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圍攻
是非與杜霜天之間有一個大坑,是非便站在那大坑的邊緣,身上沾滿了泥土和鮮血,哪裏還看得出當初那白衣僧人的出塵感覺?
可若是透過這紛繁表象,看到他的眼睛,其實一切還是不曾改變了的。
杜霜天這是第一次跟是非交手,效果很出乎意料。
大約是他的行爲,真的惹怒了是非,所以是非出手的時候,走的是大開大合的剛猛路線。
是非本就是武僧出身,于小自在天上上下下佛門各種法訣可以說是了如指掌,對戰之時,當真是各憑本事,眼花缭亂。
杜霜天手中的武器畢竟是筆,而是非很穩,打了個小半個時辰也沒分出勝負來,隻将一片平原搞得一片狼藉。
是非背後,唐時從陣法之中脫出的時候,杜霜天的眼神便已經移了過去。
這樣煞氣滿身的唐時,顯然已經出乎了杜霜天的預計。
眼看着原本的計劃就要完不成,杜霜天又新生一計。
現在道閣派來的三個人之中,隻有杜霜天一個還活着,也就是說,現在杜霜天面臨的是一個人打兩個人的局面。
更何況後面還有一個蕭齊侯呢?
一旦唐時從陣法之中脫出,原本對是非這一方不利的局面,立刻就扭轉了。
杜霜天心電急轉,一層一層地算計着,卻決定暫時按兵不動,反而稱贊了一句:“師弟脫出困境的速度真是快呢。”
唐時走過來的時候,眼睛裏還帶着血色,他也一笑:“差不多。”
這個時候他已經到了是非的身邊,側過眼看他,那眼底便閃過了幾分複雜。隻是此刻畢竟不是說這些事情的時候。唐時爲了脫出困境,強行封印無情道,已經受了傷,更何況他被那張遠道一劍穿心而過,肉身雖然不是很要緊,但張遠道的劍氣還留在他身體之中,不曾驅離,唐時也沒那麽多時間來理會這些細枝末節。
本來是同門師兄弟,可是在杜霜天殺了泓覺的那一刻,似乎一切都已經倒轉了。
唐時幾乎快要反應不過來,這到底是什麽局了。
好不容解決了一個尹吹雪和殷雪霁的疑惑,現在杜霜天又變成這樣,唐時提着三株木心筆,道:“和尚,你還沒解決我這位大師兄,一定是你手下留情了。”
是非不言。
唐時又道:“對我手下留情就可以了,旁人,何必呢?”
話音落地,他已經直接往前面走去,道:“這個人,不是我大師兄,他不是杜霜天。”
杜霜天聽了這話,哈哈大笑起來,背着手站在巨坑的那一頭。
“我不是杜霜天,誰是?”
唐時陰森森道:“我說你不是,你就不是。”
面色終于開始變了,杜霜天眼底帶着幾分奇怪的欣賞,“有膽氣,也有志氣,本尊多年不曾聽到誰對我說這樣不客氣的話了。”
唐時還不知道他身份,不過眼看着窗戶紙幾乎已經被捅破,便隻等着最後打開天窗說亮話了。
隻是——杜霜天還不想将這亮話說開,他隻是道:“洗墨閣的杜霜天從來都不曾存在過,你所謂的大師兄,也就無從談起了。”
既然從來沒有過什麽所謂的同門情義,那麽唐時動手就不會有任何的顧慮了。
杜霜天,肯定是有問題的,可是現在唐時覺得自己的腦子很空,他的身體在支配着他的意志,有時候就想這樣,什麽也不考慮,打一架就好。
所以唐時提着三株木心筆,就上去了。
杜霜天擡手一指,便發出一道靈氣,将唐時一管筆給打偏,同時自己飛身而上,看了一眼已經到了陣法後面的那些人,唯一困在陣中還沒出來的,竟然就喲個崔一航了。
這倒是奇怪了,是他自己不出來,還是根本出來不了?
杜霜天雖不知道那人的名字,不過這樣粗粗一看,卻覺得這人肯定也有古怪。
現在跟唐時打架,杜霜天也顧及不了那麽多。
他應付着唐時,卻還要當心着是非。
在這大坑的邊緣,是非擡頭看了他一眼,便将一把靈石抓出來,手指彈動之間已經将靈石按照一定的方位排布好,而後手訣一起,又将一枚佛門真言的印記打入那巨坑之中,于是一座新的陣法已經亮了起來。
在看到是非動作的時候,杜霜天便已經心知不妙。
他擡手便布下一道光幕,墨氣翻湧的時候,使用的手段乃是與唐時同出一脈的《印镌十三冊》。這手法何等熟悉?唐時眼中寒光一閃,便是一掌掀開,将這一道光幕反推向杜霜天,同時将自己從蟲二寶鑒上修煉出來的墨氣注入那光幕之中,已經把杜霜天的那一招收爲了己用。
自己的靈術被别人反控制了的感覺一點也不好,杜霜天反正都沒将這裏的事情當做一回事,竟然沒有閃避,而是直接同樣一掌拍在那光幕之上,竟然是同時向着裏面注入墨氣。
杜霜天修煉出的《印镌十三冊》,顯然沒有唐時練的那麽邪門,隻是威力依舊在。
唐時出掌的那五指,指甲已經盡數變黑,可杜霜天看上去還是沒事兒人一樣。
眼看着雙方開始僵持了起來,唐時左手擡手便是一掌,直接印在自己右手上,左手掌心貼着自己右手手背,便見整個光幕一抖,緊接着卻像是已經裝不下雙方注入的那麽多墨氣一樣,轉瞬崩潰!
頓時隻聽得耳邊有琉璃碎裂之聲,可真正擡眼看這光幕的時候,那光幕已經化作了流散的霧氣,墨氣四溢,帶着婉約的弧度,從唐時與杜霜天之間擴散到各處去。
杜霜天不敢在這裏久留,他知道是非已經布置好了陣法,可是現在正在跟唐時交手,也不是那麽容易脫出的。
眉頭頓時緊皺起來,杜霜天一咬牙,卻已經下了決斷。
正好唐時現在的狀态不正常,将計就計,就要看是誰狠得下心了。
反正道閣也就是個藏污納垢的地方,杜霜天暴露自己的身份之前,想要玩一票大的。他敢保證,六十甲子以來,像他一樣成功潛伏的絕對找不出第二個來。
心底既然已經發了狠,這個時候直接暫時從唐時的攻擊之中脫身,而轉向一掌拍向是非,企圖阻止他開啓新的大陣。隻是他不去惹是非還好,現在他隻這樣一出手,已經讓是非避無可避,逼着是非給他還手了。
是非迎着他掌風,便與他對了一掌,沒想到杜霜天頓時露出一個得逞的笑容來。
唐時站在那一邊,卻忽然之間一個瞬移,就到了杜霜天的背後,一筆将杜霜天戳了個對穿,收筆之時帶出無數的鮮血來。
“你到底是誰?”
“我是杜霜天!”
竟然被唐時在背後暗算了一把,杜霜天怎麽也沒有想到。
他擡手捂住自己腰上的傷口,卻笑得猙獰。
“怎麽?小師弟,莫不是還在懷念當初招搖山上的時光?洗墨閣,師兄弟,硯壁畫裳……你是舍不得嗎?”
被拆穿了。
可唐時很鎮定,那一種陰冷的鎮定。
對方說得不錯,他的确是在懷念,因爲在對着杜霜天出手的那一刹那,他便明白,昔日的一切,似乎就這樣一去不複返了。
盡管唐時知道,洗墨閣之中還有别的人,可缺少了一個角,就怎麽也不完整了。
像是消失的一塊拼圖,缺少了,還如何回歸完美?
破壞這樣的完美的杜霜天,真是唐時心間一根刺——
陣法已然開啓,轉瞬就要将杜霜天覆蓋,豈料在那一刻,杜霜天已經直接将自己那長長的玉筆往地上一投,一支筆像是一杆槍一樣,從天而降,釘在那深坑之底,陣心的位置上。
困陣的光芒頓時就搖動起來,是非一閃身已經到了半空之中,唐時的身邊來,兩人算是并肩而立,而杜霜天孤身一人。
此刻局勢亦進相當明朗,可杜霜天面對這樣的情況卻依舊沒有一點驚慌。
丢了筆的他,自然不是洗墨閣的大弟子了。
他扭了扭自己的脖子,輕輕地歎息了一聲,隻道:“什麽道修佛修,我掌下亡魂而已。”
杜霜天雙手結印,整個人氣勢陡然一變。
之前的杜霜天,不管怎麽變,看着也還算是個道門弟子,可現在長發陡然生長一倍,十指微微彎曲成爪,掌心之中卻已經操縱着淺紫色的雷電光球。
“你是魔修!”
唐時早有猜測,證實了之後,聲音更加寒冷。
他心神搖動之下,識海之上漂浮着的那一座島嶼上,本來就已經因爲無情道被封印而很不穩定,最高處的那一塊石碑像是有什麽古怪,不斷地緩緩拔高。
那杜霜天雙掌向着唐時是非兩個人,隻是半路上吧紫色光球已經被是非兜入袖中,并沒有到達唐時處。
杜霜天多看了是非一眼,卻感覺到自己背後有動靜,忽然便“咦”了一聲,而後大笑道:“當真是天助我也,先讓他們跟你們玩兒吧!”
這裏,乃是道修的地盤,唐時與是非再厲害,也不過是兩個過客。
道閣已經鐵了心地要将二人置于死地,第一次按照杜霜天的計劃派了三個人過去,可是現在張遠道的死訊應該已經被虛道玄那邊知道了。畢竟張遠道的命牌應該虛道玄那裏。所以,早在唐時殺了張遠道的時候,第二波人已經在趕來的路上了。
道閣當初因爲唐時與是非,受過奇恥大辱,不報當初的仇怨,哪裏甘心?
所以,有了一個杜霜天幹不掉他們的時候,便有無數道閣修士一起來了。
堂叔真是差點氣笑了,他幹脆地仰天大笑起來:“這才是好本事,沒臉沒皮天下人都喜歡,你道閣更是将之诠釋得淋漓盡緻了!好!”
“唐時是非二人就在前面,大家動手!”
山原之前,遠遠地就有一群人踏着法寶,化作一道道毫光,從道閣的方向過來。
唐時轉了一個方向,與是非背靠着背,他那詩碑之島上,最頂上的一座詩碑,依舊抖動個不停,還在漸漸地往外拔。
他将自身重量微微靠到是非身上一點,此刻兩人是完全将後背交給對方。
杜霜天已經在這一會兒消失,隐身到了衆多的道閣修士之中,而唐時與是非,卻被所有人圍了起來。
兩個人,與數百人之間的戰鬥。
唐時問:“和尚你怕嗎?”
是非答:“心有凜然正氣,是是非非皆不懼。”
“我怕。”唐時眼睛一眯,将那微紅的眸子遮住一些,又一勾嘴唇,“我怕你下手不夠狠,太手下留情。殺人,還是我來。”
這活兒,唐時比較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