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雙城一直在城主府外花圃邊緣的磚塊上坐著，雖然總管事的意思是他可以在客廳的外頭待著等赫連曉真出來。

一開始他的確是坐在離客廳門的不遠處坐著，但戰士的聽力實在太好，坐在那個位置上，隔著一扇門，他還是可以微微的聽到裡頭說話的聲音，他知道自己不應該聽，但怎麼可能做得到，他們在說的是他跟赫連曉真的未來，他沒有辦法做到毫不在意。

只是他聽了幾句之後他就後悔了，連忙快速的站起來，坐著電梯到最底下的一層樓，外面的陽光非常耀眼，他忍不住找了最耀眼，他忍不住找了最耀眼的位置坐下，迎著陽光，希望那炙熱的明亮可以把此刻內心所有灰暗的部分給照亮。

我不贊同你們兩個在一起……

他不曉得自己等了多久的時間，只知道自己腦中混亂得很，聽得到是一種折磨，聽不到也是一種折磨，腦中會沒有辦法控制的把事情想成最糟糕的結果，那句我不贊同你們兩個在一起的聲音不斷回蕩，他仿佛已經可以想像自己會在這裡坐到晚上也不會有人像之前那樣帶著燦爛的笑容，拉著他的手回家。

心思混亂之下，他連有人靠近都沒感覺，黑影籠罩在他身上，他也沒想要抬頭。

「我可以知道你現在在胡思亂想什麼嗎？」赫連曉真跟雙親說完話之後，走到客廳外頭，馬上就發現應該要在外面等他的人不知道消失到了哪裡去，稍微一想也猜得出原因，不是因為聽到了什麼打擊到他的言語，就是害怕聽到什麼不想要聽的話。

想想他對城主府也不是很熟，不可能會跑到什麼奇怪的地方去，直接就坐著電梯一路向下，果不其然，一出城主府大門就看到那個傻瓜呆呆的坐在陽光直曬的地方，明明是那樣明亮的位置，他臉上的表情卻似乎快要末日到來。

「赫連曉真？」雙城有點愣住，不太相信自己會在這麼快的時間裡就看到赫連曉真來找自己，同時也被太陽曬得有點發昏，整個視線亮得周圍的景色都看不太清楚。

赫連曉真歎了一口氣，雙親的擔心不是沒有道理，才只是第一關而已，就讓他如此擔心頹然，那要是真的遇上赫連家那群老頭子的話該怎麼辦？

「這樣就難過的話，那以後該怎麼辦才好？」

他可以保證赫連家的人不對雙城動手，卻沒有辦法阻止他們說一些閒言閒語，而且說的人絕對不會只有赫連家的人，其他家族的人一定也會說一些閒話，他懂得小爹的擔憂，那種生活在所有人的指責困擾下，如果意志力不夠堅強，如果不能夠做到漠不在乎，很快就會被無形的壓力壓倒。

「什麼？」

他是什麼意思？他的雙親不是已經拒絕讓他們在一起了嗎？

「我說，是我考量的不夠，不應該把每個人的神經都想得跟我一樣粗，我的父親是正確的，現在的我們還不能在一起。」怕雙城又誤會難過，赫連曉真把現在這幾個字咬得更清楚一些。

現在的他們還不能在一起？

雙城雖然此刻心情有點慌亂，不過還沒恍惚到連赫連曉真的語氣都聽不出來哪裡不對。

「他們沒有反對我們在一起？」可是他明明在房門邊聽到他們說他們不贊同他跟赫連曉真在一起。

「要說他們反對也沒錯，但是其實他們也沒有真的反對我們在一起。」

雙城被他給弄得更加一頭霧水了，什麼叫做要說他們反對也沒錯？又沒真的反對他們在一起？反對就是反對，贊成就是贊成不是嗎？這不就是一個二選一的問題而已？

「我還是不明白。」不過心情似乎沒有剛剛那麼沉重，他從赫連曉真的話裡聽到了轉機。

赫連曉真乾脆把他跟雙親的對話重新跟他說過一次，在轉達的時候，他很認真的注意雙城的表情，不想要他誤會這些話的其中任何一句。

雙城本來有些壓抑的心情看到他這副戰戰兢兢的模樣，一下子感覺到心裡一股暖流進駐心裡，他在赫連曉真的表情裡明白，不管赫連家的人是不是同意他們兩個在一起，至少在這一刻，赫連曉真並沒有放棄他，還愛著他，擔心著他。

張手探過去握住赫連曉真的手，緊緊的握住，似乎要告訴他沒關係他沒有那麼脆弱，同時也想要從他溫暖的大手中找到讓自己支持下去的力量。

赫連曉真凝望著他溫潤的雙眼，知道他已經平靜下來心情聽他說話，不由得也緊緊反握住他的手，想要給他力量，讓他明白自己不會輕易的放棄，他會一直站在他的身邊。

聽完赫連曉真說的那些，他不由得輕輕歎了一口氣，沒有其他人看著，他還以為自己比誰都還要堅強，誰知在那些真正的強者眼中，自己竟然是如此的稚嫩。

「所以我應該要怎麼去做才好？」

要怎樣才能夠學會更堅強？要怎樣才能學會不去在意別人的眼光，或者怎麼去做，那些人才不會一直對他議論紛紛？

「我想堅強跟對別人蠻不在乎這種態度不是說想學就一定學得會，兩者都必須歷經歲月的考驗才能夠慢慢成長，但有一樣卻是我們可以看到進步的。」

雙城瞪大眼睛認真聽講的樣子實在是太惹赫連曉真心癢癢，明知道現在是在講認真的事情，他還是決定先俯身親住愛人的雙唇，輕輕的咬著豐潤的唇瓣，舌尖探進甜美的齒列之間，逗弄著原本有點僵硬的舌頭，直到雙城反應過來與他的舌尖一起共舞。

赫連曉真看似無害，但不管是做愛還是親吻都顯得非常霸道，總是要把雙城的雙唇吻得紅腫，吻得他快要喘不過氣來才肯甘休，偏偏雙城在這方面絕對也是高手，要不是在肺活量上輸給赫連曉真，否則吻到天荒地老這兩個傢伙還不肯甘休。

不要問這兩個人既然吻技這麼好為什麼還不會一邊親吻一邊呼吸，他們是故意的，總覺得這樣親吻的方式比較刺激，有一種會跟對方一塊窒息而死的感覺。

「可惡，總有一天我一定可以贏過你。」吻得嘴巴都紅通通的，襯著雙城的膚色看起來豔麗無比。

兩個人的熱吻太激烈，又是在人來人往的城主府外面，所以越是後面就吸引越多的目光在看，大部分人看的是赫連曉真，畢竟從外表上來看，擁有父親良好基因的他的確很難讓人不去注意，但是當這個吻結束之後，大家的眼光反而會停留在雙城的身上，進出城主府的人不太清楚雙城是誰，頂多就是一個挺漂亮的虛子如此而已，可是當一吻過後，雙城流露出來的媚態與一點點的強勢，矛盾的特質就像他的雙眼跟紅發一樣有一種他獨特擁有的魅力。

認識赫連曉真的人不禁會想，果然赫連曉真看上的人怎麼可能真的平凡，光是剛才那一種神采就已經足夠在人群中綻放光芒。

「想都別想，你一輩子都輸定了，喔！」被踢了一腳。

「剛剛說的繼續。」再這樣下去，他看等到天黑話題都沒有把握可以順利結束。

赫連曉真凝視雙城的藍瞳，手指輕輕的點在他眼角淡紫接近粉紅色的痕跡上。

「成為藍卡戰士吧，只要可以成為藍卡戰士，可以在城主府裡擔任要職，可以說閒話，或者該說有膽子說你閒話的人就少了，藍卡戰士還可以在城主府裡擁有自己的房間，赫連家的人想要挑釁也難，雖然說赫連家的高階戰士不少，可不是每一個都是老頑固，稍微有點腦子的也不會在城主府內發難。」

在這實力為尊的時代，能成為藍卡戰士就是一個有力的分界點。

雙城緊握著赫連曉真的手，心裡告訴自己，如果他不放開，自己又有什麼資格可以輕易放手。

一般人想要成為藍卡戰士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沒有好的資質，沒有足夠的資源，都沒有辦法順利走到這一步，可是赫連曉真卻有足夠的信心雙城絕對可以辦到。

一是因為不完全體比虛子更接近戰士體質，他家小爹那種既是虛子又是運動神經不佳的人都有辦法拿到藍色骨卡了，雙城怎麼可能辦不到？

二是因為雙城有足夠的耐性跟毅力，配合著他的細心，說不定給他同樣的時間同樣的資源，他可以成為比藍卡更高階的戰士。

「所以這是我未來幾年的訓練表？」

如果不公佈他們倆之間的關係，就讓其他人認為他雙城只是赫連曉真一個玩玩的物件，甚至公佈成受庇護的物件，他都可以不用這麼辛苦，但是曉真說了，他想要跟他的父親一樣，給他家納的承諾，一輩子就只跟他在一起的承諾，所以他們就必須要這麼努力。

辛苦的絕對不只是他一個而已，想要用最快的速度晉階，赫連曉真就必須將大量的時間花費在他身上，教導他一切對付變異體的技巧，幫他狩獵適合他食用的變異食材，而且自身的訓練還不可以停下，避免有人把這個當作是議論的題材，說是他拖累了赫連曉真成為強大戰士的步伐。

千萬不要認為這都是危言聳聽，這些其實全部都是赫連曉真的雙親當年經歷過的事實。

赫連家的那些老頑固拿赫連雲京夫夫倆沒有辦法，沒有能力去逼他們做不願意做的事情，所以乾脆利用謠言的力量，設法讓整個空見城的社會輿論去對付他們，畢竟赫連雲京是城主，一個城主的實力關係到整個城市的生存，如果明明可以更強大卻停下腳步，多多少少就會有人的心理不平。

而恒久是一個虛子，一個有能力孕育出強大資質幼兒的虛子，可是卻為了自己的生命安危不願意再度受孕，空見城裡的虛子哪一個不是用自己的生命冒險孕育孩子，只有他一個人自私怎麼可以，況且就算他的身體真的沒有辦法再度受孕，那他可以把機會讓給其他的虛子不是嗎？

在思考這些偏激的思想時，這些一心想要壯大自己家族的人是不會想到赫連雲京大可不必做這個城主，而且他這些年來盡的責任已經超過他原本應該做的，然後恒久是他的家納，既然都已經宣告是他的家納了，就算今天恒久不在，同樣不可能有其他的虛子有機會靠近赫連雲京孕育他的孩子。

人們總是喜歡賭那個萬一。

而以他跟恒久比起來差距甚遠的身分，跟赫連曉真還差他父親很大一截的實力看來，人們可以賭的絕對不只是萬一。

雙城可以想像要是他現在就讓赫連曉真宣佈自己是他的家納，後果肯定會非常驚人，相比之下，赫連雲京夫夫果然是過來人，想的比他們周到許多。

「沒錯，依照這個訓練表，我們有機會在十年內的時間讓你成為藍卡戰士，那時候我應該也到了紫卡的等級，一般人就再也沒有辦法約束我想做什麼。」到了紫卡，在城主府裡就是長老的職位，是金字塔最頂端的階層，整個空見城到達紫卡階級的目前連百人的數量都不到，每一個都位高權重沒人敢得罪，看那時候還有誰敢說話。

「赫連城主，我是說你父親，好像很年輕的時候就已經拿到紫色骨卡，因為晉級的速度太快，所以立刻就被當時的城主看上，讓他準備繼承城主的位置。」赫連雲京跟他的家納恒久都是傳奇般的人物。

「我的速度的確是比我父親還要慢不少。」

他知道雙城想說什麼，很多不知情的人都會有同樣的疑問，沒大腦的人還會自己猜測出虎父犬子的這個「事實」。

「是因為你之前說過的要打好基礎嗎？」他並不覺得赫連曉真會比他的父親還要差，要說這是情人眼裡出西施也沒關係，在他的眼中，赫連曉真的確是最好的。

「這是一個原因，另一方面是因為我父親的個性，在沒有遇到我小爹之前，他是一個淡漠生死的人，再大再恐怖的敵人都沒有辦法讓他感覺到恐懼，所以他時常做一些越階殺敵的行為，讓自己的實力飆升，同時也讓自己傷痕累累。」

他們幾個兄弟也有想要這麼做，只是想到小爹擔心的表情，最後還是算了，反正不那麼激烈他們也可以慢慢提升實力，得來的能力也穩定，最後的結果同樣不會比較差。

赫連曉真說明時沒有注意到雙城認真聽著他解釋時若有所思的眼神，如果他有注意到，一定能猜得到他此刻心裡在想些什麼，絕對馬上就制止他腦中不該有的念想。

「但是赫連城主不是沒事，一直很順利的晉級？」

「要是有人可以跟他一樣在死亡面前仍然面不改色的話，我想那個人也可以這麼去試試看。」

他沒說的是，他三哥就做過這樣的事情，三哥是家裡幾個兄弟裡資質最好的一個，從小就擁有一般人辦不到的力量跟速度，這讓他對自己有過大的自信，再加上他的個性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類型，所以他趁家裡的人不注意時，做了跟父親一樣的事情，結果就是拖著一身重傷回來，家裡的人也沒怎麼教訓他，他給了自己教訓，必須待在床上整整八天的時間才能下床，讓原本就好動的三哥差點沒把自己的床給拆成碎片。

後來他再也沒幹過類似的事情，這樣提升實力的方式的確很快，可是讓一個少年憋在床上八天不動是最大的折磨。他們父親肯定知道這一點，才會在知道三哥去越階挑戰時，臉上表情連一絲眉毛都沒動。

他是一個怕死的人嗎？

不用多想，雙城很清楚答案，他不算是一個怕死的人，但如果可以活著，他絕對不願意死，他對生的執著太強烈，所以過去的日子裡從來不拿自己的生命去冒險。

可是他現在不是拿自己的生命在冒險，他賭的是他們的將來，他沒有忘記紋核對他說過的話，只要他還不是赫連曉真的家納，赫連家的人就有辦法找他們認為適合的虛子往赫連曉真懷裡塞，十年的時間對一個高階的戰士而言很短，但如果用來考驗情感那就太殘酷了一些。

他比誰都還要想去獲得成就，他知道恒久沒有真正說出對他的批判是什麼，堅強對他來說並非是多大的難題，他最大的問題在於自卑，不管在什麼時候，什麼樣的狀況下，他始終沒有辦法對自己有一定的自信，自信自己可以比其他人更好，所以他真正需要的是自信，自信自己是那個可以站在赫連曉真身邊，陪他一起走過永遠的那一個人。

「你在想什麼？」赫連曉真終於注意到他的心思被分散了一些。

「我在想訓練的強度應該可以再緊一點，我已經有狩獵的能力，其實可以不用在倉庫繼續工作，我想把所有的時間都用在訓練跟狩獵上頭，你覺得這樣可以嗎？」

「這樣的生活太累，我想讓你繼續在倉庫工作的原因是想讓你偶爾可以好好的喘一口氣，紋核是一個很好的說話物件，他又很關心你，能在那裡工作，是一種放鬆自己的好方法，太緊繃反而不見得進步得快。」不願意雙城那麼累，其實他也怪自己，怪自己沒有辦法像自己的父親那樣，用最強勢的手段去解決，這是他頭一次瞭解到自己有多麼不足，稍微打擊到他的自信心。

一個戰士不但不能給予自己虛子最好的安穩環境，還要虛子陪他一起努力，這真的是太丟臉了。

雙城原本還想堅持，不過似乎是想到了什麼，點點頭算是贊同了他的意見。

他的同意也讓赫連曉真微微的松了一口氣，他不是那種會把沉重的事情一直掛在腦海裡的人，看到雙城答應了他的意見，馬上把所有擔心拋在腦後，臉上又出現雙城最喜歡的燦爛笑容。

「既然我們都同意了，那先把這件事情放到一邊去，想想接下來的辛苦日子，為了犒賞我們的努力，我覺得我們可以先來慶祝一番，休息個幾天的時間，再來開始。」

都還沒開始就想要慶祝，這種事情大概也只有赫連曉真才幹得出來，但他就是喜歡他這樣的個性，只要在他的身邊，仿佛世界上就沒有什麼多大的難題，不會時時刻刻都那樣壓抑。

「我很好奇你想要怎麼慶祝。」變異過後人類可以做的娛樂很少，就算後來恒久大人想了不少簡單的遊戲，卻都不適合用來慶祝。

雙城剛問完，赫連曉真的眼睛就往一邊的床鋪上瞄，那赤裸裸的念頭，讓雙城大翻白眼。

赫連曉真才不管他翻白眼，開心的抱起他，把兩人一起往床上扔過去，兩個高大的身體重重的摔在床上又傳來劇烈的撞擊聲，不過這次赫連曉真一點也不擔心床板會被他們兩個給摔壞，因為他早就趁雙城不在家的時候換了一個比較結實一點的。

睡了那麼多年的床被換掉，雙城怎麼可能不知道，當身體一撞在床板上卻不是那麼痛的時候，他就知道赫連曉真幹了什麼，一瞬間他不但氣不起來，還忍不住大笑，為赫連曉真赤裸裸的賊心大笑不已。

赫連曉真知道自己被嘲笑了，不過看雙城笑得那麼開心，他喜歡被他嘲笑，多笑一點都沒關係，只要他可以快樂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