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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婢上龍床(穿越升職計1)》第5章
第五章

  鍋子可以用來做什麽?

  一能煮飯炒菜。

  二能燒水。

  三能拿來當盾牌,抄刀子火拚時最護身。

  四呢,當陀螺在地上轉嗎?

  非也,非也。

  心眼小的于芊芊可不講求什麽國仇家恨,那是幹大事的男人該苦惱的事,她只在意自己吃虧了,而她無論如何也要討回來,有仇不報,她心裏像養了千百條蟲子般難受。

  別人讓她寢食難安,她又何必讓別人高枕無憂呢,欠的債總要還的,偏她是討債高明的債主。

  爲什麽暮鼓晨鍾能傳到十裏外的遠處,連鄰鎮都聽得見?

  因爲反射原理。

  這讓于芊芊想到以前學物理時學到關于聲音的傳播,她將大鐵鍋倒扣成了密閉的鍾狀,她鋪上厚厚的毛毯,再以木頭做的勺柄敲打鍋底,每晚不間斷的以打擊樂的方式敲出她耳熟能詳的現代曲調。

  根據她看過的一則醫學報告中指出,淩晨三點,也就是寅時,是人們睡得最沈的時段,不容易清醒也最易入眠,這一段時間睡得好,一整天也會精氣十足。

  相反地,若欲睡難眠,被破壞睡眠品質,之前睡得再多也枉然,人的精氣神只能在此時補足,否則就像練功的人練到一半忽地中斷,除了前功盡棄,還有可能走火入魔。

  睡眠品質差,伴隨而來的是嗜睡、精神不濟、偏頭痛、記憶衰退、白晝無精打采等症狀,宛如遊魂,專注力難集中。

  「叫我抄書、禁我足、罰我月銀……現在看誰難過了……」找不到任何可疑物品的錦心灰溜溜的道歉認錯後,不無得意的于芊芊恭送神色難看的南懷齊離開,暗自歡喜。

  爲了不讓春泥院的人及南方瑾跟著受累,她事先要他們用碎布塞耳,再在院子裏點上安神香,方能一夜無夢的安睡,睡得香甜無比,絲毫不受任何打擾。

  鐵鍋有如敲鍾發出的鍾鳴,聲音雖未洪亮如鍾卻一樣能傳得很遠,咚鏘、咚鏘、咚咚鏘、鏘咚鏘……不同的部位發不同的沈悶聲響,一聲又一聲鑽入沈睡者的腦海裏。

  習武者的五感最爲靈敏,武功越高的人越是如此,因而受敲鍋聲的影響也越明顯。

  這是于芊芊有點小怨念的報複,同時也引來南懷齊的關注,她必須接近他才能盜取兵符,否則時間越拖越久對她越不利,她並不想永久留在晉王府,當只有翅膀卻飛不了的鳥兒。

  她渴望自由。

  「芊芊姐姐,我這樣可以嗎?」

  走了一會神的于芊芊回過神來,露出鼓勵的神采。

  「芊芊姐姐帶出來的徒弟哪裏會差?我才教過幾遍你就學會了,簡直是舉世無雙的天才,你好得讓師父汗顔。」她說的是實話,關于音律方面,她是半桶水功夫,嗓音還算清柔,清唱不成問題,若是配上樂曲就完全不行了,不是快半拍便是慢半拍,還會聽錯節拍,忘了要唱。

  但是南方瑾出乎她意料的精准,她輕哼一段他便能牢記在心,毫無遺漏的哼給她聽,清清脆脆的童音相當悅耳,叫人情不自禁陶醉其中,跟著愉悅起來。

  「什麽是天才?」受到嘉獎,南方瑾羞澀的一笑。

  「天生具有才能的人,你就是天資聰慧的小神童,日後你再努力點,你那個鼻孔朝天的王爺爹也被你比下去了。」人要有大志向,所謂前人死在沙灘上,後浪仍持續不斷往前湧。

  小神童聽懂了,開心的咧開嘴,「嗯!比下去,以後我給你一座大宅子,比王府還大,你想蓋幾間廚房就蓋幾間廚房,我絕對不會像某個爹一樣小氣,把人家的竈台給拆了。」「真的嗎?」大宅子……很美好的理想,若無意外的話,小瑾兒會變成王爺,然後銀子多多……呃,至少要等二十年以上吧!現任王爺似乎不是短命鬼,等他讓位她都不知黃花得枯幾回了。

  「真的。」他重重地點頭。

  「一言爲定?」

  「一言爲定。」南方瑾的神情很是認真。

  「好,拉鈎。」她小指一伸,蔥白水嫩。

  「拉勾。」小細指爽快的勾住。

  「蓋印。」

  「蓋印?」什麽意思。

  見他一臉迷惑,于芊芊笑著將大拇指按向他小拇指,一大一小蓋章完畢。

  很稚氣的舉動卻逗樂了兩個人,或許在旁人眼中他倆就是兩個傻的,還拉鈎蓋印呢!

  可是又有何妨呢,他們自得其樂呀!

  別人怎麽想是別人的事,那麽在意別人眼光,日子只怕難過了。

  九月九日,重陽登高。

  在南國也有九月初九菊花節,南國人不登高,只飲酒,挖出去年埋下的菊花酒,佐上類似狀元糕的如意餅,家家戶戶門前插茱黃、拜花神,祈求來年又是秋高氣爽的豐收年。

  以往的南懷齊多半在軍營裏度過菊花節,他無意湊興辦個菊花宴娛樂,他的心思都放在北疆的軍備。

  快入冬了,北方的土地也要結霜了,草木枯萎,牛羊凍死,大雪一下,覆蓋千裏,即便北國不動,北疆的七小國夷狄、犬部、科爾沁等恐會大舉出動搶糧,得預先做防備。

  他想的是遠在邊境的戰事,可是京城內卻是歡騰的舉行慶典,不少官員送上拜帖相邀,有意拉攏,畢竟他手中的兵權令人眼紅,垂涎萬分。

  已經爲皇上猜忌的南懷齊自知不爲父皇所喜,因此他順應錦心的安排舉行一場家宴,一方面推開有所求的官員,一方面避開和各兄弟有所牽連,以免引發父皇對他的關注。

  既然是家宴,宴會上的賓客自然是南懷齊的親衆和下屬,其中以軍中弟兄居多,以及領有重職的武官,少數是離京前頗有交情的文官和世家子弟,滿廳堂盡是知交。

  文人的馨詩,武將的喝酒聲,七彩舞衣的伶人跳著胡旋舞,笙樂起,笛聲悠揚,鼓聲咚咚,四海昇平。

  「父王,我也要表演。」

  小小的童聲清脆甜軟,在一群大人的粗聲中特別清越,一陣喧鬧聲驟停,所有人的目光一同望向站在椅子上的小小人兒,他的身長還沒一旁拉他的小丫頭高。

  「喲!這是誰呀?眉清目秀的小郎君,五官端正、神采飛揚……咦!怎麽越看越眼熟,好像在哪見過……怪了,一時倒是想不起來……」誰家的俊哥兒?

  「瑾兒,坐下,不許胡鬧。」

  啓蒙不到三天就想鬧騰,這不安分的性子是跟誰學的?南懷齊冷幽黑瞳掃向與男童同桌而坐的「貞靜」女子,那深眸轉黯,微閃了一下。

  他沈聲一出,衆人先瞧瞧他,再看看眉目飛揚的小子,頓時恍然大悟,早年晉王確有一嫡出子嗣,卻從未在任何場合露面,是以大夥兒都快忘了,算算年歲也這般大了,真是虎父無犬子呀!

  在賓客之中,有人露出欣慰眼神,身爲晉王的舅父護國侯杜長風、表兄定武將軍杜飛宇、京衛司統領杜飛遙等人,皆爲這孩子的靈巧可愛而開懷不已,王爺是後繼有人了。

  基于家醜不可外揚之故,當年晉王妃與外人私通一事被掩蓋下來了,知道的人甚少,還活著的更不出五個。

  「爹,風不知路遙,雨不知霜重,你不給梅綻放的機會,又豈知梅勝雪三分香?」小小身板挺得直直,南方瑾字正腔圓,看似稚氣的臉龐有著翩翩君子的風采與儒秀。

  「好,說得好,風不知路遙,雨不知霜重,這小子的膽識不輸你呀!王爺,你小時還不及他有文采呢!」撫著長髯哈哈大笑的杜長風直歎,後生可畏,後生可畏呀!他們這些老頭子都被這個小豆丁給追老了。

  被大大贊揚一番的南方瑾不無得意,小身體挺得更直了,臉上充滿自信,活似年畫中的小仙童,討喜又惹人憐愛。

  但是畢竟是孩子,沒人撐著挺不起場面,在大夥的笑聲中小有退縮。

  在沒人察覺的時候,他看見一只柔若無骨的白嫩小手隔著布料在他小腿上畫了只烏龜,差點笑出來的他又勇氣十足,把所有看著他的人當成是綠頭王八,頓時氣勢足得很。

  此景只有目光銳利的南懷齊瞧見,他心中有說不出的感受,對于一再怪招頻出的于芊芊,多留了幾分心。

  「舅公贊你文采好,你就不許丟人,若是表現差了,你和……你們兩個就給我抄上一年的大藏經。」哼!在他眼皮子底下耍花招,他倒要看看他們能有多少長進。

  兩個?什麽意思。

  在場的衆賓客皆不解南懷齊話中之意,你看我、我看你的,頭霧水,私下猜測著「你們」指的是何人。

  唯有身在此局中的于芊芊才聽出他含糊帶過的未竟之語指的是她,她扶著南方瑾小腿肚的纖纖玉指微微輕顫,似星辰的水眸閃著波動,長睫輕輕垂下。

  「那如果我表現好呢,是不是,樣有賞?」小兒郎膽氣不差,純淨無垢的雙眼裏是不服輸的傲氣。

  搓著多年征戰,握槍持劍而突出的手指骨節,南懷齊在沈吟之前看了一眼于芊芊,她默默跟著兒子出來到廳中央,又讓人擡來一張放滿許多水杯的小幾。不知道這兩人要做什麽,他且看著好了。

  「優則賞,劣則懲,不准輸不起哭鼻子,我晉王的兒子不做小娘子。」一句「晉王的兒子」,南方瑾的身分不再有任何質疑,鐵铮铮的認定,任何有心人也不得再拿他大做文章。

  倏地捏緊繡帕的錦心卻是臉色難看的咬著牙,她芙蓉一般嬌美的面容在一瞬間顯得猙擰,雖然恢複得很快,但眼底的怨色和狂怒遲遲不散,幾乎叫人察覺。

  「我才不會哭,少瞧不起人。」他很認真的哼了一聲以示不滿,但肖似父親的小鼻子一挺,天真可愛地令人發噱。

  「是呀!少瞧不起人,王爺的賞賜可不能薄,我們都是見證。」愛起哄的風吹柳帶頭說道。

  「對,沒錯,我們是見證人。」有人一開頭,哄笑聲就如波浪,一波起一波落,一波又起,波波相連。

  「見證人、見證人、見證人……」

  男人一喝起酒來就集體發瘋了,平時的道貌岸然、假斯文的外皮一並丟棄,你一句、我一句鬧烘烘的,把原本以聽曲賞樂爲主的娛樂節目給丟到一旁,爭著吆喝助陣。

  直到鬧得不像話了,才在南懷齊冷眸一掃的制止下稍稍安靜下來,但這些景象直把頭次公開露面的南方瑾嚇得小心肝發顫。

  在衆人的等待下,一曲歌聲響了起來。

  「……菊花殘,滿地傷,你的笑容已泛黃,花落人斷腸,我心事靜靜躺,北風吹,夜未央,你的影子剪不斷,徒留我孤單,在湖面成雙......」幽幽的女聲清唱絕然。

  輕而帶點憂傷的歌聲,勾勒出傷感心事,令衆人心頭染上愁怅……聽著聽著,賓座上的人聲已靜寂,衆人浸淫在剪不斷的憂愁裏,遙想那黃花開,北風蕭蕭……蓦地,清婉的歌聲停了。

  在惋惜的歎息聲中,脆如玉玦的聲響輕輕揚起,乍聽之下只是珠玉相擊的清脆聲,再細細品味下去,竟是如幻似夢的天外樂曲,有起伏,有轉折,與剛才的歌聲頗有雷同之處,似乎出自同一首曲譜。

  更令人驚訝的是,清揚的童音柔和動人,玉聲的清脆,男童的澄淨嗓音,意外的融和,宛若玉泉化飛瀑,傾泄而下。

  「……你的淚光,柔弱中帶著傷,慘白的月彎彎,勾往過往,夜太漫長,凝結成了霜,是誰在閣樓上冰冷的絕望,雨輕輕彈,朱紅色的窗,我一生在紙上被風吹亂......」唱了一段後,童音中又融入適才清唱的女聲,一字排開的夜光杯、白玉碗、長頸葫蘆觚、青花茶碗、剔紅牡丹紋梅瓶,薄胎打造的瓷器內裝著或多或少、深淺不一的水。

  而敲出這美妙樂音的竟是一雙雕花象牙筷子。

  「……花已向晚,飄落了燦爛,凋謝的世道上命運不堪,愁莫渡江,秋心拆兩半,怕你上不了岸一輩子搖晃,誰的江山,馬蹄聲狂亂,我一身的戎裝呼嘯滄桑……」誰的江山,馬蹄聲狂亂,我一身的戎裝呼嘯滄桑......誰的江山、誰的江山……誰的江山……

  南懷齊的眼中有狂亂,他激蕩的熱血在狂嘯,那一句「我一身的戎裝呼嘯滄桑」簡直是他的寫照,他用無數人的血打下了盛世太平,自己卻上不了岸,一輩子搖晃……這是在說他嗎?寶劍礫中出,多年的軍旅生涯,經曆了多少生離死別,他在一次又一次的征戰中磨練出鋒利。

  「父王、父王,你說好還是不好?」

  「好!」

  猶自沈浸在歌詞中的南懷齊沒聽見兒子急切的輕喚,在衆人的叫好聲中他才緩緩地擡頭,墨黑的瞳眸映出一道杏黃色身影,不曾有人撼動的心飄進淺淺一笑面容。

  「父王,你還沒說好不好,你是王爺,不可以賴帳。」南方瑾心急地想從父親口中討個好。

  靜默半晌,他渾厚的低嗓由喉而出,「這首曲名爲何,何人所作?」「〈菊花台〉,無名氏所著。」他背得很熟。

  「從何得來?」一名五歲孩童能背完全首著實不易。

  「神仙托夢。」

  一句孩子氣的「神仙托夢」,在場的大人都笑了。

  「你認爲我會相信神仙托夢?」他又看了一眼兒子身旁往後一縮的女子,了然在心地一眯眸。

  「那是孩兒天資過人,自學天成。」

  他毫不謙虛地自我誇耀,把一幹客人都逗得仰頭大笑。

  「誰教你說混話,沒三兩功夫就想飛上天了?」小兒太傲,難成大業,得壓壓他。

  「爹,你不會想不認帳吧?看我得了好就嫉妒。」芊芊姐姐說了,不招人妒是庸才,爹肯定在吃味了。

  「叫父王。」沒規沒矩。

  南方瑾沒理會他爹的冷臉,很小心的和于芊芊退回座位,但仍站到椅子上。

  「我要我的獎賞,大丈夫說話算話。」

  「大丈夫」被氣笑了,很想朝他的小腦門上賞顆栗爆,「想要什麽,在合理的範圍內都能提出。」小孩不能寵,不管他有多優秀。

  「一匹小馬。」

  一旁的于芊芊聞言差點仆倒,捏緊想要揍人的粉拳,暗啐真是個小內奸,明明說好了還反口。

  「一匹小馬?!」就這麽簡單?

  他一點頭,又比出兩根手指頭,「還有,所有抄書、禁足、扣月銀的處罰要取消,她沒錢用很可憐。」是呀!沒錢用真的很可憐,想買好吃的都阮囊羞澀,春泥院的下人比她還窮,順來的銅板、碎銀湊不足二兩。

  于芊芊很感慨一文錢逼死英雄好漢,她連跑路費都湊不齊。

  「這句話是誰要你說的?」還能有誰,幾乎不作第二人選。

  南懷齊忽然有點想笑,而他真的笑出聲了,長年冰封的修羅面孔促地裂開,嚇掉不少人手中的酒杯。

  「芊……呃,沒人要我說,是我自己想的,先生教我描紅寫大字,我握筆握得手酸才寫十個大字,那抄書要抄上好幾千個字,肯定更辛苦,害人寫到手斷掉的處罰不好。」一旦發揮了聰明才智,有些小狐狸心性的南方瑾聰慧地舉一反三,未雨綢缪地想到以後,讓自己日後犯了錯也不用罰寫抄書這一項,那真的是一種累人的活呀!

  想到手酸,他也不自覺的甩甩手,三甩四甩的,忘了手中的雕花象牙筷子,一甩就甩到風吹柳的碗裏,直挺挺地插在剝開殼的秋蟹背上,猛,看像在上香。

  大家都傻眼了,又忍不住好笑。

  「王爺,她是北國人,怎麽能任由她進你的書房服侍筆墨,太不妥當了,請王爺三思,奴婢自願伺候王爺左右。」一曲〈菊花台〉贏得衆人的贊賞,再加上伶俐的口才和從容不迫的氣度,過往被當作憨子的南方瑾在一場家宴中讓所有人看見他不僅不憨,還是才智不凡的小才子,大大的長了臉面。

  雖不到揚名的地步也令人留下深刻的印象,但如今只要一提到晉王府,那些賓客都自然而然地想到口齒清晰的小童,機靈的模樣可人又可愛,敲起什麽「水晶音樂」宛若天籁,讓人流連忘返,也讓他臉上有光。

  表現不俗自是有賞,一匹小馬,他允了。

  但是畢竟年幼,先欠下了,再過兩年身子抽長了,習馬正好,年歲太小骨頭尚未長正,容易受傷。

  沒得到小馬,兒子小臉一板向他抗爭,可惜小胳臂小腿勢單力薄,在他龐大的氣場下自然敗下陣,灰溜溜地垂著頭,抹淚奔向春泥院,向他的同黨訴苦。

  同黨很能理解他的悲憤,在用雙色蓮蓉餅安慰過他受傷的心靈後,同仇敵忾地替他寫了一篇氣死人不償命的陳情表,以陳訴他不得所愛的悲戚和痛楚。

  什麽人無信而不立、出爾反爾非君子、食言而肥、上位者當知恥......

  洋洋灑灑五千個大字,順便把自己捎帶進去,企圖用「將心比心」的苦情訴求,劈開他的鐵石心腸。

  他是氣得不行,但也不可否認這女人的舉動讓他頗感興趣,這才決定賞給她一個差事。

  「本王已經決定的事不再更改,你退下。」

  那丫頭再有本事,還能鬥得過他嗎?

  不肯罷休的錦心仍試著勸說,一路跟在他身後,前往書房。

  「王爺,非我族人,其心必異,你看她進到王府後鬧了多少事,每件事都讓人不安心,實在不該再有所縱容。」「你是指本王把瑾兒交給你照顧,你卻讓他睡硬板床、吃冷食、穿舊衣,變得沈默寡言不理人,猶如憨兒受人恥笑,才是讓人安心?」雖是責備錦心,但他知道是自己有錯在先,讓人誤解了他對稚子並不看重。

  而這一切都多虧被那名北國女子戳破,她沒說錯,若是他肯對兒子多付出點關注,不時派人探看生活起居,偶爾在前線寫幾封家書問及近況,而非完全放任不理,也不會有那樣的事發生。

  他必須承認他看走眼了,以爲性情溫婉的錦心會善待主子遺留的小主子,忠心不二的服侍照顧。

  可惜人心向來最難測,在前往北疆之時,行事匆匆的他難免設想不夠周全,讓兒子受了這麽多的苦。

  幸好一切還來得及,錯誤能及時挽救,否則等他身處高位再回過頭,恐怕見到的只是白骨深埋的小土塚。

  「王爺,是奴婢不該錯待了小主子,奴婢有錯,願領責罰。」錦心說著願領罰,但面上並無愧疚之色,她仍小碎步地追上昂首闊步的南懷齊,始終落于三步左右的後側。

  她沒有反省之意,只有深深的懊惱,即使再怎麽厭惡小雜……小主子,也要在王爺回府時做好表面功夫,將一切細節安排得全無疏漏,讓人挑不出一絲錯處。

  「你口口聲聲說知錯了,可你卻忘了誰是你的主子,背主負恩,留你何用?」若非她管事能力尚可,這些年讓他無須顧慮後院之事,早被他逐出王府了。

  「王爺……」她臉色大變。

  「暫且留你是看在你這些年對王府瑣事確實用心,不要再自做聰明的生事。」他能容她一回,但不會再有第二次。

  心頭微驚,錦心難掩酸澀地紅了眼眶。

  「王爺,奴婢對你是盡心盡力,絕無二心,當初王妃挑了奴婢當陪嫁丫鬟,相信王爺知王妃用意,奴婢與錦雲是給王爺當通……」「夠了!不必多言,書房重地,閑人遠避。」不等她說完,面色一沈的南懷齊低聲喝止,不許她踏入書房一步。

  「王爺,奴婢……」是真心一著你。

  「以後春泥院的月銀不用你發放,本王自會讓帳房直接支付,那個女人的事不必你管,你只要把後院婆子、丫鬟的差事分派好就成,別給本王添亂。」此時正是多事之秋,亂不得。

  「什……什麽?!」她驚愕得身形一晃,有如風中落葉般無力,無法肯定耳中所聞是否屬實。

  她從沒想到有朝一日手中的權力會流失,曾爲養尊處優的官家千金,全府遭難時她並未吃到什麽苦頭,發配爲官婢也僅僅在牢裏待了數日,她用私藏的銀票買通了衙役,在極短的時間內轉賣入勳貴之家,也就是南甯侯府。

  由普通的粗使丫頭到小姐身邊的一等丫鬟,她不到一年就辦到了,其中不知花了多少心思,爲的是有朝一日要翻身。

  比小姐還漂亮的她原本未列入陪嫁丫鬟的名單,但是她仍多方周旋、討好,收買與小姐親近的人,一方面突顯自己幫襯的才能,一方面表現出至死不渝的忠心好達到目的。

  果然小姐最終松了口,在多人的勸說下,點頭允了她陪嫁,讓她一步步邁向自己的理想。

  她不甘心一輩子爲人奴婢,圖謀著要扭轉不堪的身分,小姐只是她攀上高枝的跳板。

  晉王的英俊,晉王的潇灑氣度,晉王的勇猛,晉王高高在上的尊貴地位,讓她著迷,也深深淪陷,她自認樣樣比小姐好,容貌、才華、學識皆是上乘,爲何她不能是晉王妃?

  籌謀了多年,她也自信滿滿,以爲就要水到渠成了,沒有侍婢、通房、小妾的王爺怎麽會不挑中她呢?她可是王府裏唯一讓他另眼相看的女子,連管理後院的大權都放給她。

  這不是認定她了嗎?她相信憑著努力,丫鬟也能搖身一變當主母。

  可是那個女人的到來毀了一切,她的理家才能、她的小意溫存、她的精明幹練似乎都被一筆勾消了,被那片叫人憎恨的烏雲遮蔽了,她這顆玉石的光芒頓時黯然無光,失去光澤。

  錦心自此更是恨上了于芊芊,和她誓不兩立,一計不成便再生一計,她占著自己在府裏經營多年的優勢,有些事做起來更爲便利,不用擔心沒有人可以支使。

  相對于錦心的妒恨有加,「升官」的于芊芊卻是另一番光景,她是伺候的人,身後卻還有人伺候著。

  「王爺,你辛苦了,要不要喝口熱茶,還是先看看書,肩膀瘦不酸,奴紳幫你捶捶,王爺是走萬裏路、與風競速的馬上英雄,雙腿更要好好的保重,睡前泡一刻鍾熱水舒筋活血,讓你一覺到天明,連打呼聲都沒有……」耳邊是呢哝嬌軟的女子嗓音,雖有些過于谄媚卻不令人生惡……爲之一怔的南懷齊略微緩步,驚訝心中所想,眸中幽光一閃,看了于芊芊一眼,隨即接過不太燙手的巾子拭拭手汗。

  他以爲他會有所不適應,畢竟他的書房從未有女子駐足,一向由小厮玉林、玉昭服侍筆墨,他倆與玉陽、玉蕭打小跟著他,而後隨著他南征北討,如今已是有官職在身的長隨。

  但是看到眼前袅袅身影,一身草白琵琶夾襖配玉绫裙,腰間是兩寸寬繡蘆葦紋淺青腰帶,如墨青絲斜插方壺集瑞鬓花、兩支金蝶振翅碎花小簪,不失樸素又大方的裝扮,讓人一看極其順眼,莫名地有種愉悅感。

  尤其她笑起來的模樣,梨渦乍現,仿佛花朵綻放,有著鮮花的絕美澄淨。

  「話太多。」再舉步,他落坐在桌案後的紫檀木雕流雲紋大椅。

  于芊芊背著他偷吐舌頭,做了個鬼臉,見狀的紅蕖驚得瞠大眼。

  「都是奴婢這腦袋瓜子不長進,老是記不住,要好好向王爺學習如何少說話,話少人孤僻,人不語,世界就清靜。」「是你太多話。」黑瞳冷冽,陣陣寒光生冷。

  「王爺說的是,奴婢是話多了些,誰叫奴婢的爹娘太不懂事了,給奴婢生了條舌頭,不說個幾句就怕廢了,不像王爺你舌短,說起話來不費事,奴婢得多學學。」愛當王爺就讓你當個夠,看她用話把他繞暈了頭。

  「你閉嘴。」吵。

  她當真聽話的閉上嘴巴,但是……

  「王爺,奴婢正想感激你的大恩大德,你是有大智慧的賢人,不必在小事上爲難奴婢,免了奴婢禁足、抄書、扣月銀的懲罰,你功德無量。」「......爲什麽你阖上嘴還能發出聲音?」他腦門生疼,以拇指輕輕揉按,有些後悔給自己找了個麻煩。

  于芊芊好不謙虛的揚高玉雪下颚。

  「那是奴婢有天分,用丹田聚氣,發自喉間,含在嘴裏,以舌尖頂住齒縫,化氣爲聲,配合鼻子來轉氣,再鼓腮……」她說的落落長,好似什麽不可思議的功夫,但其實這招簡稱「腹語」。

  「停——」他出聲一喝。

  其實于芊芊的腹語並不道地,還不到字字分明的地步,頂多不含糊,勉強去聽還是聽得懂她在說什麽。

  只是她故意繞呀繞、轉呀轉,扯上一大堆胡話,含著魯蛋似的口音有如老頭子吃糯米丸子,越聽越難辨,叫人頭一陣一陣的抽疼,恨不得叫她立刻住嘴。

  「王爺要休息了嗎?奴婢給你鋪床……啊!書房沒床,只有一座湘妃竹軟榻,紅蕖,你去抱兩床被子來,王爺要歇息了,順便弄點熏香,清香暖被好入眠……」嗯!這書房挺大的,一架子的書爲數不少,哪裏有暗櫃、哪裏適合藏東西,她得好好推敲,先把四周的地形摸清楚,計畫好下手的時辰,再規劃事成後的脫逃路線。

  于芊芊正轉動靈燦眸子悄然盤算著如何完成任務,骨碌碌的黑玉眼珠子上下左右忙碌個不停,她打量著屋裏的擺設,努力記下所有配置,並看哪裏有無暗格。

  古人的智慧不容小觑,他們制鎖、弄機關的本事不亞于先進文明科技,電子鎖、密碼什麽的還有輔助工具,有時一台電腦就搞定了,讓她出入大方,不怕被監視器拍到。

  可古人防賊的道具凶殘多了,直接招呼,不跟偷兒客氣,誰敢來偷就要誰死無葬身之地,暗器、毒箭、機關地板下是倒插的尖矛、毒霧或萬釘穿體,甚至食肉怪蟲……她是身手矯健的偷兒,嗜好開鎖,而不是輕功絕頂的武林高手,和有硬底子功夫的王府侍衛硬碰硬,絕對是落于下風嘛,這點自知之明她還有,出門在外,一切以安全爲重,冒險不合乎她行事原則。

  「主子,你確定王爺要休息嗎?」不是嫌你話多太吵?紅蕖很想讓自己隱了身,免得被不著調的主子折騰死。

  或許是老天開眼了,成全了她的心願,攤開一本冊子細讀的南懷齊冷不防的喊了一句,「出去。」于芊芊率先出聲,「王爺是要奴婢出去嗎?奴婢還沒伺候王爺呢!要來壺茶嗎?要黃山毛峰還是君山銀針?西湖龍井濃醇甘厚、嚇煞人香茶色澄碧……」好不容易進來了,休想請她出門,這叫請神容易送神難。

  「不是你,是她。」他指向紅蕖。

  沒有二話,被點名的紅蕖恭敬地退出,順手阖上門板,她一轉身,正對上滿眼妒意的錦心,兩人互視了許久,最後錦心臉一板,頭也不回的離開。

  人走後,南懷齊又指向于芊芊,「你,本王准你開口。」再聽她捂著帕子似的聲音,他不保證不會一揚手,以筆管射穿她咽喉。

  早說嘛!害她憋得那麽辛苦,快沒氣了。

  「王爺餓了沒,要不要奴婢替你准備點心,奴婢拿手的桂花糖藕、玉蘭餅、粢飯糕口感絕佳、風味獨特……」令人懷念的家鄉味,超想吃。

  「研墨。」南懷齊看出她對吃食的執著,刻意打斷她的話。

  「是的,王爺,奴婢先舀水,均勻研磨,一定爲王爺調出濃淡適中的好墨。最近氣候轉寒了,王爺出門要多穿衣服,聽說皇家圍場的大雁很肥嫩,若能炖一鍋血參鮮貝雁肉湯應該很補身,一身熱呼呼的再不怕著涼……」她言下之意是,王爺,撥個小廚房打發我吧!你也受益是不是?

  「那首〈菊花台〉是你教給瑾兒的?」除了她,沒有別人了,瑾兒天分再高也不可能無師自通。

  她幹脆的點頭,反正也瞞不了人,明眼人一眼就能看穿,但來由就隨口胡謅,「老家的嬸婆年輕時做的,思念久戰不歸的夫君而寫。」「你有思念的人嗎?」遠從冰天雪地的北國來到南方,是近鄉情怯,還是對北人仍有牽挂?

  她愕然,悄悄的退後一步。

  「奴婢是人,自然有思念的人,隔壁大嗓門的哈克大叔、和氣的米娜嫂子、一起趕過羊的小虎弟、賣皮帽有些小氣的壯老爹、家裏的花斑貓……」「你不是宮裏出來的宮女,打小就入了宮?」他一句話噎得她語滯,一口氣上不來。

  「我……哈啾——哈啾——」

  好冷。

  見她連打了兩個噴嚏,眉頭微鹽的南懷齊挑眉一睨,「去做幾件厚實點的衣物,庫房裏有幾塊白貂皮子,拿去縫件披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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