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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來生(上+下)》第17章
第十五章

 「什麽?!你們要取消婚禮?」

 江家書房內,傳出江成君驚愕的唯哮。

 「不是取消,是延後。」江雪解釋。

 「到底是誰的意思?」

 「是我的意思。爸,我想了想,我才剛畢業,還年輕,還有很多想做的事,真的不想那麽早結婚。」

 「那你想延到什麽時候?」

 「我跟明澤說好了,就兩年後。」

 「兩年後?」江成君皺眉,胸口的怒火稍稍平抑了,望向他早就認定的未來女婿。「明澤,真的是你們商量好的嗎?」

 「是。」傅明澤語氣溫和。「小雪說得對,我們都還年輕,晚兩年再結婚或許比較好。」

 江城君沈吟不語,江雪有些歉疚地窺視傅明澤一眼,他這話說得好像婚事延後是小倆口雙方共同商議後決定的,其實只是她單方面的主張,她也沒想到他那麽輕易便接受了,問都不多問一句。

 他真的相信她編的藉口嗎?難道他一點都不生氣?

 「我還是不贊成。」江成君想了半天,咕哝道。站在他的立場,由于擔憂自己身體的健康恢複不如預期,一直希望婚事愈快進行愈好,他好名正言順將傅明澤提拔爲自己的接班人。

 「爸。」看出父親的疑慮,江雪柔聲勸。「不管我們早結婚晚結婚,明澤都已經進公司幫你了啊!還有我都在你身邊當特助了,難道你就不相信我這個女兒也能幫上你的忙嗎?」說到後來,她索性撒起嬌來了。

 寶貝女兒一撒嬌,江成君就沒轍了,歎氣。「你從小就聰明用功,爸爸很多投資上的事還是你提點我的,怎麽會不信?」

 「我說成君啊!」莊淑蕙一直站在一旁聽父女倆對話,此刻展眉一笑,也加入勸慰。「既然他們年輕人自有主張,我們做長輩的也別幹涉太多了。」

 她笑意盈盈,似乎對江雪和傅明澤的婚事延後感到頗爲愉悅,江成君眉頭又一擰,暗暗瞥了妻子一眼。

 但他不動聲色,只是對女兒和女婿點點頭,表示認可了。「婚禮取消有什麽事得處理你們自己去弄,爸爸可不幫你們收拾這些殘局,還有那些已經邀請的親戚們,你們自己一一去道歉。」

 「Yes baddy!」江雪甜甜地笑,攬著父親臂膀輕輕地搖晃。「我就知道爸爸最疼我了。」

 「你啊!」江成君愛憐地點了點女兒的額頭,接著望向未來女婿。「明澤,雖說婚事延後了,我還是拿你當女婿看的,雪兒也依然是你的未婚妻,你可要好好保護她。」

 「我知道。」傅明澤淡淡一笑。

 江雪悄悄凝視他,探究著那樣的笑容底下藏著什麽樣的情緒,可她看不出來,他笑得太從容,太溫潤,太令她……無所適從。

 她無聲地歎息。

 婚禮取消了,許多人都感到訝異,江和建設內部也傳出一些流言,有人說是未來的驸馬惹惱了公主,也有人說是公主三心兩意,吃著碗裏,看著鍋裏。

 流言如野火燒不盡,自然偶有零星的火苗跳到江雪眼前,她聽到同事們是如何傳這個八卦,內心不禁後悔。

 雖然她有想過臨時取消婚禮會引起一些猜測與風波,但沒想到壓力大半都會落在傅明澤身上,害他成爲八卦的焦點,她覺得很愧疚。

 爲了平息這些不實的流言,她在人前人後對傅明澤更好,天天與他出雙入對,

 他一個人住在新買的公寓,她有空便過去替他打掃,擔心他天天外食營養不均衡,甚至親手做便當帶給他吃。

 她做的「愛妻便當」菜色琳琅滿目,每一道都色香味倶全,有經營企劃部的員工偷偷拍了照片PO上公司臉書,一時蔚爲話題,女同事驚歎,男同事嫉妒,午餐帶便當因而變成了一股風潮,人人彼此相互炫耀。

 不僅關注未婚夫的飲食,在公事上,江雪也十分倚賴傅明澤,江成君考慮在東南亞投資興建一座購物中心,江雪以董事長特助的身分和傅明澤這個經營企劃部的經理合作,不論是公司會議室、茶水間或是戶外中庭花園,經常可見兩人你來我往地討論公事,氣氛融洽。

 于公于私,這對未婚夫妻看起來總是親密無間,很快地,關于他們貌合神離的謠言便不了了之,取而代之的,是對這雙才子佳人的羨慕。

 這些傳言八卦,莊淑蕙自然也聽到了,起初她以爲小倆口之間真的出了什麽問題,私下暗暗嘲諷,後來見兩人感情依舊和美,心裏就像吃了滿口黃連,發苦發溫。

 身爲江雪名義上的繼母,她表面上向來只表現出對繼女的疼愛與祝福,嫉恨吃味,種種複雜情緒只能往肚裏吞。

 這天,杜東元約了她一起吃飯,見她神色陰郁,殷勤地替她挾了幾筷她愛吃的菜,勸她多吃一點。

 莊淑蕙勉強吃了幾口,終究怏怏地放下筷子。

 杜東元察言觀色,搖頭笑道:「阿姨,看你這表情,是不是又在公司受氣了?」

 聞言,莊淑蕙才消下的火又翻騰起來,沒好氣地睨他一眼。「還不都怪你!」

 杜東元錯愕,喊冤。「我又怎麽了?」

 「瞧你長得也是風流倜傥、英俊帥氣,既幽默又風趣,哪個女孩子不被你哄得服服貼貼?怎麽偏偏就是哄不到雪兒呢?如果當初雪兒被你追到手,你阿姨我今天在公司也不會這麽難做了。」

 說著,莊淑蕙不禁蹙眉。今天公司開董事會,剛好財務副總的職位出缺,這幾年她一直卡在會計部經理這個位置上,原想乘機跟那些各自握有股份的董事們多多交際,爭取升任副總,哪知被江雪那丫頭搶先一步,送上親手烤的餅乾和剛煮好的香濃咖啡,一口一聲世伯,笑得甜蜜蜜地,將那些見慣大風大浪的老頭子們哄得心花朵朵開。

 董事會上討論的主題之,就是那件東南亞購物中心的開發案,老頭子們聽說案子是傅明澤和江雪負責的,把她贊了又贊,都說江成君生了個好女兒,又有個好女婿,後繼有人。

 她身爲董事長夫人,那樣的場合竟毫無插嘴的余地,只能在一旁乾瞪眼。

 她把怒氣發泄在杜東元身上。「如果你大學時學商就好了,現在也能進公司幫幫我,要不把雪兒追走,雪兒肯聽你的,我也更有籌碼,哪會搞到現在不上不下的,進退不得!」

 說是董事長夫人,又掌管會計部門,實際上一點實質的權力都沒有,公司重大的投資計劃都插不上手。

 原來是這樣。聽懂了她的埋怨,杜東元臉色微變,口口聲聲說疼他、爲了他好,其實這女人終究還是把自己的前途看得比他重吧!可他沒興趣當一枚溫順的棋子,就算追求江雪,那也得是出自于他自己的意願,而不是遭人逼迫。

 念頭一轉,他很快又恢複一臉爽朗的笑容。

 「好了,阿姨,你別生氣了,瞧你長得這麽漂亮,可別生氣氣老了。」他拿出慣常哄女人的本領,溫聲道:「你不是說雪兒延後了跟傅明澤的婚事嗎?這表示我還是有機會的,至少這兩年,我會再努力看看。」

 「你別亂來。」雖說心情不忿,莊淑蕙畢竟仍有理智,勸阻他道:「你現在可是跟大醫院院長千金在交往,萬一劈腿被抓到,落到兩頭空就得不償失了。」

 「不會的,她啊,對我可是死心塌地得很。」就算被抓到,只要他溫言軟語哄兩句,那女人一樣會乖乖回到自己身邊。

 杜東元目光灼灼,笑得自信滿滿。

 當莊淑蕙和杜東元在吃飯的時候,城市的另一頭,位于某條安靜巷弄內的小酒館,也有一場久違的聚會。

 在經過長達數個月的家庭抗爭後,蔡雅岚終于取得父母同意,將獨自負笈法國巴黎,學習珠寶設計。

 這場聚會便是爲了替她踐行,聽說她下個禮拜便要出發,江雪好生難過,整個晚上依依不舍地纏著好姐妹話別。

 見兩個女人悄悄話說不完,連去個化妝室都要手牽手一起去,蔡玄宇不禁大翻白眼,深覺女人真是婆婆媽媽,雖然他這個哥哥也舍不得妹妹一個人遠去法國求學,但又不是不回來了,有必要這麽難分難舍嗎?

 「看她們這樣子,忽然覺得我這個做哥哥的好像很薄情。」蔡玄宇一面喝酒,一面煞有介事地感歎。

 傅明澤輕聲一笑。「你也很擔心雅岚吧!」他看出好友藏在嘻笑表面下的憂慮。

 「擔心歸擔心,但妹妹長大了,總不能把她一直關在家裏,也是得讓她學著自由去飛啊!這次她能去法國,還是我勸爸媽答應的,這幾天我媽在家裏想起來就直掉眼淚,唉。」

 傅明澤默默喝酒,咀嚼著好友這番話的深意。

 「話說回來,你和雪兒怎麽回事?好好的爲什麽要取消婚禮,還得等兩年後才結婚?」蔡玄宇關心地問。他是真的關心,之前他還跟妹妹討論過,怕是兩人的感情出了什麽問題。

 看出他的疑慮,傅明澤淡淡地笑。「你放心,我們很好。」他晃了晃酒杯,眯著眼觀看酒杯在燈下折射的光影。「只是就像你說的,也許她也需要自由地飛一陣子。」

 「她怕跟你結婚被綁住了?」

 「或許吧。」他頓了頓,舉杯將酒喝乾。「其實我也不太明白,爲什麽她一定要等上兩年。」

 「是不相信你,想考驗你嗎?」蔡玄宇好奇地揉捏著下巴。

 傅明澤一凜,俊眸微斂。「我從很久以前就有這種感覺,每次只要我跟小雪親近一點,她就會找各種藉口又把我推開,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我有時候都不曉得她是依賴我,還是害怕我。」

 「爲什麽她要怕你?」蔡玄宇不解。「你對她那麽好!」

 「不怕我,爲什麽總是要跟我保持距離?」傅明澤低語。「我在想,也許她只把我當成哥哥。」

 「兄妹不是像你們那樣的。」這點蔡玄宇很有把握。「我和雅岚也沒血緣關系,可我們之間相處的方式就是真兄妹,她交她的男朋友,我交我的女朋友,我們會吵會鬧會鬥嘴,可絕不會對彼此有什麽男女之間的想法。你和雪兒……不是這樣的對吧?不說別的,就說雪兒從小到大沒交過一個男朋友,我就知道她心裏只看得上你!」

 只看得上他嗎?傅明澤微微抿唇,靜默不語。他心裏其實是願意相信好友的說法的,雖然蔡玄宇有些粗線條,但至少在感情方面比自己經驗豐富。

 見他眉宇間略有郁色,蔡玄宇也爲他不平。「女人還真麻煩!永遠搞不懂她們在想什麽。」

 傅明澤聞言,不禁笑了,他很清楚好友爲何會有感而發,最近蔡玄宇爲了追公司內一個女同事,弄得自己灰頭土臉,這絕對是肺腑之言。他拍拍好友肩膀,安慰對方,也安慰自己。

 兩個男人互看一眼,一切盡在不言中,爽快地乾杯。

 江雪和蔡雅岚攜手從化妝室回來,看兩個男人一瓶威士忌都喝了一半,江雪蹙眉,蔡雅岚則是直接哇哇叫。

 「哥,你又喝那麽多!到時喝醉了還不是你妹妹我得辛辛苦苦地把你扶回家!」

 「不用你扶,明澤會幫我。」蔡玄宇很習慣跟妹妹鬥嘴。

 蔡雅岚撇撇嘴。「明澤跟你一起喝,我看他醉得說不定比你快。」

 「太小看我了,雅岚。」傅明澤溫和地插嘴。「我酒量肯定比你哥好。」

 「就算你酒量好也不准喝那麽多!」江雪瞪他,玉手一探就把他的酒杯搶過來。「酒喝多了傷身,有我爸當例子還不夠嗎?」

 傅明澤無奈莞爾,轉頭看了看蔡玄宇,後者也正看著他,兩個男人同時搖頭。女人哪!

 「這什麽意思?」蔡雅岚眯著眼睛問,直覺自己被揶揄了。

 江雪也有同感,卻懶得跟兩個男人計較,拉著好姐妹繼續叮咛,要她一個人在國外好好照顧自己,有什麽事別撐著,隨時打電話回來求救。

 「知道了、知道了!」蔡雅岚聽她叨念了一個晚上,又感動又有些不耐煩。

 「我跟你同年好嗎?別把我當小孩子看。」

 「討厭,人家是舍不得你離開嘛!」江雪嬌嗔地橫她一眼,賴在她懷裏蹭著。

 「好好,我也舍不得你。」蔡雅岚笑著拍撫好友。「真是的!你怎麽越活越回去了?以前你可是比我老成得多呢,小小年紀就愛裝大人。」

 那是因爲她的靈魂本來就是一個成年人啊!江雪赧然。不過好友說得對,自己是有點越活越幼稚的嫌疑,恐怕是因爲這些年來太受寵,爸爸疼她,珠姨疼她,明澤更是毫無保留地疼她,教她漸漸地嬌氣起來。

 她呐呐地從好友懷裏起身,伸手撥了撥微亂的秀發,眸光一轉,正巧與一道熱切的視線相接。

 是明澤!

 她怔怔地想看清楚他的眼神,可才一轉瞬,他又回複一貫的溫煦內斂,她看不透那裏頭是否有對自己的著迷。

 自從她決定延宕婚事後,兩人的關系雖說一如既往,但江雪還是感覺得到有一點點不一樣了,明澤似是小心翼翼地控制著彼此肢體的接觸,除了偶爾牽手、擁抱之外,他絕不主動親近她,當然更不會跟她上床。

 是生氣了嗎?

 江雪忐忑不安,這夜聚會結束後,她藉口酒喝多了,而他的公寓離市區近,想去他家住一晚,他竟溫柔地拒絕了,call江家的司機來載她回家。

 她因此失眠了一夜。

 隔天,她特意起了個大早,六點不到便進廚房做便當,雖說江成君中午早已跟客戶約了吃商業午餐,但得知此事仍是小小吃味了一番。

 爲此,江雪百般哄慰父親,答應下回有空親手做一頓養生餐,他這才開懷笑了。

 莊淑蕙看父女倆有說有笑,也不知想些什麽,在一旁靜靜坐著。

 到了中午,江雪便急忙將手上的工作告一段落,提了兩個便當下樓,這棟辦公大樓在三樓有個戶外中庭花園,角落有座紫藤花架,春天紫藤花開的時候,一串串嬌柔的花朵猶如風鈴搖蕩,美不勝收。江雪很喜歡那個角落,總是和傅明澤約在花架下的涼椅一起用餐。

 她在走廊等電梯,誰知等到的卻是一個意料之外的不速之客,杜東元站在電梯裏,看見是她,眼陣頓時一亮,俊唇咧開朗笑。

 「這就叫心有靈犀一點通嗎?」他語氣輕佻。

 「我剛想到你,你就出現了。」誰跟他心有靈犀!

 江雪不悅地瞪他。「你來我們公司幹麽?」

 「剛好在附近辦事,想說順便來看江伯伯。」

 「我爸去見客戶了,不在辦公室。」

 「不在更好。」杜東元依然笑咪咪的。「不瞞你說,其實我最想見的人是你,拜訪江伯伯只是藉口。」

 他倒把自己的用心擺得真明!江雪冷哼,見四下無人,索性走進電梯裏,按了三樓的樓層鍵。

 「我不是早就跟你說清楚了嗎?我對你沒興趣!請你以後別再糾纏我。」

 「有緣相遇,一起吃頓飯,哪叫糾纏?」杜東元很厚臉皮。

 江雪丟給他一枚白眼。「我沒答應跟你吃飯,我中午有約了。」

 「跟誰?」杜東元視線一落,望向她提在手裏的餐盒袋。「你約了傅明澤?」江雪懶得回答。

 杜東元仿佛對她的冷淡早有心理准備,也不介意,笑笑地說:「我知道你嫌我煩,不過只要你一天未嫁,我一天未婚,我們還是有可能的,對吧?」

 「你不是有女朋友了?你想劈腿?」江雪話說得犀利,一臉輕蔑。

 「我只是覺得在沒結婚以前,誰都有選擇的權利,也必須慎重選擇,這才是對婚姻的尊重,你說對吧?」

 他還真有臉說!江雪嘲諷地撇撇嘴。

 電梯門開啓,她不理會杜東元,迳自走出來,他不死心,緊隨而上,兩人一前一後來到中庭花園。

 杜東元還一面追問。「你取消跟傅明澤的婚禮,不也是想好好考慮清楚,重新選擇嗎?既然這樣,爲什麽不給我一個機會?」

 她再怎麽選也不會選上他!

 江雪不耐,正想回頭狠嗆這個自以爲是的男人,可目光一轉,觸及涼亭下那兩道熟悉的身影,不禁愣住。

 杜東元順著她的視線望過去,看清那兩個人是誰後,訝異地挑眉。

 「那不是傅明澤嗎?他怎麽又跟上次那個女人在一起?」他頓了頓,眼珠一轉,見江雪表情難看,自以爲懂得她的想法,輕聲笑道:「原來是這樣,怪不得你不放心這麽快就嫁給他呢!」

 「你閉嘴!」江雪厲聲喝叱,雙手暗暗握緊,指節泛白。

 傅明澤瞪著站在紫藤花架下的美麗女子。

 謝清婉……他沒料到會在公司看見她,更沒想到她會跟同事打聽到他中午都會過來這裏,刻意先過來等他。

 「你怎麽會來?」他神情凝重。

 「我是來面試的。」她盈盈一笑。「我已經被貴公司錄取了,下禮拜一開始到業務部報到上班。」

 「你……」他錯愕地瞪她,不敢相信。

 追著他來到台灣也就罷了,竟還處心積慮跟他進同一家公司上班,她到底想做什麽?

 他皺眉。「清婉,我應該把話跟你講得很清楚了。」她如此聰慧,怎可能不懂?

 「你是跟我講得很清楚,只不過我很好奇,你的未婚妻有跟你講清楚嗎?」

 「什麽意思?」

 「我知道你們的婚事被延後兩年了。」她靜定地望他。「你到現在還不曉得怎麽回事嗎?」

 傅明澤聞言呼吸一屏,頓時有種不祥預感,難道跟她有關?

 「我很驚訝江雪竟然沒告訴你。」

 他一震,果然跟她有關!

 「你跟小雪說了什麽?」他難得提高聲調說話,顯然是激動了。

 謝清婉咬了咬唇,努力壓下心海翻騰的情緒。

 「也沒說什麽,就跟她說我的病而已。」她微斂眸,幽微的語氣掩不住哀怨。

 「她可比你好說話多了,我要她給我兩年時間,她點頭就答應了。」

 原來如此。傅明澤胸口緊窒,說不清漫上心頭的是什麽樣的滋味,他一直在想爲何江雪會臨時決定延宕婚事,竟是因爲同情謝清婉。

 「我也沒想到她會那麽乾脆就答應我,她難道就不怕夜長夢多嗎?還是明澤,其實她沒有想像中那麽愛你?說不定以後她會看我可憐,就把你讓給我?」

 傅明澤咬牙,表面神色不動,其實已心亂如麻。

 謝清婉仔細觀察他,總算從他微微抽動的眼角看出一絲端倪,他是在意的,她今日這番話已經對他造成了打擊。

 想著,她不覺微笑了,眸光一轉,瞥見不遠處那正呆呆望著這裏的兩個人,她微笑更深,簡直是滿心暢快。

 「是你的未婚妻呢!她怎麽又跟上次那個男人在一起了?」

 傅明澤聞言,飛快地轉頭。

 謝清婉涼涼的嗓音拂過他耳畔。「看來可能不是因爲她同情我,而是她自己原本就三心兩意呢!」

 一字一句,宛如最尖銳的利刃,剜割他心口。

 傅明澤痛極了,再也戴不住臉上冷然的面具,胸口一把怒火熊熊地焚著,他覺得自己想殺人!

 憑著一股凜冽的怒氣,他大踏步走向江雪,不由分說地扣住她手腕。

 「你跟我來!」

 他拖著她離開中庭花園,不管謝清婉和杜東元看了有多麽驚訝,不管公司其他同事見到了有多不可思議,生平初次,他公然在所有人面前顯露出自己惡劣的情緒。

 他手勁極大,握得江雪皓腕發疼,可她一聲不吭,柔順地由著他拉自己上樓,他本想帶她到他的私人辦公室,可想到部門同事人多嘴雜,又有些躊躇,她似是看出他的猶豫,輕輕吐出一句——

 「到我爸辦公室吧!他現在不在。」

 他眉峰一擰,果然拉著她到董事長辦公室,重重甩上門。

 砰地一聲,同時在她和他心上敲響,她震顫著,看著他星陣灼灼,氣息粗重,臉部肌肉些微扭曲,猶如一頭受困的野獸,威脅著要爆發。

 她以爲他會立刻發飙,但他沒有,極力克制著,唇間擲落冰冷的字句。

 「清婉跟我說,你之所以決定延後我們的婚事,是因爲跟她達成協議。」

 她沒回答,臉色蒼白,眼神飄忽不定。

 看她的模樣,他也明白謝清婉並未說謊,這兩個女人果真背著他達成「交易」了。

 他不願用「交易」兩個字來想,但此刻他真的覺得自己好像架上待價而沽的物品,隨時可以被拿來交換!

 在她心裏,他就這麽廉價嗎?

 傅明澤咬牙切齒。「清婉要你等兩年,你就真的等兩年,江雪,我不相信你不曉得她對我是什麽想法!」

 「我知道。」

 她知道?!她居然說她知道!

 傅明澤更惱了,嘶聲咆哮。「那你還答應她!」

 她顫唇想解釋,卻不知從何說起,雙眸祈求地望著他。

 她愈是惶恐,他愈是憤慨,猛然攫握她肩膀,眼眸泛紅,閃爍著野性的光芒。

 「你是不相信我,還是不相信你自己?你是不是想多拖上兩年時間,萬一我們誰變了心都無所謂?」

 他使勁掐她,仿佛恨不能在那潤澤如玉的肩頭掐出兩道深深的血痕,她疼得發暈,卻不敢喊痛。

 「不是那樣的……」

 「你在乎我嗎?還是你覺得只要別人有需要,隨時可以把我讓出去?」

 「我不是……」

 他沒給她辯駁的余裕,蓦地將她整個人往牆邊帶,抵牆扣住她,俊唇往下一埋,不由分說地吻住她。

 他激烈地吻她,舌頭抵開她牙關,卷住她逃不過的丁香小舌,用力地、纏綿不休地吸吮著,像是要將她整個人吞進嘴裏。

 這是個征服的、野蠻的吻,粗暴的動作奪去她的呼吸,她透不過氣,似溺水的人拚命掙紮,小手握拳一下下地捶他,好不容易別開臉,大口大口地喘息。

 他同樣喘著氣,狠狠瞪她,俊容仍糾結著未褪的憤怒與情慾.

 「明澤,咳咳……」她忍不住咳嗽,粉臉脹紅,雙眸氤氲著水霧。「不是你想的那樣,你別生氣……」

 若是平日,見她淚光瑩瑩的楚楚神態,他肯定會心疼地哄著她、安慰她,可此時,他只是面無表情地看著她,嗓音極度沙啞。

 「你真的怕我生氣嗎?如果你有一點點把我放在心上,又怎麽會……」

 他說不下去了,大手勾握成拳,發泄似的捶牆。

 她聽出他話裏受傷的意味,又是心疼又是驚慌,連忙握住他指節捶到破皮的手。

 「明澤,明澤,你聽我說……」

 他凝視她,目光一點一點地黯淡,似是燃燒殆盡的灰燼,死氣沈沈。

 「我下午請假,先回去了。」

 語落,他毅然轉身,頭也不回地離開。

 她目送他挺得傲直的背影,眼眶一紅,忽地感覺全身虛軟,雙腿靠著牆滑落,頹然跪坐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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