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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蕩江湖系列 (第一部) 藥師》第5章
  第五章

  又悶了幾天,傷口似乎沒那麽痛了,小春咬著一節甘草在烏衣教裏晃來晃去。

  雙眼所及都是黑衣教衆,這裏沒有他不能走動的地方,書房、議事房、藥房,甚至大師兄的“閨房”他都去過了,但只要他一靠近大門,就會有人拿刀架在他前頭,逼得他只能節節後退。

  大師兄也不知哪去了,見不著他。他這會兒著實悶得很,只想要到外頭走走。

  前方一個身影徐徐走來,小春定睛一看,唉,不就是他那個消失許多天的大師兄蘭罄嗎?

  “師兄!”小春叫了一聲。

  原本低頭沈思的蘭罄見著他,臉上沈靜的表情忽地變得似笑非笑,著實有些詭異。

  “怎麽?”蘭罄問道。

  “我知道你忙,所以不敢吵你,不過天天都待在這裏出不去,實在太悶了。”小春燦笑道:“不知道師兄能否通融一下,讓我到外頭走走透氣,否則我就算一箭穿心死不了,也會給活活悶死。”

  蘭罄牽動了一下嘴角,從懷裏拿了副人皮面具扔到小春身上。“要出去也行,戴上它。”

  “咦,要戴上這個?”小春拿著軟軟的皮面具,好奇地抓了抓扯了扯,人皮面具這種東西他只聽過,還沒見過。上次師兄居然用它變成了一個他不認識的人,讓他一時間也沒能認出來,眞是不可思議。

  “怎麽,不肯?”蘭罄挑了眉。

  “不是,我是在想……”小春忽而咧嘴一笑。“師兄你有很多人皮面具嗎?能不能多給我幾張?”

  蘭罄笑了聲,說:“跟我來吧!”

  小春隨蘭罄回了他的房間,蘭罄自衣櫃裏拿出了幾張面具扔給小春,又朝後頭道:“靳新,我不在的時候,你跟著八爺。記著要好好看住,千萬別讓八爺不小心‘走丟’了。”

  “是,教主。”門外閃入一個黑影,恭敬回答道。

  蘭罄離去後,小春看了黑衣男子一眼,鷹勾鼻、方臉、闊嘴、黑得像木炭似的,看起來頗覺眼熟,後來仔細想了想,突然記起,鬼叫了聲:“你是那天的黑衣老兄!”

  圍困雲傾的黑衣人首領,也是當日藥店門前堵到他,讓他沒命般繞涵揚城跑了七八圈的那位。

  “八爺。”靳新朝小春點了個頭。

  “眞不好意思,麻煩你了。”小春尴尬地笑了兩聲,朝靳新回禮。

  誰不好派,居然派個和他有過節的人來,師兄也對他這個師弟太好了點。

  戴上人皮面具後,小春趕緊跑到銅鏡前照了照,只見自己覆上面具後的臉突然變得兩個眼睛一個鼻子一個嘴巴,平平無奇地,誰也不會多看兩眼的那類販夫走卒。

  小春對著鏡子摸過來又摸過去,贊歎不已。

  跟著看夠了,想起還要出去逛大街,小春將四散的頭發隨意挽了束起,便急忙忙地往大門口走了出去。

  時至十一月,天也有些冷了,秋風吹來讓小春縮了一下脖子,他隨即望了望兩邊街景,喜孜孜地便朝最熱鬧的那處走了過去。

  靳新則默默地跟在他身後。

  烏衣教大隱隱於市之中,門上並沒有掛牌匾,看起來只是間普通人家,出了烏衣教後左右兩旁都是熱鬧喧嘩的街道,東西皆集市,熱鬧非凡。

  想來只有師兄才想得到把這一整個魔教放在繁華之地,所謂大隱隱於市,今日算見識了。

  街旁老樹叢下,幾個擺攤的老人家湊在一起話家常,再過去些賣著的豆腐腦兒香滑細致,還有占蔔的瞎眼老伯正替人摸著骨。

  小春好奇一攤一攤地看,正當看見那豆腐西施挽著袖舀起滑嫩豆腐腦時,小春肚子咕噜地叫了聲,探探懷中卻不見荷包不見銀。

  “黑衣老兄,你說你們那日重回蘇雪樓時,可有搜到什麽東西,像是包袱之類、元寶銀票等等的啊?”小春從谷裏帶出來的家當全扔在蘇雪樓裏了,都怪那日雲傾拉他拉得太急,害他連行囊都還來不及拿就去綠柳山莊了。

  “回八爺,沒有。”靳新說,聲音簡直可以和刺骨寒風比冷。

  “沒有?難道是雲傾拿走了?”包袱裏至少也有上萬兩,雲傾拿他那些東西是要幹嘛?

  “不怕。”小春笑了笑,彎下腰由靴子內側挖呀挖地,挖出了些許碎銀和五張通寶號百兩銀票。“幸好我還藏了些在身上,否則別說豆腐腦,連豆腐渣都吃不上了。”

  小春在街口轉角這個豆腐攤坐下,笑靥如畫的豆腐西施立刻招呼了過來,端來兩碗熱呼呼的豆腐腦。

  “黑衣老兄,一起用吧!”小春朝身後立得像跟柱子似動也不動的靳新如此說。

  “屬下不敢造次。”靳新說。

  “唉,造什麽次,不過就是吃碗豆腐腦。”既然靳新不願,小春也就沒勉強。他徑自享用著冷天裏熱呼呼的熱品,渾身都暖了起來。

  正當小春滿心歡喜地用食時,喀哒喀哒地,有輛馬車在對街停了下來,跟著沒片刻便是一陣嘈雜,還有女子哭泣之聲傳來。

  小春可好奇了,給了碎銀後他立刻就往對街衆人圍觀處衝去。

  “大嬸啊,能不能請問發生了什麽事?”小春好聲好氣地問著身旁挽著菜籃,看似方由市場回來的中年婦女。

  那大嬸掩著嘴,如同在說人是非般,也不敢太大聲嚷嚷。“不就是王家那個八公子囉,見穆家女兒生得好,趁她爹重病,說什麽讓她賣身醫父,留下十兩銀子就要把人家姑娘給帶走,眞是造孽喔!”

  “造孽、造孽,的確造孽!”小春歎了口氣,也忍不住苛責兩聲。

  “閃開、閃開!看戲的通通閃開!”王府的家丁橫行霸道,推開前頭人牆,讓他家主子扯著人家女兒從簡陋房舍裏出來。

  但是走到馬車前時,卻發現有個不識相的人擋在他們前頭。

  “你是誰,敢擋大爺的路!”滿臉橫肉的王家公子盯著戴上人皮面具,長得如同路人一二三的小春瞧。

  “我說這位……咳……王八公子……”小喜笑了笑,“強搶民女可是不對的,人家姑娘一點都不想跟你,你這麽做未免招人非議了些。”

  “付了銀子的,就是我的。”王家公子道。

  小春往王八公子後頭看去,瞧見個約莫十四五歲的稚齡少女,長得雖不算國色天香,但倒也算清麗秀美小家碧玉。

  只見那姑娘一張圓圓的臉蛋沾著淚痕,身子不住瑟縮抖著,抖得小春心裏又連喊幾聲“造孽”。姑娘家還這麽小,這王八羔子未免也太急色了些。

  “公子救命!”那姑娘噗通跪了下去,淚水如斷了線,不停落下香腮。“我爹病還沒好,我得留下來照顧爹爹,請公子莫讓王公子將我帶走,否則就算有了銀子,沒人照料之下我爹也將凶多吉少。”

  小春望了那小姑娘一眼,道:“敢問姑娘,令尊是患了什麽病?”

  “我爹本是染上風寒,後來因爲沒銀子請大夫,竟就病得越來越重,如今高燒不退,還不停咳嗽,氣若遊絲,幾乎已經快不行了。”小姑娘哭得慘兮兮。

  “小姑娘你放心,我就是大夫,你帶我進去給你爹看看,我醫術很高的,你爹讓我看了以後三帖藥內絕對會好,不必擔心。”小春笑咪咪地往那姑娘走了過去。

  王家公子大怒,“混帳,這丫頭我已經買下了,你最好招子放亮點,否則我對你不客氣。”

  王公子拔了護衛腰間的刀,就要朝小春砍來。小春近日受了重傷,雖有好轉,但身體仍然稍嫌笨重,眼看就要躲不過,後頭一直靜立的靳新突然出了劍。

  刀光一閃,小春連忙打出顆碎銀子將靳新的劍刃彈開,免得靳新將王八公子的手給整段削下,於是靳新的劍只劃過王八公子的手,割下一塊血淋淋的肉。

  王八公子殺豬似地哀號,倒在地上不停滾動。四周看戲的人有的叫好、有的拍手,說是惡人終有惡報,這回被教訓了,眞是大快人心。

  小春則是皺眉,他不喜歡見到血。按著因方才逞強動氣而扯動的傷口,連連吸了幾口氣,娘的,疼啊!

  “別在我面前殺人。”小春說:“砍手也一樣。”

  “屬下的職責是保護八爺,其余一概不管。”

  “唉。”小春知道這人和他沒關系,自然也不會聽他的,於是便跟著那小姑娘去了她家,替她老父看病去。

  床榻上躺了個五十來歲的老人,說老人是因爲那張臉和滿頭白發,是貧苦人家日夜操勞早衰所致,否則照這小姑娘的年紀推算,他爹最多不過四十來歲吧。

  把了脈,那脈浮而弱、血氣不通,是風邪入體之象。

  “這簡單,”小春胸有成竹地說:“我開張藥方,小姑娘你照著藥方去抓藥,你爹不會死的,有我趙小春在此,閻王要收人也得看我三分薄面。”

  小春說話挺是大氣,開好兩張不同的藥單之後又拿了張一百兩的銀票給那姑娘,跟著悄聲說:“你爹喝了第一副藥之後,不消片刻便會醒來,等他醒了你和他立刻離開這裏,我瞧那王八羔子不會那麽輕易放過你們。找個地方安定下來,跟著用第二副藥好好調養你爹的身體,這些銀子拿去做些小生意,若是找著好人家,就趕緊嫁了,以後也不怕別人再欺負你們。”

  “恩公!”小姑娘跪了下來。

  “唉,別跪我啊!”小春有些爲難地扶起她。

  結果這天,小春囑咐完後即走,但逛完大街又忍不住回到穆家來看了看,見那姑娘忙裏忙外又要煎藥又要收拾行裝,便到廚房幫忙熬藥去。

  這舉動惹得那姑娘又是一陣淚漣漣,直說從沒人對他們父女那麽好過。

  那小姑娘拭了拭眼淚,問:“敢問恩公高姓大名。”

  “敝姓趙,妹妹你叫我小春行了。”小春咧嘴一笑,笑得灑脫。

  “小春恩公。”小姑娘又是一陣淚如雨下。

  那晚,小春不知道的是他的名號與英雄救美事迹已經由三姑六婆們在裏巷中傳開,本來熬好藥就打算走人的,哪知夜裏突有幾名莊家打扮的漢子擡了個老人來——斷了腿的;再過一盞茶時間,一個小孩被抱了來——誤食巴豆不停瀉肚子的;跟著又有誰家的四嬸五姨羞答答地跑來問——

  不知大夫治不治那不行的?

  不行?

  喔,小春會意過來,治得治得。

  這兩天爲雲傾那毒鑽研不少春藥壯陽的方子,不行變成行,小事一件。

  然而整夜忙了下來……

  奶奶的……

  夜裏連睡覺的地方都沒有……

  穆家窄門裏擠滿了人,他不收諺費又大方贈藥,幾乎整個城東的病號都來看他問診,人直直由東大街排到西大街去了。

  ☆☆☆

  好不容易看完那些病號,小春回到烏衣教已經是隔日深夜時分。

  他拖著疲憊的身軀,睜著眯成一條線的眼,由外頭走入大殿內,靳新在他踏入烏衣教以後便失去了蹤影,只剩小春一人疲憊獨行。

  “小春,過來陪我喝酒。”大殿上那個擺著教主長榻的高台,只蘭罄一人獨飲著。

  “師兄,我現下累得不得了,等我睡醒了再陪你喝。”小春眯著眼朝殿旁小門走去,如今他只想躺下來好好睡一覺,什麽都不想管。

  蘭罄扯下一旁綁著簾幔的繩子,往小春招呼去,勁力一卷,小春就這麽被卷到蘭罄身旁,被蘭罄壓坐了下來。

  蘭罄似乎心情不太好,今日笑也不笑地,小春看得頭皮發麻。

  認命地倒了一杯酒,小春和蘭罄杯子一碰,幹了。

  “去哪了?”蘭罄問。

  “在外頭替鄰裏看病。”小春說。

  “大材小用。”蘭罄涼涼說了聲:“對了,你不是說要月半彎的解藥?”

  “師兄你肯給我?”小春猛眨雙眼,試圖恢復清醒,望著他大師兄。

  “半月彎是爲他做的,藥煉成後毒方燒了,什麽都沒留下來,所以解藥更是不可能有,但你這麽聰明,連師父都誇你誇得不得了,相信即使沒有辦法,到最後仍是會想得出法子來。”

  “師兄過獎了。”小春笑了笑,蘭罄不常誇人,誇了,那個人最好當心。他現在就開始當心了。“如果沒事的話,我回房休息了,這兩日累呢……”

  “解藥我沒有,毒藥還有一顆,別說師兄不疼你,這藥就送你試試吧!”蘭罄從懷裏拿出一顆褐色藥丸,抓著小春的下颚就要將藥塞進去。

  小春一見,大驚失色死命掙紮。

  毒藥他是不怕,但是那裏頭有烈性春藥啊!那種助興挑情的藥劑不是毒,藥人所說百毒不侵,卻以難抵擋這等東西。見過雲傾發作時的慘狀,肝腎同源,小春絕對不想和雲傾一樣,落得傷肝又敗腎的下場。

  “師兄不要啊——”小春慘叫之聲回蕩於烏衣教大殿內。

  “小春乖,師兄疼你。”蘭罄幾乎將小春下颚捏碎才讓小春松開嘴,他將藥丸彈進小春嘴裏,又灌酒令他吞下肚,最後才滿意地把小春故開。

  小春一被魔頭松開,立刻手腳並用爬到角落去,手指用力伸進自己喉嚨深處,拼了命地挖。

  “嘔……”怎麽吐不出來。小春再挖。

  蘭罄坐回榻前,搖著酒瓶,整壺拿起來往嘴裏灌,聲音幽幽地說著:“你曉得嗎?我認識他這麽久,還沒見過他這麽反常……”

  “嘔……”小春在牆角拼命吐,好不容易才把那顆褐色的小藥丸給吐出來。

  “你說像他這樣什麽都不在乎的人,我不過是讓人跟他說我殺了個人,他爲何……爲何會說從此與我勢不兩立……雖然我們從以前便勢同水火……但是……從沒像這次有如此反應……”

  “嘔……”吐完了,他爬回來灌了一口酒,洗去嘴裏的異味。

  “你說。”蘭罄拉了小春的衣領,將渾身酥軟虛脫的他給拉起身。蘭罄看著小春說:“你想不想知道我告訴他我殺了誰?”

  “我什麽都不想知道……”小春低低哀號著:“師兄饒命……饒了你師弟我吧……”累死了、困死了、也快被師兄折騰死了。

     “我跟他說,我殺了他的救命恩人,還讓那個人暴屍荒野,最後的屍首則讓狼給吃了。”

  “噢……好……”小春點頭,聽進去了。

  說完,蘭罄手一松,小春的頭就這麽朝案幾撞上去,重重“叩——”了聲。

  小春動也不動,倒在上頭喘了兩口氣。師兄大概也瘋夠了,短時間不會再來一回,小春閉上眼,想說先休息一會兒。

  蘭罄則又喝了些酒,擡頭看著殿外的皎潔月色,想著那個不能想的人。

  “你知道我第一次見到地,是什麽樣的情形嗎?”蘭罄淡淡說著,舉杯放在唇邊,回憶起當時景況。

  “那是一場月宴,也是我被關了那麽久以後,第一次到外面去。我看著他,在盛開的山茶花下,他簡直幹淨得不像個人,一身的白,比茶花和月亮都還白,我都呆住了,不信世間竟然會有這麽美的臉。

  “我本來以爲,他也是和我一樣,被抓進去的。我把他當成可以相信的,那段時間裏只要能見到他,我就覺得自己還撐得下去。

  “可是他卻背叛了我!就當我帶著他要逃出去時……他掙脫開了我的手……我還記得那天晚上也是勾月,月色皎潔,卻不如他那身的白。他從花叢中站了起來,看著我的眼神,像在看什麽不堪的髒東西,侍衛包圍了我,而他走向他的父親,把我留給他的父親……

  “小春你說,他怎麽能那麽幹淨,無論做了什麽、殺了多少人,卻仍像張白紙一樣,誰也弄不髒。”蘭罄一個不慎,擰碎了酒杯。

  “唉……”小春歎了口氣,雙眼閉著睜不開來。

  “你說,他不是受不了任何人近他身的嗎?你明明睡時既流口水又磨牙,他爲什麽會容忍你,與你同榻而眠?他不是什麽都不在乎的嗎?爲何我說將你暴屍荒野後,他會露出怅然的神情……”蘭罄緩緩說著:“小春……知不知道……在這之前我告訴自己,此次如果殺了他,就對他斷念的,但是你……但是你……”

  “唉……”小春歎氣。看來,事情被他搞糟了。

  趙小春啊趙小春,你沒事出谷幹嘛,扯進了人家的是非圈裏,這回可怎麽脫身才得?

  還有——

  師兄你怎麽知道我睡時流口水又磨牙……

  你什麽時候在我睡時來看過我……我怎麽都不知道……

  ☆☆☆

  小春在神仙谷裏是出了名的“死不了”。

  想當年他十歲之齡遭受重厄,從腰以下被砍斷,死裏活裏硬是掙紮了兩天,還虧了一場瑞雪的福,凍住他讓血流得慢,撐到了個神仙下凡救了他。

  後來那神仙將他帶回神仙谷並且收他爲徒,他才知道神仙原來是個人,而一同回神仙谷的還有大師兄——師父原來是去找大師兄的,誰知碰巧救了他,師父說這是他運氣。

  聽說被砍成兩段還沒有人能活過來的,但他卻活了。

  師父說一是師父先渡了身上一半的血給他,護住心脈讓他暫時不死。二是他自己撐得下來,如此沒人可帶他往死裏去。

  後來在神仙谷裏,師父以天地間罕見的奇藥作爲配方,置於木桶內讓他每日浸泡,直到第四年,他的筋骨才重新接合好,能跑能跳,但也因此,成爲繼師父以後神仙谷的第二個藥人。

  藥人這東西,大約是百年以前皇宮裏有皇帝想成仙想瘋了,弄來一味奇怪藥方,將人生生煉成藥。這藥人烹煮食用後可治百病、解百毒,延年續命,更甚者食其心頭靈竅鮮血,可活死人、肉白骨,天下無一神藥能比擬得上。

  幸好後來有個大臣以死力谏,才讓皇家革了吃藥人進補之法,而活下來的藥人們也被那位大臣送到南方偏遠處避世而居,那地方也就是後來的神仙谷。

  而他進谷的頭兩年,大師兄因此特別看他不順眼。大師兄也想成爲藥人,因爲藥人本身百毒不侵,體內又能憑空增加一甲子功力,誰都想當。

  但師父不肯答應。

  師父的折衷之法是教大師兄使毒,還給了大師兄一本毒經。誰知大師兄將目標放在他身上,一百零八樣毒全往他身上招呼。

  因爲那時他身體還弱,也還沒成眞正的藥人,抗不了百毒。師父知道以後,連忙教他一些解毒之法,加上他也對草藥有興趣,得師父傾囊相授,後來才練就了一身精湛醫術。

  見著了闊別多年的大師兄以後,偶爾幾個夜裏,小春會做夢。

  那些曾經發生過過的事情一而再再而三地反覆夢見。夢見血淋淋的、夢見回過頭去,只見到雪地上自己那從腰以下被砍斷的半截後肢。

  夢見師父抱著披頭散發神情憔悴的大師兄站在他面前,大師兄面色憔悴,骨瘦如柴不堪一握。

  夢見神仙谷裏,大師兄怎麽毒也毒不死他,站在木桶外頭朝著他笑,說:“我服了你了,趙小春。”

  突然從夢裏驚醒,小春發覺自己睡在蘭罄房裏,而蘭罄早已不知所蹤。

  迷迷糊糊地也想不清楚昨日喝灑後發生了什麽事,只記得蘭罄不太開心似地,講了許多話。

  搔搔頭,梳洗完畢後戴上人皮面具,小春又踏出烏衣教。

  靳新從他前腳跨出門檻開始,便跟在他身後,他也習慣了,不去在意。

  先到酒樓點了籠素包子吃,悠哉悠哉地,又泡了壺香茗靜靜飲了起來。

  “趙大夫!”忽然,酒樓外有人喊著小春的名字。

  小春猛個回頭,卻差點被迎面而來的匾額砸到鼻子。

  “唉呦、唉呦,你們幾個小心些,差點撞倒趙大夫了!”四嬸連忙揮退幾個莊家漢子。

  “四嬸,怎麽了,藥方沒效嗎?”小春笑嘻嘻地問。

  “有效,就是太有效了。”四嬸笑得開懷,連忙說:“街裏爲了報答趙大夫你施醫贈藥不肯收錢的大恩惠,專程要我們幾個送這個匾額給趙大夫你啊!”

  小春看那塊牌廂,黑漆漆的板上刻了四個字“妙手回春”。

  他燦爛地笑了開來。

  “只是小事罷了,鄉親們也太費心。那些不過是舉手之勞,看大家身體健康,吃得了飯下得了田,我也就心滿意足了。”小春說。

  “唉呀,趙大夫您眞是菩薩心腸。”四嬸說著。

  小春招呼衆人一起坐下來用茶閑聊,過不了一會兒,原本的一桌變成了兩桌,兩桌成了四桌,穆家醒了的老爹也來了,他那標致的女兒攙著他,兩個人雙雙跪下。

  小春只是說:“穆老爹,你要再不起來,我也只好跪還給你囉!”當下一個作勢,嚇得老實人慌慌張張地爬了起來,差點都摔倒了。

  小春叫了許多東西給大夥吃,看著這番熱鬧景象,也是挺開心的。茶不知在哪個時候喝光了,店小二換成了酒端上桌,小春一連喝了好幾杯,嘴笑眼也笑地。

  “今日這店,所有酒菜都記我帳上了。”小春掏了張銀票給店小二,“來,大家盡量用、盡量喝,難得今日有緣聚在一堂,咱們不醉不歸了。”

  雖然臉上覆了那塊人皮面具,但小春豪氣幹雲的飲酒氣勢,仍是讓衆人看得目不轉睛。

  街角造鐵的、巷尾開賭鋪的,一些染了江湖味的漢子轟地一聲大贊聲好,日正當中大夥便拼起酒來。

  “趙大夫、趙大夫!”穆家小姑娘扯了扯小春衣袖。

  “怎麽?”小春低頭笑問。

  “你的臉好紅,喝太多了。”小姑娘憂心地說。

  “沒的事,我酒量好著嚨!”小春大笑。

  他一笑,四周圍的人也笑了起來。

  “珍珠你這麽擔心趙大夫啊,莫非是對趙大夫有意思了!”大夥調笑著。

  “才沒,馬叔你別亂說!我很尊敬趙大夫的!”穆家閨名珍珠的女兒急得跺腳,不知怎麽辯解,羞得臉都紅了。

  一團人嬉笑怒罵地,震得整座酒樓轟天作響,小春笑著笑著,突然覺得眼前一陣黑,頭暈眼花兩腳發軟,或許眞是喝太多了。他緩緩坐了下來,靠在案上喘了口氣。胸口……有些悶痛……

  “趙大夫……”誰的聲音有些憂心,靠過來詢問。

  “沒事……我……沒事……”小春艱困地說著,有些兒喘不過氣。

  “您看起來不太好……”

  耳邊的聲音不知怎麽地,越來越遠,飄飄渺渺地,像隔了層棉花般聽不眞切。

  “八爺……該回去了……”

  回去……好……

  小春困難地點了點頭。

  回去了……順道帶瓶酒給師兄喝……這酒挺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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