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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蕩江湖系列 (第一部) 藥師》第20章
  第十章

  天灰蒙蒙地只亮了一些,窗戶似乎沒關上,風冷呼呼地灌,小春幽幽轉醒。

  他打了個呵欠,掀了棉被爬起身來,渾身僵硬得不得了,腰板酸得如同不是自己的一樣。通常這情況便是他又睡昏了過去,只是這回,也不知睡了多久,兩天、三天,抑或更多天?

  最近身子有越來越虛的迹象,自從遇上了雲傾和大師兄後,大傷小傷不斷,藥人的命雖然比尋常人韌那麽一點,但多出的那一丁點可也不是拿來這麽用的。看樣子得找個一天,炖些補藥好好把流掉吐掉的那些血給補回來才成了。

  揉了揉陧忪的眼,小春打了哈欠,伸了伸懶腰,左搖右晃地把僵掉的身體拉開來。

  然而就在他搖來搖去時卻發現,廂房裏原本該有的那面牆怎麽不見了?

  放眼望去,叫作那個一望無際,風呼呼呼地直往他臉上吹,往前還能看到遠方薄霧籠罩的青翠山巒。

  小春張大了嘴,不敢置信地往前走幾步。

  天香樓整個像是被削掉半邊似的,從他廂房往前,那一半完全癱垮傾圮、只剩一堆分不清楚是梁還是柱的殘破碎屑。

  “奶奶個熊!”小春嚇得往後跳了一步。

  到底他喝醉睡死這期間發生了什麽事,怎麽天香樓弄成這樣?

  被雷劈中缺口也不會這麽齊整吧?誰幹的?他家師兄哩?

  原本立足之所早已搖搖欲墜堪不起過大力道,他只輕輕一踏而已,便劇烈震蕩起來。

  小春見況連忙抓住床上包袱往外躍,身影在空中劃了個弧,一個完美前翻後,漂亮地雙腳落地立於街上。

  而後那好大一間卻被搞得只剩一半的天香樓在此同時發出唧唧歪歪的轟天巨響,整個垮了下來,頓時天搖地動,塵沙撲面而來,小春一時閃避不及,弄得灰頭士臉。

  咳了好幾下,小春眯著眼在揚塵中看著那成爲廢墟的天香樓。到底誰這麽曆害,居然將天香樓給鏟平了。

  清晨艨胧的街道上,沒半個人。放眼只見冬寒瑟瑟,狂風卷起地上塵土落葉,飄到遠方去。曾是熱鬧非凡的城鎮,如今死寂一片。不止天香樓,連四周圍的房舍也損毀得差不多,簡直就像是兩只大軍隊交鋒過後、炮火洗禮遺留的殘垣。百姓不見了,連只鳥,連只狗也沒有,宛若死城一般。

  此處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光想,就讓人不寒而栗了的!

  “師兄?”小春小聲喊著。

  風中回蕩著他的呼喚,幾聲過後喚不回人,小春壯起膽子,氣聚丹田,放聲喊了出來。“師兄你在哪裏?”

  仍舊沒人回應,小春改了口,再喊:“石頭,你在哪裏?快點出來!你再不出來,我就自己走,不等你了喔!”

  前方街角有陣窸窸窣窣的衣衫摩擦聲傳來,小春走向前去,忽見不知何時起躲在街角的蘭罄一顆頭探了出來,凶狠地瞪著他。

  小春的眼睛在看清楚蘭罄那張臉後,登地張到最大。

  “哇哈哈——你怎麽弄成這樣!”小春大笑出聲。“哪個人這麽大膽子,居然敢打你?”

  蘭罄臉上嘴角都是淤青,雙眼也黑了兩圈。原本一張明豔照人的美人臉蛋,如今是悔不忍睹。

  蘭罄見小春笑得討人厭,吼了聲:“你——”,之後猛地朝小春撲了去,對著他的肩頭就發狠咬下。

  “嗚哇!”小春慘叫,連忙把這牙齒比猛獸還利的蘭罄扳開推離。他含著淚揉了揉肩口道:“怎麽可能是我,我明明就睡到剛剛才起來,少冤枉人。”

  “就是你!”蘭罄憤恨地瞪著小春。“你每次都偷偷下藥,我發現了不吃,你就和我打起來,後來那兩個小子還幫你,三人打一個。可惡的臭小子,打得我眼睛兩天睜不開!”

  “什麽兩個小子?”小春腦袋糊成一片,他根本不知道蘭罄在說些什麽。

  “小醉鬼,喝醉就發瘋!”蘭罄又要撲過來咬他。

  “等等等等!”小春連忙往後跳上好幾步,急急說道:“絕對是你又強灌我酒了。對不對?我一醉就什麽事都不曉得的,這不能算我帳上,不公平!”

  鐵定是這樣,上回也是喝了酒跑出神仙谷,怎麽出來的都沒半點印象。只不過他不曉得自己不僅僅是酒量不好而已,原來連酒品也不好,喝醉了還會打人?

  “那要算誰帳上?”蘭罄咄咄逼進,問。

  “當然是算你!”小春鬼叫了聲。

  “我?”蘭罄皺起眉頭。

  “因爲是你讓我喝酒的啊!”小春強詞奪理說。

  本來還在逼近的蘭罄聽到此,遂停了下來,疑惑地問著:“爲什麽是我?我只有讓你喝酒,可是打人的是你,又不是我。”

  “本來就是啊!”小春硬是狡辯地道:“我之所以會糊塗到打了你,全都是你把我灌醉了才引起的。而且就算弟弟眞的有什麽不對,不論如何,當兄長的人也不能怪弟弟,得要有度量才行!你說我講的對不對,石頭哥哥?”

  小春擺了個谄媚至極的笑,外加無辜的眼神,往他師兄抛去。

  蘭罄嘴巴動了動,本來想反駁些什麽,可是說不過小春,又覺得自己的確不該還跟弟弟計較才對,頓了頓,哼了聲,便轉過身背對小春,不想理會。

  “好囉好囉,哥哥原諒弟弟囉!”小春樂顛顛地走向前去,拖了蘭罄便往前走。

  “這地方怪恐怖的,咱們也別待了,趕快離開吧!”小春頓了頓又說:“對了石頭哥哥,你曉得是誰把這裏弄成這樣的嗎?天香樓都塌了,人跑得一個都不剩,偏偏我睡著了沒看見,當時一定是十分精彩啊!”

  蘭罄瞥了小春一眼,不想和小春說話。

  “成成成,你不說,我不會逼你。”小春了解地拍了拍蘭罄的背。他家師兄在生氣哩。

  蘭罄指了指小春,又指了指自己。

  “嗯?”小春不太懂。

  蘭罄又指了一次。反正他就是不想說話就對了。

  小常可惡透頂,強逼他吃藥,他才和小常打起來,後來隔壁兩個小子跑來幫忙,想以多欺少,但他可不怕他們。

  後來打了好幾天,官差來了也被打跑,那兩個小子頂不下去,小常就要他們先逃。小常實在可惡,說什麽要使絕招對付他,結果居然是對他灑Mi Yao!

  這個弟弟實在不值得疼!所以後來Mi Yao過後,他醒來發現小常睡死了,就朝小常的屁股狠狠打了幾十下,跟著跑出去找東西吃。

  小常想知道這些事,去,他幹嘛那麽好心對他說!

  “對了,等等!”小春想起自己還沒付住客棧的銀子,跑回去壓了錠大元寶在天香樓廢墟裏面,接著又跑了回來。

  他拿銀兩時從包袱裏頭翻出了兩張人皮面具,奇怪自己怎麽有這東西,心想或許是喝醉了買回來的吧!他跟著看了看蘭罄,眼珠子骨碌骨碌地轉,心底暗自盤算著接下來的事情。

  兩人本筆直往城門口走擊,一路上皆無人煙,小春突然停下腳步背對蘭罄,拿著人皮面具玩了好一下子,引來蘭罄的注意之後,再慢慢將人皮面具戴上去,將其壓到服貼。

  “啊!”小春摸了摸自己的臉,贊歎地說:“這張皮又薄又軟,又清又透,帶起來一點都不悶呢!”

  蘭罄跟著也摸了摸小春的臉,帶著一點好奇的目光。“眞的很軟很透。”

  “走了、走了!”小春整理了下包袱,故意讓蘭罄看到剩下的那張人皮面具,而後將包袱背上肩,故意漠視蘭罄殷切的眼神,道:“我睡太久了,接下來咱們得趕趕路才成,否則不知何時才回得了神仙谷。”

  “小常!”蘭譬突然拉住小春衣袖。

  “怎麽?”小春早料到了,頭一轉,預備好的粲然笑容送到蘭罄眼前。

  “這個給我。”蘭罄手一翻,不知何時放在包袱中的人皮面具已然到了他手中。

  小春嚇了一跳,說:“你怎麽拿到的?”

  “自然是伸手拿。”蘭罄覺得小春問的問題眞奇怪。他迅速將人皮面具覆上,開懷地望著小春,摸了摸小春的臉,也撫了撫自己的臉。“好薄。”蘭罄笑著說:“這極品人皮面具很難得到的。”

  “師兄,小春不知道你除了易容術高明之外,這三只手的功力也不容小觑……”小春咋舌。被摸得神不知鬼不覺,面具啥時飛的都不曉得。

  ☆☆☆

  走了幾天,也累了,小春和蘭罄在一處偏僻茶寮坐下來,稍微休息片刻。

  茶寮裏人還挺多,流言蜚語流來竄去,小春拉長耳朵聽著,這類地方最容易打探到現今江湖最火熱的消息了。

  “聽說平城一夕之間讓烏衣教給滅了!”

  “據說是寒山派和寫意山莊兩位少俠出手救了險遭烏衣教淫賊淩辱的賣唱父女,結果兩位少俠挑上烏衣教的平城分舵,雙方打了起來。”

  “淩辱賣唱父女?連老人家也不放過,淫賊、眞是淫賊!”小春拿筷子敲著碗沿,搖頭說著。這類打探消息的地方,有時也會有幾個未經查證以訛傳訛、道聽途說、信口開河的人出現。

  說話的人白了小春一眼,見小春樣貌平平穿著破爛,也不理會這小乞丐,接著又道:“那兩位少俠雖力抗魔救,但沒想到烏衣教高手如雲,結果不但兩位少俠重傷,整個平城還幾乎毀去一半,眞是鬧得雞飛狗跳,衆人不得安甯。”

  小春聽這話,只是有些納悶。怎麽原來平城弄成那樣,是自己還有大師兄外加寒山派、寫意山莊兩個勞什子少俠搞的?

  眞是醉酒鬧事、醉酒鬧事,難怪他會睡這麽久,從沒月亮睡到十五月圓,原來是一戰花了泰半氣力,才昏睡過去。

  只是再摸摸臉上的人皮面具,小春笑著。幸好有這東西在,茶寮裏也才沒人認出他來。否則又是平城一戰又是烏衣教,那可不好收擡。

  其實早些時候,他覺得人皮面具能改變一個人的容貌只是頗爲有趣,但這陣子才發覺原來這東西會時興不是沒原因的。

  少年俠士行走江湖,因年少氣盛,難免得罪人,爲避免仇家追殺,這最適宜也最簡便的方法便是買張人皮面具來帶。他記得人皮面具還得搭配縮骨功一起使用,如此骨骼變大變小,樣貌變男變女,就算結下再多仇家也不用怕!

  “說到淫賊,這陣子也眞是不平靜,烏衣教已經夠無法無天了,又出了個采花大盜‘飛天蝙蝠’,奸淫閨女無數。聽說這厮前些日子才在附近犯案,官府束手無策,不知各位有什麽法子可想……”

  “哈!”小春喝著茶,笑得那聲可大了。這茶寮裏的人居然沒能認出自己和師兄,他心裏眞是得意非常。

  可是他還不會縮骨功!不怕,瞧師兄當日易容成珍珠唯妙唯肖的模樣,日後師兄清醒了再向他討教,肯定沒錯。

  覺得自己的主意再好不過,點了頭,同時也吃飽喝足,小春放下碎銀子便打算走人。哪知自己才站起來,卻發現隔桌講閑話的幾個魯漢子正橫眉豎眼地瞪著他。

  “臭小子,你笑什麽,對我們兄弟說的話有什麽意見嗎?”漢子一把大刀扔了過來,正中茶寮破舊的老方桌上,可憐得方桌搖了下,要碎不碎地發出輕微聲響。

  漢子再道:“莫非你也同烏衣教是一路的不成?”

  那刀剛好砍在蘭罄面前,只見蘭罄冷笑了下,倏地站了起來,筷子往那漢子身上扔去。

  小春扯了扯嘴,幸好早上把化功散藏在烤鴨裏給蘭罄吃了,否則這雙筷子鐵定穿透那漢子的胸膛。

  “把你的刀拿開,礙眼!”蘭磐說著。

  “你說什麽,再說一次!”漢子可被蘭罄說話的不屑語調給惹火了。

  蘭罄可沒怕過人,隨即再喊了幾聲:“礙眼、礙眼、礙眼!”

  “活得不耐煩了!”

  漢子怒火中燒,拔起刀朝蘭罄砍去,蘭罄揮手便要去擋,然而才凝氣出招,卻發覺自己發出的掌力怎麽又是虛軟無力了?

  小春連忙將蘭罄拉到身後。“你現下沒有內力,別亂出招。”

  “爲什麽沒了?”蘭罄問。

  “嗯……就……因爲……反正沒了就對了!”小春支支吾吾地無法解釋,只好胡亂回答了句。

  “小常,沒內力不能打人!”蘭罄用一種不知該如何是好的眼神望著小春。

  小春被蘭罄這麽一望,心裏那個虛啊……

  “師兄你別這樣看我!”嗚,小春別開眼。

  大刀在這時朝他們二人中間劈下,小春連忙將蘭罄推開,閃了那刀。

  “餵!”小春沒好氣地道:“沒見到我們師兄弟正講著話嗎?你這人有沒有半點羞恥,背後偷襲人,豈是君子所爲。”

  “和魔教妖人沒什麽好君子的!”漢子硬是咬牙認定他們與魔教有關。

  “沒錯,魔教妖人死有余辜!”旁邊執刀執劍的也都圍了起來。

  小春只是懶礙反駁而已,哪料對方就這麽認定。莫非烏衣教眞令江湖人如斯害怕,任何風吹草動都這般驚惶,甯可殺錯不肯放過?

  天上突然一只白鴿飛過,蘭罄眼一擡,眸裏光芒射出,竄出茶寮追那只鴿去。

  小春見況跟著也拔腿就跑,他才沒閑工夫和這些人打打殺殺,如今首要是趕緊將蘭罄送回神仙谷去,外頭的事情不想理會太多。

  “小子,想逃!”

  幾名大漢舉刀衝了過來,小春見況反手握住腰上劍,一個回轉身子騰空轉上幾圈,龍吟劍嘯震人耳膜,逼得那些大漢捂住了耳朵。

  “龍吟劍!韓齋是你什麽人!”有人吼著。

  “幹卿底事!”小春潇灑落地,笑聲爽朗。

  “混小子!”一群人說罷又衝了上來,繞住小春不由分說便出招。

  小春舞劍應對,龍吟劍使了有些時日,多少熟練了些,他隨手一揮便是龍吟虎嘯地,聲聲震震挾風帶勁呼嘯來去,幾個內力尚淺的漢子受不住,頓時頭昏腦脹昏厥倒地。

  八九個大漢打不過一個年紀輕輕的毛頭小子,漢子們個個臉漲得通紅,即便是輪番逼近,也叫那混小子左閃右閃外加一劍飛來給活活嚇退。

  這時突然有人喊了聲:“讓開!”

  小春朝那方看去,只見一把砂石挾帶風勢朝他扔了過來,他來不及閉眼,“唉呀”地慘叫了聲,雙眼刺痛非常,居然讓沙子給偷襲到。

  “小人!”小春大吼。他揉著眼睛努力想睜開,卻刺痛得不停流出淚水,只能微微睜開一條縫,見到絲絲光亮與朦胧人影而已。

  “對付你這個烏衣教余孽,不需客氣!”對方強辯著。

  “小人就是小人,拿沙子扔人眼睛,傳出去不怕笑掉別人大牙嗎?出手的那個姓什名啥,報上名來,不把你的事迹拿到市集酒肆說上三天三夜,我就不叫趙小春!”小春火了,振聲吼著。

  “趙小春,你是趙小春!”大漢之間忽地亂了起來。

  “魔頭蘭罄的師弟趙小春!”

  “神仙谷的藥人!”

  “吃了能增加一甲子功力的練功至寶!”

  一群人發瘋似地狂湧而上,朝小春撲上。

  小春看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只覺得周身被不停猛力拉扯,幾把刀幾把劍在他身旁揮來舞去,這些大漢居然自己人打起自己人來了。

  “藥人是我的。”

  “滾開,我先發現的,藥人是我的!”

  混亂不已的情形令小春煩躁。他拼了命地想掙脫他們,龍吟劍隨手亂揮著,也不知究竟是誰傷了誰,灼熱的鮮血噴上了他的臉。

  他看不清楚,眼又疼得不停流淚,搞不懂究竟是怎麽了。趙小春這三個字又不是今天才這麽報的,以前都沒事,怎麽今日惹得對方如此大的反應來。

  “把你們的髒手拿開,不許碰他!”

  熟悉的聲音悠然響起,那不冷不熱,卻已包含所有激烈情感的平淡聲音,讓小春渾身一震,無法克制地顫抖起來。

  他……他的聲音……他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一陣強烈的勁氣發過,銀霜劍劃過血肉所發出的獨特細響傳入小春耳內。

  小春顫抖得更加劇烈了。

  而後他被一只手臂往前拉,拉進對方稍嫌冰冷的懷抱當中。手臂的主人仍然同以前般不懂節制力道,緊緊地攬著,圈得他的身體疼痛不堪。

  眼睛拼了命地睜開再睜開,就算只有一點點縫隙也好,只希望能再瞧見那個人的臉龐,瞧見那張令他朝思暮想的容顔。

  “雲傾……”視線朦肢中,小春哽咽了。

  他見那人低下了頭,清澈的雙眸如昔,凝視著他。只凝視他。

  荒山野嶺、簡陋茶寮,這樣野草蔓生鳥不生蛋的地方,從來就不是雲傾會來之地。小春詫異,更多的是震驚。

  怎麽會、怎麽會,怎麽會在此處趟上了雲傾,明明月前才說過訣別的話而已,爲什麽雲傾如今會出現在他身邊,還緊緊摟著他?

  “你是誰,報上名來!”

  旁邊礙眼的漢子們受了傷又吼又叫的,吵得小春心煩。

  小春振臂一揮,粉末迎風散開,不一會兒便聽見乒乒砰砰的聲,那些大漢倒得一個也不剩,連茶寮裏端茶的小二也昏了過去。

  “你……眞巧……竟在這裏碰上你……”小春雙手輕輕地貼在雲傾胸口的衣襟上,緩緩將自己往外推。

  雲傾眉間一擰,手又圈緊了小春一些,但小春執意脫離他的懷抱,絲毫沒有妥協的意願。

  雲傾不想放開小春,卻聽得小春說:“我身上髒,弄黑了你的衣裳就不好。”

  雲傾知道那是小春的推托之詞,小春那不想與他靠近的模樣看在自己眼裏,讓胸口有些悶。

  原來小春已經不想與他接近了嗎?雲傾僵硬地收回力道,費了好一番功夫才讓自已放開小春。

  “不是碰巧。”雲傾淡淡地道。

  “嗯。”小春揉了揉眼睛。

  “你的手很髒、臉更髒。”見小春用手揉眼,雲傾伸手又是將小春的手腕拉住,一把扯離他的眼睛。

  “哎,我知道。你這麽怕髒的人,就別抓著我了。”小春縮了兩次縮不回來,不曉得雲傾想做什麽,還是掙紮著想離開雲傾的碰觸。

  他還沒想好該怎麽面對雲傾,也沒想好該怎麽對雲傾說他爹的死是大師兄一手策劃,雲傾突然這麽出現,嚇著了他,也打亂他的計劃。這下,他全慌了。

  “趙小春!”雲傾低吼了聲。他不喜歡小春避開他的這一切舉動,小春不應該是這樣的,他應該無論何時何地都笑臉對他,雲傾雲傾地喊著,緊緊靠著他才是。這麽迫不及待想離開的模樣,令他十分難受。

  雲傾憤恨而悲傷的語調讓小春一震,他微微抖了一下,便停止了掙紮的舉動。

  眼睛仍痛著,睜不開。小春試著張眼,卻又疼得合上眼皮。

  雲傾捉著小春的手,將他帶到茶寮中坐下,接著端來了清水,撕下小春臉上人皮面具,而後拿巾子沾水了,仔細替小春將沙塵清除。

  “你出了平城之後,我打探到你的消息,追著你一路南下。”雲傾說著,手裏動作輕柔。“好不容易……追上了你……”

  過了一段時間,雲傾說了聲:“好了。”

  小春慢慢張開眼,映入眼簾的,便是雲傾那張不染纖塵的臉龐。

  細致的五官,眼眉耳唇無一不是他所深深眷戀的。小春望著,片刻失神,突地驚醒後,才緩緩將眼神移開。

  “爲什麽不看我?”雲傾問。

  “……”心虛。小春暗地裏想。

  “蘭罄呢?你一路都和他在一起?”雲傾再問。

  “……”那家夥抓鳥去了。小春這時倒慶幸師兄不在,否則師兄碰上雲傾,又是一場混戰了。

  “爲什麽不說話?”雲傾連問幾聲小春都不答,他心裏急,卻又不知如何是好。

  “……”小春也不曉得該說些什麽。

  雲傾見小春不肯理會他,胸口一口氣堵著。片刻過後,他受不了這沈悶的氣氛,氣極地說:“我把解藥弄丟了。”

  “什麽,你把解藥弄丟了!”小春一聽還得了,整個人蹦地從板凳上彈了起來,臉色發白、神情錯愕地望著雲傾,不敢置信地道:“何時何地弄丟的,怎麽會弄丟了?派人去找了沒?沒那藥你會死的知不知道,怎麽會出這種事?”

  雲傾見小春慌張的模樣,忍不住撫上了小春的臉頰,心裏酸楚不已,卻又莫名地開心起來。“瞧,你還是關心我的。倘若我死,你肯定也會難過是不?”

  “你還說這什麽話,藥是在哪裏弄丟的,你出來才弄丟的嗎?沒事出來作什麽,待在京城不就好了,師兄我都帶走了,你也能安心當你的端王了,幹什麽還要出來?外頭世道凶險的你不曉得嗎?”

  小春劈哩啪啦地念著,急得像無頭蒼蠅般團團轉。心裏想著該怎麽辦,重制藥是沒法子了,幹脆劍拿著,直接在胸口挖個洞,把藥人血給雲傾喝了還能救。

  “我想你。”雲傾說。

  “嘎?”小春懷疑自己聽見的是什麽。

  “看不見你,我很難受。”

  雲傾的語氣仍是那般淡然,卻聽得小春胸口一緊。

  小春呐呐地說不出話來,腦袋裏只轉著雲傾說的那句話“看不見你,我很難受”。他想說,他也是啊!但,話到了嘴邊,卻硬是止住了。

  師兄還在附近,兩人碰上了絕對沒好事的。現下最要緊的是先讓雲傾離開,別讓雲傾和師兄碰頭,而後等自己將師兄送回神仙谷,跟著再去找雲傾才是。不能再節外生枝了,絕對不行的!

  可是現下雲傾有了性命之憂,他又怎能扔下雲傾不管!

  奶奶的,這該怎麽辦才好!

  正當小春心裏頭奮力掙紮之時,突然,一只天青色的瓶子在小春面前出現。

  “咦?”小春張大了嘴,伸出手去摸了摸瓶身,發覺的確是自己給雲傾的那只瓶子。又連忙奪下藥瓶打開來看,裏頭的藥都還好好待著啊,怎麽說不見了?

  “小春,我這麽對你,你還會擔心我嗎?”雲傾低聲問。

  “……當然會啊……”小春發覺自己又給雲傾騙了,慌張的感覺消散,頓時吐了口氣,輕松了些。原來藥沒有丟,是這家夥拿來試人的。

  幸好,幸好不是眞的有事!

  “幸好……幸好你還在意我……”雲傾猛地將小春整個人壓入懷中,摟得死緊。

  小春吃了一大驚,本來想掙紮,但卻感覺到摟著他的人竟然微微地發著抖,不知道這一試究竟是花了他多大勇氣,如果得到的是相反的回答,這個人也許會當場崩潰也不一定。

  “雲傾,你別這樣子。”雲傾這模樣,小春見了也難受。

  他的雲傾美人曾幾何時會在意其他事物了,像他這神仙般的人物,就該如神仙般無牽無掛,閑淡從容才對。怎麽今日,卻讓自己害得也同凡人般識起七情六欲愛恨癡嗔起來了。

  “以後不許你對我用藥!”雲傾突然吼了起來。“我一醒來身旁一堆人,但沒一個是你,我找了你好久,才想到你說……”聲音,突然弱了。“……才想到你說……今生今世永不相見……”

  雲傾道:“我不想和你永不相見……我也不想聽見你說出什麽後悔二字……你應該留在我身邊不離開的……趙小春……我不許你說出後悔這兩個字!”

  說到最後,雲傾激動得渾身顫抖。

  小春知道雲傾難過。見雲傾難過,他也同樣難過。

  不行了,好不容易兩個人才又再相見,要是爲了大師兄再把雲傾推開,那他趙小春就眞是十成十的負心漢、薄情寡性、水性楊花了!

  不對,水性楊花好像不是這麽用來著的。

  “雲傾,我如今是要回神仙谷。”小春低頭緩緩說著。

  “我與你一起去。”

  “但我身邊還有大帥兄。”

  “……”

  “師兄有病在身,不是你的對手。你與我們同行,確實有些不妥。不如……你先回京……”小春聲音放得輕。

  “爲何我不能留在你身邊,蘭罄卻可以?”雲傾捧起小春的面頰,凝視著他,心底隱忍的怒氣就要發作,卻又強自壓抑道:“對你而言,他在你心裏的分量多過於我?”

  小春別開視線,道:“……也不完全是。”

  “也不完全是?那就是說有一部分是?”小春的回答與閃躲的態度令雲傾雙眼幾乎噴出火來。

  “師兄和你不一樣。”小春說。

  “不一樣,哪裏不一樣?爲何你把他擺在前頭先說?何時他在你心裏竟比我重要了?”一聽見自己和蘭罄無法相提並論,雲傾心裏頭就又擰了起來。

  “好好好,你和師兄不一樣。”小春立即改口,隨即接著小小提了一下:“但你別忘了金銮殿上之事,還有我爹,和割袍斷義。我似乎未曾說過要原諒你了,你若要再這番咄咄逼人可不好。”

  小春這麽一講,雲傾的手立即像碰著燒熱的熔鐵般,燙得縮回了手。

  雲傾臉上的神情既悲又痛,看得小春實在不忍,但眼前除了這方法,卻又沒別的法子可想。

  小春只得忍下心裏的不舍,硬起心腸繼續道:“有些事,該做的還是得做。我既然決定了要將師兄帶回神仙谷交給師父,便不會改變這個決定。你……”

  小春瞟了雲傾一眼,低下頭再說:“除非你能答應我不傷害師兄,否則我只好請你先離……”

  最後一個“開”字尚未講出口,雲傾便吼了聲:“住口。”

  小春震了一下。慘……慘了……說得如此過分,雲傾要是氣了眞就此離開,那可不好。

  突然,自己還握在手裏的瓷瓶被硬扳起來,小春心底一徑地認爲雲傾就要拿解藥走人,所以死抓著瓶子不放。

  誰知雲傾一把搶起了瓶子,卻又往小春懷裏塞去。

  小春擡頭,愣愣地看著雲傾。只見雲傾露出有些哀傷的神色,似乎一忍不住那清澈的眼裏便要溢出淚來般。

  “雲傾……”小春眼眶發起燙,覺得難過。

  “你說什麽,我都聽。就是別叫我走。”雲傾嗓音嗄啞地道:“我受不了。”

  小春捂著胸口,按著懷裏的藥瓶。就如同以前他們在一起的那段日子,雲傾總是把藥放在他身上,到了時辰,無論兩人身在何方,便都會回到對方身邊等待這藥服藥。是了,像以前一樣,雲傾的藥,得由他親手餵了。

  雖然之前那番重話得到預料中的反應,但小春甯願自己沒對雲傾說過那些。

  傷這人,便是傷了自己。雲傾痛,他也不好受。

  “對不起……”小春喃喃道。

  雲傾的手指摩挲著小春的唇瓣,專注深情地凝視著這個人。“從今爾後,你說的話,我都聽。我知道我可以信你,即使你欺我瞞我,我也不會懷疑你分毫。”

  “嗯……”雲傾的話,讓小春哽咽了。

  就在這互訴衷情,兩人終於和好如初的美好氛圍中,小春靜靜靠在雲傾懷裏,雲傾也默默攬著小春,皆無語,天地萬物俱寂。

  旁邊倒著的店小二沒動靜,中了Mi Yao睡得正好,稍遠幾名大漢也不省人事,全無知覺。

  小春籲了口氣,正覺心裏甜滋滋,上天怎麽待他這麽好之時,眼角卻瞥見蜿蜒曲折的山徑間跑出了個灰衣人影。那人越跑越近,朝他而來,手裏還抱著只肥滋滋圓呼呼長滿毛不知是什麽的東西。

  “小常、小常!”蘭罄飛快狂奔,但沒了內力沒了輕功,再怎麽跑在習武之人眼裏看來還是慢了些。

  小春眯著眼仔細瞧了瞧,驚訝地發現蘭罄手裏那會動的,竟是只黑呼呼的小熊。

  而更令小春大驚失色的,是蘭罄身後,還跟了只體型巨大、瘋狂咆哮的小熊他娘!

  “奶……奶奶個熊!”小春聲音都顫了起來。

  只見蘭罄飛奔到他面前,將小熊塞到他懷裏後便往後頭跑,小熊“嗷嗷嗷”地叫著,而那只發狂吼叫的大黑熊見孩子到了他手上,就朝他衝來。

  身旁利刃出鞘聲一響,小春發覺雲傾已然拔劍。

  見況小春立即往前方用力揮出一把藥粉,那小熊的娘“啾——啾啾——”地打了幾個連環噴嚏,腳步慢慢地越來越緩,跟著到他面前時晃了兩下,“砰”地聲倒地不起。

  小春連忙將小熊放回它娘懷裏,連說三聲“對不住”後,一邊拉著雲傾的手,一邊扯著蘭罄的衣袖,趕緊離開茶寮。

  ☆☆☆

  入城找了間客棧,小春吩咐兩間上房後,一手拉著一個便往房裏去。

  蘭罄臉上還戴著人皮面具,他看著小春身旁的白衣男子,覺得有種熟悉的感覺,卻想不起這人是誰。

  雲傾冷冷地望著蘭罄,手掌按在劍柄之上,雖無動作,全身上下卻是屏氣凝神、全神貫注戒備的模樣。

  小春關上廂房的門,回過頭來看見的便是兩人這副劍拔弩張的模樣。

  他往圓桌旁的凳子一坐,左邊拉下蘭罄,右邊按下雲傾,咳了聲道:“都坐下來,喝杯茶。別動氣,有事慢慢說。”

  小春往雲傾看了眼,指了指蘭罄,仿佛介紹初次相見的生人般道:“雲傾,這是我大師兄石頭,他練功過度走火入魔,現下記不得幾個人了。如今我便是帶他南下回乖灰師父,好讓師父治他這病。”

  “你說我是你‘朋友’?”雲傾不滿地提高語調。他才不管蘭罄是什麽病什麽走火入魔,反正生死仇敵一輩子都是生死仇敵,他不悅的是小春的用詞,他倆之間的關系哪是朋友這二字得以囊括。

  “嗯……呃……”小春爲難地道:“非常重要的朋友,生死之交,這樣成嗎?”

  雲傾冷哼了聲,有解釋跟沒解釋一樣。

  小春接著向蘭罄看去,瞥了瞥雲傾說:“石頭師兄,這是我……最要好、好得不能再好,好到叫作那個親密無間的朋友雲傾。我不曉得你還記不記得他,你以前常常和他打打鬧鬧的,不小心傷了人家幾次。如果不記得那是最好的了,省得又再打起來……”

  “雲傾?東方雲傾?”聽到這個名字,蘭罄倏地站了起來,原本平穩的眼神驟變,混亂非常。“我記得這個名字,東方雲傾,不能饒的東方雲傾!”

  “不是東方雲煩,只是雲傾而已,沒有東方!”小春連忙抓住蘭罄將他按住。

  和彼此一樣,他們的名字都是對方的禁忌。小春曉得,連忙安撫著蘭罄。

  蘭罄縱使走火入魔,一經提起,以前的事或多或少會想得起。和蘭罄在一起這段日子,小春鮮少講到東方家的事情,而今提起了,蘭罄的反應也和他預料的一般大。

  雲傾對於蘭罄脫口而出那些話的不快,在臉上表露無遺。

  “姓雲名傾?”蘭罄狐疑地問。

  “對對對!”小春連忙回應。

  這時,雲傾冷冷瞥了小春一眼,瞥得小春冒了把冷汗。

  小春朝雲傾尴尬地猛笑。這麽替雲傾改名字,要不是之前的事讓雲傾肯忍,照雲傾以往的脾氣,他唯一的下場便是滿身紮滿梅花針去。

  幸好,幸好雲傾忍下來了。小春籲了一口氣。

  蘭罄一對陰冷冷的眸子盯著雲傾,說:“我不喜歡這個人。小常,叫他走!”

  “你不喜歡我,我更不想看到你。他叫小春,不叫小常。要走的人是你才對,憑什麽我得走,你就可以留下來!”雲傾冷淡地回道。

  “他叫小常,才不叫小春。小常是我弟弟,你又是誰,你才是該走的人,趕快走,別逼我動手!”言語之中,蘭罄本該退去的邪佞之氣又回到身上。

  小春瞧蘭罄話講著講著,嘴角再度勾起讓人驚心動魄的冷冽笑容,心裏就一陣一陣發毛。他連忙把桌上的茶壺拿了起來倒上幾杯茶,一人一杯端到他們面前,而在遞於蘭罄時,暗中下了百憂解至茶水中。

  “喝茶喝茶!平心靜氣地講就好,不要動怒。”小春連忙道:“我叫小春也好小常也罷,還不都是你們認識的這性子、這個人,都一樣的。”

  蘭罄瞟了瞟小春,道:“我要你那杯。”

  “好好好,我這杯給你。”小春換杯子時,也在自己的杯內再下百憂解。

  蘭罄狐疑地嗅了嗅小春的杯子,覺得似乎有異味,擡起頭來再指雲傾桌前的道:“我要他那杯。”

  “沒問題。”小春又替蘭罄換了過來,當然藥還是照下。

  雲傾見小春眞這麽大膽,敢從他面前把屬於他的東西拿給蘭罄,心裏怒了起來,便要發作。

  這時小春暗自扯了雲傾的手,將解藥塞到雲傾的手掌心中,唇瓣開合無聲地說:“當幫我個忙,別氣。”

  雲傾並不接過解藥,而是反手扣住小春,與他十指交纏,纏得死緊,任小春掙紮幾番也不肯松手。

  小春嘴角微微抽搐,心想這時蘭罄還在,雲傾卻總是想做什麽便做什麽,也是不會看場合的。

  蘭罄咕噜咕噜地將茶喝完,覺得悶了,便撕下臉上的人皮面具,露出原本那張冷豔妖冶的臉龐來。

  雲傾眉頭一擰,見到熟悉憎恨的面紮,忍無可忍便又要撥劍。

  “師兄你餓了沒?”小春感覺到雲傾的妄動,立刻扯開嗓子道。

  “沒。”蘭罄回答。

  “我叫拔絲排骨給你吃好不?”小春又說。

  “我要吃豬耳朵。”蘭罄道:“還有竹葉青。”說著,人皮面具在手裏抖兩下,又戴了上去,黏得服服貼貼地。

  “好好好。”小春連應三個好,扯了雲傾就往外走。

  關上房門將蘭罄隔絕在門後,小春在走道上立即對雲傾道:“別忘了你答應過我什麽。”

  “……”雲傾將小春的手扣得更緊。

  “師兄他被我下了藥,現下功力盡失,和個尋常人沒兩樣,你要是趁人之危取他性命,便是陷我於不義。”小春叮咛道。

  “我殺他,是我的事,豈又與你有關了。”雲傾別過臉去。“你總把事情往身上攬,這根本不一樣。”

  “一樣。”小春想縮回手,用力扯了幾下。“是我令他變得如此你才能輕易下手,倘若你眞的得手,如此一來便是借著我的手殺他,我是幫凶,都一樣。”

  雲傾沈吟了幾聲,緩緩道,“我曉得了。”雲傾感覺小春一再地拉扯著,又說:“你別扯,我想握你的手,不想分開……”

  小春臉一紅,呐呐幾聲,便止了掙紮的動作。

  “我……我們下去叫幾樣小菜吃吧……餓……餓了……”小春結結巴巴地說。

  “嗯。”雲傾握緊小春的手,拉著他往樓下走去。

  人來人往的客棧,每日都是一樣喧嘩,而今日熱烈講著的是那誰也捉不著的淫賊飛天蝙蝠。

  小春叫了碗陽春面,又要了盤包子,和雲傾坐在角落裏默默無語地用膳。

  雲傾拿著包子吃著,小春邊大口吞面邊覺得,這人的手指不但滑得像玉、也白嫩得像這包子。包子拿在他手裏,都不知是包子白、還是他的蔥指白了。

  “沾著了。”雲傾說了聲。

  “嗯?”小春眨了眨眼,不知雲傾說些什麽。

  “面條沾在臉上了。”雲傾伸手將那小截白面拿了下來,說:“嘴張開。”

  小春啊了聲。雲傾隨即將面條放進了他嘴裏,跟著拿了白巾子把手擦幹淨。

  小春臉又紅了一下,不知這過於暖昧的舉動,有無被人看見。不過他們坐在角落裏,理應無人察覺才是。

  誰知才轉著這念頭,頭一轉,卻發現蘭罄不知何時已然坐在他身旁,雙眼睜得老大,目不轉睛地看著他。

  “你跟來做什麽?”雲傾擰了眉,眞是屢看蘭罄屢動氣,恨不得立刻揮劍斬下這人首級,扔了泄憤。

  卻見蘭罄也不說話,手伸進小春碗裏拉了條還沾著蔣汁的長長面條,往自己臉上黏去,而後一張臉就這麽湊到雲傾面湔,期待地看著雲傾。

  雲傾手掌輕拍方桌,勁力隨即將他與凳子一道往後帶開,拉開了自己與蘭罄的距離。除了小春之外,雲傾實在無法忍受他人靠自己太近。

  蘭罄皺起了眉,手往桌子一撐,爬上桌去繼續逼近雲傾。

  小春知曉蘭罄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性格,連忙拉了拉蘭罄。蘭罄轉過身來,小春跟著說:“啊——”

  蘭罄也“啊——”地張開嘴。

  小春這時將蘭罄臉上還滴著汁的面條拿下,塞進蘭罄嘴裏,蘭罄這才心滿意足地從桌上下來,安分坐下。

  雲傾見到這景象一雙拳頭是握得死緊。小春都沒這麽侍過他,這混帳竟然讓小春餵了他。

  小春籲了口氣回過頭來,則又看見雲傾憤怒的眼神。“呃……”

  這兩人眞是天生冤家,這樣也鬥、那樣也鬥,稍微偏心一點都不行!小春開始覺得讓這二人一起同行,眞是天底下最糟糕的主意了。

  小二送了豬耳朵和竹葉青上來,移轉了蘭罄的注意力。

  小春連忙抓住小二,想著該如何把四周圍凝重的氣氛驅散。

  “對了小二哥,打探一下這裏離銘城和涵揚還有多遠距離。”小春問。

  “噢,沿官道一路下去,大抵七八天左右就到銘城,銘城再南走三四天,便是涵揚了。”小二說。

  “那大概還有半個月左右的路程。”小春喃念著,算著大概何時能回神仙谷。

  聽鄰桌那些人都在說著飛天蝙蝠如何如何,小春拉著店小二又問:“小二哥再問一下,這飛天蝙蝠究竟什麽來頭,很厲害的嗎?”

  店小二緊張了一下,縮了縮脖子道:“客官您不知道,飛天蝙蝠的案子現下可是咱們城裏最重要的大事。聽說這淫賊每隔十日便犯案一次,每次做案前還大膽地在閨女房門口下蝙蝠镖宣告,縱使閨女們逃了,十天內也還是會抓到。城裏頭已經有許多閨女不幸遭了毒手,但官府也沒法子。所以現下是人心惶惶啊!”

  店小二望了安靜不語的雲傾一眼,小小聲地道:“恕小的多嘴講一句,客官您這朋友雖然女扮男裝,但長得眉清目秀的,還是一眼就能看得出來。勸你們也別待下去了,趁天才剛黑,還是趕緊出城吧,否則讓那淫賊盯住了可不得了。”

  蘭罄早已將人皮面具覆上,現下別人眼裏看到的,不過是一張平凡無奇的男子面孔。小二所指怕被淫賊盯住之人,便是雲傾了。

  小春失笑,連忙道:“我這朋友並非女扮男裝,他的的確確是個男子,小二哥您多慮了,飛天蝙蝠又不是瞎的,怎麽會分不清楚呢!”雲傾的確是貌美不可方物,被認錯也情有可原。

  “眞是對不住了客……

  小的誤會了……”小二鞠了幾個躬道歉後,疑惑地又看了雲傾幾眼,才退下去。“明明就是……明明長得那麽標致……”小二疑惑地喃喃念了幾聲。

  “別放心上。”小春對雲傾說。

  “你覺得我長得不好看嗎?”雲傾突仍燴麽問。

  “嗯?”

  “回答我。”

  “沒人比你更好看了。”小春低下頭去繼續吞面,口齒不清地說著。

  雲傾有些高興了,他繼續吃著手裏頭的包子,道:“我喜歡聽你這麽說。”

  看著雲傾這模樣,小春突然心虛了起來。雲傾這般相信他,而他卻還瞞著爹的那件事不說,這對雲傾而言並不公平。

  “雲傾,你聽我講件事情好不好?”小春囫囵吞完了面,打了個嗝後,有些猶豫地拿筷子攪著碗裏剩下的那一點湯汁。

  “要我離開的話,我不聽。”

  “與那無關。”小春說:“但你得要先答應我,聽了之後不許生氣,不許發脾氣、不許罵我、不許拿針紮我!”

  “好。”雲傾不疑有他,應得幹脆。

  “大師兄在我們離京了之後才對我說我爹的事與你無關。原來他那日見你不下手,就代替你下了手。”小春說得小小聲地,頭低得快埋進碗裏頭去了。

  ‘你說什麽?”雲傾掐爆了手裏那顆包子,裏頭的肉餡被擠了出來,蛋黃還掉到地上去。

  “你答應過我不生氣……”小春自知理虧,聲音細小如蚊蚋,幾乎快傳不到雲傾耳裏。

  “蘭罄,我殺了你!”雲傾扔了包子,伸手揪住正喝著竹葉青的蘭罄,扯著他的衣襟將他提了起來。“你這混帳!殺了人還嫁禍予我,使我與小春誤會彼此。你害我差點沒了小春!混帳,我今日絕對要把你的手腳砍了,塞進甕裏用鹽漬,再把你眼耳口鼻刨來浸酒。”

  罄手裏的竹葉青全潑到了雲傾的白衣上,他有些納悶地看著雲傾,而後問:“殺誰?殺了誰?”

  “唉……”小春歎了口氣,師兄早糊裏糊塗了,哪記得那些事呢?他遂道:“記不得了嗎?甯王啊,十四王爺東方羅绮!”說到爹的名字時,小春心裏又疼了一下,他那無緣的爹啊,此刻該是和娘團聚了吧!

  “東方羅绮?”蘭罄想起了這個人,他臉一偏,往旁邊側去,不看小春也不看雲傾,說道:“東方羅绮不能殺……他是小春的爹……不能殺……”

  小春猛地擡起頭來。

  雲傾更是詫異。

  小春不敢置信地再問:“你沒殺他?”

  蘭罄雙唇緊閉,雙眼轉啊轉地,就是不開口,也不看雲傾和小春兩人。

  “我爹……不……小春他爹如今人在何處?”小春緊張地追問。“師兄你快告訴我!”

  “不知道。”蘭罄說:“不能告訴別人。”

  “那告訴小常好不好,小常不是別人,小常是弟弟!”小春連忙靠過來,拍著雲傾的手要雲傾將蘭罄放開。

  雲傾不悅地瞪了小春一眼,才將雲罄松開。

  “在哪?”小春問。

  蘭罄看了看小春,而後湊到小春耳邊,輕輕說:“我告訴你,可是你不能告訴小春。小春的爹是要死的,我不能心軟。”

  “我曉得、我曉得,”小春拼命點頭。“你沒有心軟。”

  “我藏在家裏了,和小柳藏在一起。”蘭罄低聲道。

  “蘭家舊宅?”小春問。

  “嗯。”蘭罄點頭。“有人照顧他的。”他後來又補了一句。“他是小春的爹。”

  小春的眼眶都紅了,他往蘭罄撲去,摟住了蘭罄的脖子。爹沒有死,爹居然還活著,這眞是太好了!師兄更是好,竟然沒殺他爹,還讓他爹活得好好的!

  “趙小春!”雲傾咬牙切齒的聲音從後頭傳來。

  小春擡起了臉,淚眼婆娑地朝雲傾看去。

  “雲傾……”他癟了癟嘴。“我爹還活著……”

  雲傾一把將小春扯回自己懷裏,留下本來要還抱小春,現下卻只落得兩手空空的蘭罄兀自呆站當場。

  雲傾將小春緊緊摟著,自己也是失而複得了一個重要的人,和小春一樣。

  他再冷冷地朝蘭罄看去,蘭罄也瞪大眼情看著他,而後他發覺,蘭罄又瞅著小春猛瞧,幾乎像是想把小春的背燒出兩個洞似的,目光灼熱。

  此情此景,雲傾受不了地轉過身去,不讓蘭罄的視線投射到小春身上。

  突然,便在此時,一道暗器破空而至,射入他們入座的方桌之上。

  也在這時,四周響起了一陣吸氣聲。

  “蝙……蝙蝠镖……”從剛才便一直在看熱鬧的衆人中,有人大驚失色,聲音顫抖地喊了出來。

  “咦?”小春從雲傾懷裏擡起頭來,四處瞧了瞧,瞧見桌子上入木三分的黑色蝙蝠镖。

  他順手拔了下來,驚訝地道:“飛天蝙蝠的蝙蝠镖?誰瞎了眼往我們桌上扔,這裏沒閨女啊!”

  小春拿著蝙蝠镖喊著,卻見衆人的目光一致投向他身旁的雲傾美人身上。

  “咦?”小春眨了眨眼。“不是吧……”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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