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在還沒認識赫連曉真的時候，他會去塔雅，塔雅是一個娛樂場所，不是很吵鬧的那一種，他自己不喜歡吵鬧的環境，塔雅就是一個很好的地方，在這裡可以喝喝酒，聽聽歌，然後在場中找一個能讓自己覺得動心的人回家。

其實來塔雅的機會不多，帶人回去的時候更少，但常常進出塔雅的人都知道他，一個漂亮的不完全體原本就挺吸引人的，更何況能被他選中，仿佛就是一種競賽，在別人的眼中，他總能挑上最好的戰士，不見得是最英俊的，不見得是最強大的，但一定是溫柔知趣的。

在塔雅，大家追求的不是永遠，不是遙不可及的夢想，所以一個溫柔知趣的物件才是最好的。

沒有人知道雙城是用什麼樣的方式挑人，為什麼他挑中的戰士總是那樣的好情人，但被雙城挑選過的戰士，通常以後的情人總是非常好找，而那些情人也證實了雙城的眼光有多麼好。

只有雙城知道，他根本沒有什麼秘訣。

他只是習慣看著對方的眼睛，一個一個去找，去找那一個能讓自己感覺到溫暖，感覺到心動的人。

所以自從認識赫連曉真之後，他沒再去過塔雅，他知道在認識赫連曉真之後，再好的戰士都沒有辦法讓他覺得溫暖，覺得心動。

這是挺悲哀的一件事，明明還沒陷下去就斷了退路，有誰比他還要可悲的嗎？

「要喝什麼？」

問他的是吧台後面的老闆，也是塔雅的調酒師，說調酒師其實是一種比較誇大的稱呼，在現在的時代，能有酒喝就不錯了，哪來那麼多種類的酒可以讓他調，但人們也懶得再為這個職業找一個新的稱呼，所以還是稱呼幫人選酒、倒酒的人為調酒師。

「跟以前一樣就好。」

「我以為你會選一些不同的。」

「從何見得？」

「因為你看起來不一樣，感覺上生活好很多，情感上也豐富許多，這樣的狀況點一杯好酒並不奇怪。」

進入塔雅就一定要消費，但過去雙城沒有那麼多的資源可以負擔，所以來塔雅，他總是點最便宜的那一杯酒，一種略帶著澀味酸味的酒。

「生活好多了不見得就要換一杯酒，也許我就喜歡那種酸澀的味道。」

「你是嗎？」

雙城看著老闆。「你什麼時候這麼追根究柢了？」

他記得以前他來的時候，老闆不太說話的，頂多告訴他最近來了哪些新的戰士，或者是哪些戰士名聲不太好。

「最近。」老闆聳聳肩，他也知道有時候問太多客人並不欣賞。

「因為？」

「你也知道我消息比別人多一點，所以聽說了你跟上面的人在一起。」手指比了比城主府的方向，雖然跟變異前比起來，空見城的人口不但不算多，還算少，可是那並不代表能見到上層人物的機會就比較多，尤其是像他們這種一輩子也成不了高階戰士的人。

會問雙城，自然是有點好奇心，不過最多的是一點小小的崇敬，當你辛苦了數十年，頂多就成為黃卡或是綠卡戰士，但卻有人早已經超越傳說中的金卡，還帶領著空見城的人們一次又一次抵抗變異體入侵，任誰都會為對方感到敬佩，甚至是熱血一把。

不管是哪一個時代哪一個空間，英雄主義向來是無所不在。

他是一個崇拜赫連雲京的人，很久以前曾經遠遠的看過對方一次，所以在聽到雙城認識赫連家的人之後忍不住多嘴。

雙城看得出來他沒有惡意，不過也不想多嘴。「那你慢慢擁抱你的好奇心過生活吧！」

老闆聳聳肩，他也不是真的就一定要知道。「還是來選戰士的？」

「不是，純喝酒。」

他想他需要一點酒入睡，但酒這東西並不是那麼好買，這是為了避免意外，如今的人類弱小與強大相距甚遠，一旦強大的戰士發酒瘋很可能就會無意中殺死人，因此酒這東西不會隨便讓你買回去喝，他想喝就只能來這裡。

「有那麼好的情人，幹嘛還要喝酒？」

雙城不理他，接過他倒好的酒杯，一點一點將酸澀的酒喝進喉嚨，感覺身體慢慢的因為酒液進入胃部，進入身體而熱起來。

他不該在這個時間出來。

以前他來塔雅的時間很少這麼晚，空見城的治安再好，在這段時間依然危險，但他就是沒有辦法克制自己，尤其當紋核跟赫連曉真他們一個一個離開他的屋子時，他慢慢的做著打掃，把幾個人留下來的痕跡全部打掃乾淨，當地板一點一點被清潔，桌子上的碎屑紛紛進入垃圾桶裡時，他就越覺得房間空得難受，連窗戶吹進來的風他都覺得太冷了一些。

清潔完身體窩進被窩裡，翻來覆去，滿腦子想的卻都是赫連曉真嘴邊那小小的梨窩，悲慘的覺得剛剛被迫聞的汗臭味竟然會讓他留戀。

所以他披上外衣，一個人出門來到塔雅，他想要喝一點酒，一點點的微醺，也許這樣就不會那麼難以入睡。

「算了，這個給你，回家喝吧！」看著雙城並不是那麼好的神色，老闆自行在腦子裡補充了一堆的畫面，想了想，拿起一個小金屬瓶，幫他在裡頭裝了酒讓他帶回家，反正一個不完全體就算發酒瘋也沒多大的威脅。

雙城看看他，然後把酒塞到自己懷裡。「謝了。」他的確比較想在家裡獨自喝它。

老闆擺擺手，讓他離開，眼角看見其他戰士期盼的眼神，知道這些饑渴的戰士們今天是想都別想了。

入夜的空見城之所以危險，一部分原因當然是因為夜晚做壞事想要不被發現比較容易，二來是因為變異體很容易利用夜晚巡邏守衛的戰士視線比較差，就竄進了城內。

所以進入夜晚之後，會出來走走的大部分都是戰士，如果有虛子，身邊也儘量會有戰士陪著。

雙城把酒塞在懷裡頭，心想他其實現在也可以算是一個戰士，所以這個時間出來也不算什麼。

他心裡想的沒有錯，不過他忘了別人可沒把他當作是戰士看。

「嘿！美人！這麼晚還出來，是不是想找樂子？」

剛轉過一個彎，雙城就被堵住，一個比他高整整一個頭，身材看起來很魁梧的戰士攔在他的面前，臉上的表情一眼就可以看出來他不懷好意，身上穿的東西不怎麼樣，不過胸前的骨卡是黃色的，雖不是多強大的戰士，仍比他現在的能力還高了一階。

「不好意思，你擋了我的路，可以讓一下嗎？」

「寶貝，我這不是擋了你的路，我是來迎接你的。」壯碩的戰士笑得很不討喜，明明有張不算醜的臉，但是笑起來就是讓人打從心裡覺得不舒服。

想想也是，會做這種事的人基本上不會有好東西，相由心生大概就是這麼一回事。

「我不用你的迎接，請讓開。」想要閃過壯碩的戰士，對方一副醉酒的模樣，大手一撈就想從雙城的腰上攔過去，雙城往後退了一步又往更旁邊躲一些。「我想你應該很清楚空見城的法律，戰士。」

壯碩的戰士蠻不在乎的笑了一下，他當然清楚空見城的法律，凡是犯了姦淫罪的人，一律處以流放或者是死刑。

不過他這種事也不是第一次幹，總是會有一些不懂事想找刺激的虛子在夜晚出來，像他這種在家族裡不受重視，戰力又不是多強大的人，根本不可能找得到虛子，家族也不會幫他安排，這是他唯一可以找樂子的方法，讓他跟其他戰士試試也不是不可以，但他這一型的不討喜，而且也要自己壓得過對方才成。

「你覺得這個時間出來遊蕩的虛子，如果我說是故意出來賣的，誰的話比較可信？」

「噁心！」他見過的戰士大部分都是光明正大的來，即使內心骯髒的，也多多少少會想想空見城的律法，但是眼前的這一個，讓他噁心得差點把肚子裡的酒又吐出去。

「哼！惡不噁心你等一下嘗嘗不就知道了。」怕雙城跑掉，一個箭步沖上去，在他的想法中，一個虛子，他用一根手指的力量就可以輕而易舉的壓制對方，讓對方在自己身下呻吟。

可惜他遇到的不是普通的虛子，雙城雖然找了一個不恰當的時間出門，不過沒有傻到連個武器都不帶，他很冷靜的等待時機，雖然酒精讓他的頭有一點點昏，不過那正好消弭了他的緊張，他一直等到戰士靠近他的一瞬間，才抽出一直隱藏在腰後的匕首，對著戰士抓過來的手臂用力由下而上劃過去。

由於兩個人的距離太近，這刀正中目標將戰士的手臂劃出長長的一道血口，血液一下子噴到雙城的臉上，幾滴血濺到了眼睛，瞬間眼前一片模糊，但是赫連曉真教過他的戰鬥技巧他記得很清楚，多虧那種深刻的教學方式。

當他一感覺到視線模糊時，他馬上往後退，印象中後面還有兩步的距離可以移動。

在他往後退兩步的同時，受傷的戰士驚訝過後一陣憤怒，對著雙城吼叫一聲又沖了上去，雖然這一刀血口很深也很長，不過這樣的傷對一天到晚在外面狩獵變異體的人來說是家常便飯，所以他蠻不在乎的又對雙城抓過去，沒想到這一抓又是空手而回，雙城的那兩步正好躲開他的手掌。

雙城感覺到一陣風從鼻尖掃過，他知道自己成功躲開對方的一擊，緊接著往左邊快速橫移又是兩步，然後快速的往後一仰。

戰士另一次抓擊再度撈空，他乾脆整個人撲上去雙手對著雙城一抱，心想總不可能這樣也躲得過去。

結果雙城這一仰又躲開了他的懷抱，更讓戰士驚訝的是，他整個人後仰是因為他的身後正好就是一個比他的腰低一點的欄杆，欄杆後面是一片沒有人居住的廢棄屋子，欄杆的後面可能會有雜草，不過那傷不了雙城多少，後仰的動作順勢把膝蓋用力的往上頂，另一腿則是用力朝上面一踢。

這只是赫連曉真教他的防範動作，並不奢望可以攻擊到戰士，沒想到戰士剛剛那一抱讓自己靠雙城非常近，所以雙城膝蓋用力往上頂的動作正好頂在他的胯下，另一隻用力往上踢的腳則是踹在他的大腿上，一下子讓壯漢劇痛下站立不穩，被他踹得往旁邊倒。

跌進欄杆後面時，雙城還有點擔心會不會有石頭，幸好沒有，不過卻被小樹枝給刺得很痛，他不敢把時間用在呼痛這種事情上，馬上爬了起來，眼睛用力的眨著，眼前的視線才稍微好一點，隱約可以看到壯漢有點蹣跚的從地上要爬起來。

怎麼可以給他爬起來的機會！

整個人躍上欄杆，在欄杆上用力一跳，跳到高處後對準下麵掙扎的戰士用力跳下去，一腳踩在對方的胸口上，另一腳平衡自己後馬上躲開。

這也是赫連曉真教他的，千萬不要靠力量比自己大太多的敵人太近，否則一旦被對方給抓住，什麼優勢都會失去。

剛剛那一跳他聽到對方胸骨裂開的聲音，不過他一點都不同情對方，從剛剛對方的態度就知道這種事情絕對不是第一次，換句話說他還能出現在他面前，代表之前的受害者一定被他嚇得不敢出來指認。

有受害者這傢伙就該處死算了！

最厭惡這種以大欺小的人，他從小就因為弱勢被拋棄一樣的長大，因此格外厭惡這種行為，所以把對方踩得胸骨斷裂，他只會覺得心裡稱快而已，恨不得在他身上多補幾下。

「你可以多補幾下沒關係，我會假裝沒看到。」

一個聲音突然在雙城的背後響起，他先是嚇了一跳，但那聲音實在是太過熟悉，怕不起來，連忙轉過身，果然看到赫連曉真倚在牆邊，雙手抱胸讚歎的看著他。

赫連曉真也不曉得自己在幹什麼。

基本上訓練完後也不清洗就往雙城那裡跑，那已經不像是自己會做的事，現在竟然會在離開雙城家，回家沐浴過後，覺得自己身上味道應該沒那麼臭，又想把雙城壓在自己懷裡讓他評論評論，就又往雙城家跑，這是更詭異的一件事。

誰知道會那麼剛好，還沒到雙城家，就看到雙城披著外衣出來，看看現在的時間，赫連曉真皺眉，也不出聲，跟在他的後面想知道他做什麼，結果在塔雅外頭吹了一陣子的風，吹得自己一肚子火，要是雙城再晚一點出來，或是拉著一個戰士出來的話，他沒有辦法保證自己會不會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

不過本來超級火大的心情，在看到雙城怎麼應付這個爛人之後，莫名的好了一點。

看來他真的有把他教的所有重點都記在心裡，而且應用得非常好，還多了一點點的幸運。

要是雙城不是一個不完全體，是虛子是戰士都好，他在某一個領域中，應該都會是一個出色的人。

才學了一個多月的時間，就可以這樣靈活運用，有些戰士還真不見得能做得比他更好。

「你看了多久？」雙城盯著他，現在是怎樣，到哪裡都可以看到他？

「從頭看到尾。」

「幹嘛不出來幫忙？」

「測試你的反應，順便提醒你這個時間請不要隨便出門，雖然你已經有低階戰士的能力，但從外表上看起來，你就是一個虛子。」指了指他眼角上的痕跡。

「我只是想要喝點酒。」雙城知道是自己理虧，他平常也不會在這種時間出門。

說起來還不是因為他！

想到這裡，忍不住瞪了他一下。

赫連曉真被瞪得莫名其妙，幹嘛對他生氣，他不對他生氣就不錯了，現在回過頭來想想，幸好這個爛渣只是黃卡的程度，要是再高一點，他教的那些可不一定有用，階等差太多時，反應速度也會有很大的差距，那時候就算雙城的速度再快，恐怕也不見得能打到對方。

所以應該生氣的人是他才對吧？

「想喝點酒也不應該在這個時間出門，你想想看，今天遇到的是個渣，下次遇到了如果是綠卡以上的戰士怎麼辦，可不是每次都可以讓你這麼好運。」

「要是綠卡以上的話也不會來找我這種人下手。」他當然知道他說的對，但是他就是不想承認。

「什麼叫做你這種人？」

赫連曉真很明顯地生氣了，在黑暗下的立體五官看起來嚴峻得有點駭人，令雙城原本想要說的喪氣話整個吞回嘴巴里，他是有一點昏，但還沒有到酒醉的地步，這種時候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他很清楚。

「我的意思是那些高階戰士可以挑的虛子很多，不需要來做這種事。」

「誰說的，你以為每一個高階戰士就已經找得到虛子嗎？並不是每一個虛子都是看對方強大才喜歡對方。」

「如果是我，堂堂的高階戰士可拉不下臉來做這種事。」想到今天差點被強暴，雙城皺了皺眉，很不高興的又踩了地上躺著的人幾下，把原本已經快要醒過來的傢伙又給踩暈過去。

滿意的看那張臉被自己踩得跟豬頭一樣之後，雙城覺得自己心裡依然有一股氣發不出去，抬頭對著赫連曉真就問。

「如果是你呢？你可是高階戰士，你會做這種事嗎？不會對吧？你身邊一定有很多比我漂亮，比我懂事，比我有學問，說不定連戰鬥技巧都比我好的虛子，像你這樣的戰士，怎麼可能……」最後的話又吞回了自己肚子裡，總覺得說了，就是在證明什麼一樣。

「我是不會，但那不是因為有很多虛子給我挑選，而是我懂得這種事情你情我願才能夠找到真正的快樂。」

赫連曉真歎了一口氣，他沒有辦法對雙城擺太久的臉色，不願意看到那一張倔強的臉龐露出類似自嘲的神情，他知道有些個性是從小養成的，不是說改就能改，但到底要什麼時候，雙城才能夠明瞭自己並不比別人差？他有他自己的優點，其實根本不需要去跟別人比較。

彎身一手拖起地下的人渣，另一手牽著雙城，繞過兩次小巷就來到稍微明亮一些，有路燈照著的地方。

雙城看他停下來，對黑色天空的某一處招了招手，一個藍卡的戰士突然從黑夜中顯現，一個看起來比赫連曉真高一點的戰士，臉上的表情一絲不苟，非常難討好的模樣。

戰士看了他一眼，皺眉，接著赫連曉真把人渣交給他，跟他說了大概後，對方整個眉頭都皺成了川字。

「以後這個時間請不要隨便出門，我們的責任主要是防範變異體的入侵，沒辦法一天到晚用在英雄救美上。」看來赫連曉真的大概交代方式，讓他誤會了這個人渣是赫連曉真打倒的。

對方的口氣讓雙城很想要順便給對方一拳，不過看在對方一看就是那種認真守衛城市的一板一眼類型就算了，雖然講話很不好聽，但至少他是認真在自己的工作上，跟這種人生氣，一點成就感都沒有。

「他的確不該在這個時間出門，不過他也不需要英雄救美，這傢伙是他打昏的。」赫連曉真卻不願意別人誤會雙城。

藍卡戰士愣了一下後，很直率的跟雙城抱歉，不過最後還是沒忘記再補一句，這個時間不要在外面亂晃。

一板一眼的模樣，真的是讓雙城哭笑不得，不曉得是從哪一個家族培養出來的戰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