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快點登入,你們這些看小說都不登入就離開的。
登入可以幫助你收藏跟紀錄愛書,大叔的心血要多來支持。
不然管理員會難過。
《玉夫人(好個下堂妻4)》第3章
第三章

  外面下雨了嗎?

  滴滴答答的雨聲落在斑駁的飛燕檐,順著低檐柱往下滑落,春雨霏霏,洗去多少的塵囂和輕愁。

  那雨是誰的眼淚,流也流不盡的惆怅,煙雨蒙蒙,彌漫在無邊無際的天地間。

  地震、穿越、生病、由死裏逃生到智鬥商府大少,她一路走來倍感艱辛,來到洗花塢以爲終于有一處棲身的桃花源,在累了一天後可以輕松地睡個安穩覺。

  誰知一躺上硌骨的硬板床,這具嬌貴的身軀竟輾轉難眠,翻來覆去總是無法入睡,不管換了什麽姿勢,困得很的眼皮就是不安分,翻個身又睜開。

  看似很長的一生,其實只有短短的二十幾年,安玺玉躺平了,瞪著花色平淡的床帳,走馬燈似的回想她比開水還淡的人生。

  小學以前就算了,年幼無知,打哭隔壁蘋果班男生的事不怎麽光彩,不值得一提,上了小學後是師長眼中的好學生、同學裏大受歡迎的好人,平順而無味的盡完學生的責任,她竟然拿了三張全勤獎!

  除了偷摘水果、偷丟垃圾、有時闖闖紅燈外,她還真沒幹過什麽壞事,中規中矩的生活一成不變,只爲三餐生計而努力。

  她這個人說好不好,說壞不壞,沒什麽特色和長處,像她這樣的人路上隨便一捉就是一大把,可是老天爺是瞎了眼嗎?給了她這麽離奇的遭遇。

  也怪她不好,衝著碟仙問什麽姻緣,一句「穿越」就把她們帶到這個鬼地方,難不成她真要嫁個作古的古人……呃,等等,她們?!

  安玺玉忽地睜大眼,呼吸急促,想著閃過她腦海的可能性,當時她問的是「我們四個」,如果她穿了,那其他三人呢?她們會在何處?

  越想越心煩的她幹脆不睡了,掀開翻紅花錦被下床,藕白雙足套入繡著魚戲夏荷的繡花鞋,足尖輕巧如貓,走到貼著喜鵲登梅窗花的窗戶邊,伸手推開紙糊的木窗。

  雨勢不大,雨水隨風飄進屋裏,她打了個激靈,瞬間清醒了不少,眼前的古樸景致不再是她能逃避的事實,她離原來的世界越來越遠了……

  「玉夫人,外頭在下雨,你要到哪裏?」

  到哪裏……感覺雨絲飄在臉上,安玺玉怔了怔,原來自己不知不覺走到門外,回頭一瞧在身後喚她的小丫頭。

  「你是牛家的小妹?」

  見夫人認出她,容貌清秀的牛小妹高興地迎上前。

  「嗯!小妹給玉夫人請安,夫人出了房門要披件衣袍,一下雨,天就涼了,小心凍著了。」

  「什麽時辰了?」看到半大不小的稚氣面龐說著叮咛的話,她不禁感到好笑。

  在現代,這年紀的孩子還在念書呢!五谷不分的背著數學公式,哪有父母舍得這麽小的兒女去工作賺錢,當個聽人使喚的奴才。

  「卯時而已,玉夫人,你起早了。」她大眼眨呀眨的,憨實可愛。

  不是起早,是根本沒睡。

  「天快亮了,我到附近走走,認認路。」

  「可是在下雨耶!玉夫人會淋濕的。」牛小妹很勤快,趕緊衝進屋裏取出一件白鼠毛及膝長袍給主子披上,免得她著涼了。

  雖然只是小小的護主行爲,卻令人窩心。

  「不打緊,雨快停了,我走一走而已,不會走遠。」天將明未明,別有一番滋味。

  牛小妹咬了咬唇,不太放心地又拿來一把不算精致的油傘。

  「撐著傘吧!我替玉夫人帶路。」

  看她衣衫單薄,發顫的唇瓣凍得發青,安玺玉輕笑著接過油傘,將小丫頭推回雨水打不著的廊下。

  「去,去廚房裏煮鍋白粥;炒兩盤小菜等我回來,一會兒我餓了就有得吃了。」

  「但你不熟路,我擔心……」天雨路滑,泥濘路容易使人跌跤。

  纖纖蔥指點住她開阖的小嘴,將她的憂慮封在口裏。

  「小小年紀操什麽心,還怕我走丟了不成,去幫你娘挑水煮飯,等會兒徐嬷嬷她們起床後告訴一聲,我只在莊子附近轉轉,不要大驚小怪。」

  勸不住她的牛小妹只好點頭,目送她撐著傘走出大門,一步一步消失在綿綿細雨中。

  因爲莊子之前一直無主,裏頭的下人也就變懶散了,十天半個月才來一趟的蘇管事也不會加以管束,由著他們愛做什麽就做什麽,只要園子裏不長雜草就好。

  不過牛家人一向老實,主人沒來就松土種菜,早起施肥澆水,捉捉蟲子,鄉下人家不貪眠,雞鳴即起。

  因此牛小妹在多年的習慣下照常早起,才會碰到一夜無眠的安玺玉。

  而同樣忙了一整天的徐嬷嬷、桃紅和胭脂可就爬不起來了,她們以往的活就是伺候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少夫人,幾時做過勞筋傷骨的粗活,一時體力透支了,沒力氣,累出一身疲憊。

  「這雨下得好悲涼,像六月飛霜。」寒意透心。

  伸出潔白柔荑,安玺玉從傘下承接微微細雨,有點涼、有點凍手,她輕笑玩著雨,暫時抛卻煩惱,笑得像個天真的孩子。

  天色微明,照出雨中的景色,一條不算寬的小路延伸到遠方,兩旁青綠的樹木抖著雨露,顯得特別有精神。

  路面是泥濘地,棗紅色小鞋染上汙泥,她不在意地往前走去,拉緊保暖的衣袍。

  蓦地,一只長耳的灰兔子從草叢中跳出,她嚇了一跳捂住受驚的胸口,隨即取笑自己變膽小了,連只兔子也能嚇著她。

  天空越來越明亮,遠處有炊煙袅袅升起,大致走過一遍後,她發現自個兒資産著實驚人,一眼望過去的稻田居然都是她的,一到收成季節要幾個米倉才裝得下。

  安玺玉口中的逛逛其實是勘察名下的土地,一畝有多大她不清楚,但是和手中的地契一比較,再問問幾名疏浚除草的農夫,這才明白他們種的是她的田,一村子百來戶有一半是隸屬她的佃戶。

  問題是她擁有幾百畝土地,連著六年沒大旱水災,年年豐收,那收成販糧的銀兩到哪去了?安玉兒手中並無這筆錢。

  很明顯,關鍵人物是比主子還像主子的蘇管事,他究竟汙了多少錢,又能從他口中挖回多少,這是她該最優先處理的事。

  「咦,不會又是兔子吧!長草動得這麽厲害,肯定又肥又大,捉回莊子打打牙祭也不錯。」想吃烤兔肉的安玺玉嘴饞了,看著搖動的草叢做出准備捕捉的模樣。

  雨是停了,草上仍是濕漉漉一片,她收起油傘放在樹幹旁,腳步很輕地移動,雙眼盯著晃動的那一點,小心翼翼地趨近。

  蓦地,一張俊雅面孔近在眼前,她霎時傻了眼,久久沒能回神。

  大樹上方的樹葉積存的雨水忽地嘩啦啦地淋下,她大叫一聲往後跳,想避開教人無措的尴尬,因爲「兔子」竟變成一個大男人!

  誰知她退得太急,沒注意腳下踩的是生了青苔的石子,腳一滑整個身子失衡地往後倒,嚇得她放聲尖叫。

  「玉夫人,小心!」

  一只大掌及時拉住她的手臂,巧勁一施,將 人往回拉,免去佳人出醜。

  只是他拉的力道雖不大,可回扯的跌勢卻是始料未及的,害怕摔倒在地的安玺玉將全身重心往前一送,沒料到她會撲向自己的巫青墨愣了一下,一時反應不及,竟被撞得倒向雜草叢生的泥地。

  不是很痛,因爲有厚草墊著,但是下了一夜的雨,衣服不濕也難,他身子連背都濕透了。

  「玉夫人,你沒受傷吧?」他悶聲問道,表情有些緊繃。

  有,傷得很重,她的自尊啊。

  「你爲什麽不是兔子?」

  「……兔子?」和他有關嗎?

  「我本來想捉兔子。」她沮喪地低道,懊惱地想挖個洞,把丟臉的自己給埋了。

  「現在?」他忽然想笑,胸膛震動地一起一伏。

  「不是,我剛才看見一只小笨蛋從我面前跳過,我想有一就有二,看到草動,以爲又有兔子送到我手中,」她怎麽也不願錯失良機,想起烤兔肉的美味,就讓她不顧一切想逮住送上門的獵物。

  忍不住了,他真的輕笑出聲。

  「顯然我不是肥兔,讓你失望了。」

  「噢!別說了,我正在羞愧當中,友人比我還糊塗嗎?人和兔分不清,還一心想著這只兔子這麽肥,一半火烤、一半生炒……」喔!天呀!她在說什麽,越說越自曝其短,把貪嘴的毛病全給說了。

  巫青墨的笑臉變大了,幾乎阖不攏白牙外露的嘴巴。

  「你還是可以吃了我,我不介意被烤炒兩吃。」

  「嗄?!」她微微發怔,搞不清楚他是開玩笑還是取笑她的迷糊,竟擺了個大烏龍。

  他咳了兩聲清清喉嚨,正色道:「玉夫人,你要不要先起身?你還壓著我。」

  尤其是柔軟處貼著他的男性,比風刀刮肉還折磨人。

  「我壓著你……啊!抱歉,我沒注意,只覺得怎麽一點也不痛……」原來是有人當墊背。

  窘然的安玺玉心慌地想從他身上爬起來,可是她越急手腳越是笨拙,移了手腳又滑進他雙腿間,剛要擡腳手又滑了一下,整個人重重地跌壓在他的胸口。

  她從沒這般笨手笨腳過,急得快哭了,心裏埋怨安玉兒的身體太遲鈍了,連累她這位宿主跟著丟人現眼,盡鬧笑話。

  「別急,慢慢來,反正我濕動物差不多了,不差這一時半刻。」何況她並不重,柔馥嬌軀還散發沁人幽香。

薄嫩面皮霎地紅如晚霞,「你……你的手不用扶著我的腰,我可以……呃,不會再壓著你。」

  「你確定?」他根本不敢放手,因爲再有一次碰觸,她會發覺他身體因她而起的異樣。

  他已經很久不曾因爲女子的靠近而失去控制,自以爲自制力過人,再美的女人也如過眼雲煙,無法挑動他的心。

  可是她什麽也沒做,只是不小心壓到他,如老僧般如止水的心忽地起了波瀾,清楚感受到她是擁有溫熱柔軟身軀的女人。

  巫青墨沒發現他嘴角流露出真心的笑意,眼前直率的她讓他湧起想憐惜的心情。

  安玺玉想歎息了。

  「相信我,平時的我不會這般醜態百出,我爬樹拿鳥蛋的技巧比誰都俐落。」

  說完,她很慢、很慢地動著,慢到讓她很想滴兩滴淚。

  嗚,她不想做人了,還有人比她更蠢嗎?居然跌在男人身上猶不自知,然後還爬不起來。

  給她一把面線讓她上吊自殺算了,她哪來顔面見人。

  「不是你的錯,用不著自責,下過雨的地面一向濕滑,長年在山林中行走的獵戶都難免失足,對四周不熟的你更難行走。」末了,他語氣略微一重。

  「你該慶幸碰到的人是我,而非毒蛇猛獸,或是居心叵測的歹人,女人獨身在外要更謹慎,不可疏忽自身的安危。」

  她聽出關心,面上微微一赧。

  「我睡不著,才想出來走一走。」

  「睡不著……待會我開帖安神的藥,用三碗水煎服……」他沒多想地想爲她把脈,看她哪裏不適。

  一想到中藥的苦澀和難以入口,她閃得極快,沒讓他把話說完便從中截斷。

  「不用了,我沒事,是到新的地方還不能適應,過個兩‘三日便無妨。’」

  「你怕吃藥?」瞧她眼神惶恐,巫青墨一眼便看出她對湯藥的抗拒,不免好笑。

  「沒病沒痛吃它幹什麽,食補得當比吃什麽藥都強身,巫大夫不妨想想什麽食材更適合女子食用。」最好是能調經補血,把手腳虛寒的毛病給根除了。

  他一聽,陷入深思,認真的思考食補的功效。

  「對了,巫大夫,你一大清早躲在草叢裏做什麽,要嚇人也太早了,膽小的人不禁嚇啊。」像她,被他一嚇,心髒快跳出來了。

 8888

  「雨蛙?!」

  她想到一種生存在叢林裏,有劇毒,毒液常被塗抹在箭頭上的蛙,是高度危險的生物,顔色越鮮豔越毒。

  不過他口中所言的雨蛙應該不是她書本中認識的蛙類,不夠潮濕的氣候形態孕育不出殺人蛙。

  「一種背上長兩條紅線的綠蛙,微毒,將它的膽曬幹磨細可治皮癖,蛙身火熏得幹扁可入藥,以多種藥材混合對幹咳有極其顯著的療效。」可惜數量極少,非得大雨過後才有少少數只蛙影出沒。

  「果然是幹大夫的料,三句話不離本行。」安玺玉把話含在嘴裏,咕哝地說。

  「嗄!你說什麽?」他微惑地望向她。

  在別人背後說話還是得提防耳朵尖的,讓人聽見了可不妙。她在心裏os。

  「行醫者都像你這般細心嗎?天未亮就冒雨尋找各類藥材,很辛苦吧!」

  要是她絕對爬不起來,睡眠不足是女人的大忌,忙了一天還不能睡飽覺,這世間還有天理嗎?

  她拼歸拼,還是非常愛惜自己的,能吃能睡保存體力,不然哪來的精力和姊妹淘一同出國遊玩,「過勞死」可是相當可怕,她甯可死在美好的事物上而非辦公桌上。

  一想到生死不明的好朋友們,安玺玉的心情些許低落,不過她是樂觀的人,擁有正面能量,她相信吉人自有天相,若她能大難不死,她們應該也壞不到哪去,說不定同處一個時空暫時碰不上面,卻各自有不同的際遇。

  這麽一想,她眉間的惆怅一掃而空,雨後的旭日東升帶著淡淡的詩情畫意,陽光灑在嫩白的臉上,彷佛瑩瑩發亮。

  「不辛苦,心甘情願便怡然自得,踏雨而行也是美事一樁,雨幕成絲亦是不可多得的美景。」他說得自在,眼眸深處透著爲醫者的豁達。

  「藥鋪裏買不到你要的藥材嗎?」她不好明說該不會是醫術太差,當了大夫卻賺不了幾文錢,于是采藥尋藥得自己來。

  他嘴角一漾,笑意輕綻。

  「雨蛙是極稀少的藥材,皇宮內院都不一定有,一般藥材商更是千金難得,因爲用途不廣也少有人拿來入藥,我是一時興起才來尋一尋。不過,被當成肥兔還是頭一回,我身上這兩、三斤肉也是可烹煮,只要你不介意腥味重了些。」

  聽到他不經意的取笑,無地自容的安玺玉面色潮紅。

  「巫大夫原諒小女子的魯莽,我知錯了,以後絕對會三思而後行,不再莽撞行事。」

  一次教訓夠她後悔三個月,她鐵定會牢記在心。

  看她羞赧的嬌俏神情,巫青墨差點伸手輕揉她如瀑青絲。

  「天雨露重,趕緊回莊子換下這身衣服,雖然看不見濕氣,但寒氣已沾身,喝碗姜湯祛祛寒,別賭氣,否則,到時痛苦難受的是自己。」

  她笑睨他一眼,「你比我更狼狽,背上全濕了,發間還插了兩根枯草,你要是生病了看誰來看顧你,到時一碗一碗的苦藥吞下肚,可是要叫苦連天了。」

  她很努力不表現出幸災樂禍的表情,但話裏的揶揄明顯得教人莞爾一笑。

  「看誰種下的因就由誰來了卻這個果,也許我該准備兩碗治風寒的湯藥,你一碗,我一碗,有苦同享。」他打趣地眯起眸笑說。

  一聽到吃藥,安玺玉的眉頭就皺起來,一臉嫌惡。

  「別陷害我,我才不會沒事灌一肚子苦藥……啊!這裏怎麽有洞?」

  因男女分際,巫青墨和她維持距離與之同行,一來是護送她回莊,避免在路上突生危難;二來也是兩人笑談中頗有興味,不知不覺中話變多了。

  可意外來得教人無從防範,回程的小徑竟無端地塌了個小洞,剛好是女子小腳的寬度,安玺玉顧著說話,結果一腳踩空,身子倒向濕滑的泥地。

  見狀,巫青墨雖然及時伸出援手,但是這軀殼的原主是個千金之軀,比豆腐還嬌貴,這一拐扭傷腳,痛得她眼眶都紅了。

  「玉夫人,你沒事吧?」臉色微變的男子顧不得男女有別,手臂一托,將人攙扶在懷裏。

  「……我的腳好痛。」

  「別動,我瞧瞧。」他扶她坐到一旁的石塊上,倏地脫下她髒汙的鞋襪,入目的瑩白雪足讓他眼神微怔了下,隨即深蜜色大掌輕柔地覆其上,輕施巧勁。

  「你……你別按那……那裏,很痛……嘶!痛……」她直覺地想抽回腿,不讓他弄痛她。

  巫青墨兩指輕按著傷處,雖然力道不大,卻也令她無法抽腿。

  「只是扭傷,不礙事。」

  「你確定只是扭傷而不是斷了,我覺得非常非常的痛。」

  其實在他長指揉按下已無初時錐心的痛楚,她故意誇大其詞,反向自我催眠,以爲叫得越淒慘腿上的傷就越不痛。

  黑眸含笑睨著她。

  「對我醫術沒把握?怕我誤診,延誤醫治的時機?」

  安玺玉微哂。

  「術業有專攻,或許你擅長的是醫頭風,或是內診,這點小傷小痛你還不放在眼裏。」

  「說得有幾分道理。」他扶著她站直,雙手並未放開。

  「走幾步看看,慢慢施力。」

  「走?」她不太敢用力,先試著用未受傷的腳踩地,再輕輕地挪動扭傷的小腳。

  咦,不痛了?

  「如果你想送塊‘仁心仁術’的匾額給我,我會虛心收下。」他笑著打趣,眸亮如夜空中的星子。

  她笑得赧然。

  「小女子見識少,目光淺薄,巫大夫是妙手回春的神醫,別和我一般計較。」

  他笑而不應,蹲下爲她著襪穿鞋,而後才起身。

  「我虛長你幾歲,以後就喚我巫大哥或青墨哥哥吧!」

  巫大哥?青墨哥哥?怎麽有種怪怪的感覺……他們有這般親近嗎?但……「巫大哥。」

  能屈能伸大女人,她從善如流的改口,反正多認一個大哥不吃虧,有時候還能占點便宜,來到這個鬼地方,多個靠山也是好的,若是有不長眼的混蛋上門找麻煩,也有個人替她出面,不必凡事親力親爲。

  安玺玉是錢精,精打細算,在心裏盤算著能得多少好處,渾然不覺一只男人的大手始終置于她濃纖合度的細腰上,似有若無的圈著。

  「你的腳還不能太用力,靠著我走慢些,不用急,我會一直陪著你。」他看著她,眼底似有看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幽深而意長。

  一直陪著她?她心口打了個突,有種癢癢的怪異感。

  「耽誤你的時間真是過意不去,待會到莊子裏喝碗粥,讓我聊表謝意。」

  「好。」他應得極順。

  「好?」她一怔,對他的爽快錯愕不已,她沒料到他竟會點頭。

  「怎麽,不歡迎?」他笑睨著她。

  「歡迎歡迎,是玉兒的榮幸……」呃,等等,她幾時自稱玉兒了,這麽肉麻兮兮的稱謂怎會出自她的口?

  冷不防打了個哆嗦,安玺玉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她覺得見鬼了,全身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其實她剛剛是禮貌性的隨口一提,不是真的邀請,古人重禮守禮,嚴守男女分際,她想他再厚臉皮也不願敗壞自身清譽,和個下堂婦有所糾纏吧。

  哪曉得他竟答應,反倒嚇得她腦子一空,差點忘了自己說過什麽話,只得硬著頭皮幹笑,把「好客天性」表露無遺,生怕讓人瞧出她的遲疑。

  敦親睦鄰是不難,難在她心有余而力不足,面對美男子大夫,她居然想亵渎,美玉非凡物,不是她這個俗人能糟蹋的,她反悔成不成。

  她的懊惱和掙紮全落入巫青墨的眼底,他揚唇淡笑。

  「你真的與夫婿和離,再無瓜葛了?」

  一提到她穿越後打的第一場勝仗,她立即得意萬分的眉開眼笑。

  「當然是離得幹幹淨淨,一式兩份的和離書,我們都在紙上簽了名,蓋了指印,從此橋歸橋、路歸路,互不相幹。」

  她可不想再見到無良的前夫,對妻子不好的男人不該有第二次機會,安玉兒死都死了,自是不用再背負這世的情債,與前夫的一切都隨她的死亡煙消雲散,再無情仇。

  而她安玺玉也是有私心的,占了人家的身體便當是自己的,她心頭虛得很,急著要跑,怕名義上的丈夫發現她並非本尊,因此自私地想離他越遠越好,免得有一天遭人識破,她現下的安穩日子將化爲烏有。

  不愛就放手也是一種成全,她替自己和安玉兒積陰德,商家大少能和心愛女子結成連理,何嘗不是一件功德?他該感謝她的大度,成就他一世情緣。

  「爲什麽要和離?」不論誰對誰錯,世俗的眼光總對女子較爲嚴苛。

  「爲什麽?」安玺玉面容平靜,彷佛講的是他人的恩恩怨怨、是是非非。

  「因爲一個人只有一顆心呀!因爲一生一世一雙人。人的心明明不大,哪能擠得下兩顆以上的心?不是唯一我不要,不是全部我退讓,要我妥協,先把我砍個半死再說,說不定生死關頭我會爲了保命而認命。」

  一夫一妻的婚姻制度早深植她心中,小三、小四、小五、老王、小王、隔壁賣牛肉面的老周,全是兩人世界不被容許 的變數,她心系一人,也希望對方心裏只有她,擁擠的世界會令人窒息。

  她就是對愛情太苛刻,老是要求零瑕疵,所以始終沒遇到對的那個人,蹉跎至今。

  「若是有人一心一意待你,你有再嫁的打算嗎?」她的因爲是全天下女子的心願,雖難卻也非不能達成,總會有那麽個無怨無悔的男子只愛她。

  沒想過這件事的安玺玉因他一問而怔住,想了一會兒才輕啓雙唇,「那就再看看喽!我這人滿重視皮相,要是來個尖嘴猴腮、兩目如豆、面上長瘤、眼瞎嘴歪的,對我再情深似海我也逃得遠遠的,甯抱青燈也不敢回報半絲情意。」

  她會先嚇死。

  「你看我如何?」巫青墨溫潤如白玉的面龐揚笑,眼底漾著光彩問。

  「……」嚇得不輕的安玺玉一怔,久久說不出一句話。

  被閃電劈中有什麽感受,此刻的她最是明了,彷佛陷入伸手不見五指的迷霧裏,連頭頂的天空都是暗的,找不到出路。

  就在她回答不出來的同時,不遠處傳來桃紅的叫喚,她一頭是汗的由小徑另一段奔來,氣喘籲籲,因奔跑兩頰紅通通的。

  「小……小姐……不,夫人,你沒事吧?莊子外頭的路全是泥濘,你一個人外出不安全,起碼叫上奴婢隨侍在側……」都怪她睡得太沈了,一睜眼竟過了辰時。

  「得了,瞧你喘的,我不過是四處走走看看而已,不需要人陪,再說,昨兒個忙了一整天,今日還有得你累,養足精神才好幫我把莊子裏裏外外打理一番。」該修的修、該補的補,她估算是個大工程,少說十天半個月。

  能住人是一回事,但實際上的損毀比我她想象中還嚴重,長年失修的屋子鼠疫橫竄,她大致看了一下,除了他們現在住的幾間廂房外,其他的屋舍都需要整修。

  雖然她還沒算出她的房産、土地收益到底有多少,不過她已打算在後院挖個池塘,養魚植蓮,再種些可食的菱角,閑時可垂釣、泛舟,然後東邊的小屋旁加蓋幾間糧倉好做儲糧用,這樣入冬便不愁吃。

  但是這些錢不會從她的口袋掏出,誰拿了她的錢就得吐出來,別妄想把她當成不知世事的傻子耍,她算錢的精明可沒幾個人比得上。

  「夫人,你要出莊至少要帶個人,別讓奴婢們爲你操心,你一出門一、兩時辰,可把我們急死了。」差點要集合全莊子的下人尋人去。

  安玺玉笑著輕拍她蘋果般的紅頰。

  「你瞧,我不是找了個作陪,巫大哥熟知路徑,我想迷路也難。」

  「巫大哥是誰?」桃紅後知後覺地才發覺她家夫人後頭多了個噙笑的墨青色身影,霎時滿臉通紅,羞得不敢擡頭見人。

  安玺玉不好放聲大笑,仍故意調侃某人,「巫大哥,你成了牛鬼蛇神了,嚇著我家小桃紅。」

  「夫人……」桃紅氣惱地跺著腳,不讓主子拿她說嘴。

  「那就是我的不是了,在此向桃紅姑娘賠禮。」巫青墨煞有其事地拱手致歉。

  「巫大夫……」受不得重禮的丫鬟紅著快哭的眼,羞惱地轉身奔離。

  男子的朗笑和女子的柔笑在和風中揚起,隨之飄散開來。
鍵盤左右鍵 ← → 可以切換章節
章節問題回報:
翻譯有問題
章節內容不符
章節內容空白
章節內容殘缺
上下章節連動錯誤
小說很久沒更新了
章節顯示『本章節內容更新中』
其他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