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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來生(上+下)》第9章
第八章

 時光荏苒,轉眼過了兩年。

 自從傅明澤搬出江家後,江雪和他就很少見面了,兩人很有默契地只在重大節日才相會聚餐,而且必定有旁人一起出席,比如江成君、莊淑蕙夫婦,又或者是蔡玄宇、蔡雅岚兄妹。

 他們絕不單獨會面,私下也從不寫信打電話,頂多偶爾傳個簡訊問候一下。

 即便如此,江雪仍掌握了關于傅明澤的一切,她知道他搬去大學附近,和兩名男同學合租一間公寓,課余一樣去打工,只是換了地方,說是有個教授推薦他到某國際知名企管顧問公司見習,機會難得。

 江成君本來覺得可惜,堅持邀傅明澤到江和建設總管理處來,莊淑蕙卻勸說讓孩子到外資企業多見見世面也好,他想想也就作罷了。

 接下來傅明澤以第一名的成績從大學畢業,接到國家徵召的兵單,馬上便入伍去了,而江雪也順利考上理想的大學,這回她不像前世只想隨便混張文憑,而是認認真真地選擇就讀工商管理學系。

 正式成爲大學生後,江成君總算答應讓江雪到江和建設實習,從基層做起,一開始她是到企劃部當助理,沒人知道她原來就是董事長千金,只把她當一般工讀生對待,將她呼來喝去,使喚得不亦樂乎,某次江成君偷偷來視察,見平時在家嬌養的寶貝女兒竟然在幫企劃部同事跑腿,纖細的手提了重重的兩大袋各式飲料,登時心疼得不得了,差點當場發作。

 還是機靈的江雪連忙攔住他,挽回一場身分揭露的危機。

 在江雪的要求下,兩個月前,江成君將女兒調到財會部,財會部的經理正是莊淑蕙,由董事長夫人來控管公司的錢袋,一般傳統企業的員工都覺得是理所當然,江雪卻認爲這恐怕有涉及利益回避的問題。

 江成君雖是公司最大股東,但公司還有其他幾位持股也不少的大股東,讓自己的老婆擔任財會主管,同時管錢又管帳,萬一中飽私囊,豈不有違其他大股東的利益?

 江雪建議父親將財務與會計分成兩個獨立部門,一個管錢,一個管帳,不至于有瓜田李下之嫌。

 這件事其實之前傅明澤也提過,只是以他的身分不方便多說,江雪沒有這種顧慮,在父親面前坦言直率,滔滔不絕。

 江成君聽了覺得有道理,便將提案提到董事會上討論,董事一致通過,大家都贊江成君有個好女兒。

 只有莊淑蕙臉色不好看,原本她身兼財會主管,如今會計部獨立出去,她等于被分去了一半的權力,怎麽會高興?但表面上她只能笑盈盈地保持風度。

 哪知江雪又說要學習查帳,抱了幾疊公司過去的報表一張一張慢慢地看,竟然還真的揪出幾個錯處來,恨得莊淑蕙牙癢癢。

 幸好她素來謹慎,即便虛報帳目也做得十分小心細膩,她就不相信憑那丫頭三腳貓的功夫查得出來!

 江雪也清楚,憑自己的功力,真正的細微奧妙之處是查不出來的,就連請專業的會計師來核帳,恐怕也得曠日費時,她只是藉此給莊淑蕙一點小小警告而已。

 她現在有更重要的問題必須關切,公司有一個在桃園的建案正在進行中,而如果她記憶無誤的話,這個建案在幾年後將會鬧出大醜聞。

 幾年後一場不到五級的地震,竟將其中一棟住宅大樓的外牆震出裂痕,住戶驚慌之余請專家來檢查,竟查出那是一棟海砂屋!

 調查結果出爐,輿論譁然,江和建設多年經營出來的良好信譽霎時崩盤,股價因而重挫,當時罹患肝癌末期的父親憂心忡忡,病情雪上加霜,終告不治。

 爲了避免悲劇再度發生,江雪必須防患于未然。

 所謂的「海砂屋」,指的是用來蓋房子的混凝土成分中,氯離子含量超標,致使鋼筋容易腐蝕,造成住宅結構不穩。

 台灣一般蓋房子會用河砂,就算使用海砂,也會做去氯處理,江雪不明白,堅持蓋健康的好房子,從不偷工減料的江和建設怎麽會出這種問題?

 這時候她就很氣前世的自己只顧著過自己的日子,就算公司出了問題,也只想丟給專業人士解決。

 當時事情究竟是怎麽解決的,她毫無印象,只記得自己一心一意想從謝清婉手裏搶回明澤……

 思及此,江雪不禁厭惡地歎息。

 她以前真是個無腦的千金,莊淑蕙罵她罵得對,就憑她哪能守得住父親留下的家業?

 這回她絕不能再犯同樣的錯誤了!

 這天,江雪帶著一位工程師搭公司車來到桃園,親自勘查工地,建築主體的鋼筋混凝結構已經差不多完成了,接下來就是內外牆的粉刷貼磚。

 工頭見總公司居然派一個這麽年輕的丫頭來巡視,大感訝異,再看她帶了個工程師,說要來檢測氯離子含量,更是立刻發火。

 「江小姐這意思是不信任我們公司喽?」

 江和建設主要做房地産開發,旗下雖也有工程部,但大部分工程仍選擇外包給一般營造公司,這個建案便是委托給一間長期與江和建設合作的團隊。

 「不是不信任你們,只是想確認這批混凝土原料的成分。」江雪早料到此舉必會令工頭不滿,耐心地解釋。

 「說了半天,還不就是懷疑我們偷工減料!」工頭忿忿不平。

 江雪微笑,依然是一派冷靜。「未必是偷工減料,有時候一些其他原因也會造成影響,如果沒有問題最好,如果有問題我們一起找出來,也算是預防未然,大家都有好處。」

 哪有什麽好處?王工頭想反駁,偏偏江雪一派和顔悅色的態度,教他再堅持下去好像是自己心虛似的。「檢查就檢查!我看你能查出個什麽鬼!」他悶悶嘟囔。

 得到工頭許可,江雪這才示意工程師開始檢查,工程師用檢測儀二掃過建築主體,臉色愈來愈凝重。

 「怎麽樣?」江雪看他神情,心下了悟。

 「真的超標了。」工程師皺眉。「而且超標很多。這房子不能用了,必須整個打掉重建。」

 整個打掉重建?!

 王工頭驚駭,氣得一時額冒青筋。「憑什麽重建?說好了下個月完工,接下來我們還有別的案子要接,誰有空幫你們重建!而且這次我們用的也是你們公司進口的原料,誰曉得是不是你們自己在原料中動手腳賴到我們身上!還有工錢怎麽算?我不管!這幾個月的工錢必須照付給我們!」

 「王先生請放心。」江雪安撫工頭激動的情緒。「如果厘清貴團隊沒有相關責任,那所有的損失都會由江和建設來承擔。」

 「本來就不是我們的責任!」工頭怒喊。

 「是,這件事我們會再調查,總之請你們暫時停工。」

 江雪命令工頭停工的風聲傳回總公司,頓時掀起軒然大波,江成君正在國外出差,接到消息後打電話給女兒。

 江雪剛回到家洗完澡,正坐在書桌前打開電腦准備工作,聽見手機鈴響,連忙接起。

 「雪兒啊,你搞什麽?」江成君劈頭便問。「好好的幹麽忽然叫人家停工?那個建案都已經開始銷售了。」

 「爸爸,那是海砂屋,我們不能賣那種房子。」

 「什麽?怎麽可能!」

 「是真的,我請人檢測過了,氯離子嚴重超標。」

 「不可能!江和建設以前從來沒出過這種問題,我們不會去使用不合標准的海砂!」

 「爸,我査過了,這一批原料是我們去年從國外進口的,應該是對方沒有做好相關的去氯處理。」江雪頓了頓,又說:「這個供應商是去年才開始跟我們合作的,以前我們都是從另外兩家公司進口原料。」

 江成君默然,在商場打滾多年的他很快便領悟女兒言下之意,照理說公司采用新的供應商會經過嚴格的招標程序,如果用了這種會偷工減料的公司,恐怕負責招標的員工有收賄的嫌疑。

 「我知道了,你先別管這件事了,等我回去處理。」

 「好,那詳細的過程我再寫信跟爸爸報告。」江雪對父親撒嬌幾句,又關懷地叮囑他少喝酒少熬夜,這才甜甜笑著道再見。

 挂電話後,江雪立刻著手寫報告,她打字打得專心,絲毫沒注意到房外有人正冷冷地窺視自己。

 經過調查,果然是那批進口的原料出了問題,江成君回國後,快刀斬亂麻地做出相關懲處,開除了當時負責招標的員工,並向供貨的供應商提出法律求償。

 停工重建造成的損失也由公司全部承擔,雖然年底的財報怕是因此不好看,但信譽無價,損失金錢比損失信譽好多了。

 經此一事,江成君更加信任江雪了,逢人便誇耀自己生了個聰明優秀的好女兒,相當地引以爲傲。

 事情告一段落,江雪也松口氣,開始准備新學期的功課,而她在行事曆上打上星號的關鍵日也即將來臨。

 還有十天,傅明澤就退伍了,而她記得,就在他退伍前幾天的某個休假日,他被一群袍澤兄弟強拉著去參加聯誼活動,在那裏遇見了謝清婉。

 她不確定到底是哪一天,只知道那命運的日子就快到了。

 她站在書桌前盯著行事曆,指尖輕輕地撫過光滑的紙面,魂不守舍。

 會不會就是今天呢?

 沒想到退伍前還能拿到一天榮譽休假日,傅明澤和幾個袍澤兄弟都很高興。這是因爲他們這個小隊在結訓時成績出色,替長官大大地爭光,長官有面子,心情自然好,便爽快地賞賜一天榮譽假。

 最後一次穿帥氣的海軍軍服上街,幾個人決定好好耍一次帥,耍帥當然要在女孩子面前,聽說美眉都愛制服英雄,怎能錯過這等良機?

 「我妹說要帶她朋友來,其中還有兩個是空姐喔!」

 「真假啊?空姐!讓我們吃這麽好可以嗎?」

 「你以爲想吃就吃得到喔?說不定只給看不給碰咧!」

 「那是你沒魅力,人家才會不給碰,本帥甜言蜜語幽默一下,就不相信美眉不手到擒來。」

 「最好是啦!」

 「怎麽,你看扁本人在下我喔?」

 「看扁是不敢,不然來打個賭?」

 「賭就賭!誰怕誰!」

 一群人笑鬧著起哄,單身男子談起把妹聯誼,都是興致勃勃,口沫橫飛,只有傅明澤不感興趣。

 「你們去好了,我想去書店看看。」

 「你們看!這家夥又來了!」袍澤甲翻白眼。「傅明澤你一天不演文青是會死喔?就這麽愛看書?」

 「他一有空不是看書就是寫手記,我看他將來是想當作家吧!」袍澤乙語帶揶揄。

 「其實我懷疑他早就有女朋友,不然怎麽會對女生都沒興趣?」袍澤丙煞有介事。

 「有女朋友怎麽不早說!」袍澤丁表示憤慨。「可見沒把我們當兄弟!」

 「真的沒有。」傅明澤連忙澄清。

 「我也覺得應該沒有。」袍澤甲說公道話。「我從來就沒看過他寫信給誰,如果我有女朋友一定天天寫信。」

 「那倒是。」袍澤乙想想,傷心地皺眉。「我在慘遭兵變前也是天天給女朋友寫信的。」

 提起這悲慘的話題,大夥兒一陣默然,幾秒後,袍澤甲咳兩聲。「總之不管啦!是兄弟的話這次聯誼就一定要去,都要退伍了,不留個美好回憶怎麽行?」

 衆人七嘴八舌地勸,傅明澤也不好太不合群,只得答應參加聯誼了。

 一群人離開基隆海軍基地後便直奔台北,爲了避免路上遇到憲兵盤查增添麻煩,他們是到了聯誼餐廳才統一換上燙得筆挺的制服,個個頭戴水手帽,身穿藍領白色水手服,一出來就亮瞎現場年輕美眉的眼,其中尤以傅明澤最惹眼,長身玉立,英姿煥發。

 女方只來了一半人,還有一半在路上,但淑女遲到乃司空見慣,大夥兒也不急,幾名個性比較活潑的便耍起寶來,主動帶氣氛。

 傅明澤一面跟大家玩,一面卻分心走神,就要退伍了,退伍當天江叔說好了爲他接風,一家人一起到外面用餐,江雪當然也會來。

 他又能見到她了。

 算算,有四個多月沒見了,不知她最近可好?上回見她覺得她瘦了,怕是課余打工耗費了太多精力。

 他私下提醒珠姨好好給她補一補,珠姨那時候看著他那種笑咪咪的樣子,教他如今回想起來依然有些耳熱。

 也許他是過分操心了,她都快二十歲了,已經不是個孩子了,自己應當會照顧自己。

 只是在他心裏,總覺得她好似還是當年那個愛把自己半邊臉埋進熊寶寶絨毛裏的小女孩,那麽傲嬌又帶點可憐……

 「傅明澤,美女當前你還能發呆,我佩服你!」袍澤甲湊到他耳邊調侃。

 他一凜神,唇角淺勾,習慣性地揚起溫潤的微笑。

 這一笑,如金烏破雲,水漾波光,好幾個年輕美眉都忍不住朝他望過來,眼含羞意。

 袍澤甲見了,嫉妒得直磨牙,恨不能狠狠槌這個漫不經心的家夥幾拳。「你到底看中哪一個?拜托你快點下好離手!你不趕快挑一個,她們一個個就盯著你不死心,那我們其他人還哪來的機會?」

 要他先挑一個?傅明澤啞然,俊逸的墨眸不經意地掃過去,卻是誰也沒看進眼裏。「隨便吧,你們先挑。」

 「要是能隨我們挑的話,我們早就下手了好嗎?」袍澤甲咬牙切齒,摩拳擦掌地想動手了。「就說了你得先選一個讓其他女生死心,OK?」

 真麻煩。

 傅明澤無聲地歎息,正想隨便指一個算了,手機鈴聲蓦地響起,他瞥了眼來電顯示,劍眉一挑,是珠姨打來的。

 接起電話,還來不及開口,珠姨便急迫地問:「明澤啊,雪小姐有跟你聯絡嗎?」

 傅明澤心一跳。「怎麽了?」

 「她今天早上去桃圓巡視工地,打電話要老李過去那邊接她,老李到的時候她人卻不見了,工地的人說她早就走了,可我們打她手機都不通。我問過先生、夫人和岚小姐了,沒有人知道她去哪兒了,我有點擔心……」

 傅明澤聽了,霍然起身。「在哪裏失蹤的?我馬上過去!」

 語落,他顧不得其他人追問,匆匆交代一句後,便在十數道失落的視線目送下離開餐廳。

 在餐廳門口,他和一個身穿白色洋裝、容貌清麗的女孩擦身而過,兩人一進一出,都沒想到彼此很可能因此錯過一段緣分。

 江雪被關在一間冷凍庫裏。

 工地對面有一家庭園餐廳,她巡視完工地後,李叔的車還沒到,她原本想先到處逛逛打發時間,不料走到某僻靜處,便被某個蒙面男子拉上廂型車,掩人耳目地將她關進餐廳附設的大型冷凍庫裏。

 蒙面男子身上酒味很重,似是藉著酒意來犯案,關門前,還對她冷笑。「誰叫你大小姐多管閑事,害我們失去一條賺錢的門路!這是給你一點教訓!」

 于是江雪懂了,應該是她之前插手管了海砂屋的事,才惹來這場報複,不知道是被公司開除的員工還是供應商的人,總之對方應該沒有置她于死地的用意,因爲這間餐廳今天有營業,照理說員工會不時來冷凍庫點檢、拿取食材,隨時會有人把她救出來,蒙面男子只是想將她關在冷凍庫裏一時片刻,嚇嚇她而已。

 但人算不如天算,這家餐廳因爲晚上有活動,今天只上半天班,而留下來值班的警衛完全沒想到把關好的冷凍庫再打開來看看。

 江雪就這麽被關在冷凍庫裏,手機收不到訊號,她敲了半天門也沒人聽到,她用雙手環抱自己,在原地跑動跳躍,拚命想維持身體的熱度,又將幾包腌肉食品打開來狂吃,補充能量。

 可時間久了,這樣的努力只是徒勞,她單薄的衣衫抵擋不住寒意,體內逐漸失溫,意識也愈來愈模糊。

 難道她真的會死在這種地方?

 江雪虛軟地蜷縮在角落,簌簌發抖,在生命力一點一滴流失的時候,她腦海裏漸漸只留下一個人影——

 傅明澤。

 如果早知道自己重活一世會死得這麽早,她是不是該放縱自己,好好跟他談一場戀愛?告訴他其實自己早就愛著他了,今生無悔。

 早知道她就不推開他了,會用自己全部的時間來愛他、擁抱他、親吻他。

 前世他們到後來只有對彼此的折磨,今生如果他願意,她希望能和他留下多一些屬于他們倆的甜蜜回憶。

 她要跟他一起去爬山、去看海、去世界各處旅行,所有最美麗的地方都要留下他倆的足迹。

 或者只是無所事事地待在家裏,並肩看電視、吃爆米花都好,有他相伴,即便是最尋常的事也會成爲她的特別。

 早知道就和他制造多一點點甜蜜回憶了,就算只多一幕也好。

 再給我一分鍾吧!給我最後一分鍾,讓我可以告訴他,我愛他……

 她在心裏呢喃,虔誠地向上天祈禱,在生命即將走到盡頭的時候,她只有這麽一個卑微的請求。

 然後,她就可以了無遺憾地死去了……

 「小雪!你醒醒,小雪!」有人在呼喚著她,用一條厚厚的毛毯包裹她僵冷的嬌軀,將她橫抱起來。

 是誰?她強撐著迷離的意識,虛弱地掀開眼皮。

 她看見一張臉,模模糊糊的臉,雖然她的眼睛看不清楚,但她的心看得分明。那是明澤,是她最思念的一張臉,是她死前最想看到的臉。

 「明、澤……」她的聲嗓細若蚊。「你來了……」

 「是,我來了!」傅明澤語氣壓抑不住激動。「小雪你撐著,我馬上送你去醫院,你別睡,千萬不能睡!」

 她沒聽清他說什麽,太累了,她的腦子分析不出他話裏的涵義,只是恍惚地望著他,充滿眷戀地望著他。「你……找到我了。」

 「我發現你躺在餐廳門口,小雪,你之前是不是被關進冷凍庫裏了?是誰把你帶出來的?」

 「嗯……」他在說什麽呢?她完全聽不懂。「明澤,我很……想你。」

 摟抱她的臂膀一僵,好一會兒,他才沙啞地低語。「我也想你,每天都想你。」

 「明澤,我……」

 愛你。

 「你說什麽?小雪,你別睡,睜開眼睛跟我說話!」

 「我好累……」

 「雪,你別睡!求求你,你睜開眼看著我,雪?!」

 「嗯……」她看著呢,在現實裏,在夢裏,她一直都看著。她用臉頰蹭了蹭他堅實的胸膛,感覺暖暖的,好幸福。「明澤……」

 「雪,你醒醒,醒醒!」

 她睡著了。

 再醒來時,江雪發現自己在醫院病房,而床邊有個人坐著打盹。

 是傅明澤!

 她怔怔地望著那張久違的俊容,心房又酸又甜,糾結著難以言喻的滋味。她微微一動,傅明澤便立刻驚醒,看見她醒了,他微微一笑。

 「你怎麽……涔在這兒?」她看清他身上穿的是海軍制服,倏地駭然起身。

 「你不是應該在部隊嗎?私自出營你會被處分的!」

 「別擔心,我今天剛好放榮譽假。」傅明澤柔聲安撫她。「我向我們長官報備過了,他准我明天早上六點前回營報到。」

 「你今天放假?」她愕然,腦海恍恍惚惚的,想起了什麽卻又一時抓不著頭緒。「所以是你救了我?」

 「嗯,我接到珠姨的電話說你不見了,就想說到工地附近看看,結果看見你倒在餐廳門口。」

 「喔。」江雪一時呐呐無語,她沒死,還見到了最想見的他,這是老天爺有意垂憐她嗎?

 傅明澤關懷地盯著她。「小雪,這是怎麽回事?」

 「我也不曉得。」她茫然。「我只知道我被一個蒙面人關進冷凍庫裏,後來我冷得受不了,昏迷中好像聽見你的聲音……」說著,她又覺得冷了,忍不住用雙手環抱自己。

 傅明澤一陣不忍。「算了,你先別說了,好好休息。江叔、蕙姨、珠姨他們剛剛才走的,珠姨說她明天一早會炖了補湯來看你。」

 「喔。」

 傅明澤看她一直愣愣的,忽然有些擔憂,伸手摸她額頭。「是不是還有哪裏不舒服?頭痛嗎?」

 「我沒事。」她任他撫摸自己額頭,終于想通哪裏奇怪了,迷蒙的眼陣直直地盯著他。「你今天休假,是不是有跟弟兄們去聯誼?」

 劍眉一挑。「你怎麽知道?」

 果然!她顫顫地拉下他的手,眼神閃爍。「那你……有沒有遇見什麽人?」

 「誰?」他不解。

 「就是……」她能解釋嗎?江雪心急。「你去聯誼沒發生什麽特別的事嗎?」

 「沒有啊。」他搖頭。「我才到沒多久,就接到珠姨的電話。」

 「所以你……沒遇見什麽女生?還是看見以前認識的人?」她記得謝清婉和他小時候就認識,若是重逢,應當會記得對方。

 「你怎麽了?」傅明澤蹙眉,不明所以地望她。「爲什麽一直問我這種問題?我應該在聯誼時遇見誰嗎?」

 江雪怔然無言。是命運改變了嗎?如果不是她插手海砂屋的事,她今天不會遇險,明澤也不會趕來救她,因而錯過了和謝清婉重逢的機會。

 真的是老天爺在幫她嗎?還是……

 江雪心韻狂亂,臉頰因情緒沸騰而微微薄染暈紅,僬悴的容顔因而顯現幾分病態美,傅明澤見了,呼吸一窒,又是心動,又是焦急。

 「小雪,你是不是不舒服?我叫護士來!」說著,他起身就要按下床頭的召喚鈴,一雙嫩白的藕臂卻從他身後緊緊抱住他的腰。

 他一凜,下意識地想回頭看。

 「別動!」她阻止他。「不要回頭。」

 「小雪?」他覺得奇怪。

 「讓我抱抱你。」她將臉蛋埋在他厚實的後背,綿軟甜柔的嗓音細細地逸出來。「一會兒就好。」

 傅明澤一僵,敏銳地感覺到她的舉動帶著依賴撒嬌的意味,胸前的兩團豐盈軟綿綿地偎著他,半熟的女性馨香在夜色裏暗暗浮動,勾惹著他男性的感官。

 他的心不爭氣地失了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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