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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世神級鑒賞大師》第52章
☆、第十一章 昏睡中的領悟

  洗墨閣已經有了兩名結丹期的弟子了,在整個南山也算是數一數二的,杜霜天的重新結丹,讓整個洗墨閣的聲望再次提升了一個等級。

  當然,作爲外門新秀之中最亮眼的一個,唐時的知名度也是跟着節節攀升,比如他制作出去的卷軸——以前做出一個二品的卷軸都很困難,可是現在随手提筆一畫就能成。

  唐時如今制作卷軸的技藝越發純熟,隻是很依舊沒有能夠摸到那四品墨師的門檻,有的事情,還是得看機緣。聽說三品卷軸跟四品卷軸,一般要帶有不錯的攻擊效果,唐時一直在想,怎麽才能将“花落知多少”的效果封存進去……

  這原本是一件相當難辦的事情,可是轉機很快出現了。

  ——轉眼便已經到了南山這邊百煉堂跟洗墨閣合作的日子。

  唐時是作爲唯一的外門弟子被選拔進去的,與他同行的,還有五名内門弟子。

  如果說,陽明門是整個南山最大的武力輸出,那麽洗墨閣和百煉堂就是保證這種輸出的持久性的後勤。

  百煉堂跟洗墨閣之間的合作由來已久,若是要追根溯源,怕要推到幾千年前了,唐時知道這個事情,還是晏回聲告訴他的。

  百煉堂是一個煉器宗門,而洗墨閣則是專業的墨師宗門,這兩家其實完全可以歸于一個大類,都屬于煉器一道,隻是略有區别。

  他們之間的合作,是一種互補。

  卷軸的攻擊力不足,一直是洗墨閣憂心的,所以每隔一段時間就要派人去百煉堂,說是合作,其實是去取經,看看人家是怎麽把厲害的陣法烙印到武器上的。

  在知道這一茬之後,唐時就明白洗墨閣的目标了——他們其實是想讓卷軸成爲不輸于法寶的存在。

  很有野心的一個宗門,可是唐時很喜歡。

  最重要的是,百煉堂不是不知道他們的這種想法,卻還要提供幫助,這也可以從側面說明,雙方之間有可以相互補充借鑒甚或是印證的地方。

  畢竟煉器與卷軸一道,還是有相通之處的,高等級的法寶都有靈性,而低等級的卷軸卻已經有了靈性,可以說是很難得的。

  這一次,便是由洗墨閣的人上百煉堂進行學習。

  盡管唐時的墨師品級最低,可是築基中期的修爲,走到百煉堂去也不算是很低。

  這一天,在杜霜天的帶領下,他們下了招搖山,一路往東。百煉堂那邊早就接到了消息,派了人在山門下面迎接他們。

  這兩個宗門的人,見了竟然沒有任何的隔閡,不一會兒就打成了一片。

  杜霜天在背後走着,給唐時解釋了一番:“我們這樣的合作已經有很多年了,其實大家根出同源,一見面自然是親切的我一直覺得……東南西北四山裏面,就南山是個有人情味兒的地方。”

  不說是這裏的人,便是這裏的宗派也是不一樣的。

  三大宗門的布局極其合理,甚至不會發生任何的矛盾與沖突。

  唐時隻是笑着點了點頭,盡力地去适應這樣的一個新環境。

  百煉堂是個以煉器爲主的宗門,掌門乃是個紅胡子的酒糟鼻,隻是那一雙小眼睛裏滿是犀利,就站在山門的大堂裏等他們,看到他們來了,反而很開心地直接笑了笑,“洗墨閣諸位小友總算是來了,這一次的合作又開始了,希望能夠獲得不一樣的收獲啊。”

  作爲内門大弟子,出面說話的自然是杜霜天了,他沉穩卻不傲氣,來應付這種場面真是再合适不過了。隻見杜霜天走上前,一抱拳道:“晚輩等拜見赤炎道長,勞道長久等,晚輩等來晚了。”

  “哪裏有來晚,分明是我在這裏等早了。”赤炎道長哈哈一笑,便伸手請他們進去。

  跟洗墨閣完全有不一樣風格的百煉堂……

  大殿之中粗犷的野獸圖案,帶着一種炎熱和野性美,整個大殿之中的弟子們也大多虎背熊腰,看上去個個都有力量,這應該是煉器一門的特色吧?沒點力氣怎麽煉器?

  唐時不動聲色地打量着,百煉堂竟然還給他們設置了座位,在前面那赤炎道長的左手邊,一溜兒下來,依次坐着從杜霜天到葉瞬,最後一個人卻是穿着完全不一樣顔色衣服的唐時。

  百煉堂的人不是沒有聽說過唐時的,畢竟這個家夥的名聲還是傳得比較遠的,尤其是剛剛入門不到半個月就已經直接成爲了二品墨師,這種速度簡直将衆人都吓得目瞪口呆,後面雖然沒有這麽誇張,可也僅僅是跟唐時自己作對比而言,跟同門相比,他的速度也都還是逆天的。

  在旁人的眼底,唐時應該還是傳說級别的人物,衆所周知,内門弟子隻有五人,現在來參加合作研究的竟然多出來一個,除了唐時是不做第二人選了。

  衆人都在打量唐時,想知道這貨到底是多了個鼻子眼睛還是嘴巴,可是左看右看,橫看豎看,不也就那個樣子嗎?沒看出有什麽特别的地方來。

  葉瞬坐在後面,唐時的旁邊,前面寒暄的有杜霜天跟白钰,這兩人手腕不錯,擅長交際,他們這些人就在後面聽着就好。看唐時聽得認真,葉瞬沒忍住笑了一聲,“其實每年都是這樣的内容,沒什麽新鮮的。”

  唐時心說也是,畢竟每隔一段時間就要來聯絡聯絡感情,想必這些話是經常說的。

  隻是忽然之間,話題似乎就變了。

  “你們來的時候,蘇掌門可說了天魔四角集會之事?”赤炎道長凝眉問道。

  杜霜天是内門大弟子,蘇杭道應該交代過不一樣的事情,在聽了赤炎道長這話之後,他竟然沉默了片刻,才道:“提過,蘇掌門也讓晚輩帶話給您——如今情況不明,大家還是按兵不動的好。”

  天魔四角集會?

  唐時隻知道天魔四角,那地方嚴格來說是大荒的範圍,雖然是在大荒和小荒的交界處三不管地帶,可終究還是要比小荒厲害上那麽幾分的。那素來是魔修們的聚集地,怎麽……這個時候說“天魔集會”?

  殷姜的聲音響起來:“妖修那邊有奇怪的動向,現在魔修也是蠢蠢欲動,我看你們道門,難逃此劫。”

  這聲音未免有些幸災樂禍的味道,唐時聽了尚還沒什麽感覺,隻是若是換了另外一個修道者來,便要一劍将殷姜斬了,才能發洩心頭之恨。殷姜是妖修,對人類本來就沒什麽好印象,唐時也不強求,在這裏也不能有什麽反應,也就是聽着殷姜說而已。

“我記得你來的時候遇到了一個魔修叫常樓的,這人不簡單,我估摸着也是天魔四角的人。”殷姜想起這些事情來,其實自己也沒什麽頭緒,“千百年前也有這樣的事情,不過那被稱作你們道修的浩劫,差點連小自在天都隕落入東海,不知道這一次會是什麽情況呢?”

  殷姜是用一種興味和懷念的語調說話的,然而唐時還是沒有回應她。

  唐時以爲殷姜還要說什麽,她卻再沒了聲息。

  于是唐時專心地看着眼前的事情,那邊杜霜天已經談完了,便把時間留給他們小輩,他們對面坐着的乃是跟他們年紀差不多的一群百煉堂的弟子,相互之間想必已經是認識了的。

  “杜兄,多日不見,還未恭喜你重新結丹。”其中一名绛紅色衣袍的男子灑然一笑,上來跟杜霜天說話。

  杜霜天抱拳爲禮,“祝恒兄說笑了,區區修爲微末,及不上祝兄的。”

  那祝恒是什麽修爲?唐時忽然之間感興趣起來,白钰悄聲在他耳邊道:“金丹中期。”

  唐時隻覺得頭皮一炸,忽然很想問一個非常不禮貌的問題:祝恒師兄你多少歲了?

  不過在修真界問這個,并沒有多大的意義,天賦在實力的面前,不會有任何的作用。

  一眼掃過去,唐時看不明白修爲的人還不少,果然是接觸到的人越多,自己的實力越強,就知道天外更有天,他需要走的路還很長呢。

  這邊衆人寒暄過了,便帶着他們去他們的院子裏了,之後看到了唐時,那祝恒道:“雖然百煉堂你們已經看過無數次了,不過今日看到你們帶了個新面孔來,怕還是讓我們一盡地主之誼,爲你們帶個路吧。”

  唐時知道這是針對着自己說的,忙抱拳謝道:“多謝祝師兄關懷。”

  不得不說……唐時的存在感,已經越來越強了。畢竟這樣的人,在百煉堂的眼中,很有可能是下一個白钰和杜霜天,乃至于更厲害的……

  不過外表的确是什麽也看不出來的,但是能夠以外門弟子的身份來到這裏,就說明洗墨閣很看重唐時了。

  他們從山前穿到了山後,便瞧見了一個很大的廣場,中央一個凹陷下去的火坑,裏面燃燒着熊熊烈火,周圍的地面也是紅色的,像是被那高溫給融化。

  祝恒解釋道:“此乃我百煉堂建堂的根本,此火乃是從天而降,燃千百萬年不曾熄滅,乃是煉器時候的好火,平時諸位弟子煉器,都是從此坑之中引火而去。”

  得天之利,所以才有今日的百煉堂。

  從那廣場旁邊過去的時候,唐時仰起頭,看着那一片天,之後看向周圍的山勢,卻隻覺得這一片像是整體凹陷下去,最低點便是那廣場之上的火坑。這火乃是天火,在廣場的周邊他們就能夠感覺到一種難言的炎熱,不可想而知,如果接近了中心會是怎樣的高溫。

  隻是唐時心中又升起了一個疑惑,既然有火在這裏,又是如此珍貴的天火,就沒有人觊觎嗎?

  仿佛看出了唐時疑惑的祝恒笑了一聲,“這廣場上有大陣,乃是已經入大荒閣的老祖布置的,尋常人想要搶我火種,斷我宗門,斷然不可能的。”

  又是大荒閣……

  唐時點了點頭,再沒有露出任何的心思。

  他們洗墨閣的人被安排在了一處清淨的小院子裏,唐時自己有一間屋子,看上去簡單,可是看得出是用心布置過的。

  他才坐下來,便聽殷姜道:“那天火倒是個好東西……你已經來了百煉堂,不如順便将你那鳳凰翎羽練成筆吧。”

  三品墨師跟四品墨師之間,隔着一道天塹,唐時也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才能制作出四品的卷軸來。掌門他們說,四品以上的卷軸都是不可多得的真品,必定要有一定的感悟才能夠出結果。畫裳儀式什麽時候都能開始,可是并不意味着什麽時候都能成功。

  制作四品卷軸的人,在下筆之前,肯定有一種明悟,在他提筆的一瞬間,腦子裏就已經有了全圖的構圖,有了對這圖日後威力的完整估計,那是一種傳說之中“胸有成竹”的境界,如果在他提筆的時候有任何不确定的想法——不知道這一次能不能成功,不知道這一次是什麽等級,希望畫好一點……凡此種種,都不可能成功。

  如果有一天,唐時有了靈感,知道了他要完成的四品卷軸是什麽模樣,或者說他要畫的衣裳是什麽樣子,那麽他就可以下山曆練了。

  下山不是爲了畫裳,隻是爲了畫裳做準備。

  這是一個分水嶺,弟子們能夠完全獨立于宗門生活的分水嶺。

  他們需要自己尋找材料,制作完全符合自己心意的畫筆,選取一些自己喜歡的染料,或者是完全能夠完成四品卷軸的種種工具。

  唐時現在便處于這樣的一個關鍵的時期,洗墨閣的長老們,也知道唐時現在在一個關鍵的瓶頸上,所以選擇派了他來百煉堂這邊。

  如果能夠從煉器之中悟出點什麽來,成爲四品墨師,或者有那麽一點契機,他們的心思也就沒有白費。

  唐時知道他們的苦心,可是對于四品卷軸,他真的沒有任何的概念。

  “殷姜,我如果一直沒有對四品卷軸的靈感,你估計就隻能在盒子裏待一輩子了。”唐時半開玩笑地說。

  殷姜卻笑:“機緣哪裏是那麽容易找到的?你的那幾個内門師兄,也不是一年兩年就有了對四品卷軸的靈感的。還沒畫很多卷軸呢,你就說出這樣的話來了,是沒信心了?”

  唐時透過窗遠望,“量變引起質變嗎?”

  殷姜聽不懂他在說什麽,沒搭理他。

  一會兒就有人叫唐時一起出去吃飯了,也就是跟百煉堂的聯絡聯絡感情,順便說了說接下來他們要做的事情,原來百煉堂這一次有一個很大的項目——八寶如意玄天戰車。

  在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唐時愣了一下,戰車?

  祝恒道:“戰車之上需要刻畫很多的陣法,這一道并非是我們百煉堂擅長的,所以隻能交給你們了。”

  “事情倒是不大,隻是這戰車是……”

  “五品的寶器。”祝恒波瀾不驚地說出這幾個字來,讓衆人好一陣無語。

  “所謂的合作,大多都是這樣。”白钰在回來的路上給還有些一頭霧水的唐時解釋道,“所有的合作,總不能紙上談兵啊,我們跟百煉堂互惠互利,以一件法寶的煉制爲基礎,這樣交流起來才更有收獲。興許以後本事大了,我們不一定要在卷軸上作畫,在黑鐵、秘銀乃至于發金上作畫,又有何不可?”

  “我倒是很好奇……到底這個單子是誰下的,五品的寶器,我總覺得……”葉瞬皺着眉頭,覺得事情有些無法理解。

  “到時候看到東西就知道了,今日大家先睡下吧,明早起來,廣場上見。”

  杜霜天似乎對那東西一點也不好奇。

  唐時點了點頭,往回走的時候卻跟衆人同路,他忽然問道:“諸位師兄制作四品卷軸的時候,都是怎麽成的?靈感怎麽來?”

  他第一個看向了二師姐宋祁欣,宋祁欣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我就是在永遠隻能做出三品卷軸的打擊下面,出門看到了紅梅,忽然之間有了感覺,畫下來之後就成了。”

  白钰挑眉,道:“别問我。”

  這倒是怪事,這人以前最愛出風頭,怎麽這一次反而退縮了?唐時想起那落花流水圖,又覺得有些微妙起來。

  後面卻是歐陽俊,他還沒說話,葉瞬卻代替他說了:“其實說起來,到四品的境界,四師兄是最順利的一個,他的三品跟四品之間的差距很小,因爲他一直隻畫牡丹,根本不會想自己下一幅畫什麽,能畫的隻有牡丹,所以相對來說,似乎煩惱要少很多。”

  因爲專精,所以根本不理會龐雜的事情嗎?

  唐時忽然隐約有了些明悟。

  葉瞬又道:“至于我自己,是在選定了要畫蘭花之後,去滿是蘭花的山谷,坐了兩年,才畫出來的。福至心靈的時候,也就那麽一刹那,很難得。”

  唐時點了點頭,“多謝師兄師姐,我回去再琢磨琢磨。”

  誰都知道他正在瓶頸,這些突破的細節,本來是不該問的,他問了,他們也說了,剩下的就該看自己了。

  可是唐時沒有想到的是,之前沒說話的白钰忽然叫住了他:“等等……小師弟是想以我們的突破爲一定的參考嗎?”

  唐時道:“正是如此。”

  白钰目光之中帶了幾分古怪,他道:“我與五師弟類似,隻不過我是覺得自己整個人怪,所以畫裳的時候也覺得自己應該怪一些——我的畫裳,便是我内心之中最真實的想法,情有所觸,所以筆下自有高格。”

  畫出來的,便是他心裏想的。

  這一刻,宋祁欣的表情有些奇怪起來,她轉身走了。白钰站在原地,看了他一眼,又對唐時道:“慢慢來,莫急。”

  接着白钰也走了。

  唐時左右覺得這不是個滋味,怎麽老覺得哪裏有古怪?

  葉瞬怪笑着,走過來,将唐時跟歐陽俊的肩膀一搭,道:“别人的事兒,我們哪裏管得着?恩怨情仇什麽的,隻有他們自己能算。”

  這話也古怪,怎麽最近大家都喜歡打啞謎了?唐時納悶了一陣,緊接着就被葉瞬推進了房間。

  “小師弟,明兒見——”

  葉瞬站在門外,跟他揮了揮手,臉上全是笑容。

  唐時無語,之後問殷姜:“你覺得有什麽不對的嗎?”

  殷姜笑了一聲,隻道:“你果真是個适合修無情道的。”

  “無情道跟極情道,到底是什麽意思?”唐時還是不明白。

  殷姜才懶得跟他解釋:“你自己想吧,老娘要睡了。”

  唐時:……

  他老覺得一定是自己戳中了殷姜的傷疤,所以每每提到這個話題,她總是說自己要去睡覺。

  唐時沒有想到,在百煉堂的這一段日子,竟然成爲了自己離開南山之前的最後一段記憶。

  他跟着百煉堂的人研習了煉器的種種知識,最後也将自己那鳳凰翎羽制成了一支新的筆,三品鳳翎筆。

  攻擊要怎麽跟卷軸結合?在這個問題的解決上,唐時算是做出了不小的貢獻。

  他不知道别人是怎麽做的,他隻是将自己的《塞下曲》拿出來,在大雪滿弓刀的效果之後,衆人都覺得奇怪。

  唐時這一個卷軸是當初誤打誤撞畫出來的,他将所有的唐詩都拿出來畫了,不過這一副是最成功的。

  隻是白钰和杜霜天的目光,卻不約而同地落到了一旁的題詩上,這兩人對望了一眼,由白钰道:“小師弟,這題字可是你作下的?”

  在作畫完成之後,唐時直接提筆起了一行字上去,便是他最喜歡的那一句“大雪滿弓刀”。他自己看着不覺得怎樣,可是落在了旁人的眼裏,隻覺得這五字,字字滴血,帶有一種肅殺的味道,便是在他們看到這幾個字的時候,便覺得心神巨震。

  修爲淺的看不出什麽門道來,可是白钰和杜霜天都是金丹期,又怎麽會不知道,整個卷軸的精華,便是在這字上?

  唐時被他們一點醒,頓時腦海之中便覺得有百花穿過,飛花落葉,紛繁亂象過去,留下的竟然隻有那一行字——這是一種頓悟。

  他忘記了,能畫出來的意境固然是美,可卻失去了那種讓人想象的空間。

  唐時能夠以自己的想象來引領他人的想象,甚至将自己理解的詩詞的意境勾勒出來,可是同時卻抹殺了他人的想象——詩詞最美的是什麽?是那種意象與意象組合之間形成的一種殘缺和不規則。

  在他畫出那些畫的時候,其實也是扼殺了自己的想象,以及對意境的無窮探索。

  一首詩的意境,你讀是一個味道,我他讀又是一個味道。每個人的想象都是不一樣的,即便大勢相同,可細節的地方總是有差别。

  那麽……最完美的辦法,便是沒有畫,隻有詩。

  這才是保存意境最完美的做法。

  作畫出來,過于淺白,也使得詩失去它本身的含蓄,明明有無窮的想象力,爲什麽要将之局限在畫面上呢?

  他不是不可以畫,可是要點到爲止,努力将自己想象之中的所有都畫出來的那種想法是愚蠢的。詩的意境有留白,畫也講究留白,他之前想的留白,太過浮于表面,太過粗淺。

  來到洗墨閣之後,他不知不覺地就有那種固定的思維——洗墨閣就是要作畫,制作卷軸,可是每一封卷軸都必須是畫嗎?從來沒有人規定過!

  于是這一刻,原本已經被限制住的思維,瞬間推開了新的大門,唐時心中一片澄明。

  詩畫有專精,在入門的時候,他便知道卷軸一道浩如煙海,集諸家之所長于卷軸,卻因爲過于龐雜而很難出人傑,因爲每一位墨師,他們需要通曉的事情非常多,煉器、篆刻、書法、繪畫……凡此種種,不一而足。

  而唐時,看到的都是作畫,書法呢?

  他手中有一本《蟲二寶鑒》,這才是他本身最大的優勢。

  以《蟲二寶鑒》來構造圖畫,那自然是一種很相當美妙的想法,可是本身有的東西便是隻可意會不可言傳,單單是說出來就會失去韻緻,又更何況是畫呢?畫出來之後,卷軸本身可能有等級,可是畢竟跟詩句本身差遠了。

  他最厲害的,還是《蟲二寶鑒》,而不是卷軸。

  換句話說,他的重點,應該是一直在《蟲二寶鑒》上面的。

  那麽現在事情就很清楚了……在借助卷軸這個工具的時候,如何才能使蟲二寶鑒發揮大的威力?

  唐時雙目迷離地坐在那裏,衆人知道他肯定陷入了他們當年也有的那種頓悟的狀态,都悄悄地出去了,不打擾他。

  于是整個房間裏隻剩下唐時一個,他嘴裏喃喃了兩聲,雙眼卻恢複了清明,靈台之中那卐字印,不斷地旋轉着,速度越來越快。唐時手一翻,便有那才做了不久的鳳翎筆握在了他手指之間,靈力的激發之下,右手的風月神筆之中投出一道墨氣,湧入了那筆中。

  尺餘的鳳翎筆,有一種說不出的華貴感覺,轉眼就能讓人驚歎它曲線的優美。

  唐時手中那風月神筆的印記,完全地轉爲了黑色,在他喚出《蟲二寶鑒》的一瞬間,卻有一道風月神筆的虛影從他手中出來,融入了鳳翎筆之中。

  于是唐時隐隐約約之間聽到了一聲悠長的鳳鳴,他的手,卻很自然地翻開了一夜,用金色的鳳翎筆,點在了一個“疑是地上霜”的“霜“字上——刹那之間,這“霜”字光芒大綻,緊接着這字飛出一道虛影來,到了半空之中。

  唐時雙眼之中精光流動,便順着這虛影上的筆劃,從那硯台之中蘸了墨,揮毫勾出一個“霜”字,在他收筆的一瞬間,整個字便像是挂在虛空之中的一幅畫,墨迹流動之間竟然已經隐隐地染上霜色,緊接着卻開始了顫抖。

  唐時體内的靈力跟着亂竄,幾乎要将他的五髒六腑全部攪動一番。

  此刻,他才算是真正地清醒了過來,眼看這術法要失控,便狠命地直接拍出去一掌,将這個巨大的黑色“霜”字,擊飛到了那廣場上面。

  之前洗墨閣和百煉堂的弟子們并沒有走遠,一感覺到那房間裏巨大的動靜,白钰便道一聲“遭了”,還沒來得及反應,便瞧見一個凝結着霜雪的的“霜”字從唐時方才所在的屋子裏飛出來,撞向了整個廣場最中間的那一簇天火!

  “嘩啦”地一聲響,這“霜”字一接觸高高溫的東西,竟然直接爆裂了開來,頓時隻見到霜雪四飛,一股冰寒的冷氣頓時拂面而來,所有人隻覺得迎面來的風幾乎要讓他們的眉梢都挂上冰渣子了。

  在那“霜”字爆開的一刹那,整個廣場,以爆炸處爲中心,竟然全部凍結!隻有那中心處熊熊燃燒的天火還完好無損,然而即便如此,那火焰也已經消弭了不少。

  衆人完全看呆了,方才還是炎熱廣場,這一瞬間,卻被覆蓋了無數的白霜,廣場地面上刻畫着的花紋,無一處不精緻,此刻在霜雪的映襯之下,更顯得神秘,而最中心處那依舊熊熊燃燒的烈焰,卻讓衆人覺得這火,是從古到今一直燃燒着的,便在這冰原之上,燃燒……

  愣神畢竟是沒有多久的,衆人第一個想到的還是想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于是連忙向着唐時的那屋子跑去,推開門卻瞧見唐時衣襟之上染着鮮血,身邊落了一支鳳翎筆,已經是倒在地上人事不省了。

  杜霜天皺着眉,一探他體内情況,才道:“靈力混亂,經脈受損,我帶他回去。”

  說罷,便施展了幾個法訣,穩住了唐時體内混亂的情況,這才神行千裏地回去了。

  蘇杭道根本沒有想到唐時出去一趟還要鬧出這麽大的動靜來,在杜霜天将唐時送回來的時候,便已經知道了,查探過唐時的傷勢,問過了情況,才知道是出了什麽大事。

  雖然不理解當時那種情況怎麽會發生,可是蘇杭道也來不及多想,給他喂了好幾枚丹藥,又幫他理順了内中的真氣——畢竟唐時現在修煉的乃是《印镌十三冊》,在靈力的修爲上,也隻能找洗墨閣的人。

  唐時這一昏睡,就直接睡了兩個月。

  他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裏他是一隻螞蟻,漂浮在大海上,來的一片葉子便是一條大船,他努力地想要跳上去,卻總是失之交臂。

  小螞蟻累了,于是喊一聲:“欲濟無舟楫。”

  一條大船來了,停在了它的身邊,而後他上了船,之後便在這海裏飄着飄着……

  它看到了很多熟悉的東西,飄過去的每一片葉子上,都寫着一首詩,小螞蟻知道哪些是自己認識的,于是看到一首便念一首:“鵝鵝鵝……床前明月光……秋收萬顆子……”

  一條條小船都過來了,跟在它的船後面,成了一條小蛇一樣的船隊。

  随着船隊的壯大,小螞蟻也覺得自己長高了長壯了,越是揚起了帆,能夠看到很遠很遠很遠的地方。

  船行千裏,有一天,小螞蟻忽然發現海裏有人,它問:你們是誰?

  海底的人答:我們是詩人。

  小螞蟻又問:你們到底是誰?

  海底的人答:我們是詩魂。

  小螞蟻又問:你們到底是誰?

  海底的人答:我們是詩。

  問完了,小螞蟻擡頭,忽然就看到了岸,它忽然就想到:以詩入道,以詩爲船,度至彼岸?

  那麽,彼岸是什麽?

  目光放遠了,小小的船隊也接近了那彼岸,于是看到了許許多多沒有題字的碑,有大有小,有高有低,它們立在岸上,像是無數的墓碑,有一種無聲的靜默和壓抑。

  小螞蟻放聲問道:你們是誰?

  然而這一次,沒有人回答它。

  便是在這樣的靜默和無聲之中,唐時醒了。

  他在船上漂流了很久,醒過來的時候還覺得自己是在船上,以爲整個世界都搖搖晃晃,擡起手來,唐時才知道,這是一個很長的夢境,也很是逼真。

  細細将那夢境的内容思索了一遍,唐時又覺得哪裏有些不對勁,他拍了拍自己的額頭,坐了起來。

  “唐師弟醒了!”外面立刻有人大喊了一聲。

  唐時迷迷糊糊之中隻覺得很多人一下來到了自己的身邊,問這個問那個,可是唐時自己都沒有什麽感覺。

  蘇杭道走過來的時候,衆人都讓開了路,他來到了唐時的床榻旁邊,看他已經醒了,隻不過目光有些迷離渙散,道:“修爲倒是奇怪地提升了,隻是怎麽感覺還有些神志不清呢?”

  杜霜天等人已經從百煉堂那邊回來很久了,他們洗墨閣的小師弟不出手也就罷了,一出手竟然就差點滅掉了人家的立派根本,那霜雪凝在整個廣場上,過了好幾天才化幹淨,不管他們使用怎樣的法子都沒有辦法清除,隻能等待它本身慢慢地消融。百煉堂的長老們可是吓慘了,連着幾天幾夜守在天火旁邊,眼看着沒事兒了這才放下了心。

  那霜雪隻是溫度低,導緻了天火稍微受到一點影響,霜雪化了之後就沒什麽大不了了。

  隻是……

  百煉堂的長老們,始終還是很疑惑,這種完全與火相克的東西,在經過陣法的時候,一般都會被陣法阻攔,可是唐時的那東西飛出來的時候沒有任何的反應。

  而且,聽人描述當時的場景,唐時使用的術法也很古怪……隻知道應該是出自洗墨閣的一些手法,可是洗墨閣自己也不知道這到底是什麽,于是一時之間衆說紛纭,隻當是唐時自己頓悟的結果。

  讓人憂心的是,杜霜天将唐時扛回來之後,這小子竟然就直接一睡睡了兩個月。

  在給他喂下丹藥之後,他整個人倒是面色紅潤了起來,體内紛亂的靈力也都被理順了,甚至是在沉睡之中,這小子身上的靈力也在以一種十分恐怖的速度增加。

  長老們說,他應當是陷入了一種長時間的領悟之中,這種機會不多,所以讓唐時沉浸在那樣的境界裏去了。

  隻可惜,這時間在唐時自己感覺起來,是相當短的。

  在昏迷志之前,他已經是築基中期了,現在一醒來,查探了一下,竟然又提升到了築基後期,唐時簡直目瞪口呆。

  别說是唐時自己了,旁邊無數得知這個消息的人也全部無言——這才叫做牲口啊!睡個覺都能提升等級,要不要這麽虐心?!

  在蘇杭道長老的手指搭在唐時的眉心的一瞬間,唐時終于算是醒了,他看向蘇杭道:“掌門?”

  蘇杭道見他醒了,也松了一口氣,收回手,“你小子,我還當你是不是腦子壞了,以爲你被人奪舍了。”

  被人奪舍之後,靈魂跟肉體的融合需要一段時間,倒是極有可能出現像方才一仰的場景。

  唐時有些尴尬,看着這滿屋子的都是人,沒忍住,問了一句:“不知道弟子睡了多久?”

  “不久,不久。兩個月。”晏回聲摸着自己的胡子,哈哈一笑。

  兩個月……

  唐時給跪,他自己感覺就是做了一個夢就醒了啊……

  蘇杭道說道:“你醒了就好,睡一覺還能提升修爲,想必你這兩個月的昏睡,應該是有了領悟了吧?”

  一說到“領悟”兩個字,衆人都反應過來了,唐時在人家白蓮門搞了那麽驚天動地的一擊,若說是沒什麽領悟,沒人信啊!

  事實上,唐時也的确知道那種感覺是什麽了——胸有成竹。

  他起身,到蘇杭道身前,單膝跪地行禮:“三十七代弟子唐時,申請外出遊曆,準備畫裳儀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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