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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不像話》第31章
第三十章

  大半年沒見的母女倆正關著房門說私房話,下人們識趣地不去打擾。

  但,這並不表示這對母女的談話氣氛就會溫馨又和諧。

  “那個女人是誰?”話音從邢夫人精致的朱唇間飄出,宛若一句冰涼質問。

  “是個女捕快,我也是來了京城才認識的。不過……聽說趙永安兩年前就認識她了,還一直……一直很喜歡她。”邢歡越說越輕,口吻裡透著股自慚形穢。

  “趙永安?看來你這次氣得不輕,就是為了這件事才想走的?”細細咀嚼著她不同於以往的稱謂,邢夫人溢出一聲冷笑。

  “嗯。”邢歡低低地應了聲,隨即又忙不迭補充道,“娘,你想說的那些道理我都懂,可是女兒好累……”

  聞言,邢夫人黑眸一沉,凝視了她許久,緊隨著,切切實實地呵出了一聲歎,無奈地閉上雙眼,仰靠在了椅背上,“邢歡,你覺得從小到大最苦的是什麼時候?”

  “是娘為了替我治病花光了所有銀子,我們不得不靠乞討維生的日子。”邢歡說得很輕松,語氣裡聽不出一絲苦。她甚至不記得自己那時候究竟幾歲,但永遠記得那個嚴冬,娘為了不讓她受凍發病,挨家挨戶地跪著討碎炭。

  “是嗎?可就連那時候,娘都沒聽你喊過累。”她拉過邢歡,抬手替她整理起微亂的髮絲,“你應該知道娘為什麼千裡迢迢趕來京城吧?”

  “嗯。”不用說她也知道,無非是勸她打磨脾氣吞下任性,留下來。

  “有些話我對你說過很多遍了,這是最後一次說,你自己決定。娘希望你留下,是因為這些年若不是老夫人,你早就死了,點滴之恩湧泉相報,難得老夫人那麼喜歡你,一心想要你為趙家莊開枝散葉。可是娘只有你這一個女兒,倘若這日子過得實在不順心,娘帶你走。”

  “那老夫人那邊……”

  “不打緊,我們回家,繼續放羊,不用再理別人。往後日子,娘陪著你,讓你……快樂些。”

  邢歡清楚感覺到娘帶著些微的哽咽,那哽聲似乎吞沒了一些字,娘想說的是讓她走得快樂些吧?猶豫了片刻後,她用力點頭,不停地點,彷佛瞧見大片大片的草原,軟軟的羊圍著她“咩咩咩”地叫。

  聽起來好像一切都挺圓滿的,只是她隱隱總覺得有一絲遺憾,心彷佛空了一塊,缺失的究竟是什麼?邢歡想不明白。

  “好了,出去散散心吧,過些天我們就起程。”

  “好。娘,趕了那麼多天路,你也好好休息。”她笑得開懷,唇齒間卻彌漫著苦苦的味道。

  散心吶,她也好想去散心,來了那麼久,都沒好好逛過京城,可是……一個人只會把心越散越陰霾吧。回頭想想,才頓覺自己好可悲,連個可以一塊上街的朋友都沒有。

  驕陽如金,茶館臨窗的褐黑桌椅被烘曬得發燙,鮮少有人問津。

  可還是有那麼些另類人士偏是愛挑這考驗人耐心的位置,比如——趙靜安。

  他支著頭靠在窗欞邊,眼神渙散,用旁人的眼光看來就是有些微的癡呆症狀,只是他自己似乎很享受這種狀態,嘴角的笑容在不斷加深,捺出兩卷梨渦。

  上一回攔住她時,也是這家茶館這個位置,就連門口那個賣香蕉的攤位都沒變。黃澄澄的香蕉,像她微微上翹的嘴角。

  回想那時,他竟然還蠢到想要幫她抓回相公的心。

  靜安想不通,天下那麼大,為什麼偏要在那段日子跑來京城?

  為什麼那天就要跑去群英樓湊熱鬧?

  為什麼那日要多管閒事地攔住她?

  歸根究底,只有一句話——為什麼偏偏是她?

  “阿彌陀佛,施主,孽緣啊。”

  沉重的歎息聲從他對面傳來,靜安眼珠斜了斜,輕哼,“麻煩請閉嘴。”

  “施主,老衲一直都知道你荒淫無道,哎……沒想到出家後反而變本加厲了。原來讓你不顧一切也要還俗的女人,竟然是你弟妹。你說,師父要是知道你現在這般生不如死,心裡會不會好過一點?”

  “老禿驢,閉嘴,謝謝。”夠了,他已經很不想接受這個事實了,這死和尚要是還有點出家人的善心,就不該三番兩次地提醒他。

  “閉嘴可以。不過,容老衲問一下,施主特地把老衲叫出來,就是為了表演思春嗎?”

  “你不覺得需要跟我解釋下你是怎麼又跟我娘勾搭上的嗎?作為一個勸我斬斷情絲的老禿驢,你這樣做對得起每年捐香油錢的香客們嗎?”

  “老衲只是想你了。”

  “嗯?是想我娘吧。”他薄唇一揚,完全不留面子地點穿真相。

  這樣一想,他終於明白為什麼師兄堅持要帶著十七銅人護送他還俗了。

  “再怎麼說,老衲到底是你師兄,你怎麼可以這樣污蔑老衲……”他嘟嘴了,扭捏了,撒嬌懷春狀地捧住臉頰,話鋒一轉,“師弟,你說,如果你連自己弟妹都不放過,那老衲是不是也可以打個申請還俗,繼續追你娘?反正你爹那個短命鬼死了……師弟,你給點回應好嗎?老衲一個人說很累……”

  這兒沒外人,老和尚難得肆無忌憚地放下大師架子,剖析下這些年來藏在心底的遺憾,可他家師弟一點情面都不留,不僅是只顧著看著窗外恍惚,還突然冒出句極不和諧的話,“喂,給我串香蕉,要爛一點發黑的那種。”

  “師弟,不要以為銅人不在老衲就拿你沒辦法了……”

  “不瞞你說,我是絕對不會允許我娘接受一個罵我爹是短命鬼的老禿驢。”靜安順手接過小販遞進窗內的香蕉,綻出無害的微笑,忽地起身,“記得付銀子,我趕時間,下次聊。”

  “趙靜安,你到底是怎麼來到這世上的,你娘看著不像這樣的人啊。背信棄義、恩將仇報的小人。想當年要不是老衲可憐你,求師父破例收留你,你早就不知道被凌辱成什麼樣了。事到如今,你不幫老衲也就算了,竟然還要老衲替你付銀子……”

  施恩圖報,不太符合大師風范;但是風范什麼的,都是浮雲,抵不上他揣兜裡的真金白銀。

  無奈,大師不計形象的叫罵,並沒能換來靜安的駐足。他充耳未聞,速度之快簡直就像是提著串香蕉當街表演凌波微步。轉眼的功夫,已經到了街對面。

  對街,在那個寫著黑色“藥”字的招幌下,邢歡呆站著,雙手互插在衣袖裡置於胸前,臉色有些蒼白,迷惘色彩覆蓋住黑瞳。正逢市集最為熱鬧的時辰,她的沉靜卻與四周格格不入,只定定地歪過頭看著面前胭脂攤前那兩個手挽手與她年齡相仿的姑娘。

  “我搽這個顏色好看嗎?”

  “紅得跟猴子屁股似的,試試看這個,我聽說王公子喜歡淡雅,這個顏色素。”

  輕快交談聲從那兩位姑娘口中飄出,末了,還伴著羞赧嬌笑。

  一抹不加掩飾的羨慕染上邢歡的眉宇。真好,這才是芳華正茂的姑娘們該做的事吧,和要好的小姐妹手牽手逛市集,分享心裡那點藏不住的小秘密,最大的煩惱興許就是“我愛他他不愛我”。

  “欸,你怎麼搶人東西吶,這明明是我朋友先看上的。”

  “就是就是,分明是我先看上的,你一個大男人買胭脂做什麼?別以為長得帥就可以蠻不講理。”

  小攤前突然傳來的吵鬧聲打破了和諧。

  邢歡驀然掙回神,才發現這樣當街傻站著有多傻,剛想抬步離開,身後驟然響起一道熟悉嗓音。

  “是我娘子先看上的。”

  趙永安?

  她如遭雷劈般頓住腳步,抬眸望去。沒錯,還真的是趙永安,雖然那道嗓音裡沒有一如既往的暴戾氣息,可那種任性霸道的語調依然在。

  “騙誰啊,這攤子前就我們兩個人,哪有你娘子……啊,你該不會像搭訕吧?雖然方法輕薄了點,不過……唔,我也可以勉強考慮看看……”

  “你考慮什麼呀?你不是有王公子了嗎?應該輪到我考慮了……”

  “吵死了,借過。”他撞肩擦過擋在跟前的那兩個姑娘,目光直勾勾地鎖住呆滯不動的邢歡。原來習慣是件那麼可怕的事,他習慣了她的聲音,溫柔時生氣時甚至是冷漠時,都讓他覺得安心,由此,便生出股沖動,想要堵住其他所有女人的嘴。

  站定在她跟前後,永安尷尬地別過頭咳了聲,把剛搶來的胭脂塞進了她手裡。

  造型別致的胭脂捏在掌心裡很有質感,邢歡垂眸看了眼,回想起他方才的話,喉間陡地一梗。

  他說:是我娘子先看上的。

  然後,他把胭脂送給了她……他終於肯當眾叫她“娘子”了?

  “送給我?”怔了半晌,邢歡覺得有必要先把事情搞清楚,她環顧了下四周,確定沒有無所不在的江湖一姐,但也不排除他會不會突然來一句“別誤會,曉閒妹妹去上茅廁了,你先幫我拿著”。

  “廢話,你不是想要嗎?”

  “呃……我沒想要胭脂啊。”她幾時說過想要胭脂了?他該不會是記錯人了吧。

  “你不想要盯著它看那麼久做什麼?我在藥鋪裡坐了很久,你那雙眼睛就沒移開過胭脂。當我傻子嗎?不是只有我哥才看得懂你。”

  他分析得頭頭是道,卻鬧得邢歡哭笑不得,她壓根沒在意自己的眼神定格在哪,只是欣羨那兩個姑娘的笑容罷了。她想告訴趙永安,要懂一個人不是用眼睛看的、也不是單純用腦去分析就夠了,而是用心。

  好比她用心陪在他身邊兩年,牢牢記著他所有的喜好,唯獨不想去記住他喜歡的女人究竟是什麼類型。她怕自己模仿不像,東施效顰會愈發讓他覺得惡心;又怕自己模仿得太像,一輩子活在別人的影子裡。

  “你來藥鋪做什麼?婆婆有事?”想著,她掃了眼身後的鋪子,頗為擔憂地問道。

  “娘沒事,你有事。神醫不是說你脖子上的傷要好好調理嗎?”

  “……謝謝。”邢歡發現原來自己是個那麼典型的小女人,容易心軟,容易迷失,只要別人願意給她一點點甜頭,她就會心生感動,彎起嘴角甜膩道謝後,她才繼續道,“不用那麼麻煩的,大少爺有交代神醫每天給送藥材來。”

  聞言,慍火竄入永安的眼瞳,用不識好歹來形容她還真是不為過。麻煩?她的確是個麻煩,但憑什麼就認定他不想負擔這個麻煩?依賴靜安是順理成章,依賴他就需要客套見外?到底誰才是她的相公!

  滿腔的不爽情緒,很快就被他的理智澆滅。不能發火、不能低吼,那會讓她越走越遠,再也不回頭。於是,永安深吸了口氣,平復住情緒,低聲回道:“神醫失蹤了。”

  “啊?”不是那麼戲劇化吧,“什麼叫失蹤了?”

  “關我們什麼事。”江湖那麼大,人口那麼多,每天有人死,每天有姦情發生,他又哪有空管這些閒事,“走了。”

  “去哪?”掌心突然被握住,邢歡有些不太適應這種親暱,想要避開。

  可惜沒能得逞,有了前車之鑒,這一次永安握得很緊,“你娘說你想逛京城散散心,沒有我陪著,你認得路嗎?”

  “呵呵,也是哦,你要陪我?那我們去哪?”其實她是認得路的,她沒有趙永安想像得那麼笨,何況當趙靜安還是悟色大師時經常帶著她走街串巷。

  只是,兩年了,他第一次有興致陪著她逛街,多難能可貴的事。就要走了,邢歡想,多少總要在彼此間留點好的回憶吧,免得往後記得“趙永安”這個名字時,能想到的只有休書。

  “無所謂,走到哪是哪,我陪你。”

  “好呀好呀,那晚上我請你吃烤魚?當是答謝你。我知道有家烤魚很好吃,就在群英樓那兒。唔……還是算了,你比較熟悉京城,還是你做主吧。”

  “為什麼?”他眉心一蹙,因為她的那句“答謝”,也因為她無端改變的主意。

  他就讓她那麼懼怕嗎?連肆意說出喜好的勇氣都沒有?

  “那地方離群英樓近嘛,江湖女兒們喜歡去那。”氣氛難得融洽,邢歡不想去打破。從前,他就不喜歡當眾解釋他們的關系;更何況現在這種不清不楚的局面,他應該更不希望和她出雙入對吧。

  “有什麼關系?”他這個相公有那麼帶不出手?

  “你不介意遇見熟人哦?”

  “我為什麼要介意?難道你還有事瞞著我?”

  “哈,怎麼可能,不介意那就去啊。”開玩笑了,最不該讓他知曉的事,他都親眼撞見了,她還有什麼可瞞的。

  熱鬧市集裡有人生百態,這只不過是對看起來似乎很恩愛的夫妻。

  還有無數故事正在同步上演,比如那兩個為了搶胭脂的有婦之夫爭論不休的姑娘。

  再比如某個賣香蕉的小販,急速奔到街對面的拐角處,惡狠狠地瞪著正在嚼香蕉的靜安。

  “你想吃霸王蕉是不是?給銀子。”

  費力將目光從那兩道相攜離開的身影上扯回,靜安冷冷地掃了眼小販,“找老禿驢要去。”

  “老禿驢逃了。”

  “關我什麼事?我現在失戀,我女人剛跟著她相公跑了,就因為你遞香蕉給我的時候慢了半拍,所以你現在最好別惹我。”

  “嘁,笑死人了,誰讓你看上有夫之婦。人家有相公,還要你做什麼?你見有人放著真相公不要,跑去跟個臨時玩玩的男人白頭偕老的嗎?要是真有,那就是水性楊花、紅杏出牆,這種女人在我們老家是要砍了手腳丟進豬圈的……”

  靜安的記憶被這番話勾動。

  ——你見過有人放著真品不要抱著贗品滿足的嗎?

  邢歡曾說過的話語不合時宜地竄出,心被刺激得狠狠揪起,毫無規律的抽痛讓他找不到頻率去防止,只能領受。他急於想要洩掉集結在心口的苦澀,可站在他跟前的只有那個還在講述怎麼處置出牆紅杏的小販。

  ……

  從此,江湖上多了一則傳說,有一名刺客偽裝成賣香蕉的小販,意圖偷襲趙家莊大少爺,幸好大少爺早有提防,及時反擊,把對方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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