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無內容
第47章 番外 七日奏鳴曲
序
速來。
短短的郵件只有兩個字,甚至連署名和日期都沒有。
容玉看著發件人一欄裏顯示的郵箱地址,瞳孔微微收縮,那個地址是她的導師風希教授的私密郵件,很少有人知道,她也是偶爾在實驗記錄上見過。
而風教授已有十多日不曾在校內出現,便是課也由幾個導生暫代的。去報了案,也一直毫無綫索,反而是做筆錄的警員安慰他們:“這位風教授也不是頭一回失踪了,前幾次不也好好地回來了嘛?”
可是這一回比從前的更嚴重。手機關機,郵件不回,沒有任何隻言片語留下,就好像陡然從人間蒸發了似的。
容玉突然一楞,隨即飛奔到電腦前,打開手機定位系統——這封2個字的郵件很有可能是手機發的,如果導師真的遇到了危險,她一定會想到利用定位系統來標明她的位置。容玉點擊鼠標,飛快地用代理登入定位系統,只見手機最後一刻的定位東經101°北緯36°,可惜只有這一個歷史記錄,且標記的時間正好在這封郵件發出之的前半分鐘。
容玉在地圖上查到地點,正要打電話去訂機票,忽又停住。
她無法判斷這封郵件是誰發出來的,如果不是出自風教授之手,便可能是導致風教授無法露面且與外界聯繫的人所發,她貿貿然而去,絕不是明智之舉。可若報警,這樣的綫索根本無法成爲證據。
也許還有第二封郵件。
容玉一整個上午都心事重重,甚至在實驗室裏出了小差錯,把腐蝕性液體滴到了袍子上,報廢了一件衣服。
中午路過門衛室,管門的老大爺滿頭大汗,吹著小電扇,朝她打招呼:“容老師,暑假要到了,你是留校還是回家?”但凡在這個學校待過七八年的,不苟言笑的管門大爺定會把你當成親人,噓寒問暖,偶爾過了門禁回去,他嘮叨幾句也就放人了。
容玉微笑著回應:“可能會出門旅游吧。”
“容老師,聽說你還沒有男朋友,我這裏剛好有人,要不約個時間?”
“嗯,謝謝,回頭不忙的時候再麻煩您。”容玉抱著書,正好身後有人步履匆匆飛奔上來,從她身邊擦過。看背影,是她的師兄李彥卿。她正待開口,已見他跑得沒影了。
她突然有不好的預感。
期末考試最後一日。
容玉把卷子收起,把裝卷子的大信封封口,身邊還有本科的學生圍著,七嘴八舌地問:“老師,這次卷子是誰出的?”“如果不合格了是直接重修還是補考?”“老師,最後那道大題的標準答案是什麽?”
她抬起頭微微一笑:“題型的確跟往年有點變化,不算太難,如果不合格,會安排開學前補考。”
“可是我覺得很難啊!要是我知道今年是誰出卷的,一定找天黑時把他堵住了用口袋蒙起來打!”男生把手指捏得哢哢響。
容玉不動聲色:“哦,是嗎?今年的卷子是我出的。”說完,就丟下面無人色的男生顧自往教學樓走。風教授還是毫無音訊,連帶著她底下帶的博士生李彥卿也一起失踪,今年出卷的任務自然落在她頭上。
可是,就連李彥卿都失踪近七日了。
容玉想起那日在校門後,看到他形色匆忙飛奔而去的背影,竟是最後一面。
她交完卷,將雙手放進褲子口袋裏,抬起頭深深嘆了口氣,忽然口袋裏的手機震動幾下。她忙拿出手機,電子郵箱多了一個未讀郵件。她定了定神,點開郵件,依舊是簡短的沒有署名的郵件,郵箱地址就是風教授那個私密郵箱:
“•••---•••(摩爾斯電碼SOS)”
11:00AM
容玉坐在候機室中,看著室外廣闊的停機坪。夏日陽光幾近通透,透過落地窗玻璃曬在身上,仍然有種低溫灼痛感。國內的航班誤點往往是尋常,候機室裏等候的旅客早已見怪不怪,各自淡定地看書聽歌,可她却异常焦躁。
風教授出現意外了。
她幾乎可以如此斷定。
她用定位系統查找過,那封用摩爾斯電碼打出的求救郵件在發出之前,定位依舊是在東經101°北緯36°。
十五分鐘後,廣播開始播報登機。容玉拿起包,跟著隊伍檢票登機。她的座位靠近走道,人來人往,擾得她不能靜下心來思考。
她拿出手機來,翻來覆去看那兩封郵件,間隔時間正好七天,兩封郵件措詞太過簡短,她分辨不出是否由風教授親手發出。第一封郵件是“速來”,第二封郵件是摩爾斯電碼的SOS,很難說清兩者是否有邏輯上的聯繫。
假設這兩封郵件都出自風教授的手筆,那麽第一封的時候,她或許是發現了什麽,又或許是發生了什麽意外,可是七日之後,又發生了劇變,才打出了SOS的信號。如果這兩封郵件,前一封是出自風教授手筆,那麽她在第二封郵件到達的七日間已經出現意外,于是有人發出了第二封郵件,是要引她進入一個陷阱。而最不妙的一種假設,則是這兩封郵件都是由外人發出,那麽風教授現在必定……
眼下還沒有多的綫索,以上三種假設都會占據相同幾率。
因爲她走神太久,連空姐都忍不住用手輕輕拍了一下她身後的椅背,示意她把手機關機。容玉抬起頭,歉然一笑,把黑屏了的手機放進口袋裏。
“你是第一次出遠門嗎?”坐在對面過道的位置的人側過頭,笑著問她。
容玉偏過頭看對方,那是一個容貌相當英俊的男人,穿著T恤和破洞牛仔褲,大夏天的居然還穿了一雙黑色的中筒靴,手上把玩著墨鏡,一副IT潮人的裝扮。她目光向下,落到那人的手上,手背上有幾條淺色的疤痕,手指有厚繭,不知道掌心是否也如此。她笑了一笑,回答:“不是。”
那人笑道:“我看你魂不守舍的樣子,還以爲你是第一次出遠門不習慣。”
“我是出門自助游的,只是突然决定下來,沒有提前安排行程,有點不安。”她要去的Q地是個旅游勝地,環境幷不算舒適,絕非商業化旅游景區可比。她在收到那封求助郵件之後,匆忙定了機票,連行李都是草草收拾。
那人看看她的脚下,微微一笑:“看得出來,你的鞋子是tod’s的,穿著舒服,可就不適合走那邊的路。”
容玉意外地看了他一眼,隨即回以一笑,當先結束了他們的對話。她靠在椅背上,隨著飛機起氣後有節奏的氣鳴聲慢慢進入淺眠。
她似睡非睡,中間空乘出來發放了一次航空餐,她也沒有吃一口。
她好像陷入一個很沉重的夢境,她在廣漠無邊的戈壁中奔跑著,似乎在躲避什麽,倉皇而失措。轉眼間,路到盡頭,有人遙遙負手而立,清華萬端。她看不清他的面容,像是隔了一層白霧,怎麽都看不真切。
她從夢中驚醒過來,只覺得頸上微微出汗,頭頂上的空調出風口還颼颼地冒著冷氣,這汗馬上就變得冰冷。這時機艙內的燈也適時亮起,她一下子無法適應,便閉了閉眼,只聽過道那邊的那個男人輕笑一聲:“你好像很疲憊的樣子,是做噩夢了?”
容玉轉過頭,朝他微微一笑:“不,只是前幾天太累了。”
“哦?那你是工作了,還是現在還是個學生?”
“兩者兼有。”
那人像是被勾起了興致:“這怎麽說?”
“我博士還沒畢業,還在老闆手下當學生,兼職講課。”
那人意味深長地上上下下打量她片刻,曖昧地笑了笑:“挺好的。”飛機正不斷降低高度,很快便要著陸Q地機場。他從錢夾中取出一張名片,轉手遞給她:“以後,也許還有的是機會,先留個聯繫電話。”
容玉有點莫名其妙,礙于禮貌還是接過名片,只見上面印刷的內容十分簡單:“嗯……元丹元先生,恕我冒昧,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飛機落地的一瞬間,重重地震動一下,然後飛快地向前滑行。
元丹戴上墨鏡,朝她戲謔地一笑:“你覺得我這是什麽意思?”
下了飛機,容玉在行李提取處拿到自己的行李箱,往出口通道走去。只見那個叫元丹的男人帶著墨鏡,走向一輛改裝得面目全非的越野車,他趴在窗口同司機笑著說了兩句話,便拉開門上了車。
來Q地自助游的人非常多,很多都開改裝車自駕,這種情况也算見怪不怪。容玉捏著他給的名片,隨手扔進了垃圾桶。
她在等候出租車的間隙,點亮手機屏,竟然有三四個未接來電。她打開一看,竟是李彥卿打來的。七日杳無音信的人,却在這個時候聯繫她。她回撥回去,語音提示却是對方不在服務區內,連著撥了三四次都是如此。
正好這時排隊到了出租車的上車處,司機幫她把行李箱搬到後備箱。容玉想了想,報了市中心的位置。她查了郵箱,有一封新郵件,打開是一條語音信息。她下載了播放出來,只聽背景音嘈雜,不斷有無綫電信號干擾,一陣嘈雜後,只聽一個顫抖的聲音開始說話:“不管你收到了什麽郵件,千萬不要過來,千萬不要……”
容玉忙把這段錄音掐斷了,只見前方開車的司機透過後視鏡懷疑地看了她一眼。
她捏著手機,假裝看窗外的風景,强忍住不胡思亂想。在沒有確定情况的條件下,胡亂做出任何猜測都會印象推斷的正確與否。
很快到了市中心,她直奔超市,掃了一堆壓縮餅乾和日用品,又去藥店買了急救箱和各種應急非處方藥,開始打聽去之前用定位系統查到的坐標所在地,問了幾個當地的嚮導,都覺得那地方太難行,不願去。
容玉坐在街邊的小店門口的位置,點了一碗酥油茶,給手機插上耳機,重播那段下載的音頻。依舊是一段難忍的嘈雜聲響過後,一個人用顫抖的聲音開了口:“不管你收到了什麽郵件,千萬不要過來,千萬不要……七日之後,惡魔即將降臨……”
她突然一個激靈,這個顫抖變調的聲音的主人是李彥卿!
室外的陽光灼熱通透,她却無端覺得一股寒意從脚底升騰起。
容玉坐在那邊,不想動。繼續或者返回,是她將要面臨的選擇。人都是趨利避害,她的理智讓她選擇回去,可本能却是想往危險之地一探究竟。
她正遲疑不决,忽聽一陣喧鬧聲由遠及近,只見一個矮小的男人靈活地穿行在人群中,後面追著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子,那男子一邊追一邊喊:“攔住他,他是小偷!”
那小偷轉眼間已經跑到了容玉面前,她拎起行李箱朝那人膝上一扔,那人始料不及,被絆得踉蹌幾步,後面的高大男子轉眼間追上,猛然跳起將他掃倒在地。他將人按在地上,從小偷口袋裏摸出一個錢夾,回手扔給正氣喘吁吁趕來的一個中年人,抬起頭朝她露齒一笑:“美女,謝了!就是要再麻煩你一下,幫忙報個警。”
打過電話,警察很快就趕到現場,把小偷和失主都帶回去做筆錄。那人拍了拍身上的土,道:“我看你不像本地人,是來旅游的嗎?”
容玉拿出一張地圖來,給他指了個地點:“我想去這附近,問了幾個租車點,都不願意去,您知道哪里可以租到車麽?”
那人抓了抓頭髮,疑惑道:“這個地方不是傳統的旅游綫路啊,你們這些驢友真是想得出來,我那個大學剛畢業的小侄子也要去這裏,不如你來搭個順風車吧?”
太巧了。
這到底是巧合還是陷阱?
容玉不動聲色:“好啊,那要麻煩您費心了,我會分擔車費的。”
她正要提起箱子,却被那人搶了先:“這種力氣活,當然不能讓女孩子來做。”容玉只得跟在他身後,只見他走的路倒都是主幹道,很快便停下來,走向一個路邊停車位,那車位上正停著一輛6座皮卡車。
副駕上已經坐了一個人,正壓低了帽檐閉目養神。
那人拉開車門,正要把行李箱放進去,忽又停住,想了想,從口袋裏掏出證件來:“這是我的證件,你看一下?”
容玉看了一眼,是一張身份證和一張警官證,證件上寫著的名字叫卓談,照片和人對得上,警官證上也有鋼印,似乎不像是僞造的:“卓警官。”
卓談笑著擺擺手:“別這樣叫,其實我被放了長假,說不準以後就不做這行了。”他放好行李箱,打開副駕駛位的車門,在椅子上踹了一脚:“臭小子起來了,還睡!”
副駕上的年輕人抬起頭,露出了帽檐下一雙細長冷漠的眼睛。他看了容玉一眼,又壓低帽檐,睡了過去。
卓談苦笑:“這是我侄子無命,你瞧他一點禮貌都沒有。”
容玉道:“沒關係的。”
卓談發動了汽車,一路開出城區,上了高速,很快又進入了一段國道,周圍都是荒漠般的戈壁,不像是有人烟的樣子。驕陽映照在石頭上,泛出五彩斑斕的光芒。
容玉看著手機,這裏連網絡信號微弱,她的手機可以連上衛星數據庫,但前提也必須先有網絡登入代理程序。在這個地方,再發達的科技也一時使用不上,全憑人類本身。
她可能做出了一個錯誤的决定,也决定就這樣將錯就錯下去。
“你該不會也是看了什麽網上介紹,到這裏來度假的吧?”卓談一邊打著方向盤,一邊問容玉,“那個地方原本是一個療養院,後來據說被挪作研究基地,現在很多人看到網上的介紹,就說去體驗一下,小住幾天度假。其實度假哪有來這種荒凉地方?倒不如找一個溫泉酒店呢。”
容玉抬起頭,透過前方的後視鏡,只見副駕上昏昏欲睡的無命忽然睜了一下眼睛。她微微一笑:“沒來過,就想來看看。”
卓談搖搖頭:“我看是活受罪,你看前面那些人,估計也是去那裏的,這種路,再好的車子也受不了。”
容玉往窗外看去,只見前方五六百米處,有車子歪歪扭扭地停在路邊。卓談在經過時踩煞刹車减速,只見有人站在路邊,大幅度地揮動雙手攔車。
卓談把車子停下,人却沒有下車,只搖下了車窗探頭問:“你們是爆胎了?”
但見一個年輕女人走上前,大熱天的,她穿著短靴和黑色的體恤牛仔熱褲,露出的修長白晰的雙腿已經曬得發紅。她寒暄地笑了笑,報出了一個地址:“我們要去那邊,可惜半路車子爆胎,這位大哥可否帶我們一程,剩下的路我們可以自己走。”
她報出的那個地址,正是容玉要去的地方,也就是傳言中的舊療養院,後來又挪作實驗研究之地,現在也許是所謂的度假地。
這絕對不是巧合。容玉皺眉,那個女子看上去氣質淩厲,而她還有幾個體型彪悍的男人同行,看上去都不像尋常人。
卓談笑道:“不好意思啊,我們不順路,不如你們再等等看,還會有別的車經過的。”
他話音剛落,一把柯爾特0.45口徑的黑沉沉的管口已經抵住了額頭。那年輕女人微微一撇嘴:“少廢話,把車門鎖打開。”
作者有話要說:
說好的長番外。背景是現代,玄襄結束了那種長生的非凡人的狀態,他們再次相遇。
此文是向阿加莎女士致敬,我借用了她的代表作《無人生還》。開頭容玉的導師的名字,是因爲女媧姓風,名號裏有個希字,就取名爲風希。這篇文我盡力嚴謹了,但是同《無人生還》比較,就是一堆垃圾,裏面有個巨大的思維缺陷,我可以用正文的設定解釋這個缺陷,却沒有辦法另開一篇獨立的文來自圓其說。沒有看過《無人生還》的妹子們最好不要先去看那篇,不然我這篇文就顯得很寒酸了。當然我也不是想讓大家看垃圾,這還真是我最好的水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