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翌日,入夜後,孟義鵬在確定梅香離開後,這才悄聲走入房內。
公孫靜似是知道他會來,在他坐上床畔時就醒了。
「我吵到你了嗎?」大掌不舍地輕撫她蒼白的小臉。
「沒有。我知道你會來,所以在等你。」
公孫靜吃力地想坐起,孟義鵬連忙扶起她,將瘦弱的她摟入懷中。再次重逢,除了感激老天之外,對她的過于蒼白瘦弱,心底總有股不安。
「先把這片人參含在嘴裏,有話慢慢說。」將參片放進她嘴裏,大掌輕撫她蒼白的小臉,黑眸底盡是不舍。
「對不起,二少爺,一開始我就騙了你。」
公孫靜娓妮道出自己的身世,不時停下來喘口氣;孟義鵬也不逼她,輕撫她背脊,讓她緩慢地述說。
公孫靜在五歲以前的確是叫慕容瑩,出生在靈山島的慕容世家。她娘親是慕容老爺的二房,始終和正房不合,但大人不合並未影響到小孩之間的感情。正房所生下的兒子慕容徹,年長慕容瑩十歲,對這個小妹十分疼愛,幾乎已到了有求必應的地步;慕容老爺對這個愛笑又伶俐的小女兒也是視若珍寶。
但在慕容瑩過完五歲生辰後,她的娘親再也不願容忍了,私下帶著女兒離開;而這一離開就是十多年。這期間,慕容世家出動大批人馬找尋兩人的下落,因此她娘親索性改了她的姓氏,連名字也一並改了,以躲避慕容家的追查。
直到她娘親過世前,不放心她一個人,便要她回去靈山島,並在死前告知她,她爹曾替她訂下一門親事,是與白虎城孟府二少爺的婚約,若是她不滿意,大可不必理會這門親事。
因此她原打算在回靈山島之前,先去看看她的未婚夫是怎麽樣的人,若是不滿意,再請爹作主取消這門親事。
沒想到在進入白虎城時適巧被孟義鵬所救,爲了想多了解他這個人,也因爲十多年未回慕容家,心底態忑不安,沒想到這一留竟留了兩年。
「爲什麽在我提到與慕容家有婚約時,你不說自己就是慕容瑩呢?」若她說出來,娘親也不會爲他取消婚約了。
「因爲我欺騙在先,後來反倒不知該如何啓齒了。」她歉疚地擡眸,對上他不悅的黑眸。
還記得當時孟妤嬿告知她,他與慕容瑩有婚約,並提到慕容瑩是個藥罐子,病弱到無法下床,當時她就心生疑惑,不解爲何家人隱瞞孟家人,也打算在祭拜娘親後回一趟靈山島,哪知後來又生變。
「你回去祭拜你娘親的路途中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爲什麽劉忠會死在熒縣?又爲何你會變成這樣?」比起她是慕容瑩的身份,他更關心她爲何會變成這副蒼白病弱的模樣。
「劉大哥和我在離開白虎城後,在經過熒縣時住了一夜。翌日一早就離開,沒想到……在熒縣郊外時會遇到……一名蒙面黑衣人追殺我,劉大哥爲了救我,慘死在他的劍下。」喘了口氣,氣息虛弱,孟義鵬連忙先餵她喝口熱茶,再讓她含一塊參片,輕撫她背脊,待她氣息平緩再說。
「而我雖然在劉大哥的掩護下先行逃走,但仍被黑農人給追上。他一劍刺穿我左胸,那穿胸而過的痛楚,讓我以爲自己定是活不成了。中劍後,我墜落湍急的河流裏,之後就失去了意識,再次醒來已是一個月後的事,也才知道救我的人竟是我大哥。他爲了找尋我的下落,離開靈山島,沒想到恰巧救了我。」話一說完,忍不住又喘了起來。
孟義鵬心疼地輕拍她背脊,從懷裏掏出用布巾包裹住的沾血碎玉。
「當我趕去熒縣義莊要認劉忠的屍首時,守著義莊的老伯交給我這塊我親手送給你、卻碎成兩半的沾血祥鶴玉佩時,當時我真怕你早已發生不測。但若沒有親眼見到你的屍首,我絕不會放棄。這半年來,我沒有一天停止過找尋你的下落。」
回想起當時見到這塊沾血的碎玉,他差點崩潰,若非他堅信她絕非短命之人,絕不可能會支撐到現在。
這半年來找尋她的下落,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也讓他徹底明白,原來他對她的用情並不輸給她,只不過是自己醒悟得太晚。
「大哥說我傷得太重,那一劍穿過我的左胸,原該是活不成才對,可那劍尖卻偏了一寸,才讓我得以
活下來;許是這塊玉佩令劍尖失去准頭,救了我一命。我因傷得太重,失血過多,加上身體浸泡在冰冷的河水裏過久,雖然僥幸撿回一條命,卻重傷心肺。大哥說過,我這身子想要調養回以前健康的身子,只怕不是件容易的事。」公孫靜氣虛地說完,唇角揚起一抹苦笑,加上自個兒在被救活後,一直沒有食欲,才會讓自己瘦成這副模樣。
「爲何你拖到現在才回到白虎城來?你可知爲了找你的下落,我派了多少人找尋你,心懸挂了半年之久。」孟義鵬話裏下無埋怨。爲了她,他生平首次嘗到何謂牽腸挂肚的滋味。
「對不起。」她擡眸望進他黑眸裏的怨怼不舍。「那一劍傷得我太重,我複原的情況並不好,光是養傷就花了半年,就算現在傷口好了,仍是身體虛弱得要人扶持;加上大哥記恨你取消婚約,即使我解釋過了,他仍不肯消氣,所以不讓我回來見你,最後還是因爲我一直沒有食欲,聽我提起想念白虎城的食物,這才逼不得已同意讓梅香陪我回來住一陣子。」
其實大哥心底真正氣恨的是,她在娘親過世後選擇留在白虎城兩年,而不是馬上回靈山島。加上讓大哥找到她時,她其實已一腳踏進鬼門關裏,若非大哥懂醫術,即使救回了她,只怕她早已不在這世上了。
「好了。今晚就說到這了,你該睡了。」今晚她說了太多話,氣息紊亂,太過蒼白瘦弱的她,令他擔憂不已,扶著她重新躺回繡榻上。
「二少爺,你明晚還會再來嗎?」公孫靜不舍他離開,勉強自己提起精神來。
「我明晚會再來的,快睡吧。」大掌輕撫她削瘦的小臉,黑眸有抹憐愛。
公孫靜敵不過倦意襲來,在他的注視下沈沈地睡去,直到她睡熟後,孟義鵬這才一臉凝重地悄步離開。
半個時辰後,孟義鵬去而複返,拉著孟繼允重新回到房內,以眼神示意老五上前爲熟睡的人兒把脈。
當孟繼允看清繡榻上人兒的模樣,險些驚呼出聲,還是早有防範的孟義鵬即時捂住他的嘴。在他爲公孫靜把脈完後,這才如來時般悄聲拉著他離開。
「你還想逃到哪裏?」
蒙面黑衣人手拿長劍,劍身不停滴落的血蜿蜒到劍尖,在地上流出一道道血迹來,猶如一條紅色噬血的蛇,在她面前張牙舞爪。
她臉色大變,他殺了劉大哥一
「爲什麽要殺我?」她並未與人結怨,爲何他要殺她?而劉大哥爲了救她而被殺死。
「有人出錢要買你的命,拿人錢財與人消災,你就認命吧!」
黑農人步步進逼,狹長的雙眼含著噬血的殺意。
眼看身後是條湍急的河流,她退無可退,正當她准備跳河求一線生機時--
長劍無情地狠狠刺向她左胸,那毫不手軟的力道穿過她胸背,劇烈的痛楚瞬間在她左胸炸開。在長劍抽出的同時,血花在她眼前飛濺,挂在她胸前的玉佩隨著長劍抽出,碎成兩半,在空中飛躍……
無力的身子直直跌落身後冰冷的河流裏,她最後的意識是黑衣人冰冷無情的雙眼,冷冷地看著她墜落河流裏。
「啊……」
隨著驚駭的慘叫聲後,她瞬間驚醒,雙眸底仍殘留著恐懼,冷汗浸濕了衣裳,額際泌著薄汗,蒼白小臉上余悸猶存。
「靜兒,怎麽了?」孟義鵬修長的身形迅速落坐床畔,掀開紗幔,在瞧見她臉上驚懼的神情時緊張地急問。
「二少爺……你怎麽會在這裏?」公孫靜驚愕地望著坐在床畔的人,他不是回去了嗎?
「小姐二你怎麽了?」
梅香在隔壁房聽到她的叫聲,匆忙間披了件衣衫就衝了過來,房門一打開,直奔內房,在瞧見坐在床畔的男人後,臉色愀變。
「孟義鵬,你爲何會深夜在小姐房裏,還坐在小姐床畔?」梅香手指顫抖地指向他。夜深人靜,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難不成這男人是個采花賊?
「梅香,快別嚷嚷了,過來幫我換件衣裳吧。」她一身冷汗,衣裳都濕了,很難受的。
「小姐,你又作惡夢了吧?我趕快幫你換件衣裳,免得又著涼,那可就不好了。」梅香急忙從衣櫃裏拿出一件月牙白單農,斜睨了孟義鵬一眼。
孟義鵬只好先行避開,走到小廳等候,俊臉深沈。
原來她是作了惡夢。方才聽到她淒厲的慘叫聲,令他心下一緊。由梅香方才的話裏推測,莫非她時常作這惡夢?這惡夢又是從何而來?
梅香一面幫小姐替換衣裳,一面提防小廳裏孟義鵬的舉動,嘴也沒閑著,不停地發問:
「小姐,他爲何會出現在你房裏?又是這個時候,明明取消婚約的人是他,他這麽做豈不是存心壞了小姐的閨譽嗎?」
「所以才請你別再嚷嚷到人盡皆知。」公孫靜歎道。
「小姐,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梅香看小姐的樣子,分明就是早識得孟義鵬這個毀婚的未婚夫了,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梅香,我一直沒有告訴你,其實我在被大哥找到之前,曾在白虎城住了兩年;就是在孟府産業之一彩雲坊裏工作,二少爺當時並不知道我就是慕容瑩,他毀婚也是爲了要娶我。」公孫靜簡單的告知,知道不說明白,這丫頭是不會死心的。
「什麽!」梅香聽得瞠目結舌。小姐也真沈得住氣,她在小姐面前不知說了多少孟義鵬的壞話,小姐竟忍到現在才說。
直到這時她才恍然大悟小姐爲何要她去彩雲坊訂做衣裳,想到那特別訂做的款式,還有彩雲坊裏那位姑娘奇怪的問話,小姐根本就是利用她去傳遞消息的。
太過分了!少主若是知道了,一定不會饒過她的。
「梅香,我和二少爺相見一事,求你別告訴我大哥好嗎?」公孫靜早知梅香是大哥派來照顧她、同時也將她每日的情況回報給大哥知道。她不想那麽快讓大哥知道她和二少爺相見一事。
「小姐,你根本就是在爲難我嘛,我……好吧。」梅香不忍看小姐乞求的臉,只好勉強同意。
「謝謝你。梅香,你先出去吧,我和二少爺還有話要說。」公孫靜感激地抱住她,直道謝。
「可是……」梅香仍是不放心。
「沒事的,你先回房去睡吧。」公孫靜朝她安撫一笑,催促著她離開。
梅香只好不情願地離開,行經小廳時,還一臉防備地瞪了孟義鵬一眼。
「這丫鬟對你倒是挺忠心的。」
孟義鵬不怒反笑,走進內房,來到床畔,望著坐臥在繡榻上的人兒已換了一身幹爽的衣裳,就連額上的汗也擦拭好了。
「二少爺,你爲什麽又回來了?」他不是在陪著她入睡後就離開了嗎?
孟義鵬黑眸複雜地望著她,大掌忍不住輕撫她蒼白的小臉,一想到方才帶老五來爲她把脈後,老五所說的話一直在他腦海裏回蕩,才會令他無法入睡,不放心她,再度回來。
「二哥,靜兒的心肺受創太重,外表的傷雖然好了,但她元氣大傷,心肺都需再調養一段時間,不是短期就可以完全恢複的。加上她脾胃不開,才會瘦成這樣。還有一點是最棘手的,那就是她身上還帶著余毒未清,這毒我一時無法弄清是何種毒。」
「有一件事我一直沒有告訴二哥。半年前,你命石祿和石康從熒縣運回劉忠的屍體,我在劉忠的屍體上發現他被人一劍穿胸而過,那劍上是抹了毒的。若我沒猜錯,靜兒身上也是中了這種毒。」
「這毒依我把脈看來,一時之間不會危及靜兒的生命,但未清的余毒留在靜兒身上,以她目前的身子,只怕會有損害。照我看來,這個慕容徹開給靜兒服用的藥裏都含有微毒,我猜他是想以毒攻毒。但這樣一來,靜兒身子的調養只怕要更費時了。」
「你常作惡夢嗎?」他想知道她所作的惡夢是否與她受傷有關。
公孫靜一楞,隨即苦笑。「自從我受傷清醒後,老是夢到被黑衣人刺殺掉落河裏那一幕,也因爲如此,大哥才會命梅香住在我隔壁房裏,隨時注意我的情況。」
聞言,孟義鵬胸口一疼!到底是誰要對她下此毒手,又在劍上抹了毒,存心不讓她有活命的機會?黑眸浮現殺意,這是他生平第一次想手刃傷她的黑衣人。
「二少爺,你爲什麽又折回來了,夜已深了。」公孫靜不解地望著他臉上沈重的神色。
「靜兒,你可知你不只受重傷,身上還帶著毒?」孟義鵬忍不住問。
公孫靜驚愕地望著他。他爲何會知道這件事情?她就是怕他擔心,所以才會沒有提及身上有毒一事。
「二少爺,你爲何會知道?」
「看來你早就知道了。」慕容徹倒是沒有瞞她。
「其實大哥會讓梅香陪看我回白虎城,是因爲他在找可以解除我體內毒素的血玉蟾蜍。大哥會負責治好我體內的毒,二少爺不用擔心。」
提到大哥,她就覺得內疚。重逢後,她才知道大娘和爹早已過世,只剩大哥一人,她是大哥世上僅存的親人,卻累得大哥爲她奔波費心。
「你大哥倒是對你挺好的。還有,你打算叫我二少爺叫到什麽時候才肯改口?」他很不是滋味地說,想到這事,語氣不悅地質問。
「呃?」公孫靜一臉納悶地望著他,她一直都是這樣叫他的啊!
孟義鵬額上青筋微冒,長臂一伸,將她小心地摟入懷裏,擡起她尖巧的下颚,讓她目光直視他。
「不論你是公孫靜還是慕容瑩,都是我要娶的人,你還要一直叫我二少爺嗎?打算要到何時才肯改口?」
公孫靜羞赧地避開他的視線,羞澀地啓齒:「那……我要如何稱呼你?」
「就喊我名字吧!還是你想喊我夫君也行。」他存心逗弄她。
「……義鵬。」公孫靜輕咳,小聲地啓齒,話一說完,小臉埋進他懷裏,不敢擡頭看他。
「睡吧。我會在這裏陪看你,你要多體息才能養好身體。」大掌輕撫她一頭柔滑的青絲,在她耳畔溫柔地低喃。
公孫靜閉上雙眸,耳邊聽著他的心跳,在他的氣息包圍下,緩緩陷入熟睡。
而孟義鵬守著她直到天方破曉時,這才將已睡熟的人兒輕柔地放回繡榻上,替她蓋妥錦被,黑眸深深地凝視她睡顔許久,這才不舍地離開。
孟記錢莊一如往常地生意興隆,不少客人等著提領或存入銀子,小厮來回招呼奉茶給坐在椅上等候的客人。
內堂裏,孟義鵬眼見事情處理得差不多了,午膳時間也快到了,便打算要離開。
一抹高大身影在這時踏入,擋住他急于離開的身形。
「老二,急看想要去哪裏?」孟應虎對這個近來常會莫名失蹤的大弟不似以前只會在錢莊和客雲樓來回兩地跑已頗有微詞了。
「大哥有事嗎?」孟義鵬知道自己一時是走不開了。
「我想讓你去趟青龍城,看那邊的錢莊有沒有需要改進的地方。」青龍城開了兩間孟記錢莊分行,兄弟二人倒是不常前去巡視,才會要他走這一趟
「抱歉,我這一陣子不便離開白虎城,要麻煩大哥親自前去了,也可以順道帶大嫂回娘家一趟。」孟義鵬想也沒想便一口拒絕。
孟應虎眼眸眯起,雙臂環胸,冷厲的臉龐一沈,對他想都沒想就一口拒絕十分不滿,這可是他頭一次敢直截了當拒絕他的命令。
「老二,你倒是說說看,爲何不便去趟青龍城的理由。還有,老五的藥鋪近來少了許多珍貴藥材還有人參,讓每個月都賠錢的藥鋪更是虧損慘重,據老五說藥材是你拿去的,你爲何會需要那麽多珍貴藥材?」老二又不像老五那麽悲天憫人,讓他實在納悶那些貴重的藥材他都拿去哪了。
「大哥,我找到靜兒了,那些藥材全是給靜兒補身用的。」孟義鵬簡短說明與公孫靜重逢,還有她另一個身分是慕容瑩,並希望他保守秘密先別說出去。
「既然是靜兒需要的,那就由你作主吧。」
孟應虎聽完後,也不再多說什麽了。他一向視公孫靜爲自己人,要知道要得到他認同可是件不容易的事。
「謝謝大哥。我急著要出去一趟,先走一步了。」孟義鵬朝他颔首,掠過他身旁,大步住外走去。
此刻,錢莊外頭早已停放了一輛馬車,石祿駕著馬車等候著,見著孟義鵬出來,連忙報告:
「二少爺,馬車內已准備好你交代客雲樓做的藥膳,還有甜湯。」
「好,走吧。」孟義鵬俐落地上了馬車,坐進車廂內。
石祿駕著馬車一路往城西而去,最後停在一條胡同裏,孟義鵬將車廂內的食籃拿了出來,下了馬車,吩咐石祿先行回去。
隨即施展輕功,飛掠屋檐,停在一間宅邸屋亘上,確定無人發現,這才縱身一躍,踏入一間院落裏。
推開房門走了進去,在發覺繡榻上沒有他要找的人後,目光一移,黑眸含笑。微敞的窗下擺放了一張軟榻,他要找的人兒,手裏拿著書冊,瑧首倒向一旁睡著了。
孟義鵬先將食籃放在圓桌上,這才大步走向軟榻,長臂一伸,將她扶抱起摟入懷中。懷裏的人兒被這一擾,睜開一雙猶帶困意的雙眸,一見著他,唇角揚起淺淺的梨渦。
「義鵬,你來啦!」
「怎麽睡在這裏?萬一又著涼了怎麽辦?梅香去哪了?」
她現在的身子可不比從前,大掌在觸及她微涼的雙頰,還有冰涼的小手時,眉頭不悅地緊擰,將她打橫抱起,走向繡榻,扶著她坐臥在繡榻上。
「梅香去幫我買糖炒栗子了,我只不過是不想一直躺在床上,那會讓我覺得自已像個廢人。」她歎道。
心裏清楚自己當這樣的廢人一段時間了,懷念以前自己有副健康的身體,可以想去哪就去哪。現在的她,就如同折了翼的鳥,只能關在籠子裏,哪裏都去不了。
「你不是廢人,等你身子養好了,你想去哪我都會陪你去的。」他再也不願和她分開了,一次的分離就讓她受這麽重的傷,險些令他失去她,那種撕心裂肺的痛,他絕不願再嘗了。
公孫靜羞赧一笑,望進他深邃溫柔的黑眸裏。再次重逢後,他對她呵護憐惜的態度,還有充滿占有、毫不避諱地摟抱著她,俨然將她視爲他的所有物,改變之大,讓她一開始時著實適應不良。
以前都是她纏著他,揣測他對她的感情,就連她打算回去祭拜娘親那時他對她的態度已變了,不再推開她,但始終令她無法相信他真的選擇了她。但現在她不再懷疑了,她相信他心底真的有她。
「我帶來了藥膳粥和甜湯。」從食藍裏拿出用陶盅保溫的一碗粥,端到她面前來,用調羹舀了一匙粥,低頭吹涼了些,打算要餵她。
公孫靜這一陣子已習慣了他每到用膳時間就會出現,從一開始逼她再沒有胃口也要吃上半碗粥,到現在她已吃得下一碗粥。雖然覺得痛苦,但因不想令他擔心,只好逼自己吃下。
「你不是很忙嗎?不用爲了我這樣來回奔波的。」咽下一口粥,她忍不住勸道。
她一直知道他有多忙,錢莊和客雲樓兩頭忙,現在又要爲了她的事忙,她不忍增加他的負擔。
「你不用擔心,現在只要專心將自己的身子養好就行了。」
目前她才是他最重要的事,其它的事情都不及她重要。人總是要到失去後才知道要珍惜,而這一回,他會緊握不放手。
公孫靜吃完一碗粥後,這才注意到他身上所穿的衣裳,十分眼熟的孔雀藍質料,還有衣裳的款式……
「義鵬,這件衣裳是我做給你的嗎?」語氣略顯激動地問。他終于肯穿上她親手做給他的衣裳了。
「沒錯。以後我會每天穿上你親手爲我做的衣裳來見你,所以你要趕快將身子養好。」
兩年來,她前後共做了十套衣裳給他,可他卻一次也沒穿過。在盼著找尋她時,他就對自己說過一等找到她,他要穿上她親手做給他的衣裳讓她看。
「做給你的衣裳都是用織錦或是絲綢裁制的。大小姐也真夠大方,只要是做給你的衣裳,任憑我選擇布料。」否則她又哪有能力買得起彩雲坊的布料來給他做衣裳。
「說到妤嬿,這回多虧了她。你們兩人還真是有默契,只憑著一張訂單要求裁制衣裳的款式,她就知道是你。」
「那是當然。我和大小姐感情一向很好。府裏大家都好嗎?」她十分想念大家,兩年的相處,孟府等于是她的另一個家了。
「大家都很好。大哥過年後娶親了,等你身子養好,就可以見到大嫂了。」孟義鵬將空碗收走,再次折回來,手裏多了碗甜湯。
「這是冰糖銀耳桂圓紅棗甜湯。」舀了一匙,餵進她嘴裏。
公孫靜十分認命地張嘴,任由他餵食,因知道拗不過他,他現在一心只想養胖她,不想令他擔心,她也就盡量逼自己吃東西。
餵完了甜湯,孟義鵬十分滿意她的合作。經過他這一個月來三餐親自餵食,雖然氣色仍差,但比起之前瘦弱見骨的身子,倒是長了些肉來。
「義鵬,今兒個天氣挺好,我想出去走走,就在小院裏,可以嗎?」趁著梅香不在,她捉著他的衣袖乞求著,不想再關在寢房裏。
孟義鵬注視著她期盼的小臉,不忍拒絕她,打算將她打橫抱起。
「不要。我想自己走,你扶著我走好嗎?」她拒絕他欲抱起她的雙臂。她有腳,可以自己走,不想讓人抱來抱去的。
「好,你等會。」
孟義鵬先替她加件暖熱的白襖袍,這才扶著她起來。公孫靜身子搖晃了下,扶著他的手臂,雙眸對上他溫柔的黑眸,心下一暖,唇角微揚,緩步再走
孟義鵬小心地扶看她走出寢房,來到小院石桌旁,孟義鵬抱著她落坐,讓她坐在他大腿上。這一小段路,就已令公孫靜氣息微喘,看得孟義鵬又是一陣緊張。
「要不要緊?有沒有哪兒不舒服?」
「不礙事的,休息一下就好。」朝他揚起一抹淺笑。
擡頭望著湛藍的穹蒼,暖陽照耀下,空氣中卻仍帶著刺骨的冷意,但她不想那麽快就進房去。
「真的沒事嗎?」孟義鵬仍是不放心地低頭問,就怕冷冽的寒風會令她著涼,她好不容易稍微長肉的身子可不能再瘦下去。
「我沒事……」她含笑偏頭,唇正好與低頭的他撞個正著,公孫靜一愣,隨即羞赧地低垂下頭。
孟義鵬黑眸灼熱地盯視著她羞窘的小臉,明明是害羞的模樣,小臉上卻仍是一樣蒼白,令他有股衝動要爲那蒼白染上顔色。
冷不防地,他勾起她下颚,在她毫無防備時,薄唇吻上她無血色的唇,輾轉吸吮,熾熱的唇舌纏繞著她的小舌,直到她喘不過氣來,這才放過她,滿意地看到小臉這回總算染上绯紅。
「你……」公孫靜羞赧地不敢迎視他灼熱的眼神,只敢將目光停放在他衣襟上,雖不懂他爲何突然吻她,但她……並不討厭,心底反倒湧起一股甜。
孟義鵬雙臂將懷裏的人兒摟抱得更緊,就怕她著涼,薄唇仍流連在她小臉上,在她耳畔低喃:「看來我以後要常吻你才行,才能讓你的臉色不那麽蒼白。」
轟!公孫靜這回雙頰爆紅,羞得更往他懷裏鑽去,沒想到一向溫文守禮的他會說出這種話來。
孟義鵬見狀,忍不住暢快大笑,大掌輕撫她一頭柔滑青絲,眸底盡是寵愛。
甫踏進小院裏的梅香,手裏拿著剛買回來、還熱著的糖炒栗子,見著兩人相擁的一幕,悄悄地再次退開。
雖然她違背少主的意思,並未如實回報小姐和孟義鵬之間的事;但這一個月來,她在一旁看得很清楚,小姐和孟義鵬在一起時臉上的笑容多了,甚至在孟義鵬一天三餐的餵食下也長了些肉,這是她和少主之前一直辦不到的事。
她看得出來兩人是真心相愛。爲了小姐臉上的笑容,她會盡力守住這個秘密,直到再也守不住爲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