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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婢上龍床(穿越升職計1)》第4章
第四章

  「爲何弄了這麽多濃煙?」

  「滅火。」

  「滅火?」他嗤之以鼻。

  于芊芊很無辜的眨了眨大眼,「因爲院子裏沒井嘛!怕竈裏的炭火冒出火星,把我的春泥院給燒了。」

 「你在上頭淋了油?」很濃的油煙味。

  「喔,那是紅蕖沒拿好鍋子,倒了,油流進柴火裏。」她撇得很清,一切與她無關,她也是受災戶。

  院子黑了,牆缺了一半,煙味久久不散。

  「你認爲我會相信你?」他冷笑。

  「那是你生性多疑,源自幼時缺乏安全感導致對人性的猜忌,意外、湊巧、不小心、天意,你選一個呗!滿足你疑神疑鬼的性格。」瞧!她多麽大度,有包容性的好女人。

  「你不怕我。」這是肯定句。

  他應該震怒地立即命人將她綁在石柱上,以鞭刑懲戒她的胡作妄爲,打得她皮開肉綻、血肉模糊、鮮血淋漓的只剩下一口氣,再丟進濕冷的柴房關上一日夜。

  不延醫、不上藥,能活下來算她運氣,也讓這不知好逮的女人知道分寸,再咎由自取,誰也救不了。

  可是他卻什麽也沒做,反而覺得荒謬得可笑,打從出生就沒抱過的兒子擋在他前面叫她姐姐,他震撼了,也有些自責,五年來,他竟是第一次看清兒子的面容,除了眼睛和鼻頭肖母外,無一不與他相似。

  是什麽蒙蔽了他的雙眼?是對他有怨的晉王妃,還是被人收買的穩婆,或是……另有他人?

  妻子偷人一事並不假,她自個都哭著承認了,只是死也不肯說出奸夫是誰,她要的是和離,與情人雙宿雙飛。

  但是,他沒同意。

  也許,他骨子裏還是渴望有一個兒子,不論她腹中的胎兒是誰的種,先生再說,至少有一半的可能性是他的。

  其實南懷齊曾多次私自入京,爲日後的千秋大業布局,亦在妻子房中留宿過,因此才會無法確定孩子是否是他的,而知曉他回府的人並不多,甚至連王妃身邊服侍的丫頭也不一定知情。

  既是秘密就不能讓太多人得知,以防消息走漏,即便孩子有可能是他的,他也無法出面承認。

  但眼下他可以確定,這孩子確確實實是他的,如假包換,他們倆長得太相像了。

  唯一讓他拿不定的是眼前這個笑得讓人看不透的女子,她的眼神太清澈,不像奸狡之徒,可是一言一行又透著狡猾,叫人不禁想到北疆峻嶺上一種全身火紅,來去無蹤的火狐狸,高傲而狡詐,不易捕捉。

  南懷齊一雙墨黑的深瞳看向雪顔朱唇,明眸清亮的女人,她的確很美,有南方人的纖柔和北國人的狂放,宜靜宜動的性格揉和在同一具身軀,令人想去探究真實的她。

  有一點他很感興趣,她不怕他。

  在面對有殺神之稱的他,她卻從容不迫,眼中沒有半絲懼意,也不擔心惹怒他會有多可怕,她只是單純地回視他,笑得有如山中的狐狸,自信而驕傲。

  「我爲什麽要怕你,王爺要砍我的腦袋嗎?」

  說不定她還能因此穿回去,馬爾泰、若曦死後不就穿回現代了?

  其實于芊芊是有點怕他的,畢竟她的生殺大權拿捏在他手中,死不可怕,但會疼呀!她怕沒死成,反而拖了一身傷痛,要死不活的,還得看人臉色。

  好在她「轉職」後見過不少高階警官,局長、署長什麽的也打過交道,看多了一臉嚴肅的長官,她別的學不會,裝模作樣倒是不差,不論是冷臉、臭臉、面癱臉,以萬年不變的笑臉來應付准沒錯,人十之八九就吃這一套。

  常言道:出手不打笑臉人,便是這道理。

  「也許。」只要她做出不可饒恕的事,他下手絕不心軟。

  「可是我用我的月銀餵養你快被餓死的兒子呢?」施恩不望報是常理,但忘恩負義的人也不在少數。

  南懷齊的眉頭一緊,「這是兩碼子事。」

  「那是我不吃錦心管事准備的冷菜冷飯,爲了自個脆弱的腸胃著想而自行開夥觸了你的逆鱗?」這男人很難討好,明明長得人模人樣,還算養眼可口,可卻是只悶鼈,平時悶不吭聲,咬起人來卻凶猛。

  「本王的王府裏沒有冷菜冷飯,你休要挑事。」他冷聲警告,目光銳利如最鋒利的刀劍。

  「那是王爺你,誰敢給你冷掉的飯菜,又不是找死?可我不是王爺,又是個身分低賤的陪嫁丫鬟,誰會高看我幾分,有飯吃就該偷笑了喔!」何不食肉糜啊!真該給他鏡子照照他面目可憎的嘴臉,王府沒冷菜冷飯?

  呸!他怎麽不去下人房走一趟,或是到侍衛營繞一圈,連他的親生兒子都被逼吃糊掉的細面,旁人又豈能悻免?

  帶兵打仗他在行,管家理事就差點,王府上下有幾百口人,而大廚房只有一間,主子吃得到熱食,底下人一層一層地發下去,到了最卑微的守門小童,能吃飽叫萬幸,誰還在乎白菜湯裏撈不到一塊肉屑?

  聞言,他眉頭一擰,「你的意思是本王該早早將你收房,給你正式的名分?你的心還真大。」忍住想翻白眼的衝動,于芊芊甩甩手,「王爺想多了,我是說你該去體恤民情,看看別人怎麽過活,內宅不治焉能平天下?你看過瑾兒之前的模樣嗎?兩眼無神,神情萎靡,穿著過時且不合身的衣服,人瘦得像只小猴,我一只手就能把他高舉過肩……」「是瑾主子。」他糾正。

  超想吐他口水,龜毛男。

  她才不理他,指著他道:「你,是罪魁禍首,你放縱別人對他施虐,他身上沒有傷,可他受傷的地方你看不見,不聞不問也是一種暴行,你用忽略傷害你自己的兒子。」感同身受的于芊芊不吐不快,她也是不健全家庭的受害者,深知被人忽視的感覺有多糟糕,還被父母拿來當互相攻擊的武器,她真是受夠了不負責任的藉口,沒有誰的出生是多余的,能來到人世間就是一條生命,就該好好對待。

  從沒被人指著鼻頭的南懷齊臉色微沈,冷厲地撥開指在眼前的纖白玉指。

  「我以爲錦心會照顧好他。」

  「揣摩上意、端摩上意你懂不懂?你們皇上在想什麽,你多少也會揣測一二吧!那是你的態度問題,因爲你先不重視瑾兒……瑾主子,下面的人當然上行下效,跟著不把他當回事,你責無旁貸,錯了就要認。」「你……」這女人太張狂了,膽敢以下犯上。

  「王爺帶兵也能不服從軍令嗎?明知是錯還是錯到底,讓旁人盲目跟從,百人、千人、萬人、萬萬人,王爺,個錯誤的判斷,你底下的萬千將士將全軍覆拜她和無數警察打過交道的經驗,好歹也從人生百態中學到一些人性,當賊需要偷的技巧,同時也要懂一點心理學,不然要如何在數度交鋒時全身而退?

  人在磨練中獲得膽量,膽氣一足就什麽都不怕,悶著頭豁出去拚的就是一線生機。

  最重要的一點,她在穿過來之前已經二十九歲,只差一個半月就三十了,這個豐神俊朗的晉王爺在她眼中就是小了她幾歲的弟弟,她哪會對他産生懼怕?

  再者無知者無懼,若是于芊芊看過南懷齊陣前殺人如切瓜的狠厲,那滿身是血仍果決地揮槍,剌殺敵兵血染草原的樣子,也許此刻的她會多點敬畏,語氣中少些咄咄逼人,多幾分恭敬。

  「說完了?」南懷齊面上顯露淡淡譏诮。

  看他從頭到尾沒多少變化的表情,于芊芊心裏咯噔一下,「王爺是有大志向的英雄,小女子的眼界小,若是有錯還望勿怪,我們北國人一向說話爽快,不遮遮掩掩,有什麽說什麽,如朗朗晴日般正大光明。」「你是南國人。」她的姓氏、她的長相、她的言行舉止,充分地顯示出南國姑娘的特色。

  「我在北國出生、長大,我是北國人。」她端正面容,義正詞嚴地反駁了他的話。

  其實于芊芊哪會在意自己是哪一國人,她穿越後與北國人相處得並不愉快,加上她對原主的所知不多,零零碎碎的記憶對她影響不大,因此對哪邊都無特殊感情,遑論認同。

  她還是想回去現代,馬桶、衛生棉、按摩浴缸,她人生中不可或缺的三大物件,而且她對溫柔的藍斯警官有好感,尤其她實在舍不得放棄那些便利得令人著迷的現代科技。

  可是她知道回去的可能性不大,因此努力適應在這裏的生活,她相信自己能像蒲公英的種子,不論飄到哪都能生存,生根發芽,回不到原來的地方,只好融入這裏,先保命再想其他,活著便是一門學問,但書是得活得好。

  「進入本王王府,你與北國便無瓜葛,妻從夫,此後你便是南國人。」于芊芊一聽,歡快地回答,「可我不是王爺的妻子。」通房丫頭不等同正室,幾乎算得上奴仆只期望拿到公主手中的賣身契,從從容容地離去,到時誰也攔不住她,並非奴籍的良民可以自行婚配。

  幸好,幸好呀!若是上了皇室宗牒,那便是一輩子逃不掉的死路,坐不搖膝、笑不露齒,身爲命婦入宮得三拜九叩,見了誰都要跪的規矩她可受不了,太後、皇後、貴妃、德、淑、賢、良四妃,還有太妃、公主……想想都打顫,皇帝一生有多少女人呀!除非晉王篡位,否則親王的等級不變,她日後要跪的人依然不少,甚至等自己七老八十時還要恭敬地向十五、六歲的娘娘行禮叩恩呢!

  聽到她帶笑的歡愉,南懷齊冷冽的面孔微微一沈,十分不快。

  「一樣,你是本王的人。」

  「我不是……呃,我是說我的身分低微,不配王爺惦記,等王爺與公主大婚後,自是無我容身之處,王爺盡管與公主琴瑟和鳴,我自會找個偏僻的角落窩著。」她不爭寵。

  她搶先表明態度,安安分分地低頭做人,絕不有一絲輕狂舉動,公主和王爺是正經夫妻,她會識相的退開。

  這本是理所當然的事,可是她不嫉妒地說得非常愉快,仿佛爲丟開燙手山芋而開懷,聽在南懷齊耳裏很不是滋味,雖然他本無意收了她,通房丫鬟在他看來還不如一個粗使婆子中用,可是被人嫌棄……那就是十分的不痛快。

  「于靈兒。」

  于芊芊怔了怔,一時沒反應過來于靈兒就是她。

  「……王爺何事?」

  「你生是本王的人,死是本王的鬼,即使本王一輩子不碰你,你還是只能死在晉王府。」他死也不會放她走,沒有人可以在他面前大放厥詞後能活得好好的離開,這便是處罰。

  此時的南懷齊沒發覺他對這北國來的通房丫鬟多了點在意,她在他波瀾不生的心湖中激起一道漣漪,隨著輕輕漾動,他的心也跟著悄然地變動。

  「啊?!」她沒聽錯吧!他在說什麽鬼話,生人死屍都要,他可以再霸道一點沒關系。

  啐!真當自個是呼風喚雨的主兒了,她想走,辦法多得是,往人群中一躲,他想找也找不到人。

  「還有,不許你呀我的直呼,既成了王府中的人,就要守王府的規矩,本王親自過目並落印寫的規章你沒看清楚嗎?」忽地,神情冷肅的南懷齊嘴角有些可疑地往上揚,眼露愉悅。

  「你……」搬石頭砸腳的感覺,很痛。她真後悔當初提著一筆。

  「嗯?」他聲線往下壓。

  于芊芊很識時務,不甘心卻又不得不嘴甜的一喚,「奴婢知道了,請王爺放心,再也不敢犯了。」什麽嘛!一堆死規矩,北國人多豪爽,不拘小節,誰會惦著小裏小氣的稱謂,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活人遵守死規矩是盼著早死嗎,到了陰曹地府都是死的就不用守規矩了……「咕咕哝哝什麽?」習武之人耳力過人,她嘀嘀咕咕的抱怨聲一字不漏的落入南懷齊耳中,他立刻橫了一眼。

  罵你這個獨裁者喽!她在心裏回道。

  「王爺,我……奴婢能不能要求提高月銀……」最好附帶小廚房。

  「無功還敢要賞,你說說你鬧出這麽大的事兒,本王該如何罰你?」她以爲她逃得過嗎?

  「誰說奴婢無功勞,奴婢把王爺的兒子養得白白胖胖,還不畏凶險將他從黑山老妖手中解救出來,奴婢功大如天、功德無量、功勳彪炳,恭喜發財……」「黑山老妖?」

  恭喜發財……她……她那張嘴還能吐出什麽瞎話?眼角一抽的南懷齊忽覺額側生疼。

  「王爺敢否認沒有奴婢的義薄雲天,瑾主子不會還在錦心管事的淫威下受苦?都五歲了還不識字,被逼吃糊了的細面……奴婢是恩人,索取報酬在情理之中。」她不做聖人。

  義薄雲天是用在這種地方嗎?他嘴角不自覺地抽了兩下,「勞師動衆,擾亂王府安甯,未經允許私下造竈,濃煙熏人引起慌亂,功不抵過,罰你三個月月銀,禁足半年,抄書……」「等一下,抄書免談,還有禁足是什麽意思,王爺要恩將仇報?」銀子沒了可以「順」,但是閉門思過就太過分了,她出不了院子怎麽順銀子,以及那面兵符?

  半年期限一到,阿蘭公主都嫁到南國了,她還有戲唱嗎?這一招用得很險,鎖住她的退路。

  「嗯——你想挾恩以報?」顯然她不夠聰明。

  她是有這念頭,不過權勢壓死人,只能想想而已。

  「是提醒王爺做人要厚道,多爲自己積福積德。」于芊芊又看了他一眼,多添了一句氣死人不償命的話。

  「陰德就不必了,王爺殺戮過多,死後直接下十八層地獄永不超生,你用不上……」「于靈兒——」他怒吼。

  于芊芊打了個激靈,雙肩微縮。

  「良藥苦口,忠言逆耳,實話總是有那麽一點讓人受打擊……」背了一身血債那叫造孽,死了以後不用受懲罰嗎?若是都一筆勾銷,那每個人都去做壞事,殺人放火好了。

  「你……」

  「不許凶芊芊姐姐,爹爹壞人。」一道小人影突然衝上前,兩只細細的小胳臂一張開,螳臂擋車的護在她身前。

  「芊芊姐姐?」南懷齊沈目。

  「乳名芊芊。」于芊芊冷汗微冒的解釋。

  「我喜歡芊芊姐姐,父王不能罰她,芊芊姐姐是好人。」小臉嚴肅的南方瑾酷似乃父的固執,腮幫子鼓鼓的。

  「你不能喊她芊芊姐姐,輩分亂了。」雖然不收房,但通房的名義尚在,南懷齊不加思索的糾正。

  「她是芊芊姐姐,我的。」小小年紀已會分誰是誰的,先搶先贏,誰先開口誰占優勢。

  臉色微沈的南懷齊大掌置于兒子頭頂,輕輕施壓。

  「以後只能喚她于姑姑或靈兒姑娘。」

  姑姑,可以是長輩,另有一層含意,宮中女侍。

  「我不。」

  父子倆杠上了,爲了一個稱謂僵持不下。

  南懷齊臉色一變再變,這……真的是他那個得了憨病的兒子嗎?

  分明活潑靈敏,和親爹頂起嘴來頭頭是道啊!

  風柔日薄春猶早,夾衫乍著心情好。

  睡起覺微寒,梅花鬓上殘。

  故鄉何處是,忘了除非醉。

  沈水臥時燒,香消酒未消。

  晨起的風是帶著微香,去了秋菊,來了金桂,郁綠枝桠間是成串的小白花,不忮不求地散發淡淡清香。

  玉梨花形銀鈎半勾住煙紫紗幔,半垂的床幔內睡著,清媚佳人,她身上秋香色繡荷寢衣輕輕滑落,露出凝脂般的雪嫩香肩,忽隱忽現的胭脂色抹胸遮不住呼之欲出的豐腴春光,成熟的雙果鮮豔欲滴,可惜花好無人摘。

  于芊芊睡得很熟,誰也吵不醒,因爲她忙了一夜。

  至于忙了什麽,那就大夥兒心知肚明了。

  「芊芊姐姐、芊芊姐姐,你快躲起來,爹又來罵人了,你趕快找個地方避一避……」耳邊聽到不近不遠的喳呼聲,作著美夢回到家中大啖比薩、大喝可樂的于芊芊忽被打斷,她起床氣不小的揉揉惺忪雙眼,不太想睜眼地打算朝擾人好夢者一陣劈頭大罵。

  南方瑾小豬似的重量驟地往她身上撲,不偏不倚——她懷疑是算計好的,人小鬼大的小色狼不需要廉恥——撲在她剛發育好的雙峰,還一頭撞進兩乳之間,小腦袋瓜蹭了好幾下。

  這是吃豆腐吧?

  有點沈的分量壓得她稍稍喘不過氣來,逼得她不得不睜開眼,打消了繼續睡覺的念頭。

  「小豬患,你又重了。」有爹養的孩子果然長得好,小瘦猴長膘了,肉鼓鼓的小臉很好摸。

  「啊!別捏、別捏,好痛,我的帥帥臉要被你捏醜了。」南方瑾大大的眼睛蓄了兩泡淚,好似多無辜。

  「那你還壓著幹什麽,想毀我清白嗎?」她不捏臉改拎耳朵,母老虎的架式十足。

  「大不了芊芊姐姐等我十年,我娶你。」

  揉臉又搓耳,小鬼頭挪動小屁股,慢慢地爬下甜香濃郁的小山丘,改坐在床沿,兩條小短腿還前後的晃著,老氣橫秋地裝大人樣。

  「哼!等你長大我都老了,男人都是喜新厭舊,見一個愛一個的風流種,有了年少貌美的小姑娘,你還能看上人老珠黃的我?」于芊芊朝他額頭一拍,笑他把餅畫大了。

  當然,這不乏報仇意味,調戲姐姐罪大惡極,趁他還小先欺負他,免得等他大了,就沒那麽好拿捏了。

  「我不是男人,我是瑾兒。」他大聲喊冤,很有志氣的拍拍小胸脯,強調他不會見異思遷。

  「一樣,天下烏鴉一般黑,不被美色所迷非真男兒,帶把的是管不住下半身的。」荷爾蒙主宰了一切呀!

  有看到美女不兩眼發直的男人嘛?

  有呀!Gay。

  「什麽是帶把的?」不恥下問的南方瑾虛心求教。

  「帶把就是……」她不懷好意地看向他兩腿間,做出大鷹撲小雞的猥瑣狀,准備教導他男女大不同的第一課。

  「主子,王爺怒氣衝衝地往春泥院而來,看來來意不善……」主子,你也收斂點,別殘害年少無知的小主子。

  很想視若無睹的紅蕖語氣平平,表情幾乎是沒變過的冷靜,可是那眼底的無奈真的很沈重,重到她快扛不住。

  「有多氣?」越氣越好,他禁她的足,她就戳他的腦門,來而不往非禮也,她向來禮數周到。

  小巧的白玉足尖一落地,于芊芊在紅蓮、紅蕖的服侍下淨面、梳洗、換下寢衣,著上雨後天青折枝牡丹紋衫裙,绾了個簡單的髻,以芙蓉玉簪固定,再戴上珊糊耳墜。

  其實她的首飾並不多,除了入府前公主的賞賜,就是王府照分例打的銀钗、玉篦,式樣陳舊而老氣,沒有半點時下流行的新款,全是給上了年紀的老婦人所用。

  經由錦心的手能給她什麽好東西,七折八扣的,只要在分例內就行,錦心不可能讓她如意順心,不扣著不給就已經算大方了,還想著能撈點好處嗎?那是癡人說夢話。

  好在于芊芊對穿的、戴的並不計較,而且又攀上特別依賴她的小靠山南方瑾,想要爲難她的錦心就困難多了,在這一大一小的聯手下,誰還翻得出花樣來。

  「非常氣。」看那腳步沈得很。

  「排山倒海?」

  他氣出內傷也與她無關,涵養差能怪誰?

  「差不多。」主子怎麽還笑得出來,神情還非常愉快?她到底是不怕死還是找死,真是匪夷所思。

  紅蕖猜不透主子在想什麽,她的所作所爲都透著詭谲,好似存心往刀口上撞,撞出傷口還樂著。

  太難懂了,主子真是古怪又莫名其妙。

  「于靈兒,給本王滾出來——」

  好大的怒氣,聽聽這吼聲多雄壯有力,丈高大樹都能拔根而起了。

  「紅蕖,我沒滾過,你去問問王爺要怎麽滾,是側滾、正滾、連番滾,還是翻跟鬥的滾法,狗趴式的滾也是滾……」于芊芊狀若無事地攏攏發,對著磨亮的菱花銅鏡調整頭上的發簪,抿抿唇輕咬兩下,要出自然血色,粉頰一拍,春霞若朝的粉紅明豔媚人,不用胭脂粉一樣美若春花。

  而她在裏間說的話,隔著一座鎏金美人圖屏風和水晶珠簾,清清楚楚地傳出,烈火烹油,轟地一聲炸開了。

  「本王對你的容忍有限,不要以爲本王不敢下狠手,取你一條賤命輕而易舉……」怒火中燒的南懷齊擡腿往裏間走,忽見一團肉球滾到腳邊,差點被他一腳踢出去。

  「瑾兒,你在幹什麽?!」

  幸好他及時收腿,不然……他暗驚。

  「爹……」小巴掌臉要哭不哭的皴著,皺得像是顆小小的包子,一臉委屈兮兮的樣子。

  「父王不是要你待在自己的院子不許亂跑,這幾日會有先生來教你讀書、識字,爲什麽還跑到春泥院胡鬧?」他的起步慢,得補強教導,等開春後養壯了身子骨再習武。

  南懷齊對兒子的課業有一定的要求,既學文又練武,文武皆通,絕不讓他有所懈怠。

  「才不是胡鬧,我是來保護芊芊姐姐的,我不許爹傷害芊芊姐姐。」他們是一國的,爹是壞人。

  一出生就沒接觸過親爹的南方瑾其實對高大懾人的王爺爹存有幾分懼意,父子關系始終有一層跨不過去的隔閡,他也和他不親,一見到父王近乎無情的冷臉就會心生畏懼,從不敢主動靠近。

  而身爲大男人的南懷齊只會帶兵,對帶孩子一籌莫展,也沒人教過他如何養兒子,在皇室中長大的皇子不懂親情,他們也不需要,手足之情更是笑話。

  所以當父子對峙時,南懷齊對這個虧欠甚多的兒子有種不知怎麽管教的氣悶,打他,孩子還太小,罵他,他聽得懂嗎?簡直比行軍布陣還難。

  可是南方瑾顯然比他的父王勇敢多了,明明心中有懼仍倨傲地挺起小胸脯,力抗權力大過天的父王。

  「是靈兒姑姑,要糾正幾遍才改口?還有,是父王,記住了。」他們是皇室宗族,並非民間百姓。

  「記不住,我得了憨病,錦心姑姑說的。」他嘟著嘴,很不配合地將欺負過他的錦心拖下水。

  站在南懷齊身後的錦心面上難堪的一咬唇,她原本是想來落井下石,再狠狠踩這狂傲的北國女子一腳,讓她再也爬不起來,連通房也沒得做,最好一棒子打殺了,省了她費心思。

  誰知道她仗著王爺的信任重用,雀躍萬分的准備加油添醋的滅了礙眼的女人,卻在南方瑾這塊鐵板前反崴了腳,好戲沒開鑼先被捅了一記釘子,那心窩疼得叫人不禁咬牙。

  「瑾主子幼時話少不多語,奴婢便以爲智化未開,有所誤判,是奴婢愚昧,望瑾主子責罰。」錦心做出真心悔悟的神情,但垂下的眼眸充滿憤然和不甘,嘴上說是求罰卻無跪下之意,腰杆子還是挺得很直。

  她一直認爲王爺對她有意,遲早有一天會收她入房,因此她根本不當南方瑾是主子,表面恭敬,心裏不屑。

  「得了,得了,你的事不足挂齒,退開。」

  南懷齊不耐煩女人的矯柔作態,出聲喝斥,但是錦心卻聽成是王爺對她的袒護,心中生喜的往後一退。

  「瑾兒,外邊玩去。」

  「我不要。」

  「你……」

  「父子倆有什麽好吵的?要不要敲鑼打鼓通知家家戶戶,然後搬張凳,帶盤瓜子,呼朋引伴來觀看?」她負責收銀子,一人三文錢,熱熱鬧鬧的野台戲就此開演。

  一聽到敲鑼打鼓,想到所爲何來的南懷齊當下一沈臉。

  「你給本王過來——」又是低咆。

  「啊!君子動口,小人動手,王爺拉拉扯扯有失體統……」這粗魯鬼想把她的手擰斷呀!這麽用力幹什麽?

  于芊芊還說著風涼話,冷不防白玉藕臂一疼,就見一只不知憐香惜玉的粗臂橫空而出,將她整個扯過去,她當下嚇了一大跳,腳沒站穩地跌入一具石頭般硬的胸膛。

  南方瑾見狀,握起小拳頭大喊:「放手、放手……」但他人小力微,沒人理會他。

  「說,你又幹了什麽好事,府裏的人被你擾得不得安甯?」就連一沾床就入睡的他也難以安枕。

  小有得意的于芊芊故作迷茫,不解地輕咬盈潤朱唇,「王爺說的奴婢聽不懂呐!奴婢都很安分地聽王爺的話待在屋子呀,王爺的訓示奴婢不敢不從呐!」她響來呐去,在尾音處刻意拉長音,又軟又蟥,嗲音生嗔,想叫人心頭發顫。

  「你……你裝什麽怪聲,好好說話。」皺的瞪人,那一聲聲假得可以的嬌音搞得他很火大。

  「是!王爺怎麽說怎麽是,奴婢不敢有二話。」他要規矩,她就給他規矩,看誰先受不住!

  面對她突然循規蹈矩的溫順樣,他反而有些不適,怕她又耍花招。

  「你半夜不睡在搞什麽?」

  「有嗎?奴婢睡得很好呀!王爺瞧奴婢這神清氣爽的模樣,像是沒睡好嗎?」不好意思,她睡得很足,戌時一到便倒頭大睡,睡足了八小時,醜寅交接起身,卯時再回籠補眠,一覺睡到午時三刻。

  于芊芊很小心地看了氣頭上的南懷齊一眼,她忍得很辛苦才沒破功笑出聲,他不算太黑的臉上多了兩個很明顯的黑眼圈,眼眶四周微浮淺青暗紫,顯示他昨夜睡得多不好。

  「王爺,勿受她朦騙,聲音明明從她屋子裏傳出,奴婢查得很仔細,絕無作假。」決心要扳倒于芊芊的錦心適時開口,細長柳眉往上一揚,似乎帶著十足的把握。

  「什麽聲音,我沒聽見呀!」她裝傻一流。

  「由不得你狡辯,只要一搜就明白了。」她以爲她這次還逃得過嗎?王爺不會一次又一次的縱容她。

  「好呀!好呀!誰想搜屋就去搜,要是搜不出個什麽來,你就跪著來請罪好了。」愛蹦躂嘛,就看你跳得有多高!于芊芊等著看她摔下來的慘狀。

  「你……」見她面色沈靜,錦心反而遲疑了,猶豫再三的看向南懷齊。「此等頑女太可恨了,不能姑息縱容。」「你確定是由她屋裏傳出怪聲?」那聲音再不停,相信府裏,大半的人都會神智失常。

  一咬牙,她賭了。

  「是。」

  「那就搜吧!」南懷齊揉著發疼的額頭。

  一聲「搜吧」,錦心就像聞到獸血的獵犬兩眼發亮,領著七、八個婆子、丫鬟往屋裏鑽,床頂、床底、衣櫃、箱籠、首飾匣子全不放過,還把床鋪掀了,把被褥踩出好幾個腳印。

  「那個鍋子……」黑眸一眯,看向挂在牆上當花器用的鐵鍋。

  「王爺,竈台都讓你派人給拆了,鍋子是銀子買的,奴婢留著當念想不成嗎?」這鍋子的用處可多著了。

  「成……」黑幽的瞳眸眯了又眯,諱莫如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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