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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夫人(好個下堂妻4)》第6章
第六章

  「……夫人,你絕對不能放過胭脂啦!她實在太過分了,引狼入室,明明商家人在遠遠的攤子挑瓷器,正准備進酒樓用餐,她非要像見到雞的黃鼠狼往人家身邊鑽,叽裏咕噜不知說了什麽,商大少才一臉怒氣衝衝的衝進藥鋪,劈頭一陣氣死人的臭罵……」

  就說人在鋪子裏,怎會禍從天上來,原來是出了內奸,把新主子出賣給舊主,不然好端端地坐在藥鋪的最裏間,後頭經過的人怎會瞧見裏面的人是誰。

  胭脂心底不壞,也小有善心,但是野心大,想兩面討好,取巧地引來商別離,讓他「湊巧」地碰上巫青墨,好給自己尋個機會。

  不管是誰占了上風她都有好處,通風報信會得賞,加深在商別離心裏的印象,若是她多在他面前晃幾次,說不定有幸擡舉爲姨娘,她這一輩子也就不用愁了。

  反之,安玉兒若被帶回商府,那麽巫青墨便形單影只,她適時地送茶、煮個湯、噓寒問暖,神仙一半的郎君不就是她的,雖然給不了富貴也是位夫人,夠她虛榮好些年。

  所以她不是背叛,只是比較會爲自己著想,一個主子總不能配兩個男人嘛!她吃不了肉,喝喝湯也好,拾點殘羹剩飯也好過被人使喚。

  人不爲己,天誅地滅,誰願意當個永遠翻不了身的下人,主人賞根簪子就高興得快要升天。

  「……他推我推得好用力,害我撞到柱子,胭脂不僅不幫我還落井下石,捉著我胳臂不讓我靠近夫人,存心要讓你難做人,她也不想想看她是誰,也敢對夫人有二心……」

  「嗯、嗯!」這天氣是不是有點熱了,薄衫遮不住暑氣,有些昏昏欲睡。

  「……夫人,你不管不行,再縱容她無法無天,哪天她把咱們賣了可就欲哭無淚,她的可惡說上三天三夜也說不完,我……夫人、夫人,你有沒有聽見我說什麽,別打盹了……」桃紅伸手搖著自家夫人。厚!她說得口幹舌燥,一肚子火氣,夫人卻像沒事人一般,托著腮打瞌睡。

  「啊!發生什麽事,誰搖我,地牛翻身了嗎?」不會又要把她搖回現代吧!她好不容易適應現在悠閑的生活,凡事不用自己動手,有丫鬟代勞。

  面有怨氣的桃紅噘著嘴,一臉委屈的咕哝。

  「夫人不能再懶散下去了,奴才都快欺到主子頭上了,你再不整治,咱們莊子要變天了。」

  眨了眨困意十足的眼,安玺玉好笑地看著「惡婢」拿起她的參茶,一口氣咕噜喝個見底。

  「胭脂呢?又死到哪去了,夫人我腰酸,叫她來捶捶。」

  一提到叛主的胭脂,桃紅又有話說了。

  「還能到哪去,准又是到巫大夫宅子跑腿了,跟前跟後好像是他家的奴才,完全忘了夫人才是她主子,一天到晚盡在跟前獻殷勤。」

  她一頓,托著腮幫子的皓腕滑了一下。

  「你是指我們認識的巫大夫,他讓人留下了?」

  「天曉得,她一出莊便大半天不見人影,一回來又滿臉喜孜孜的,抱著不知哪來的男人衣袍吃吃偷笑,小聲叫她還不應,大聲點又回頭瞪人。」陰陽怪氣的,活似發春的野貓。

  「真有這回事?」瞌睡蟲全跑光了,安玺玉一個坐正,目光似磨亮的刀劍。

  「當然,奴婢從沒騙過夫人。」她最忠心了,一心護著主子。

  安玺玉心中悶得慌,也察覺一絲不對勁,似乎從回春堂藥鋪回來後,他便少來走動。

  「桃紅,咱們閑著也是閑著,就過去瞧一瞧吧!」

  主仆倆都是行動派的,說走就走,早就想教訓胭脂的桃花一馬當先地走在前頭,爲夫人開路,神奇不已地揚起下巴,好像一只准備啄人的母雞,看得身後的安玺玉暗笑在心。

  莊子離巫青墨的住處雖不遠,但也有好一段路,兩人的腳程都不快,走了許久才到竹籬圍起的花牆邊,做賊似的向裏頭探頭探腦好一會兒。

  二進院的無子並不深,她們把門一推就走了進去,迎面而來盡是濃郁的花香味,以及快被花朵香氣蓋過去的藥草清香,兩者相合並不突兀。

  「咦,夫人,你看,是胭脂耶!我叫她……」果然在這裏。

  安玺玉拉住她。

  「不用了,我們看看就好。」

  靜悄悄地來,不驚動任何人,宛如那枝頭的李花,無人聞問也花落結果。

  笑得一臉歡暢的胭脂打廊前奔過,滿是歡喜地停在一名正在整理草藥的男子身側,似在和他說什麽,紅著臉盯著他俊雅的側面,不時碰碰他湛青色衣袍,一臉非常小女人的嬌羞神情。

  這畫面讓人看了非常不舒服,心口一抽的安玺玉感覺氣血直往上衝,疑似嫉妒的酸澀由喉口溢出,嘴巴裏盡是酸溜溜的氣味。

  雖然她還沒確定嫁不嫁他,不過在衆人面前向她求過親的男人卻和她的丫鬟相處得十分愉快,怎麽看怎麽刺眼,難道他真覺得勝券在握,以爲她非他不嫁?

  越想越氣憤的安玺玉重重咳了一聲,姿態嬌媚地蓮步輕移,含酸帶諷的話脫口而出。

  「原來一世一雙人是個笑話,真讓巫大夫給唬了,賢伉俪多恩愛呀,看得我心口發酸,哪天請喝喜酒別忘了發帖子來,我人到禮也到,絕不失禮。」哼!又不是天下的男人全死光了,她絕不會爲他的「隨口說說」難過。

  巫青墨一怔,眉頭皺得死緊。

  「玉兒,你在說什麽,誰給你氣受了,別說真相帝胡話讓人心酸,你家的丫鬟你會不識得。」

  「請叫我玉夫人,我和你不熟,還有,胭脂雖是我的丫鬟,可是比我懂事,善解人意,你要收了她也得來只會一聲,我沒小氣到她想倒貼男人還攔著她,早點把事辦了辦,人都被你睡了就別裝沒事了……」她有錢,不愁養不起幾個小白臉。

  「等等,你說我睡了誰,越說越離譜了,不是你讓她來幫忙的嗎?」怎麽他完全聽不懂她在說什麽。

  「你哪只耳朵聽見了,我莊子裏的事忙得需要人手,哪抽得出人手,她來幫你什麽,洗衣鋪床兼暖床嗎?人要不要臉天下無敵,連我的丫鬟也下手,你比商別離那負心漢更無恥。」男人全是一個樣,喜歡偷著來,一個比一個下流。

  「鋪子裏正等著這批草藥,我連著數日收割、曝曬、切片、裝袋,正巧你家丫鬟來送雞湯,我要她回去告訴你一聲我近日會很忙,就不過去了。」他不疾不徐的說著,神態自若。

  「所以……」她等著下文。

  「而她次日又提了一籃糕餅過來,說是你讓她來的,講我太辛苦了得有個人來幫忙,她是伺候人的丫鬟,不怕吃苦。」巫青墨清潤面容不見虛色。

  「你就這般隨便讓她留下?」和個女人獨處,他會沒有私心?

  「一開始我拒絕了,讓她回去。」看到她氣惱神色,他真要歎息了。

  他再忙也不該忙得沒時間和她見面,透過中間人傳話,明知這丫鬟對他有圖謀,還讓她鑽了個空,給自己惹來禍端。

  如果玉兒不過來,他是不是無從得知她被蒙在鼓裏,若是商大少再使把勁來搶人,等他忙完了,人也回商府了,他想再奪回談何容易。

  錯在他,過于輕信旁人,他活該被罵個狗血淋頭,這下想讓她再相信他,恐怕又要費一番功夫了。

  看他衣服坦坦蕩蕩的模樣,真是個勾引人的妖孽!氣上加氣的安玺玉伸出一指戳向他胸口。

  大掌溫厚地包住纖素小手,流泉般的笑聲輕瀉而出。

  「她問我天冬、女貞子、玉竹是不是補氣祛痰,她說你最近痰多,她想炖鍋湯給你補補身。」

  「哼!她說什麽你都信,你這顆豬腦袋怎麽不一並炖給我補一補,省得你隔著不用白白浪費了。」居然有人會笨得相信這種鬼話。

  「我讓她走了,可是她又來了,每次都用你的名義送湯送茶送糕點,我不能說不,因爲那是你的心意,我以爲那是你的心意。」他不開口趕人,也不太理會她,除非話題繞到他所在意的女子身上。

  她有些吃味地無理取鬧。

  「我就不信你看不出她的小心機,妖孽之所以是妖孽乃狡猾成性,這點消失你會擺不平?」

  「第一,我太忙了,忙得分身乏術,暫且擱下此事;第二,她是你的人,我不想你難過。」他的確可以處理得很漂亮,讓人無從怨怼,但……

  巫青墨頭一回發現他不是完人,面對事情的應變能力未如想象中敏銳,世事多變難以掌控,他太高估自己,才會讓一件雞毛蒜皮的小事演變成未來娘子的滔天怒火。

  「如果說我不太喜歡你的解釋呢?推托之詞人人會說,你確實讓她留在你身邊,而我對你的人品産生質疑,你以前說過的話在我心中全不存在了,我不相信你。」他若心裏有她,不會讓她親眼目睹這令人難堪的一幕。

  深了幾分的黑瞳忽地緊縮,幽黯沈郁。

  「弄壁,把胭脂丟出去,從這一刻起沒有我的允許,她不得再踏入一步!」

  一直在旁准備適時幫主子說話的弄壁突地被叫到,愣了一下,「什麽,丟出去……」呃,這樣好嗎?一個活生生的人,他實在狠不下心。

  「還不動。」他冷喝。

  弄壁一挺腰,大聲地應了一聲。

  「是。」

  原本還心存僥幸的胭脂在一旁看戲,心裏有自己的盤算,認爲這件事兩邊欺瞞的事被揭穿了,她還能一哭二鬧三上吊,硬逼著巫青墨認下她,許她個衣食無缺的名分,就算安玺玉真改嫁巫青墨,她總還是個體面的妾。

  可是人家根本不把她當一回事,一見到正主兒來了就急巴巴地趕過去,還要把她丟出去,沒想過她也是一個人。

  爲今之計只有抱著夫人大腿哭泣了,咬死了巫大夫始亂終棄,她這背主的丫鬟才有出路,讓夫人爲她做主,有個好歸宿。

  胭脂眼波一動,剛要撲向安玺玉哭訴她遇人不淑的委屈,冷不防一只大腳朝她胸口一踹,她整個人往後飛出去,撞倒了疊成塔的竹籮筐。

  一口鮮紅的血這麽嘔出喉間,染紅了曬成幹葉的藥草,斑斑點點沁入葉脈,形成詭異的暗紅。

  「……巫大魔頭,你下腳也未免太重了,她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鬧出人命可要蹲大牢,等候秋決。」除非他後台夠硬,有免死金牌。

  巫青墨面不改色地踢踢鞋底泥塊。

  「以我多年行醫的經驗來看,一時半刻死不了,擡遠點,凍死在路旁就不幹我的事。」

  「她是我家丫鬟。」好像有點不太厚道,她居然覺得大快人心,渾身舒暢……

  唉,她太不應該了。

  他垂眸瞧見她微揚起的嘴角,眼底陰郁稍微散了些。

  「你還要撿回去幹活?」

  「呃,考慮考慮,她跟著我一起出商府大門,總不能無情無義的丟下她。」也不曉得她有沒有地方好去,這年頭被賣入大戶人家爲婢的姑娘家通常家境不佳,是爹娘眼中的賠錢貨。

  「回春堂在金陽縣缺個煮飯丫頭,離此地五百裏。」送得遠遠的,眼不見爲淨。

  安玺玉側目一睨。

  「你舍得?」

  他似在笑,彎起的烏眉卻如出鞘的劍,寒氣森森。

  「信不信我把人剁了餵狗,官府連問都不會問一句,認定爲急症猝死,一了百了。」

  呼!她怎麽有種冷飕飕的感覺。

  「如果我決定不嫁你,你不會把我殺了燒成灰混在土裏種花吧!」

  「玉兒。」他聲潤如玉,好聽得令人忘我。

  「幹、幹嘛?」 她不自覺驚跳了一下,忽地覺得他比開膛手傑克更危險。

  「放心,我會和你種在一塊,你說你偏好何種花卉?牡丹或是芍藥,還是月季、海棠,一樹梨花也不錯,做鬼也能坐在樹底下賞漫天灑落的梨花。」他笑得迷人,彷佛能和她合葬是件美好的事。

  「……巫青墨,你說你什麽時候最疏于防備,一劍穿心能不能要你的命?」妖孽是邪惡危險的,不該存活于世。

  他笑咧一口白牙,眼泛柔光。

  「床上。」

  「床上?」

  「當我們翻雲覆雨、幾度春風後,你嬌軟無力地躺在我懷裏,我的胸口離你最近,定能一刀斃命。」他願將生命交到她手中。

  表情很呆的安玺玉看著他將素白小手執起,掌心貼著他心跳處,「咚咚咚」地規律聲響讓她爲之輕顫。

  「你呀!真是妖孽,誰當了你老婆誰可憐,絕對逃不過你的手掌心。」

  「恭喜你了,玉兒,造福無數識人不清的女子,我只禍害你。」一低頭,他吻住她花般柔嫩的朱唇,不讓她逃開地按住後腦,深深吻入唇齒。

    8888

  「不好了,不好了,夫人,有一群人……好多人,夫人帶了一群人往莊子裏闖,臉色很差的要找夫人,夫人快點回去,不然徐嬷嬷就要給夫人跪下了……」

  什麽夫人帶了一群人,夫人要找夫人,誰又給夫人跪下了,明明夫人就在這兒呀!這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牛家小妹到底在嚷嚷什麽,教人全然摸不著頭緒。

  香腮绯若朝霞的安玺玉撫著微腫的唇,眼神柔媚如絲,情不自禁輕輕捂住口。

  她的心很慌,腦子很亂,呼吸微急,千絲萬縷的思緒如蠶繭,她找不到絲頭也解不開,只能被困在乳白色的絲線裏。

他……他怎麽吻了她?古人不是很拘謹,視禮教爲依歸,從不輕率,男女間的事只能在閨房裏,一出房門便是正經八百的老古板,連牽牽小手都是踰矩的行徑。

  他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嗎?

  或者說,她爲何不覺得厭惡,放任他一吻再吻的冒犯,甚至是鼓勵把手插入他黑發,將他拉向她,更痛快地吻到嘴唇都腫了,她還聽見他由喉嚨間滾出的輕笑聲。

  難道她愛上他了?

  她搖著頭,想撇開腦子裏的雜音,會在意、會嫉妒、會想一直看著他,即使是一肚子花花腸子的妖孽,她還是覺得他最好看,萬人之中她一眼就能看見他。

  這是情生意動的感覺吧!精明的都會女子竟然栽在笑得像一朵花的男人身上,這世上還有天理嗎?

  「挑重點說,你家夫人神遊中。」一道溫潤的男聲揚起,找回安玺玉飄遠的神智。

  誰在神遊,她在沈思。

  牛小妹看了看說話的巫大夫,再瞧瞧眼神嬌媚的夫人,她喘了口氣。

  「夫人,莊子來人了,好像是你娘家的人,徐嬷嬷讓我來喚人。」

  「我娘家的人?」會是誰?

  頂著安玉兒身分的安玺玉其實很怕見安家的人,因爲她根本不是這具軀體的主人,哪認得安家的老老少少,一碰面不就全穿幫了,所以她一直逃避和那邊的親人有連系。

  和離一事也始終保守秘密,盡管徐嬷嬷口中嚷著要讓安家人出面討回公道,可是她以不傷家人的心爲由壓著。

  如今他們找上門,不知所爲何來,她真的有些擔心,怕人識破她不是安家女兒,雖然她也姓安……

  「我陪你回莊瞧瞧,沒人能傷得了你。」巫青墨輕擁著她肩頭,看似清瘦的臂膀可靠有力。

  「不必了,自個兒家人有什麽好見外,難道還會吃了我不成……」說是這麽說,她忽地捉住他移開的手臂,顫笑地握緊。

  「幫我壯膽也好。」

  「壯膽?」她的手好冰,還抖著。

  安玺玉勉強擠出一絲澀笑。

  「如果友人拿戒尺抽我,你要擋在我前頭護我。」

  戒尺?!巫青墨握緊了她的手。

  但當兩人以視死如歸的氣魄回到洗花塢時,事情卻大大超出安玺玉想象——

  面對聲勢浩大的親友團,安玺玉得到的不是謾罵和狂吼,而是一個又一個的擁抱,而是教人動容又眼眶泛紅的淚水,一雙雙蓄淚的紅眼睛讓她徹底感受到有家人真好。

  她是被寵愛、被憐惜的,即使最疼愛她的祖母不在了,那不見皺紋、依然美麗如昔的娘親,幾個體型壯碩、哭起來像熊吼的哥哥、或端莊、或秀麗、或清妍的嫂嫂們,他們對她的心疼不是假的,總要摸摸她才放心。

  「娘的心肝呀!你受苦了,瞧,娘好端端的寶貝兒被那群狼心狗肺的畜生折騰成什麽樣,娘心痛呀!」

  「娘,我很好,沒吃什麽苦……」一只熊掌忽地往她背上拍,差點把她拍到斷氣。

  「妹妹別怕,商府的人敢欺負你,哥哥上門把他們全打瘸了,看誰敢給你臉色看。」安家大郎聲音宏亮,胳臂有女子大腿粗,說他能一拳打死老虎都不稀奇。

  「是呀!妹妹,商府小子欺人太甚,把我們如花似玉的妹子當沙子踩,要是不給他一點教訓,哥哥們對不起你。」安二郎抱著妹妹痛哭,比死了親爹還悲痛。

  「我……」沒你們說得悲苦,還過得相當優渥,光是贍養費就狠撈了一大筆,晚年生活不虞匮乏。

  「妹妹,我們都知道你受委屈了,你不用替那小子掩飾,人面獸心的僞君子我們見多了,你不回商府沒關系,哥哥們養你一輩子。」安三郎語重心長,不停地以手背抹淚。

  「對,沒錯,哥哥給你靠,我們有飯一定先給你吃,養活妹妹是哥哥的責任。」安四郎拍拍胸脯,一肩扛起養妹妹的重責。

  安五郎也想開口說兩句體己話,但他哭得沒聲了,被他家老娘一把推開,把瘦出尖下巴的女兒拉到身邊,細細呵寵。

  「你們這群猴崽子別霸著我的小心肝,一個個粗手粗腳的,要是碰傷了,我割你們的肉來補。」粗漢子一堆,比不上嬌滴滴的女兒。

  娘呀!你真是說了句人話,這幾個哥哥真的很粗勇,大掌一拍她就去半條命了,多拍幾下內傷慘重。安玺玉趨吉避凶地靠近安夫人,此夫人非彼夫人,是安玉兒的親娘,也算是玉夫人的娘。

  「玉兒,你告訴娘,商府小子是怎麽傷你的心,逼得你連夫家都待不下去了,一紙和離書就走出商府大門?」這倔強的性子像誰呢?說走就走毫不遲疑。

  幾雙耳朵拉長著,想聽清楚妹妹是如何受欺淩,好把讓妹妹哭的混賬拉出來痛毆一頓,挫骨揚灰。

  安家是米商,幾個孩子也是扛米袋長大的,個個手臂粗壯、虎背熊腰,五名嫡子加兩名不受寵的庶子一字排開,那陣容著實嚇人,教人望而生畏,退避三舍。

  這次來的是和安玉兒同母所出的五位兄長,以及三名她尚未出嫁前和她交好的嫂嫂,其他嫂嫂,包含小妾在內的庶嫂則在家裏帶小孩,料理家務,不克前來。

  「娘,你別哭了,我不是開開心心地在你面前,緣分到了盡頭總要分的,沒有誰對誰錯,我只是勇敢的走出來,不讓彼此走到最後變怨偶,夫妻做不成反成仇人。」哭得她都心酸了,忍不住想跟著落淚。

  「你呀!笑得真難看,在娘面前何必強顔歡笑,娘曉得你心裏苦,遇到那麽一個殺千刀的,你怎麽好得起來。」要不是婆婆堅持,她哪舍得把十三歲的女兒嫁人,信守承諾卻誤了她。

  她在強顔歡笑?安夫人……不,是娘真護短。

  「娘,是誰只會你們我離開商府一事?我原本不想讓家裏人擔心的。」

  誰是報馬仔,拖出來鞭屍。

  「你還敢說,娘非常生氣,自個兒女兒受了欺負卻不回娘家訴苦,反而住在外頭,你是要讓娘揪心得連飯也吃不下啊?若非蘇管事到家裏報信,說商府貪了你的嫁妝,我們哪曉得你出了這麽大的事。」安夫人很是不舍,握著女兒的手撫了又撫。

  「原來是蘇管事呀!」叫他去討回賣糧的銀兩,卻跑去安府,看來是商府那邊讓他碰了釘子,這人腦子倒是靈活得很,機靈地上她娘家去,由安家人出面討錢。

  「有什麽委屈就回家來,還缺你一口飯吃嗎?一個女孩子家搬到這地處偏僻的莊子,教娘怎麽放心。」不怕一萬,只怕萬一,若有什麽事發生,等人趕來都來不及了。

  幾個哥哥點頭如搗蒜,同樣不放心她一個人在外住。

  「娘,家裏人多,哥哥嫂嫂們都很忙,侄子侄女也都大了,需要自己的房間,奶奶給我的莊子夠大,我住得也舒服,何必回去跟他們擠呢!」

  她聽完,一邊拭淚一邊歎氣。

  「以前總說你不懂事,孩子氣重,怕你做不好人家媳婦,這會兒娘見你懂事了,會做人,這心口反而疼得很,甯可你嬌氣些,偎在娘懷中撒嬌。」

  「你搬回來吧!讓大妞而妞挪挪房,娘讓你哥哥們在左邊暖閣再蓋座院落,三、五個月就能住人了。」女兒是她十月懷胎生的,她自己養。

  「好,我去買材料」安大郎一口應允。

  「我去訂屋瓦和磚石。」安二郎攬下活兒。

  「工人方面由我負責,一定是最好的師傅。」安三郎想著該找誰來蓋房子。

  「我來扛沙、搬磚,出力的事哪少得了我一份。」安四郎挽起袖子,露出結實的手臂。

  怕被落下的安五郎趕緊出聲。

  「妹妹的床我來選,紫檀嵌螺钿月洞雕花大床,讓你睡得又香又暖。」

  眼見安家的兒郎真要張羅妹妹的香閨,安玺玉連忙喚住他們。

  「哥哥們別費心了,妹妹在莊子裏住習慣了,你們若有空就幫妹妹修修屋頂吧!我還想種幾棵果樹在邊上,來年好解解饞。」

  雖然安家男性對妹子不與他們回去頗爲失望,不過妹妹的一句話,又讓幾個大男人興致勃勃地圍在一塊,討論著該種什麽果樹、多大的苗栽、幾時栽下,除草、施肥誰來做。

  「你這孩子呀!就是不聽話,娘會害你不成,一家人住在一塊才能互相照料,又不是外人,如此生分,讓娘不知道該怎麽說你才好。」爲娘的疼女兒,哪來的一大堆理由。

  安玺玉笑了笑。

  「娘疼女兒,女兒也疼娘呀!都年紀不小了還讓娘操心,女兒真是不孝。」

  「你……」唉!還是女兒窩心,五個媳婦還不及她貼心。

  「咳!月卿呐,別把客人給忘了。」許久不吭聲的安老爺發出輕咳聲,以眼神指指被兒子們擠到角落的白衣男子。

  「咦,哪來的俊小子,快過來讓我瞧瞧,長得可真好看。」人模人樣、笑起來還挺迷人。

  巫青墨神態自若地走了過去,眉眼帶笑,「晚輩巫青墨拜見兩位老人家,各位安家少爺,有禮了。」

  安老爺不說話,只是微微一點頭,幾根大柱子杵著,一臉凶狠地瞪著皮相甚佳可來路不明的小子,摩拳擦掌地等著不揍他的好理由。

  「打哪來的呀?怎會在我家玉兒的莊子,家裏是做什麽的,有沒有幾畝田養家活口,你認爲女子再嫁能不能尋到好人家……」安夫人以看女婿的心態連連發問,還越看越中意。

  「我……」

  沒等他開口,安玺玉心急地插話。

  「隔壁鄰居,他是大夫。」

  「喔!大夫呀!不錯不錯,應該養得起妻子,我們沒什麽門戶之見,只要會疼老婆……」別像她丈夫女人一個一個娶進門,把和樂的家搞得烏煙瘴氣。

  「娘,你累了吧!我吩咐牛大娘煮桌好菜,我們一家人好好吃一頓,前些日子我買了一壇「桃花釀」,清甜爽口不嗆鼻,喝多了不醉人,誰都不許少喝。」再讓她說下去,明天花轎就上門了。

  「不急,不急,我們在來的路上吃了桂花糖蒸栗粉糕,還不餓,你在一旁待著,娘先和這俊小子聊聊。」瞧女兒急的,一副遮遮掩掩的樣子,小女人的心思哪瞞得過她這個過來人。

  「可是我餓了。」安玺玉裝出撒嬌的模樣,小嘴兒噘著討喜。

  安夫人只看了她一眼,隨即擺擺手。

  「大郎,拿盒你妹妹愛吃的菱粉糕給她,先止止饑。」

  「是的,娘。」安大郎從朱漆的梨花木橫櫃取出一只食盒,蒸得香甜的糕餅只比銅錢大一點,一排七個,一共有兩排十四個。

  「妹妹快吃,別餓著了。」

  喝!這差別也太大了,一下子是天,一下子是泥,才一會兒功夫,她由衆人呵寵的小女兒,變成哎娘親眼的小可憐。安玺玉恨恨地以吃泄憤,兩顆黑琉璃般的眼珠死命盯著風情難掩的俊雅男子,流光璀燦的鳳眸警告他「謹言慎行」。

  「巫大夫想必關照我們玉兒甚多,不曉得你的妻室可有一同前來,哪天大夥兒聚聚,閑話家常。」安夫人套話技巧高明。

  「晚輩尚未娶妻,正待有緣人。」他別有用意地瞟了一眼安家人的心頭寶,彎唇一笑。

  安夫人眼睛可尖了,會意地接口,「你看我女兒如何?她是不是你的有緣人?」

  令嫒她……

  「娘,巫大夫家中還有病人,我們就別耽誤他了,你們坐著喝茶,我送客。」

  安玺玉沒想過男女授受不親,有時現代作風仍改不掉,當著親人的面拉起巫青墨的手,好不慌忙地將人往外拉,絲毫沒注意到這樣做等于欲蓋彌彰。

  在北虞國,未成親的男女不能有任何肢體的碰觸,更遑論是手拉手,她習以爲常的牽手反而突顯了兩人之間的不尋常,看在安家人的眼中有的憂有的喜。

  憂的是父兄,喜的是親娘,但他們此刻想著的倒是一樣:兩人是一對的嗎?是情投意合的小倆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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