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太上情陣
杜霜天猜對了,最終加入是非唐時二人的,不是殷雪霁,而是蕭齊侯。
殷雪霁一則是受傷太重,二則是因爲他自身半魂的緣故,不願意與尹吹雪昔日故友唐時同路。而蕭齊侯此人魔性雖重,與唐時卻是頗有一種臭味相投的感覺。
盡管跟是非氣場不大對,不過在唐時說“幹他一票大的,幾個人屠了大荒”的時候,蕭齊侯有一種感覺,很強烈的——想要一起加入進來。
雖然,是非從來覺得唐時是忽悠,胡說八道的典範。
那劍閣的天閣印,已經被是非收起來。
這一戰,就這樣結束了。
不過戲劇性的是,這驚天一戰的旁觀者,隻有那寥寥三百餘人。别的人要不就是還在後面,要不就是已經到了劍閣那邊,以爲劍閣會跟别的大荒閣一樣,誰知道劍閣根本不按照常理出牌,直接光棍地派了尹吹雪和蕭齊侯就算是打發了。
在唐時的感覺之中,劍閣似乎對這件事不是很在意。
劍修們的關注重點,興許跟常人不一樣吧?
不過有意思的事情,這個時候終于又發生了。
因爲太多的人被劍閣這樣不打一聲招呼的自作主張行爲,給忽悠了。這麽多人高高興興一起去劍閣看比試,結果你劍閣半路上把人截住了就開始了,大家都沒看到熱鬧,這怎麽能成?一時之間,縱使劍閣在大荒之中頗有威名,也被罵了個狗血淋頭。
吃過一次虧之後,衆人就開始擔心道閣也搞這樣的把戲。也不知道是誰傳出去,說唐時那裏在收圍觀費,交夠了靈識就可以近距離圍觀,這樣光明正大地跟着唐時走,怎麽也不可能錯過比試啊。于是唐時忽然之間多了很多外快——
大家都想要看比試,又怕被坑,爲了穩妥起見,自然要尋找合适的方法。
唐時,就這樣坐地起價了。
反正别人圍觀不圍觀他無所謂,可是現在衆人要來圍觀,必須要他唐時同意。原本的一枚中品靈石的價格直接翻了十倍,交不起錢的就遠遠跟着,看不到好戲自己倒黴去。
大荒之中的修士又不像是小荒四山那樣平窮,十來個中品靈石還是拿得出來的。
唐時這個黑心的,拿着人家的血汗錢竟然也不手軟,來多少收多少,管你鳏寡孤獨老弱病殘,通通是來者不拒。
大荒有史以來最荒唐的一幕便這樣發生了。
唐時與是非,帶着蕭齊侯,還有一個拖油瓶崔一航,四個人有說有笑地走在前面,後面的人就遠遠跟着,一臉暗搓搓興奮的模樣。後面的修士更多,隊伍龐大,整個一大荒觀光旅遊團。
現在,唐時已經在考慮轉行當導遊的可能性了。
他們一路從發生大戰的山澗往外面走,準備直接過了劍閣扇區,便往道閣走。
不過半路上,唐時隻說道:“我覺得道閣,應該不用去了。”
是非覺得奇怪,隻回頭問他原因。
唐時給是非傳音了一句話,沒讓蕭齊侯跟崔一航聽見。
是非完全沒想到,不過回想起當初在道閣太極八卦樓外面的場景,也就明白了一二。以明輪法師之能,怕真的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他一時感慨複雜,竟至于無言。
此時他們已經挑戰過了三場,藏閣、浮閣、劍閣,東北扇區已經過去,之後便是東南扇區,這一個區域裏幾乎都是勁敵。
道閣,音閣,丹閣。
隻是……
唐時反而不怎麽擔心這裏,畢竟道閣已經可以直接跳過去,之後就是音閣——對于這一大荒閣,唐時已經是躍躍欲試已久了。
他有太多太多的跟音樂有關的詩了,不碰到音閣,還真沒有用武之地。
動東北到東南,再到西南、西北,十二個大荒閣扇區,十二場驚天動地的比試。
唐時不知道他們是不是能夠走到最後,不過他想——能走多遠,就走多遠。
天地之間,乾坤清朗,唐時心情忽然就已經好了起來。
不管怎麽說還是要經過道閣那一片路線的,隻是唐時沒有想到的是——還沒到道閣,竟然就已經被困住了。
在他們走到山前一片平原上的時候,忽然聽見幾聲斷喝,而後便看到一道光幕忽然之間騰起。
古拙陣法從他們腳下出現,一道道帶着靈光的紋路,帶着一種無可睥睨的威勢,瞬間便已經阻斷了所有人的去路。
迎面一道水瀑一樣的光幕起來了,上面镌刻着他們很熟悉的太極雙魚圖。
唐時眉頭已經緊皺起來,這大陣的範圍極廣,竟然像是将這一片山都籠罩了起來一樣,山坡上和山前的平原,都出現了太極圖。
除了唐時四人之外,還有三百多人同樣被困鎖在陣中,隻不過被分割到了各個陣區。
這陣法還有幻術的功能,唐時根本看不到遠處是什麽情況。
真是萬萬也想不到,算計别人的唐時竟然還會被别人算計。
唐時自己都覺得臉上無光了。
幾乎是一瞬間,唐時就已經明白是怎麽回事了。
“道閣?”
崔一航問了一句。
唐時點頭:“除了這幫無恥之人,誰還會在路上暗算别人?”
“……”後面被困的諸人看不到唐時在哪裏,可是能聽到唐時的聲音,尼瑪這貨竟然在說别人,臉不大!
“啪啪啪。”
掌聲響起,有一人從山前的平原上站出來,是一名陌生的道閣修士,穿着土黃色的道袍,看上去醜得沒邊了。
“唐道友真是好眼力,一下就看出這是我們道閣的手筆了。”
“除了道閣,大荒十二閣之中還有哪一閣會使用你們這樣下作的手段?”唐時冷笑了一聲,已經直接将三株木心筆取出,準備動手了。
“和尚,這陣法能破嗎?”
唐時傳音問了一句,問過是非之後再動手會更有把握。
隻是,是非并沒有立刻回答他。
唐時納悶,半天沒聽到是非答複,回頭看他,還要再問,卻看到是非也在看他。
“有什麽問題嗎?”
是非搖搖頭,隻道:“此陣名爲九日九夜太上情陣。”
唐時知道太上忘情,那是道家最高的境界。隻是這個陣法名爲太上情陣,唐時一聽就不大喜歡。他有一種不大好的預感,因爲……是非剛剛并沒有給他肯定的答複。
“可有破陣之法?”
“此陣不必破,心有至情者便能走出。”
是非這樣回答他。
這個時候,站在陣法之外的那個土黃色道袍修士便“哈哈”笑了一聲,“還是是非大師,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無所不知無所不曉無所不通,真是我輩修士典範。我道閣已經在這裏恭候多時了。”
“我們并沒有要來挑戰道閣的意思,你們道閣跟我們有個屁關系,自作多情。”
唐時直接沒給面子,便罵了回去,“不知道的還以爲道閣多受重視呢,别把自己看太重,沒吃藥就幹淨回去找你娘給你吃藥。這年頭,都是什麽人不吃藥就跑出來了啊?”
衆人汗顔,将這一場唇舌之戰聽在耳中,都爲唐時這犀利的嘴炮技能傾倒了。
這畫面太美,他們不敢看啊。
那修士簡直被唐時給氣得面色發白,道閣好歹也是這大荒十二閣之中号稱最強的,在唐時這幾句話之中,幾乎是遭到了完全的羞辱。
唐時對道閣本來就沒好感,現在他沒去找道閣的麻煩,偏偏道閣自己找上門來了。不知道是道閣覺得他們還不夠作死,還是嫌道閣名聲太好,要唐時來幫忙摧毀一下。本來若是他們不來,唐時也就這樣過去了,畢竟後面還有八閣,多的是架打,唐時也不會來道閣找不痛快。現在道閣來攔截他們,完全找不出合适的理由。
除非是他們記恨之前的事情,或者以爲天閣印已經落到了他們的手中。
不管是哪一個猜測,都不大妙。
當然還有一種猜測,就是有陰謀。
不過唐時實在是想不出什麽來。
他繼續看着對方,想知道他還能說出個什麽花來。
不料,這人卻像是知道唐時是個什麽德性一樣,竟然忍住了沒說話,隻是道:“今日一戰在所難免,不能從此陣之中脫出之人,會被這陣法煉化,成爲陣靈。你們且選擇吧。”
說完,那人甩袖便走。
這個時候,半空之中又飛來兩道毫光,唐時一看,竟然是杜霜天與泓覺!
他震了一下,有些沒反應過來。
怎麽也沒想到,這一次竟然也是熟人來。
可杜霜天跟泓覺,畢竟不同于之前唐時遇到的那些朋友不算是朋友、敵人不算是敵人的故人,這兩位,一個跟是非有關系,一個跟唐時有關系。
杜霜天看了唐時一眼,眼底隐約有些深意。
至于泓覺,則是面含笑意給是非打了個稽首,似乎根本不是來與他們比試的。
可是一看看人數,除了這三人,哪裏還有别人?
到底他們是爲什麽而來的?
不——當務之急是,先從這裏出去,到時候才能将對方打得滿地找牙。
他問是非,“你方才說的話,是什麽意思?”
是非看他一眼,道:“你修了無情道。”
“……”忽然就明白了。唐時沒說話,隻是看着眼前的陣法,道,“我不信。”
他直接在陣法之中一個瞬移,想要出去,沒想到根本站在原地,沒有動過。詭異了……
唐時皺眉,隻禦空而去,化作一道光線,直接撞在了那陣法上,頓時見到整座陣法光芒大放,可唐時卻被反作用力彈了回來,是非伸手拉了他一把,才把唐時給拉回來。
唐時已經是臉色鐵青,他不信邪,可是這陣法一太過詭異。
“什麽太上情陣,跟修煉無情道有什麽關系?若是這陣法當真是太上情陣,那麽——便是專門克我的了。”
他說完這番話,忽然看向是非,非至情者不能出。
“你先出去。”
是非怔了一下,又道:“我騙你作什麽。”
唐時沒說話,隻是看着他,眼底有些發冷,不是因爲是非說的話,而是因爲這一個陣法所代表的含義。道閣的目的,絕對不是那麽簡單,他們是在針對唐時……
針對他。
天下竟然已經有人敢針對他這個瘋子了。
好,他倒要看看!
“你出去,從外面尋找太上情陣的破解方法。”
陣法既然能布,在裏面沒有破解之法,出去也就簡單了。
隻是唐時不知道,那些人會不會爲難是非——不過有泓覺跟杜霜天在,即便是那身穿土黃色道袍的修士再厲害,也無法與是非相比。
所以唐時其實很放心,是非出去隻需要應付一個人。
之前唐時撞得頭破血流也無法闖出的陣法,是非竟然輕輕松松就走了過去。
隻是在通過光幕的那一瞬,是非心底忽然就蔓延開了一種極緻的荒涼感。
他站在陣法外面,看着裏面表情淡漠的唐時。
唐時卻還沒什麽特别的感覺——似乎,他早就猜到了會這樣。
無心無情的出不了陣法,至情之人卻可輕而易舉地走出。
這陣法,當真奇妙,也當真是克着唐時的。
如何才能出陣?
這是唐時現在亟需思考的問題。
他看着是非,隻微微使了一個顔色,便回身走去,去探查陣法之中别的地方了。
而是非,站在外面,背後卻傳來腳步聲,道閣的三個人站在一起,其中還有小梵宗的泓覺。
拔劍而出,那不知名的修士隻笑了一聲,“果然跟我們想象的差不多,那個唐時出來不了了。不過你,也别想救他了。”
道閣,對唐時存了必殺之心。
現在出不去的不僅僅是唐時,崔一航與蕭齊侯也跟中邪了一樣,怎麽也出不去。這一群人裏面,竟然也就是非出去得可謂是輕輕松松了。
隻是是非轉眼就面臨三個人的圍攻了,杜霜天面帶着微笑走近,是非看了他一眼,卻帶了幾分遲疑。總覺得有什麽地方,已經不一樣了。
唐時那邊也不知道是觸動了什麽地方,整個陣法之中竟然大霧彌漫起來,唐時完全被困鎖在其中。
他四處走動,依舊不得出。
他修煉無情道,哪裏能出這太上情陣?
唐時隻覺得一個頭兩個大,往那陣法上撞得頭破血流也無法脫出。
越走越是迷茫,他周圍晃過去無數無數的人影,讓他心煩意亂。
一擡手,唐時揮出一筆,像是直接甩出去一道刀光,便将這些影子全部殺滅了。
心中無情,所以眼中無幻象,也不存在心魔。
唐時若要出陣,必須要由無情化至情極情,可極情道,對于唐時來說,是一個無法解脫的深淵。
他徘徊在陣中良久,幾乎要脫力。
百般手段都使盡了,也沒找到關竅所在。
唐時急火攻心之下,已然吐了一口血出來,擦了擦自己嘴唇,他雙眼之中彌漫着殺氣——道閣此局,果然狠毒。
可是……
不對……
不對!
他修煉無情道,本就是秘密,更何況一個人修煉無情道還是極情道,根本吃從外面看不出來,他也不曾與道閣的修士交好,何人能知道他修煉無情道,并且量身打造地,爲他設置了這樣一個無法脫困的死局呢?
他不曾與道閣的修士交好?
唐時腦海之中,電光火石地閃現出方才所見杜霜天臉上那笑容,一顆心立刻沉了下去。
他幾乎是下意識地朝着外面大喊了一聲:“和尚,當心——”
隻是已經遲了。
泓覺出身的小梵宗與小自在天一脈相承,現在泓覺自然會幫助是非,更何況道閣手段下作,泓覺自然不齒。
他方要開口,伸出手去就要阻攔那黃袍修士,是非卻已經眼神一凝。
一支藍玉雕刻所成的毛筆筆尖,從泓覺的胸口透出來,鮮血轉瞬将僧袍染成鮮紅。
杜霜天面無表情地将那玉筆抽回,看泓覺緩緩倒地,終于擡頭起來,朝着是非微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