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登入嗎?
(-3-)是不是要下跪求你們?
趕快為了可愛的管理員登入喔。
登入可以得到收藏功能列表
還能夠讓我們知道你們有在支持狂人喔(*´∀`)~♥
《浪蕩江湖系列 (第三部) 魔教教主》第3章
  第五章

  小春掖了掖被子,將雲傾仔細蓋好。此地雖南,可畢竟已入冬,天寒地凍的,雲傾又不能運功抵抗寒氣,他只怕這人會冷著。

  在銅爐裏加入一些小玩意兒,雲傾沈沈睡去,又在門口窗旁都灑了防小人的藥粉,以確保雲傾安全無虞。

  跟著看看自己的裝扮,下午那會兒已經引起旁人關注,若再這麽大搖大擺出去肯定不成。雖不喜歡用回春功改變自己的身型大小,可小春還是咬咬牙,吞了顆“一點都不痛”,把自己縮成約莫八九歲的孩童模樣。

  接著又望了熟睡中的美人一眼,流了好一會兒口水,最後把長度不適宜的袖子褲管卷了卷,從窗子躍出客棧去。

  出城至近郊,小春來到燕蕩山底下的小村落。此地因爲瘟疫肆虐的緣故早已沒了人迹,八大派遂直接在此處落腳。

  燕蕩山山勢陡峭直聳,平日煙霧缭繞看不清虛實,偶有霧散也只見寸草不生礫石遍布。此山四面皆爲峭壁,只有鳥才飛得上去,唯一一條開辟出來的通路便在村子入口處。而今此處,則被八大派給守住。

  小春偷偷摸摸、蹑手蹑腳地進了村子裏,這村子高手雲集,又因爲大戰在即個個卯足了勁四處巡邏,讓他是東閃西閃,就怕被人給發現。

  小春這邊挖磚窺探、那頭戳紙窗偷瞧,四處尋找他家七師兄下落。“怪了,師兄明明說要來圍燕蕩山的,怎麽不見人?”

  小春想了想,突然低吼了聲:“難道跑了?”跟著又自言自語道:“絕對是,那小子怎麽看怎麽不像認份的,肯定覺得累,找地方睡大覺去了。”

  “八師弟,你說什麽?”身後極近的地方突然傳來熟悉的嗓音。

  小春深吸一口氣,立即擺了個谄媚笑容回頭說道:“八師弟正在思念七師兄您呢!想不到七師兄與師弟心有靈犀,這麽快便出來接師弟了啊!”

  月光下的小七懶懶攬著一襲寬松的青色錦衣,黑發歪歪斜斜地用條紅線隨意綁束,臉上還有著困意。

  小七打了個呵欠,瞥了這人一眼:“你身上這股臭藥味,我打八百裏遠便聞見了。”他伸指勾了勾小春,見那小子顛顛地朝他走來,無奈地領著這人往自己住的地方走。

  “我是恨不得雙脅插翼立即飛離這地方,可偏有人硬往這死地闖。”小七喃喃念著,又打了個呵欠。“趙大雄那匹夫中毒之後倒好,天天榻上睡,苦了我三天兩頭整軍匯報幹這幹那,一天休息不了一個時辰。”

  村子裏有座較爲清幽的獨門宅院,正准備帶領武林群雄消滅魔教妖孽、邁向康莊大道的正副盟主就住在這裏。

  小七一進宅院,華山派守著的弟子便立刻迎向前來拱手請安。

  小春看這十來個穿著華山派衣服的少年弟子,個個是唇紅齒白修長秀致,年紀還一個比一個小。他當下打了個哆嗦,心想這華山掌門收弟子的眼光眞是別樹一幟,這等清秀稚齡如花似玉的少年素質之高,恐怕也只有相公館才看得到。

  小七推開趙大雄的房門,指著榻上奄奄一息臉色全黑的中年人道:“幫個忙,先把他給我弄醒,其他都好說。”

  小春點頭走過去把起趙大盟主的脈,分神問:“七師兄,當日寒山派裏打敗各門各派的是你,當上武林盟主的也理當是你吧,怎麽會是華山的?”

  小七環著胸看著小春診治病人,毫不在意的口吻說道:“你還眞以爲武林盟主武功高的就可以當啊!擂台賽只是掩人耳日,盟主之選早就內定,打贏的頂多落個副盟主頭銜當當,上面那些老頭子哪可能眞將權力放給年輕人。”

  小春先塞了顆萬靈丹到趙大雄嘴裏,跟著在床上擺弄瓶瓶罐罐,這加一點那取一些,搓搓搓搓成了一顆雞蛋般大小的藥丸子泥,扳開趙大雄的嘴,硬是塞了下去,而後手沿著對方脖子順下壓去,成功讓趙大雄吞下藥。

  “成了。”小春將藥罐又往懷裏塞,瓷瓶撞擊頻頻作響。

  小七看趙大雄臉上黑氣迅速退去,也不免佩服起這八師弟來。“說吧,你到銘城來做什麽?找我又有何事?”

  小春從懷裏取出一張紙攤開來,對他師兄說:“師弟想向你討張人皮面具來用用,照這臉做成不成?”

  攤在小七眼前的是張人臉拓印,墨是上好的松煙墨,紙是珍貴的橋溪宣紙,樣式呢,是個三四歲的小娃娃臉拓,印得輪廓分明眼鼻有秩。

  “聽說江湖上有個易容術出神入化無人能的高手,他出手的人皮面具薄如蟬翼,一戴上就宛如第二層肌膚,不只外人摸不出來,連戴上的人也沒半點感覺。可惜從來沒人知道那個人姓什麽叫什麽,長得又是什麽模樣,只知道那個人一張人皮面具叫價千金,珍貴稀有。”小春咧著張嘴,笑得叫一個萬分燦爛。

  他接著說道:“師弟這些年有幸摸過幾張,而那些面具後頭,偏偏都刻了叫人不仔細瞧也瞧不出來的七字。想來想去,承襲師父易容術的師兄你,自然極可能是這個人。”以前兩張,是韓寒給的;後來又得了一張,從靈仙處而來。

  小七伸出手指,輕輕停在小春眉間。

  “嗯?”小春出聲問。

  小七突發勁力食指成勾,朝他那師弟前額狠狠敲上兩記,記記叩叩作響,又清又亮。

  “唉呦!”小春壓著額頭,叫了出來。不過其實……一點都不痛,叫假的。

  “大師兄這心肝寶貝是八大派好不容易潛入缈日峰給偷抱出來的,本來想拿他來解毒,沒想到卻讓你撿去還弄了臉拓。你小心啊,要是讓大師兄曉得你這麽對他的寶貝,不把你脖子擰斷我隨你。”小七拿過那張臉拓仔細瞧。

  小春接口說:“七師兄,老實講,你們這麽多人圍攻燕蕩山到底是爲了什麽?我怎麽聽說那些高手懷裏都攢了來路不明的秘笈?該不會偷人解毒爲其次,首要是扒人家裏的值錢東西吧!”

  小七邪邪一笑,道:“該說的你都說了,叫我還說什麽?夜色已深,師兄我回溫柔鄉補眠去,你要的面具明日再說,自己找地方睡吧,不奉陪了!”說罷小七還是那副環胸姿態,潇灑地跨大步離開趙大雄的廂房。

  小春摸著下颌啧啧兩聲,“難怪這麽吃力不討好的事情也一堆人做,烏衣教大劫啊,只剩下個冒充的假貨教主撐著,這回還不被掏空。不過,大師兄也是時候出現了,他的心血,才不可能放著被人玩。”

  床上的華山掌門氣息突然厚重了起來,小春思索烏衣教未來之際,左手竟被抓進一雙滿是汗水的濕熱掌心裏。

  “小弟弟……小弟弟……”病恹恹的趙大雄雙眼放光,直盯著如今才八九歲模樣的小春像要吃人似地。“你是閻王爺派來要拘我下地府的嗎?怎麽生得這般粉嫩機靈,莫非是我生前好事做太多,閻王爺遂我心願,才派你來……”

  趙大雄喘了幾口氣,噘著嘴朝小春而去。“勾魂使者,讓我親一口吧,親一口就好。我收了那麽多弟子卻一個也沒親過……如今就要死了,實在死不瞑目啊……”

  小春慌忙從趙大雄緊扣的掌中縮回手,Mi Yao狠狠灑上三大包,那急色鬼便再度昏了過去。他又是抖肩膀又縮脖子,搓著手臂上爬起的雞皮疙瘩,快步往外走去。

  “奶奶的,居然是個喜歡童子雞的……”

  隔天下午,小春睡飽了又在外頭偷偷晃了幾圈觀察地形,日落西山紅霞滿天時分,他才溜進百裏七的廂房裏。

  “師兄,我的人皮面具好了沒?”小春喊了聲,關上門後大搖大擺地經過小廳,望著屏風後面大床上頭交疊的人影。

  “噓——”有個聲音輕聲說:“我家公子剛入睡,小公子千萬別吵醒了他。”

  小春探過屏風往裏頭一看,不看還好,一看那個不得了。

  奶奶個好大一頭熊!床上躺著四個活色生香軟衣羅绮的大美人,而他家七師兄就這麽枕在一個美人胸前肉饅頭上睡得正香。

  淩亂的床鋪,美人衣不蔽體,這裏露一截藕臂,那處露一截玉腿,看得小春是血脈贲張,差點一沱血就從鼻腔裏噴了出來。

  床上美人笑笑,其中一人輕攏薄紗慢步下床來,將一個已經收拾好的小布包交給小春。“公子怕是小公子急著用,便連夜替您做好了,所以方方才入睡呢!公子還很擔心小公子,希望小公子此行一去,萬事小心。”

  小春連聲稱謝。

  他七師兄還眞本事,一拐就拐了四個美人跟著他。可一對四啊,小春啧啧幾聲,溫柔鄉是英雄冢,尋常人受不了的。師兄保重身體啊!

  小春趁著夜色穿過防守人牆溜入燕蕩山,燕蕩山上三峰十二嶺,若非前陣子替他師兄送藥來時找過路,這會兒肯定沒能這麽快便登上缈日峰。

  站在烏衣教總舵前頭,小春順了順氣,看著前方巍峨黑色的建築。

  烏衣教總舵建在缈日峰上,沒皇宮那麽大,卻是整個金碧輝煌,青玉石階,遠看便已奢華至極。

  而缈日峰鶴立於群山之間,地勢不高,有一縱谷環繞,谷深萬丈下有寒潭,山峰之間只以飛棧相接。

  尋了顆巨石掩蔽,小春施起回春功從八九歲又一路縮,縮回四五歲的模樣。

  他拉起袖子伸出蓋在底下的肥嫩小手臂仔細看了看,覺得似乎比那娃娃的手又大多了。

  口訣心法硬是再使上兩遍,然而已達極限,連服過祛痛丹不怕劇痛的身體都狠狠繃了起來。

  心知無法再縮下去,小春遂拿起人皮面具覆上,再以墨粉染黑白發,套上新買的小娃娃衣,往龍潭虎穴出發。

  他先使輕功先由絕壁攀爬至飛棧下,再抓著飛棧底下的木索,吊著兩條手臂慢慢地往對岸移去。

  燕蕩山上情勢緊張,小春動作自也小心放慢以免被發覺,所以等他沿著峭壁攀爬翻入烏衣教時,天都蒙蒙亮了。

  飛棧前有一占地頗寬的平台,料是烏衣教平日操練弟子之所,平台至大殿入口甚至左右兩方絕壁前都有爲數不少的弟子看顧。

  小春放了一把“白日夢渺”讓這些人恍然入夢,趁這空檔一溜煙地便翻牆竄進大殿裏頭去。

  他沿著牆順山壁築成的通道爬了兩下,嘴角才掛起得意的笑,心裏想怎麽這麽容易便叫他潛入成功之際,忽聞背後一聲石破天驚的“少主”傳來,差點把他三魂七魄全數嚇飛掉。

  突然,腰被摟住,小春整個人被倒著掛起,“少主你怎麽會在這裏!”那人抱著他便直往內堂跑去。

  接下來便是扯開嗓子大喊:“少主回來了,教主、夫人,少主回來了!”

  “嗚咿——”小春欲哭無淚。

  他沒料剛進來就給發現,接下來該走哪步都沒想好,這下該怎麽辦!

  巡邏侍衛的大聲吆喝引來所有人的注意,小春沒一會兒就被人帶到大殿,也見著從內堂方向走出來的一名女子。

  那名女子生得國色天香、纖弱清秀,兩彎黛眉似蹙非蹙,一雙杏目盈盈帶淚,四邊朱圍翠繞玉手相拱,纖纖病態楚楚嬌弱,看了就讓人心疼。

  倒栽蔥姿態的小春望著這美人,口水流下來灌進鼻腔裏差點嗆死自己,咳了幾聲一句“美人啊——”還沒喊出口,隨即猛地回過神來。他現下可是烏衣教少主,那小娃娃看見美人,可不是這麽叫的。

  小春雙指沾上天下第一辣的辣椒粉往眼上抹,瞬間兔子眼紅通通,眼淚撲簌簌地掉。他吸了兩下鼻子,奶聲奶氣地開口:“漂亮姐姐……不,娘親,抱——”配上嫩嫩帶著淚水的小臉,頓時要多可憐有多可憐。

  料峭身旁跑出了個六七歲左右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朝著侍衛伸出手,那侍衛立刻將小春交給她。

  哪料小春雖縮成娃娃模樣,可卻還是個成年男子的重量,小女孩才接過小春而已就整個人踉跄了下往前跌去,小春也隨之往地下栽,頭著地撞了個七暈八素、腦袋嗡嗡響。

  結果就這麽,一大一小的小孩摔成了團。

  “無憂、蘭蘭,怎麽摔了,沒事吧!”料峭急急走上前來,憂心地將兩個孩子扶起,一個一個檢查傷勢有無大礙。

  無憂?小春腦子轉了轉,司徒無憂,不就是司徒爛人不會說話的妹妹,她怎麽也叫師兄抓到這烏衣教來了?

  “蘭蘭,誰救你回來的?”料峭摸摸孩子的臉,心疼地問。

  她彎下身來,伸手入小春脅下,才想將他抱起,卻因孩子過沈的重量而輕輕“咦”了聲。

  小春連忙附在料峭耳邊低語:“料峭嫂子,我是趙小春,幫個忙別嚷嚷。”

  方才那名侍衛是見他突然出現又無細想,才沒發覺他這個小孩身軀不該如此之重,眼前這是孩子的娘,只要一抱就全露陷了,小春決定兵行險招,先開口再說。

  料峭手一緊,隨後放棄將孩子抱起來的打算,牽著他的手對周圍的人道:“少主受驚了,我帶少主回房,你們回去做自己該做的事吧!”

  美人柔荑柔弱無骨,身上還有股香香的味道,小春被牽著往內室走去,也忘了如今形勢險峻自己身處險地,心裏竟樂了起來。

  大師兄的老婆握著他的手哩,這好事絕非常人可以碰著。他怎麽就這麽好運!

  入了料峭房裏,無憂尾隨進來,小春一跳一跳地爬上桌子倒了杯水解渴,料峭關緊房門後連忙步向前來,心急如焚地問道:“蘭蘭現今在哪兒?你眞是趙小春?可他明明……”

  “縮骨功!”小春碰地聲將杯子放下,長長吐了口氣說:“正確說來是叫‘回春功’,不過你可能不曉得回春功是什麽,其實這回春功和縮骨功差不多,能改變一個人外貌與身形。”

  “那蘭蘭……”

  “你家小娃娃如今在寫意山莊莊主穆襄手裏。”小春說。

  料峭一聽便慌了,“寫意山莊?是那些正道中人嗎?就是他們擄走蘭蘭、劫走司徒、盜走禁地秘笈的,他們會不會傷害蘭蘭。”

  “安心啦!”小春擺了擺手。“穆襄那些人個個都欠我條命,我讓他們好好照顧你家小娃娃,他們不會傷他的。”

  小春補了句:“又不是每個人都像司徒無涯,恩將仇報。”

  “司徒他……”料峭欲言又止。

  小春笑了笑,不答。他轉了個話峰說:“嫂子曉得我師兄在哪裏嗎?我有急事找他。”

  料峭輕嘆了口氣說:“我並不常見他,不曉得他在何處,你若眞有急事,要不,我替你去問問幾位長老有無見過他。”說罷,便離房去。

  “勞煩嫂子。”小春笑嘻嘻地作了個揖。看來這對夫妻相處得並不融洽啊,連丈夫在哪兒都不曉得。

  小春想起自己初見料峭那年,司徒無涯便已是心系料峭,他暗忖莫非料峭已經心許司徒,後來卻被師兄橫刀奪愛強搶回來當壓寨夫人?

  嗯嗯,興許是如此,因那料峭本爲師兄未過門妻子,後來一個家道中落淪落紅塵,一個上上下下七十二口滿門皆滅,兩人才因此分開。

  小春越想便越覺得自己猜測得對。所以後來司徒娶料峭的時候,烏衣教才踏平了司徒的綠柳山莊將新娘搶回來。

  他師兄的性子,自己的東西絕對不許別人碰,碰了,便讓對方生不如死。

  接下來小春更加笃定烏衣教的蘭蘭少主,是司徒的種。否則司徒也不會緊張那孩子到一聽見他不醫那孩子,就差點把他給掐死了。

  側眼瞥了靜靜坐在一旁的無憂一眼,無憂還是面無表情地望著地上。

  料峭沒多久便回來,她對小春說:“在禁地,我讓無憂帶你過去吧!”

  “多謝嫂子。”小春從桌上爬了下來,走到無憂面前。

  無憂伸出手又要抱小春,顯然是抱慣了,一見蘭蘭熟悉的面孔靠近,便直覺該將他抱起來。

  料峭適時喊了句:“無憂,他不是蘭蘭,你牽著手就好,帶他去禁地找教主。記得別進去,帶到了就先回來。”

  無憂這才點點頭,牽著小春的手往門外去。

  小春走了兩步,頓了一下,才回過頭來說:“料峭姑娘,司徒和蘭蘭都在離這兩天路程一個小鎮上,烏衣教若躲不過這劫,你便叫人送你下山,尋了那兩人去吧!你的心不在師兄身上,也別勉強自己留在他身邊。他那個人死腦筋,你別陪著他耗費青春,徒失了自己。”

  料峭苦澀一笑,不知該如何作答。

  “我不需把你脈,單看面色便知。這些年你郁抑心結,面色灰黃,心緒不開,五髒皆傷。你生來本就身子不好,若不離了郁源好好修養,只怕再過兩年大羅神仙也難救,該准備棺木去。”小春說得直白。

  “可沒了我,他便眞的什麽都沒了。”料峭難掩憐惜。“小蘭以前也不是這樣的人,若非家中突遭巨變,他現今也該還是那個意氣風發的蘭家狀元郎。若不是那皇帝,他又怎會變得如此憤世嫉俗。”

  “你在他身邊幾年,他也沒變得少憤世嫉俗些,你就別理他了,只顧他,到時連自己怎麽死的都不知道!”小春語畢,卻突然發覺這話怎麽就像說給自己聽。

  料峭慘澹一笑:“其實,有一陣子他也說過想離開,找個人能陪他喝酒的人,從此不問世事。我問他怎麽了,他說他的小師弟死在他眼前,他答應了那個人不再尋仇,這地方待著也無意義。”

  料峭幽幽說道:“之後,他開始肅清教內,要在五年內替蘭蘭安排好一切,讓蘭蘭繼位爲教主。只是後來不知又出了什麽事,沃靈仙叛教後,他突然匆忙下山而後失去音訊,再回來……卻是連我也不願見了……”

  小春怔愣地聽著料峭的話,他懷疑自己聽見了什麽,蘭罄曾經動過退隱的念頭?的確,他也是習醫之人,自不可能不知自己身體還能撐多久、大仇已報,只剩雲傾不能殺而已,血腥江湖戀著無用,這才決定退隱的吧!

  只是後來異變,或許是因他這該死之人沒死成,還著了靈仙的道,才讓蘭罄又千裏迢迢下山趕來,要救他一命。

  小春心裏頭暖暖的。原來自己一聲聲的哥哥從沒白叫,蘭罄是眞心待他好。

  別了料峭,小春覺得自己該就此打住。

  料峭、司徒和蘭罄三人之間的事,他不該管,不是天下間有情人終能成眷屬,情義兩難全,料峭自也難以取舍。

  第六章

  烏衣教沿著山壁而築,教內小徑彎彎曲曲九彎十八拐,小春一路由無憂帶路,沒過幾個崗哨,便見教中弟子急忙往前頭趕去。

  其中幾名女弟子看到他們兩個,焦急地說:“少主怎麽在這裏,快帶少主回夫人身邊,八大派攻上缈日峰,教內已經不安全了。”

  小春看見是女的,裝小孩自然要裝得像,立即朝對方伸出手,奶聲奶氣地說:“姐姐,抱——”

  無憂聽得那名女弟子之言,點頭過後,扯著小春猛往前走,讓小春那聲“抱——”拖得老遠,遺憾連對方的衣角也沒抱到。

  女弟子在後頭哽咽喊道:“大敵當前,弟子們拼死護教也會保得少主安全,少主自己保重!”跟著含淚奔去。

  “……”小春邊被無憂拖著走,邊凝視那些離去的黑色背影。

  他怎麽會不知道若要在這血腥江湖上立足,不殺人,唯有被殺。可如果能夠選擇,又有誰會希望自己雙手沾滿血腥?

  武林正道殺人、烏衣教也殺人,正與邪教都沒分別,誰沒苦衷,誰沒仇人……

  可是,殺人就不對!小春握拳。

  無憂將小春帶到後山禁地的入口,似乎還是將他當成蘭蘭般看待,摸了摸小春的頭,才轉身離開。

  “等等。”小春拉住無憂衣袖,從懷裏掏出幾瓶藥交給無憂說:“你也聽見那些姐姐說了,現下很危險,這些藥給你防身。知道怎麽用嗎?挑一點點粉末灑出去便成,還有這個是解藥,要先吃,才不會連自己也中招。懂嗎?”

  無憂點點頭,收下瓶子後低頭看了小春一眼,注視著小春下颔,而後伸出手指用力朝那地方摳啊摳。

  “別再摳我面具了小祖宗,上回都讓你撕過一回了,這回還摳!”小春連忙躲開,朝無憂擺了擺手,竄入禁地中。

  無憂忽爾一笑,仿著小春動作也朝他擺了擺手,隨後收好藥瓶尋原路回去。

  小春本來不明白烏衣教這禁地是做來幹嘛的,禁地這二字聽來便神神秘秘,直至他越往底下走,眼前越是遍地閃光讓他睜不開眼,他才知道此處爲何叫做禁地。

  一整個就是座大金礦啊——

  “嗚喔!”還有權當火把照明的巨大夜明珠,奶奶的,閃到眼了,眞是刺目!

  “烏衣教這麽有錢,難怪會被圍山。”小春痛苦地揉了揉眼,繼續往下走去。

  這由巨岩辟成的石階一階一階往下,內又分岔多條小徑通往不同密室,小春來來回回走了幾趟搞得頭暈目眩地,最後抽劍四處做記號,一間一間地尋,才在被累死的前一刻找到了那個人。

  “誰?”

  同樣的黑衣薄紗,同樣的妖娆容貌,卻敗在沒那抹“負盡天下又如何”的邪佞眼神,讓一身氣勢頓時遜色不少。

  小春不動聲色地站在密室門口,待得靈仙回過頭來,驚訝地看著他。

  “蘭蘭……你怎麽會……”沃靈仙一時懵了。

  敵愣住了不動,我便趕緊動,搶先機。小春使出殺手锏短短的小胖腿向前走了幾步,無辜又可憐地伸出雙手,軟軟哼道:“爹爹,抱——”

  靈仙遲疑地朝小春靠近過來,而後當他低下身子要抱起小春時,小春反手金針入穴,封住了靈仙幾大經脈。

  “蘭蘭!?”靈仙大驚,卻爲時已晚無力反抗,僵在當場動彈不得。

  “你爺爺我叫趙小春,不叫蘭蘭。”小春嗓音幽幽響起,可無論他在如何壓低聲音故做可怖,還是擺脫不了奶聲奶氣的童稚音調。

  “趙小春!?”沃靈仙一愣,最後看小春的模樣,說道:“你竟能縮成這副模樣?”

  小春看了看自己,隨後說道:“硬縮的。回春功本來就是我神仙谷的武功,配合神仙谷的內傳心法,再努力多練幾次能縮成這樣並不奇怪。”

  其實這門功夫最陰的地方在於,發功後縮得越小,身體便會被擠得越疼痛,要能受得了那劇烈的痛楚,再配合本門心法,三四歲的模樣絕對不是問題。不過普通人哪受得了這種疼,所以最常看見的便是靈仙之前佯裝的十四五歲模樣了。

  小春仰頭大笑。趙小春特制“一點都不痛”祛痛丹,就是這麽好用,吃一粒,包管你怎麽擠怎麽壓都不會痛。

  他跟著撕下面具讓臉透透氣,施起散功口訣讓身體慢慢地伸展開來。

  頓時密室內只聽見骨頭聲霹哩啪啦作響,裂骨重生、筋脈再續,肌肉皮膚一寸寸被活生生扯開來再度展延,小小的身軀慢慢挺起,重新又成了個風流倜傥相貌堂堂的少年潘安模樣。

  只是原先的衣服成了碎布,重點遮不住,破破爛爛。

  小春看了看光溜溜的兩條腿和腿間掛著的那一小塊黑布,尴尬地搔了搔頭。

  他跟著對靈仙一笑,慢條斯理地脫下這人那身有夠妖孽的輕薄黑紗,一件件穿到自己身上。

  “喝,師兄這件衣服這麽薄,沒想到穿起來還挺保暖的。”料子好,做工也好,小春想改天回了神仙谷,便給師父跟師兄們一人帶一件回去,冬暖夏涼啊!

  “趙小春,你別只顧著笑,封我穴道又脫我衣服究竟所謂爲何?”靈仙臉色又青又黑,被封住筋脈無法動彈後又被置之不理,他氣得不輕。

  小春從志得意滿中清醒過來,看著靈仙嗯嗯啊啊了一陣子,才想起自己來到此處的目的。

  “也不知走什麽好運,竟然如此順利無驚無險便擒得你。”小春嘴角上斜,穿了這身衣服,自然也得擺出一個邪佞的微笑。於是他歪站著,邪著嘴咭咭笑了兩聲,用力撕下靈仙臉上那張臉皮。

  他玩心一起,將蘭罄的臉皮覆上,用蘭罄的臉深情凝視靈仙,道:“有人告訴我同命蠱其實拔得掉,只要我將你帶回去,他就會幫我拔除我家那口子身上的子蠱,讓我們開開心心逍遙過日子,不用理會什麽子蠱會吸食功力最後變成人乾的事。”

  哪料靈仙原本也稱得上乾淨俊秀的臉瞬間扭曲、瞠目欲狂,他發了瘋似地喊:“不可能,不可能!他怎麽可能會救東方雲傾,明明恨透東方雲傾也恨透了你,爲什麽會許下這樣的承諾。不可能的!”

  “世上沒啥不可能的事。”小春說道。

  “別用那張和教主相同的臉對我說話!”靈仙吼著。

  “偏要!”小春故意如此,不小小出一下氣,憋著傷身。

  外頭漫天聲響越來越大,想必是八大派已經攻上缈日峰了。小春啧了聲,該怎麽帶這傢伙下去還是一個問題,不知師兄收不收死人的,否則要是混亂中靈仙不慎給死了,他也不知得找誰哭去。

  把僵著的靈仙弄倒,隨手拿了石床上的草席包一包捆了妥當,小春握著麻繩的一端拖著他緩緩往階梯走去。

  小春邊拖邊回頭,深情款款地注視靈仙:“愛與恨本就是一體兩面的東西,我師兄他那樣的人,越愛,得不到,便越恨。”

  “不可能的……”沃靈仙聲音漸漸小了,但打擊仿佛很大,整個人都呆滯了。他別過臉,不看那張自己慕戀已久的臉,恍恍惚惚地,連身體被小春這麽拖,磕在石階梯上,卻一點反應也沒有。

  靈仙喃喃道:“教主那麽恨東方雲傾、又說過喜歡我,怎麽可能會用我的命去救他……”

  小春一僵步伐一滯差點往前裁去,但隨即又立好身形繼續爬梯。

  靈仙說著:“爲什麽這麽多人對你好,東方雲傾肯爲你死,教主也肯爲你取我性命?”

  小春乾澀說道:“奶奶的這有啥好誇耀,你腦子壞了!”

  難怪蘭罄要他把這人帶回去,原來拔蠱竟是要用養蠱人的命去換。或許自己該和蘭罄商量商量,看看有沒有其他辦法可以替代。

  “我一個也沒……一個也沒……”靈仙的聲音惆怅而哽咽,孤獨了許久,不過只想要一樣東西而已。但如何盼也得不到,他想要,想得發瘋。

  “無仙不就對你挺好?”小春說。還是繼續拖。

  “我想要教主多看我幾眼,我只想要他。”靈仙說道。

  “……”小春頓了頓,才道:“其實被你家教主喜歡上不會是件好事,瞧我家雲傾就明白了,三天兩頭下毒,毒不死拿劍砍,我卷進他們中間更是生生跳了兩次崖……不對、一次是你害我的,與師兄無關。你要喜歡的話,幹啥不去喜歡那些簡單一些的人咧,你長得又不差……雖然腦袋有點怪怪的……不過也都過得去。”

  靈仙幽幽地說:“你不懂,我第一眼看見他便喜歡上他了。可他第一次來到烏衣教拿出烏木令號令教衆,卻是將我爹驅下教主寶座,打碎了我的夢。他讓我清楚明白原來我爹只是代掌教主之位而非眞的烏衣教教主,我也只是代教主之子而非眞正的烏衣教少主……爲什麽、爲什麽一夕之間我會什麽都沒有……什麽都不剩……”

  小春頓了頓,說道:“所以後來雲傾找著你,你便立刻答應當他的內應。”

  “因爲他說,他可以讓我登上教主之位,也可以將蘭罄給我……”靈仙臉上出現如夢似幻的表情:“我唯一想擁有的……”

  “可是我不甘心、不甘心蘭罄居然對那女人說他要離開烏衣教,他們兩個怎麽可以說得那麽開心,什麽竹葉青、什麽把酒言歡,這一切我盼得如此痛苦,爲什麽他竟然可以毫不留戀就輕易舍棄!”沃靈仙又大吼大叫了起來。

  小春加快腳步叩得底下那人頭暈腦花,讓對方靜了點,才道:“我說,想退隱江湖是好事啊,你若眞喜歡他、眞心爲他想,那便該由著他。”

  “但是他要我佯裝奸細爲他引出其他叛徒,卻也懷疑我,在我身上下了百裏尋香……他根本不該懷疑我!”

  “那你的確是叛徒啊……”小春說。

  “我,殺了你,奪回子蠱,回到他身邊……他便沒了退隱江湖的理由……”

  “又與我何干了?”小春翻白眼。

  “因爲他想傳位給你!”靈仙大吼。

  “啥?”小春聽完一愣,隨後放聲大笑:“我趙小春可以當神醫,但絕不是當教主的料。你該不會是在他走火入魔說胡話的時候聽見的吧!更何況我明明聽料峭嫂子說師兄他要讓蘭蘭當教主,想蘭蘭年紀那麽小……頂多……就再找個代教主先替他管理教務……等他長大……”

  小春越說便越覺得不對勁……搞不好……蘭罄還眞想讓他當啥代教主……

  想想,背脊涼了涼……更搞不好,讓蘭蘭當教主之事是以爲他死之時所做的決定,等知道他沒死還好好活著,便又把主意打到他身上了……

  畢竟烏衣教是蘭罄一生心血,他不會隨便就扔給任何一個人。要我,也是找自己信得過的……

  “烏衣教本就是當初蘭家先祖爲保神仙谷免於朝廷觊觎所創,神仙谷的烏木令能號令烏衣教所有教衆,你娘趙凝仙又是前教主的義女,他退位後,你便是唯一的繼承人,我不殺你我殺誰!”

  “你腦子進水了!”小春搖搖頭說:“我娘叫趙凝春,不叫趙凝仙。”

  他們神仙谷八個師兄弟都有烏木令是沒錯,可這烏木令有此功用,他還是最近才知道。

  “你娘叫趙凝仙,烏衣八仙之一的琴仙趙凝仙!”靈仙又吼。

  小春加快步伐出了禁地,嘴裏嚷著:“沒聽見。”跟著又扔了根針封了靈仙的啞穴。

  管靈仙說什麽,他全當放屁。他娘是京城湮波樓名妓,不僅武功善琴技,當年被皇帝賜令腰斬砍死了,其他的他都沒興趣知道。

  從出了神仙谷後,一連串驚嚇早就讓他都鈍了。

  石頭大師兄是魔教教主,爲了一統江湖而血洗武林;第一次喜歡上的人是人稱毒皇子沒心沒肺的端王東方雲傾;以爲早已升天的親爹竟然還活著,前些日子成了皇帝;七師兄是威望如日中天的武林副盟主,現下還帶領一堆人殺上缈日峰來打自家大師兄……

  現在就算有人說他趙小春是大羅神仙托世,下凡來救苦救難、普渡衆生的,他都不會驚訝了……

  奶奶的咧!
鍵盤左右鍵 ← → 可以切換章節
章節問題回報:
翻譯有問題
章節內容不符
章節內容空白
章節內容殘缺
上下章節連動錯誤
小說很久沒更新了
章節顯示『本章節內容更新中』
其他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