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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魔傳》第227章
第十七卷 掌門(下) 三七一、閉關

  但這一日內秦無方便只看了翻過去的那一頁秘書,對新翻開的秘書書頁一直不曾去看。韓一鳴站在一邊,直站到他抬起頭來道:「一鳴,你先回去罷,今日不看了。」伸手將秘書合上,韓一鳴才退出屋來,御劍飛回靜心院。

  但凡事物,一點兒都不知道還好一些。知道了一點半點,心中的疑問便會源源不斷地滋生出來。在知與不知之間,知道的部分會生長出一隻小手,輕輕搔動人心,引誘著去探究不知的部分。那躍出來的究竟是什麼?是小乖?還是別的什麼稀奇靈物?靈山與水相關的物事不多,除去小乖,便是那湖裡的魚了。忽然想到還有別的水,那陡峭山梁之上垂掛下來的冰瀑。那也是水,只不過那是自己不能近看的水,也無從瞭解。韓一鳴從前還不覺自己心中埋藏有許多事,這時才察覺自己心中實在是有太多事情,有些不能說出來,也有些說不出來,還有些根本便不知該從何說起!

  吃過晚飯沒一會兒,沈若復便進屋來了。這些時日他來得甚勤,總是與顧清泉談天說地。韓一鳴不禁佩服他的健談,也奇異自己心中雖有這許多事情,卻全然沒有說出來的意思,雖說疑思不少,根本沒有說出來請教師兄們的打算。

  他獨自在一邊愣愣出神,忽然聽到沈若復對著自己笑道:「要是咱們的小師弟成為了靈山的新任掌門,那可就熱鬧了!」韓一鳴別的話聽不入耳,這話卻是聽得再分明不過,立時便向沈若復看去,沈若復笑道:「小師弟,可不是我去傳說的。師兄們全都知道,這靈山新任掌門若不是大師兄,便會是你。你這幾日在靜心院少些,不知道師兄們早已分成兩派,年長些的師兄們都認為大師兄會接任靈山掌門。而年輕些的師兄們則認為你會是新一任的靈山掌門,雖說大家並沒有辯論,但是我卻覺得各自的看法都是對的。」

  這話若是再早一日說起,韓一鳴都會心浮氣燥、暴跳起來。那時他最為害怕不願聽到的,便是師兄們說他會是新一任靈山掌門!但此時卻已不放在意中了,大師伯的言語之中,並沒有將靈山交付於他的意思,反而說的是「同門相殘」。雖說大師伯只是說些往事與他聽,但他卻認為大師伯的意思是委婉勸慰自己,不要為了一介掌門而同門相殘。

  若是沈若復不說起,韓一鳴也認為大師伯多慮了,自己怎會因為這事就與大師兄同門相殘呢?掌門之位,於自己來說,向來是高山仰止,不可觸及的。自己也沒有這個修為去觸及,前些時候,自己的確心思浮動,但這時,心中的躁動已平復下來。對沈若復微微一笑:「師兄,大師兄才是靈山的掌門。不論修為,還是學識,靈山掌門都只會是大師兄。」

  沈若復笑道:「小師弟,既然你這樣說了,那我也就說與你聽上一聽。雖說我也認為你會當上靈山掌門,可我還是認為大師兄更加有一派掌門的氣度與風範。我之所以期待你能當上新任掌門,只是因此事太出人意料之外。師兄們都認為你若是當上靈山掌門,足以證明靈山不是因循守舊的門派。但說實話,小師弟,當一派掌門的底蘊你還真是不具有。我與你就不客套了,換了是別人,我是絕不會說這話的。小師弟比我沉穩得多了,未必便沒有想過。便是我這話得罪了你,也請你不要放在心上。」

  韓一鳴道:「師兄這是說哪裡話來,我豈是那想不通之人?我是無論如何不會成為靈山掌門的。要不咱們打個賭!」顧清泉笑道:「又賭什麼呢?何必要賭。小師弟,你是怕我們不信麼?我們當然信你,你就不必這樣緊張了。」

  次日,秦無方對韓一鳴道:「一鳴,你隨我來。」韓一鳴不知大師伯要去向何方,但他並不發問。心知自己不知曉的事情還是太多,自己對靈山的知曉如同對鳴淵寶劍的掌握一般,都只能算是冰山一角。或許自己再知道些事情,便不會如此迷惑。跟在大師伯身後,走出屋來。向來秦無方要去往何方,都是足不出戶,轉瞬便到,這時走出屋來,韓一鳴微有些意外,卻也不問,只是跟在後面。

  秦無方在竹林之中站了片刻,伸手拉住韓一鳴胳膊,便飄上竹梢。秦無方的飛行與眾不同,全然不是飛行,而是輕盈地飄浮起來,雖說不快,卻也不慢。韓一鳴正看著大師伯向上浮去,眼前忽然一暗,抬頭一望,上方還有一座山峰,在靈山的九座小山峰之上,不知何時憑空又多出一座山峰來!

  韓一鳴不禁意外,忍不住低頭向下一望,下面有幾座山峰,環形飄浮。這些時候,他算是來聿愛最多的弟子了。雖說不曾抬頭,但卻從來不曾看見上方還有一座山峰,乍然間看見,十分意外。不過來還不及太過意外,便已站在了這座山峰之上。

  這座山峰並不大,韓一鳴一落下來,先看到的,便是一間茅屋,與及滿地的長草。長草都長過膝蓋,隨風飄搖,這裡竟是他曾經到過的聿喜!他明明記得下方九座山峰之中有一座是聿喜,怎地此時自己所站之處,也會是聿喜呢?

  秦無方道:「一鳴,這裡你曾來過的。這是你師祖從前清修之地。現下我再帶你來,乃是帶你來認路,待我將掌門之位辭去,便會在此閉關修行、潛心參悟了。」韓一鳴吃了一驚,秦無方道:「你吃驚麼?」韓一鳴道:「弟子明明記得師祖清修之地與師伯的清修之地一同在下方的,這是,這是……」秦無方道:「你平日所看到的,不過是聿喜的影子罷了。聿喜有形也有影,乃是因從前你師祖在此修行之故。他老人家興之所致、突發其想,將聿喜的形影分離,自此聿喜能夠在形與影之中互換,自然也是有它的好處的!」

第十七卷 掌門(下) 三七二、借力

  秦無方帶著他向那茅屋走去,微風輕拂,草浪起伏。那所茅屋看起來極近,但卻怎樣也走不到茅屋門前。韓一鳴走了一陣,始終發現那茅屋就是離自己那麼遠。似乎自己就不曾向前走過,但大師伯在前方一步步向前走去,自己也正跟著大師伯一步步向前走去。

  走了好一陣,那茅屋還是那樣遠,秦無方卻收住了腳步,韓一鳴跟在後方看大師伯收住了腳步,也就停止不前。秦無方右手反回來,拉了韓一鳴的手臂,伸出左手去,在空中輕輕一點。韓一鳴只覺那茅屋立時出現在了眼前,大師伯這一點,正好扣在門扉之上,小茅屋的木門,「呀」一聲開了。

  屋內光線暗沉,秦無方在門前立了片刻,跨過門檻,走入屋內。韓一鳴遲疑了片刻,也走入屋去。只見屋內書桌案幾色色齊全,只是已蒙上了厚厚一層塵土。秦無方在屋內站了片刻,道:「本來此地,弟子們是不能踏足的。」韓一鳴不禁問道:「大師伯,你為何要踏上來呢?」秦無方道:「我有許多疑惑不能解開,希翼在此能夠得到你師祖的指點。你師祖下山雲遊之前,都是住在這裡。這裡便凝聚了他老人家的靈氣。雖說已過去三百多年了,但這裡的靈氣始終不曾消散,我便是期翼這靈氣在我意外之時,給我些指點。能夠讓我想明白許多不明白的關竅。」

  韓一鳴再向那屋內四周環顧,不見異常,便不言語。秦無方站在屋中道:「師父,弟子如今大惑,不能解開。弟子只恐這些疑惑關乎靈山將來,特請辭去靈山掌門之職,在此參悟這些疑惑。請師父給予弟子一席之地,容弟子在此潛心修行。」說罷,跪在地上,叩起頭來。韓一鳴見大師伯跪下,也想隨著跪下去,兩腿卻是僵直,根本跪不下去。眼睜睜看著大師伯叩了幾個頭直起身來,屋內忽然光線明亮,彷彿有一隻看不見的大手,瞬息之間便將滿屋的灰塵都抹得乾乾淨淨!還順手推開了掩著的門窗!韓一鳴瞬間明白,此事與自己無關,自己只是一個局外人,只能觀看,連行禮都不必!

  他向著門窗看了看,門窗皆是關閉著,但屋內確實明亮了許多。秦無方站起身來,四周看了一看,道:「一鳴,你師祖准許我在此閉關了。自今日起我便在此處修行了。至於聿愛,讓新任掌門在那裡修行罷。」韓一鳴道:「是。」秦無方道:「在這裡我告訴你兩件事,從今往後,你就不必再去聿愛了。你到這裡來罷。記得自你上到聿愛起,便對著這屋子直走。直至你不能再向前走,不論遠近,你抬手叩門即可。伸出手來。」韓一鳴想起大師伯是用左手開的門,便伸出左手,秦無方看了一看,搖了搖頭:「我可以用左手叩門,可我看你,卻是用右手叩門的。」韓一鳴愣了一愣,秦無方道:「在這屋中,你的右手在微微發光。」

  韓一鳴收回左手,伸出右手來,秦無方伸出左手,在他的手掌之中輕輕劃了幾下,收回手去:「這是開門符。你只要用右手叩門,便能開這扇門了。」韓一鳴道:「多謝大師伯。」忽然見秦無方那沁入心肺的眼睛對著自己看了看,心中一涼。卻見秦無方輕輕搖了搖頭。韓一鳴不由道:「大師伯,弟子有什麼錯麼?」秦無方搖了搖頭:「一鳴,不瞞你說,即便到了如今,我還是看不透你。魔星的魔力果然非同一般,我在師父的福佑之地,借得師父的靈力來看你,卻依然看不清我想要看分明的事物。」說罷,又搖了搖頭。

  想起那青衣少年,韓一鳴也不禁歎了口氣。秦無方道:「一鳴,自此刻起,我已不再是靈山掌門了。」韓一鳴大驚,道:「大師伯……」秦無方微微一笑:「當年你師祖便是在這裡提起要靈山掌門傳給我的,我若要辭去掌門,也須得到這裡來請辭。現下他老人家將往日積塵都掃去了,便是准許我在此修行了,也是准許了我辭去掌門了。因此我已不是靈山掌門了,只不過還不能告訴你的師兄們罷了。新任掌門一日不曾接任,我便要擔一日的干係。交替之際,越發要小心才是。這些日子,我就不對弟子們解惑了,你自行到這裡來給我翻書罷。咱們可以好好參詳那本秘書,說不定在這裡,你也可以看到秘書之內的過往。待得再過幾日,新任掌門接任之後,我的干係才算了結。」

  後幾日,韓一鳴都是獨自去聿喜之上,與大師伯一同參詳那本秘書。這時遇派內的掌門接任之日已甚近,韓一鳴也能察覺師兄們或多或少的期待。但他全心全意去翻掌門秘書了,並不將這些事放在心頭。

  在聿喜之上翻看掌門秘書,果然與他在聿樂之上翻看全然不同。在聿喜之上翻看這本冊子,全然沒有那樣疲累。韓一鳴白紙之上看到過一隻鹿,頭上鹿角張揚,盤根錯節,十分美麗。還看到一隻猛犬,身形健碩,長毛隨風飄拂,咧嘴露牙,十分凶狠。只是這些都是一閃而過,全然看不出什麼頭緒來,這些都是靈山之上居住的生靈麼?韓一鳴雖知這本書內林林總總都是關乎於靈山的秘密,卻不知是詳盡到了這個地步,難怪大師伯看得如此仔細了,這許多雜亂的東西混在一起,要從其中看出點什麼來,還真非易事!

  每日他吃過早飯便到聿喜之上去,連午飯也在聿喜之上吃,一直要呆到紅日西垂才回來。有時大師伯看得快些,一日之間,能看兩三頁白紙,有時只能看一頁。但每一回大師伯都只看到秘書的第七頁,便將秘書合起來,再從每一頁看起看起。饒是看得慢,到掌門傳位新掌門接任之時,那本秘書也來回看了有兩三回之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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