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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盞》第47章
第48章 番外 七日奏鳴曲

若是尋常人被用槍指著頭,怕也要魂不附體。卓談是警察,見多識廣,倒沒有多慌張,抬手按下了車門鎖,六扇車門同時發出了哢的一聲。

那年輕女子依然用槍口抵著他,她身後的兩個彪形大漢上來打開了車門,請一個清瘦的中年人先上車。那中年坐在最後排正對駕駛室的位置,其中一個彪形大漢坐在他身邊。那年輕女人則拉開車門坐在容玉身邊,還朝著她微微一笑:“原來這車上還有這麽漂亮的女孩子。”她說話的時候,手上的槍一直抵著卓談的後腦,始終沒有半分偏移。

卓談忙抬起手扶住方向盤,道:“美女,你能否把保險關上,我怕你不小心走火。”

那年輕女人轉過眼,被他逗得笑了:“少油嘴滑舌,萬一我手滑了,就——”她頓了頓,又向著容玉道:“還是我坐在你身邊比較好,我舅舅是不願跟陌生人坐在一起,而那兩個手下……你也看到的,他們都是粗人,對你這樣的美人沒什麽抵抗力。”

容玉頷首道:“沒事。”

他們說話爭執,甚至都到了拔槍的地步,坐在副駕駛坐上的無命却始終不爲所動,低垂著頭打瞌睡。

容玉已經知道她會在這輛車上,絕對不是巧合。一車人,目的地都是一致,各懷目的,心思各异,不知道之後會演變成什麽樣的局面。

剩下的一個手下沒有位置坐,不滿地拍拍副駕的玻璃窗,只把車子拍得有些搖晃:“小子,你給我下來!”

只聽那年輕女子道:“胡滿,你發什麽瘋?你自己到車後面裝貨的地方蹲著去。”

胡滿無奈,只得照辦。

卓談發動車子,開上了正道。

那年輕女人道:“我叫璉鈺,今後的日子還要請你多關照關照。”

容玉朝她微微一笑:“客氣,是我要你們多關照些。”

“你去那邊,是爲了什麽?”

容玉思忖片刻,决定還是說實話:“我去找風教授,我收到了她的郵件。”

“原來你是風希老師的學生,”璉鈺笑道,“難怪我看你跟我們都不太一樣。那你是博士咯?”

“還沒有畢業。”

“風教授在這裏項目的贊助人之一是我舅舅,”她轉過頭,向那個清瘦的中年人示意了一下,“一天前,我們收到信息說那個項目即將完成,正要趕過去看,結果半路車子拋錨。”

容玉神色不變,語氣平淡:“老師經手的項目很多,絕大部分都不是我經手的,所以我幷不瞭解。”

她之所以在收到第一封郵件時候沒有第一時間趕過去,也是因爲她參與的項目極少,所以覺得風教授的第一人選應該不會是她才對。她判斷那封郵件可能是誤發,可是有了第二封,就不可能會是誤發了。

而從眼前那些人的陣勢來看,恐怕教授正經手的項目涉及到一些幕後問題,幷不只是單純的科研項目了——或者說,也許曾經目的單純,到現在已經完全變了味。

車子大約又開了半個多小時,突然熄了火。

卓談把檔位換到停車擋,又拉起手刹,打開車門走到外面去看。隔了一會兒,他走回來道:“不妙,這裏剛好有片流砂,前輪陷進去了。”

璉鈺拉槍栓,把子彈上膛,正對著卓談:“你是故意開進去的?”

卓談忙舉起手來以示無辜:“冤枉啊,我真不知道這裏有流砂。”

坐在後座的清瘦中年人擺了擺手:“算了,反正離那地方也不遠了,走兩步也沒什麽。”他打開車門,邊上的體型彪悍的手下也亦步亦趨地跟著。胡滿從裝貨的車後箱跳下來,吐了口沙子出來:“這裏風沙真大!”

容玉也走了下來,只見左前輪有三分之一都已經陷了進去,一時半會都很難出來,如果貿然發動汽車,說不定整輛車都陷進流砂裏去。

那中年人看了看天色,往前走了兩步:“剩下大概一公里,就用走的罷。”他眼光毒辣,又有野外生存的經驗,走的幾步都完全避開了流砂。

容玉拿了行李箱,看准那中年人走過的路,跟著他的步調走。無命也把背包甩在背上,頭也不回地下了車就走。

只一會兒,所有人都跟著那個中年人走了,只剩下卓談還在苦思冥想要把車子從流砂裏脫困出來,見他們一個個都開始徒步,哀嚎:“你們到底有沒有良心,怎麽一個個不說一聲就走了?說的就是你,無命你這臭小子,老舅白養你這麽大了!”

無命轉過頭,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尋常一公里的路程,只當做是隨便散散步,可是在這樣的戈壁裏,就完全不同了。容玉終于知道之前在飛機上,元丹說她的鞋子完全不適合在這個地方穿,本來鞋底軟是很舒服的,可是底下碎石嶙峋,地面又被烈日曬得發燙,一脚踩上去就像被火烤被針扎。

反觀璉鈺一行人,都穿著厚底的靴子,就連無命都是穿著運動慢跑鞋,都比她準備充分。

容玉苦不堪言,却也不再臉上流露出來,只管跟著大部隊往前走。

胡滿一直在她身邊占口頭上的便宜,她都沒有理會,最後反而是被璉鈺喝止了。待穿過最後一塊流砂地的時候,她突然看見沙土中有什麽微光一閃。她裝作走不動了蹲下身,將那東西握在手心。

璉鈺轉過頭,眼中微有不屑之意,臉上却微微笑著:“你走不動了嗎?再堅持一下,馬上就要到了。”

容玉搖搖頭:“我只休息兩分鐘,馬上跟上。”

那中年人聞言停住脚步:“那就原地休息兩分鐘。”他向身邊的手下使了個眼色:“那個司機還留在那邊,我怕他陷到流砂裏,你去幫把手。”

容玉心中暗驚,她稍作猜測便知那個中年人派手下去,絕不是爲了幫卓談,而是要殺人滅口。

她看著手心那個從砂礫裏撿出來的小物件,是一枚珍珠胸針,正是她之前曾見風教授佩戴過的那枚。風教授是否已經遭遇了不測?

她在不知不覺中,竟把自己置于極端危險的境地。

明明烈日當空,她開始覺得有些冷了。

剩下的路,她總算磕磕絆絆走完了,待看到那舊療養院門外停著的那輛被該裝得面目全非的越野車時,她只覺得這一日的巧合實在太多了。

她在飛機上,隔了一條過道的搭訕者,竟然也跟她同一個目的地。

她坐在路邊小店喝酥油茶,碰見抓小偷就幫了對方一把,竟又是和她同一個目的地的人。

在來的路上,碰見的車子拋錨想要搭車的人,也是沖著同一個目的地而來。

他們就像是冥冥中被某種安排指引,共同出發,來到這裏。

容玉跟隨著璉鈺他們走進這個舊療養院,看得出這裏曾也用心布置過,假山和一些人工草木的布景還在,只是現在無人打理,已經完全荒廢了。

裏面只有一幢房子,是兩層的別墅,外圍有花園,草木都已枯萎。房子的外觀倒保養得挺好,看上去毫無破敗感。

璉鈺拉了拉槍栓,然後推門進去,只見會客廳裏已有先到之人。那是四個男人,其中三個正在打撲克,剩下一個孤零零地坐在窗邊,百無聊賴地翻著一本書。

正拿了滿手牌的元丹抬頭一看,咧嘴笑了笑:“呦,竟然又來了一位美女——不,是兩位。後面這位長頭髮的美女,似乎看上去很眼熟,我們是哪里見過?”

容玉挑著字眼想,“又”,他爲什麽要用“又”?難道還有一撥人不在會客廳裏?如果是那樣,就是說,這裏一共有三個女人,她、璉鈺和一個未曾露面的女子。

那中年人想來也是跟她想到了一塊兒去,問道:“除了你們,還有別的人在這裏?”

元丹輕佻地向著樓梯的方向吹了個口哨:“看樣子像是對小情侶,在樓上開房休息去了,你們要不要也先去開個房?”

容玉提著行李箱,當先往樓梯口走去。只見元丹放下了手上的撲克,他身邊的那個男子立刻伸出脚想要將她絆倒。她反應極快地躲過了,而行李箱却落到了那個男子的手裏。元丹朝她戲謔地一笑:“一個小玩笑,反應不錯,就是身手差了點。順子,把行李還給這位美人兒。”

順子却在那時碰開了箱子的鎖扣,裏面的衣服和物品落了一地,他手忙脚亂地撿。容玉也不生氣,只冷眼看著他把她的行李箱檢查了一遍。

元丹看了她一眼:“穿衣的品味我喜歡,用的化妝品也不錯。”

容玉抱著手臂:“我可以先上去休息了麽?”

順子將行李箱扣好,還給她:“請便。”

容玉提著箱子上了樓,很快便沿著樓梯拐了個彎,只聽見那個中年人的聲音:“閣下不必這樣大費周章地檢查我的行李,只要明說,我自然會打開給大家觀賞。倒是閣下的行李,何時拿來一道鑒賞一番?”

她踏上二樓,木地板發出了吱嘎一聲輕響。只見最靠外面的一間房,房門大開著,想來尚未有人入住。這間房的位置的確不錯,底下是花壇和灌木叢,又離樓梯口最近,行動起來十分便利。她便回過身來,往房裏走去。

才剛走進房中,便覺得有些不對。

雖然床單和被單鋪的整整齊齊,毫無褶皺,可是床邊的沙發上却平鋪著幾件衣服。她轉過頭,只見浴室門打開,一個人圍著浴巾出現在她面前。

那是一個男人,容貌清俊,是那種難以言喻的高貴的俊美。只是這還不是最重要的,要緊的是,那人只圍著一塊浴巾。

容玉忙道:“抱歉,我以爲這間房沒人……”

那人看著她,似乎楞了一下,隨即眼神平淡:“看够了麽?看得還算滿意的話,就請出去,順便帶上門。”

倒是把她說得像是偷窺狂一樣。正常人洗澡時都不可能房門大開吧?容玉提起行李箱就往外走,待走到門口的時候,方才轉過頭道:“這位先生,你有暴露癖嗎?”

那人轉頭看著她。

“那也是一種心理病,請儘早治療。”

晚上吃晚飯的時候,璉鈺和元丹的人互相對峙,只得在互相監督的情况下用厨房裏的一些食物做了簡單的飯菜。

容玉則同會客廳裏另一個男人斜對角而坐,那個男人叫計都,是個醫生,和元丹一行人幾乎是同時達到,目前還是和平共處,未曾交惡。沙發邊的書報架上有一些過了期的報刊雜志,還有一本肖邦傳。她無事可做,便拿起書翻看起來。隔了一會兒,只聽坐在斜對面的計都開口道:“聽說你是風教授的學生?”

容玉頭也沒抬地回了一句:“是。”

“你可知道她目前的行踪?”

容玉翻書的手頓了頓,淡淡道:“她不是在這附近嗎?”

“我找過她,但是沒有找到。”計都盯著她,“你不知道她在哪里嗎?”

容玉放下書:“我不知道。我也是爲找老師而來的。”

計都沉默著,若有所思地看著她。

說話間,之前一直沒有在會客廳露面的兩人沿著樓梯緩步而下。容玉沒抬頭,只感覺有人站在沙發邊上。她應該沒見過那個男人,按照道理說,如果見過這樣容貌的男人,絕對會記憶深刻,而她的記憶力也完全沒有問題。明明只是陌生人,她却感覺到似曾相似。

簡單的食物被端上了桌。

會客廳的桌子是復古歐式的長條西餐桌,剛好足够坐下。

元丹扶著椅背:“不如我們各自介紹一下自己和來這裏的目的,既然今後大家會有一段時日一起生活在一個屋檐底下,還是先把話說開了的好。”他頓了頓,道:“我先來,我叫元丹,風教授讓我過來洽談研究項目的事宜。”

那清瘦的中年男子已經換上了中式的絲綢唐裝,拱了拱手:“在下重舜,也是風教授請我們過來,我是她的項目投資人。”他看了容玉一眼,做了個手勢:“這位小姑娘是風教授的學生,她想必知道風教授把我聚集到這裏來,到底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容玉飛快地思考,看這個陣勢,他們都是被風教授的郵件或者信息聚集起來,而到現在,正主却不曾露面,再這樣下去,她就會變成衆矢之的。她想了想,道:“我不知道教授讓各位前來是爲了什麽,我也是被她一個郵件叫來的,很多事,我也很想當面問她,得到答案。”

計都道:“我也是爲了風教授而來,我到得要早一些,還不曾見到她。”

重舜擺擺手,看著低頭不語的無命:“那邊的年輕人,你呢?”

無命抬起頭,表情冷漠:“我是來旅游的。”

他在說謊。可是所有人都選擇了不揭穿。這個時候,只剩下桌尾的兩個年輕人沒有介紹過自己,大家都把目光集中到了他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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