子爵級妖力。雖然對方為了監視我們也不會離得太遠,但憑它的能力要想遮斷我的靈識掃描也不是難事,我算是白費力氣了。

  悻悻收功,我瞄了一眼還在調息的特蕾莎,心下納悶。

  如果說我是因為愛上特蕾莎才會緊張她,那魔族一看見她受傷就不顧傷勢的跳出來是幹什麼?說啥千辛萬苦覓得一具合用的女體,難道它想拿特蕾莎做祭禮不成?

  我仔細回想那魔族的一言一行,越想越覺得只有這個可能,不然以那傢夥的精明狡詐,怎麼會甘冒奇險跳進來救助特蕾莎,還虛耗力量給她治傷,弄到沒力氣出去,只好把人還給我再遠遠的躲開了事。

  那麼說,現在就是我們出去的大好時機羅。

  一念及此,我忙飄到特蕾莎身邊,還不及採取任何行動,一股危險的警兆電流般遊過脊背,我霍地轉過身來,視線所及的空間邊緣,一波有質無形的能量浪潮正氣勢洶湧地向這個方向沖來,所過之處浮巖崩碎,遊光寸斷,端是嚇人。

  「氣勢不錯,不過這樣就想嚇倒我,好天真啊!」在我的冷笑聲中,鋒銳無匹的屠神刀悍然出擊,將逼近身前的百丈巨濤切豆腐般劃開,朝兩旁渲瀉而去,連衣角也沒打濕半點。

  「桀桀桀,陛下好威風啊。不過俗話說強龍不壓地頭蛇,這小天星界雖非我所創,卻與我家院子一樣,其中一石一光、一風一流無不在我的掌握之中。陛下若是在此界休生擁美,我當退避三舍,什麼時候您呆膩了,就可以什麼時候走。不過您走時要是想幹那橫刀奪愛的低賤勾當,就莫怪我這做主人的關門放狗,幹下傷臉面的醜事。」

  那魔族暗藏在奔流中的念波剛剛隨水流逝,又有兩波洪峰接踵而來,一波強過一波,至第三波時已逼得我要使出八成妖力方能將之斬破,不得不正視他的警告,心下卻是氣極。

  混混沌沌間,也不知過去了幾日。期間我又嘗試了幾次,每次都是才一立勢,狂濤颶風就呼嘯而至,而且規模一次勝過一次,顯然那魔族的功力漸復,能夠驅馭的星界元氣也越來越多,逼得我不得不以自傷其身的手段透支功力相抗。

  被困以來,我雖從不曾特蕾莎面前弱了威風,也未向她抱怨過只言片句,但盤桓在眉宇間的憂慮和面對僵局束手無策的窘狀卻是越來越瞞不過她。眼見她正眼看我的時候越來越少,我心下愈發焦燥,挖空心思出盡法寶,接連不斷的嘗試,結果只把自己搞的疲憊不堪,雖說這樣的疲勞戰術也拖滯了對方的恢復速度,但彼消此也消,相比之下,我的消耗更大,如果不是底力深厚,只怕早被榨成蘿蔔幹。

  眼見我三十五計堪堪使盡,仍然不能達成第三十六計所要的效果,特蕾莎終於給了我一條建議。

  「獨木難渡,何不編筏爭流。」

  已經和那魔族鬥法鬥到黑白不分的我眨巴了兩下眼睛,一時間不能領會她的意思。

  「我也知道獨木難支,可是你的混沌秘法剛才起步修煉,又怎麼能幫上我的忙了?」

  聽見我的回答,特蕾莎面上又閃過那種我熟悉的、混合了輕蔑與失望的神色,輕輕搖頭,再次傳念過來。

  「你一計一策的使,總是有破綻可尋,有破法可應。你為什麼不將它們揉合起來運用?」

  一言驚醒夢中人,我闔目思索片刻,一把摟住特蕾莎大笑起來。

  「好人兒,我們這就出去吧。」拉過特蕾莎的手臂環抱住我腰間,我高舉手臂豎起中指,對空笑罵:「陰溝裏的黑皮老鼠你給我聽好,少爺我現在要帶自己的女人出去了,你有本事的話就再吐一口涎放一個屁,看看能不能攔下爺爺吧!」

  挑釁造成的效果極其驚人。幾乎是我話音方落,對方就有了反應,雖然不見洪流颶風來襲,但一份前所未有的壓力從四面八方逼來,沈重的令我有種被千山萬峰推搡擠壓的感覺,特蕾莎的四肢關節更開始發出行將斷折的劈啪悶聲。

  「好賊子,想要一拍兩散麼。」

  我怒罵一聲,紅蓮妖力疾走遊竄,先助特蕾莎護住經脈要害,再要作二重爆發震破身上囚鎖時,風動了,洪水也來了。

  風生水起,威能相輔相生,爆發出的破壞力何止相加那麼簡單。其浪峰尚在遠處,在四周飄蕩的浮巖流光就彷彿炸了群的烈馬一樣爭先恐後的向我奔騰而來,那兇猛的勢頭就好像它們也是一群有靈性的生物,知道只要搶先毀滅了我們,洪流颶風就會放過它們退去。

  「哈哈哈,石頭蛋子也會怕死。」

  我被自己的想像逗得哈哈大笑,一抖手撒出大把紅蓮焰瓣,如符紙般貼在飛巖上,再揚臂一扯,將這些巖石扯得如風車急轉,把如箭矢般射來的遊光打得粉碎,光矢雖碎,能量不滅,被飛轉的巖輪緊緊鎖住,又粘住了更多的巖塊石屑,待到洪峰逼近時,已經形成一個直徑十丈,而且還在不斷增厚的石繭,而填充在石繭縫隙中的破碎星光,隨著繭殼的旋轉舞成璀璨的星雲,即便我只看內部的景色,也覺得非常絢麗,就不知道是否實用,能不能完全擋住形同兇獸的驚風駭浪。

  只要能撐過頭三疊浪,哪怕後來的浪頭更霸更強,我也有自信能夠適應,而這條瞞天過海之計也就成功了一半。

  強勁的沖擊如期而至,惡龍般撼動著光繭,飛旋的星雲出現了明顯的遲滯,整齊壘砌的大小石塊發出磨牙般的咯嚓聲,絞碾般的痛楚流遍全身,我差一點就失去了知覺,然而接踵而至的第二波和第三波沖擊根本不給我昏迷逃避的機會。可惜!如果那黑老鼠不是這麼心急,將三波沖擊的間隔時間略作延遲,我恐怕真的會陷入無意識的狀態。如今三波連打,固然倍增威力,可以一波烈勝一波的痛楚,反而起到了刺激神經、支援我神智不墜的作用。

  等到身體適應了痛楚與沖擊的頻率,我一面小心地調控繭體的旋轉速率,一面將空識靈覺與繭體相融合,就見外面風高浪急,吹襲了這許多時候,兇勢不但不減,還大有愈演愈烈之勢,然而我心中明白最初也是最堅難的一關已經過去,方才的三疊浪打沒能沖散石繭,其散逸的能量就已經被繭體回轉造出的漩渦卷裹進來,形成了又一層的無形繭殼,更進一步增強了回轉的威力。

  接下來的局勢變化就猶如滾雪球一般,隨著被擊潰的風浪能量一層一層的附著在繭體上,持繼回轉的巨繭愈發顯得堅不可摧,而在暗處操縱風浪的黑老鼠卻沒有罷手或改變攻擊模式的意思,依然重復著這種看似無用的攻擊模式。

  事實上,它的戰術並沒有錯誤,雖然因為慣性的作用,處於漩渦中心的我放手不管繭體也不會馬上停止回轉,但我卻不能不注意它改變攻擊模式的可能,因為上一次瞞天過海沈了海底的原因,就是我被它的單調模式麻痹,當我放心地放手準備破開次元空間的時候,突然的重力波炮三連射讓我苦心排布的星雲陣於瞬息間土崩瓦解,我的身體也差一點被能量回風撕成碎片。

  不過,這一次就不一樣了,我一邊感應著星雲陣中能量的流動變化,一邊調整著自身的妖力頻率,準備進行下一個環節--移花接木!

  因應著靈識傳回的星雲陣能量流的波動頻率,我一點點的迫發出妖力混入其中,試著給這匹脫離了黑老鼠控制的烈馬套上韁繩。造勢容易控勢難,這個空間中黑老鼠放個屁就可以造出大雪崩,可是就連它也沒辦法精確地控制雪崩的走勢,我雖然利用慣性原理將雪崩的破壞力化為防禦力,大大削減了它的戾氣,可要想如臂指使這股混亂的能量,危險性仍然很高。不說別的,散佈在星氣陣中的靈識感受到的每一次亂流沖撞,都會給我全身神經帶來撕裂般的痛楚。

  功夫不負有心人,在我發揮出百年難得的勤勉與忍耐精神之後,我終於基本上控制住星雲陣中的能量,雖然不能做出太復雜的變化,但要利用來破開一個次元門已經是綽綽有餘了。這期間似乎有所查覺的黑老鼠三度改變攻擊模式,甚至連重力波炮六連射都用上了,每一次都被我操縱星雲陣成功地粉碎,並將其能量吸收。不過我也已經是汗濕重衣,全身的神經肌肉緊繃的彷彿下一秒鐘就會斷裂。

  要是再有第四次變化攻擊,我可就真撐不過去了。雖然對能量的控制還欠一點火候,也只有放手一搏了。

  心意即定,我擡起兩只腳盤在特蕾莎腰間,腳尖互相勾緊了,特蕾莎也把環在我腰間的雙臂緊了一緊。得到她確實的回應之後,我緩緩深吸了一口氣,伴隨著星雲回轉的頻率運氣吐納,將已經蔓延成十數個足球場大的能量氣流全聚集於兩條臂膀之上,隨著星雲氣流不斷收窄,我的兩只手臂發出刺眼的白光,恍若兩柄剛剛出爐的絕世神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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