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初戀

　　秦家寶第一次去Gay吧，是在他十七歲的時候。那年，也是秦家寶第一次離開秦家去外地上大學。

　　離開了家，秦家寶沒有意料中的興奮，他非常想念家裡的一切。顧青對秦家寶既是寵溺又是嚴厲，如果是在家裡，對於Gay吧這種混亂嘈雜的男人聚集地，顧青是定然不會同意秦家寶去的。好在秦家寶聽話懂事，對於酒吧他也沒有絲毫興趣，這次如果不是同學的哄鬧和慫恿，他大概是決計不會踏入這塊區域的。

　　Gay吧的氣氛一如秦家寶之前所料，並不好，至少看在秦家寶眼裡，他並不怎麼喜歡，擁擠的人流，震耳欲聾的舞曲和形形色色的男人。

　　同學起初會帶著秦家寶這只雛鳥四下游動，到了後來，他們自己找到了樂子，就各奔西東了。秦家寶看了看手錶，才十點半，他們是聚餐後趕過來的，所以來得偏早，聽人說，這裡今晚十一點半有一場性感的內衣秀，模特自然是清一色的修長英俊的男人。

　　同學都去了舞池，可秦家寶從小學的只是出席正式場合的交誼舞，對這扭腰擺臀實在無能為力，他便拒絕了別人的提議，沒進入舞池，更何況那猛烈敲擊人心臟和耳膜的音樂，他就更不能接受了。

　　秦家寶到處走了一圈Gay吧，著實提不起興趣，他就乾脆去了吧台，要了一杯低濃度的甜酒，小小地抿一口，味道不錯，就是有些澀了。

　　“宋希，這裡……”

　　整整念了十二年、已被深深地刻在心底的最熟悉的名字在吵亂的身後驀地響起，秦家寶慌忙轉過身子，心裡是期待？驚喜？激動？緊張？

　　秦家寶已經無法思考自己此刻的內心了，他不停地張望著腦袋四下尋找，足足分開十二年了，秦家寶不敢確定他能否一眼發現被人群淹沒的“希哥哥”。

　　“宋希，你怎麼來這麼晚，該罰酒，哥兒幾個可等你一晚上了。”

　　看著右手方肥碩矮小、被稱為“宋希”的男人，秦家寶失望地低下了頭，他早該知道的，“希哥哥”已經離開他了，再也不會回來了。

　　從T恤衫裡抽出一根紅線，露出一小半塊玉，這是顧青交給他的，說是“希哥哥”給他的。秦家寶這些年一直戴在身上，不曾取下過。

　　心裡被滔天的失望和洶湧的想念纏繞，秦家寶突然想要痛快地發洩一通，從吧台離開，他直接進了二樓的舞池。

　　閉著眼睛，瘋狂地搖擺著身子，秦家寶渴望週身毛孔瞬間打開倒出想念、傷感和憂鬱的暢快，他需要再一次的汗水淋浴，讓一切不愉快被高溫蒸發消散。

　　“小弟弟，一個人嗎？”

　　身後一雙大手突然纏上了自己的腰，秦家寶身體一個激靈停止了跳舞的動作，他討厭陌生人的觸摸，那讓他渾身像被髒水潑過似地。

　　秦家寶想要掰開環在腰上的手臂，卻發現力不從及，他是真的憤怒了，指甲直接劃破了陌生人的手臂。

　　“唔……”巨大的痛感讓身後的男人往回縮了會兒，可又很快纏了上來，他緊貼著秦家寶的背，雙臂緊緊地箍住了秦家寶不斷扭動掙扎的手臂，調戲道，“小弟弟，人太凶可不容易找到炮友，怎麼樣，來一炮如何？”

　　“混蛋，放開，我不需要！”

　　秦家寶惱怒地拒絕，恨不能將流氓暴打一頓。

　　“別裝了，小騷貨，你寂寞的小眼神早就出賣你的淫蕩了，放心，哥哥那根又長又粗，技術一流，包你滿意。”

　　男人側過身子猥瑣地欣賞著懷裡的美色，真是難得的美人啊，男人心裡已經開始了意淫，想像自己的唇落在這白皙瑩潤的皮膚上的絕佳觸感，精緻黑亮的大杏眼動情時含著淚光的嫵媚，咬一口小小的櫻唇彷彿能咬出水來，只是想著，男人邪惡的下體就已經不可抑制地自動站起身。

　　男人再也忍不住，伸長了腦袋準備啃咬秦家寶細白的脖子。

　　“唔……”

　　男人臉色痛苦地抱住被狠狠踩踏的腳背，單腳蹲下了身子，狼狽十足。

　　秦家寶甩了甩自己的手臂，轉過身子就想在男人噁心的下身踢上兩腳，可Gay吧的保安似乎發現了這邊的異常，提著警棍朝他走來。

　　秦家寶心裡雖然不甘心，但他也不願惹禍，憤憤地朝地上的男人吐了兩口水後，擠入人群就跑到了Gay吧外。

　　經歷了這一出，秦家寶心有餘悸，他是再也不敢繼續留在酒吧了，但又怕自己無故消失會嚇壞同學，就想給同學先發條短信。

　　正專注於手上動作的秦家寶沒有發現身後不知何時已經站了一抹高大的身影。

　　“嗯？”秦家寶心裡都快想哭了，怎麼剛解決了一個色狼就又落入了另一個虎豹呢，他此刻後悔的要死，怎麼當初就鬼使神差地同意了同學的無聊建議。

　　手臂被人結實的嵌住，男人的身材實在高大，秦家寶甚至能感受得到對方灼熱的呼吸噴灑在自己的頭頂。

　　秦家寶想使出方纔的防狼招數，剛一抬腳，哪知就被身後的男人看出了門道，閃過身子就靈活地躲開了，秦家寶氣得咬牙切齒，他也顧不上平日的教養，破口大罵，只是從沒罵過人的秦家寶，語言平乏之極，毫無攻擊力：

　　“你們這群混蛋烏龜王八蛋，老子不是出來賣的，快給老子放開，趕緊給老子鬆開，不然老子遲早找人剁了你們。白癡下流無恥噁心，你們給我滾蛋。”

　　“呵呵……”

　　身後高大的男人忍不住笑出聲，秦家寶意外地發現男人有一把令人羨慕的好嗓子，低沉瘖啞，卻磁性十足，是很動聽的男聲，如果不是此時此刻自己正被他調戲，秦家寶大概是不會對他產生厭惡感的。

　　“笑屁，你再不放開，老子可要叫人了。”

　　秦家寶不滿地威脅道。

　　“呵呵，你還是那麼可愛。”

　　男人終於開口說了第一句話，雖然不是前一個猥瑣男的流氓語，可還是觸到了秦家寶的“雷點”，因為一直都是娃娃臉的緣故，他可沒少被人說“可愛”，小時候他小不懂事還能笑嘻嘻地接受，可現在長大了，對秦家寶而言就是“人身侮辱”了。

　　“王八蛋，色狼，流氓，你……”

　　“唔……”

　　雙唇突然被男人掠奪，秦家寶睜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的男人，兩人的距離離得太近，秦家寶看不清男人的樣貌，但那雙微微泛著紅的異樣眼瞳，他卻是看得一清二楚的。

　　這對眼睛？

　　希哥哥？

　　被禁錮的手臂不知何時已經獲得了釋放，秦家寶卻陷在呆滯中，久久回不過神，直到呼吸受堵，透不過氣，臉色漲紅像是快要窒息，他才下意識伸手想要推開眼前的高壯男人。

　　“呼呼……”男人一放開秦家寶的雙唇，後者就立刻蹲下了身子，大口大口地喘著氣，等氧氣重聚腦袋，醒過神來時，秦家寶才意識到自己被一個陌生的紅眸男人強吻了！

　　心裡雖然氣不過，但冷靜後的秦家寶知道，如果自己執意與對方反抗，估計是以卵擊石，就看這條修長的大腿，他都知道自己的小胳膊小腿是抗敵不能的。

　　秦家寶想趁對方不注意逃跑，餘光瞥向了後方，這裡離寬闊的馬路只有二十米，如果試著拼一次，他大概是能逃出生天的。

　　重攢了氣力，一直蹲著身子的秦家寶突然轉身往外跑了出去，他是閉著眼往前直衝的，將全身的精力全都集中在了飛奔的雙腿上，只要再堅持會兒，他就能脫離男人的魔掌了。

　　“啊！”

　　秦家寶是真的急的快哭了，就在他逃出生天之際，竟然被巷口的一排男人給截住了，他頹敗地坐在了地上，小臉埋進手掌，想到自己可能的遭遇，想起心底的“希哥哥”，秦家寶再也忍不住地哭了。

　　宋希看著地上突然大聲哭泣的愛人，心疼得發緊，後悔自己的魯莽與玩笑。

　　七歲那年，宋希被自稱是他爺爺的外國男人接走，後來他才知道自己的父親是個外國人。爺爺對他談不上和藹慈祥，很是嚴格苛刻，他是家族唯一的繼承人，每天接受的是非人的訓練，宋希知道如果不是父親沾花惹草染上了艾滋病，又沒留下半點子息，他這個妓女生的私生子大概是永遠不會有機會被認祖歸宗的。

　　無論如何，宋希成功了。

　　宋希正在漸漸接手家族生意，這次到Z國處理業務，就是他主動申請的。

　　宋希是在一個月前回的國，但忙於業務接手，也因為他暫時沒準備好見秦家寶，他只派了人暗中看著愛人的一舉一動，當他接到手下的電話說秦家寶居然和同學來Gay吧時，他再也坐不住了，立刻推掉了晚上的客戶，直接奔到了目的地。

　　宋希沒出聲，是想嚇唬秦家寶，讓他知道Gay吧的凶險，可沒想到竟會因此而嚇哭了愛人，宋希此時是真的後悔了。

　　宋希摟緊了懷裡的愛人，一遍遍親吻對方的柔軟的頭髮，道歉道：“寶寶，我是希哥哥，我回來了，乖，沒事了，不哭。”

　　“希哥哥？”

　　秦家寶抬起頭，水潤的大眼望著紅眸男人，是熟悉的眼神。

　　“嗚嗚……”

　　秦家寶埋進宋希的懷裡，突然嚎啕大哭起來，像是要把所有的委屈和積鬱的思念全都哭出來。

　　宋希只能抱著他不停地撫摸他的後背，安慰他。

　　初戀的味道，便是渡過了歲月的洗禮，也一如既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