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 家 30
祁宏記得,在正廳的牆上有一塊黑板,上面寫著客人入住的詳情。他站在黑板前仔細地看,認真地算。
三層樓,共有十八個房間。六個雙人間,四個三人間、四個單人間、四個四人間。現在,雙人間住滿了三間、單人間全部住滿、三人間和四人間都空著。算上他和黑楚文,客人的人數就是10個人。
奇怪,那個老李頭不是說雙人間都滿了嗎,看記錄的情況明明還有一間空房。疑惑之餘,他發現在三樓的一個房間被畫上了紅色的X,看上去不像是客房。祁宏正想計算一下位置,後面突然有人拍了他一下。
「你怎麼跑回來了?」
祁宏回頭一看,面前站著一個陌生的年輕女人,他確定,從沒見過她。而女人似乎察覺到自己是認錯人了,看清祁宏的同時,尷尬的很,忙說:「對不起,對不起,我認錯人了。」
「沒關係。」
「你,你是新的住客吧?我好像沒見過你。」女人的臉色有些蒼白,表情也很僵硬。
「是的。我剛到。」祁宏表面上露出很紳士地笑容,打量眼前這個女人。
從她的衣著上來看應該是個白領,耳朵上帶著紅色寶石的耳釘,價格不菲,這玩意可不是白領能買得起的。再看看她的手錶,世界名牌,沒有六位數這個牌子最便宜的表都買不到。看來,這位白領小姐不是有個殷實的家底,就是有個鑽石男朋友。
女人並沒有就此離去,她自稱叫「楊美蘭」是傢俬企的部門主管,趁著假期來散散心的。據她自己說,很久以前曾經來過這個落日小舍。緩和了一些臉色後,楊美蘭詢問了祁宏的一些情況。
「我是個律師,陪著朋友到處玩玩,來到這裡也是聽縣裡的人推薦的。」
「律師!我最喜歡的職業。啊,還不知道您的名字。」
「我叫祁宏。」
他們的談話到此,從旅館外面走進來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一看就是個暴發戶。也許是擔心別人不知道他有錢,戒指、項鏈、就連腰帶上都有金子。祁宏最見不得這種人,生怕被傳染了什麼有害細菌,悄悄後退數步。而那男人完全無視了祁宏,見到楊美蘭就笑得賤嘻嘻地走過來,還說:「哎呀,楊小姐,怎麼眨眼間的功夫你就不見了?我找你好半天了,不是說晚上要一起去弄燒烤嗎?」
很明顯,楊美蘭是討厭這個暴發戶的。她甚至連敷衍的心情都沒有,說:「我遇到朋友了,沒時間燒烤。」
「朋友?」這時候,暴發戶才發現了祁宏這個雄性物體。癟癟嘴,很不高興的樣子:「沒見過這位啊,新來的?」
祁宏生怕暴發戶噁心著自己,腳底抹油,要溜。
「等等,祁律師。」楊美蘭下意識地抓住了祁宏,馬上就覺得自己過於唐突了。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說:「你剛來這裡,不如我幫你做一些介紹。至少能讓你明白應該從哪裡玩起才好。」
祁宏有些驚訝,楊美蘭抓著自己的手冰冷冰冷的在發抖,看她的表情卻很鎮定。真是想不出,她竟然如此懼怕這個暴發戶。這種情況下,祁宏只好接受了楊美蘭的好意,去餐廳吃晚飯。
擺脫了暴發戶,祁宏就說:「請稍微等等,我要通知另一位朋友。」言罷,祁宏打電話去房間,讓黑楚文去餐廳找他。
餐廳裡已經有四個人在就餐,祁宏選擇了靠窗戶的位置請楊美蘭坐下,隨後把菜牌給了女士,說:「你熟悉這裡,點什麼菜你做主好了。」
楊美蘭做主點了一些很有特色的菜餚,倆人吃著冷盤的時候,黑楚文便趕到了。祁宏做了一下引薦,三個人邊說邊聊。
據楊美蘭說,想要在這裡遊玩,看什麼日出日落沒意思,最有趣的是打獵。打回一些山雞野兔來做燒烤,別有一番情緒。還可以釣魚,划船,但是絕對不允許游泳。旅館後面還有一個小菜園子,客人自己可以去宅菜做飯,體會一下農家生活。
說到這裡,楊美蘭把話題一轉,道:「我幾年前陪父親來的時候,別提有多喜歡這裡。那時候我拍了很多照片,前一陣子閒來無事整理出來發到了網上,沒想到引來一大批的旅遊愛好者。我們都認為,這裡是現存不多沒有受過污染的旅遊勝地,有人就提出來一次集體旅行。」
這就是見面會嗎?祁宏心想。
黑楚文又幫著楊美蘭倒了一杯啤酒,問:「我還以為提建議的是你呢。」
「我哪有時間啊。那時候,我在公司裡忙的要命,連參加的念頭都沒有呢。後來,因為投標落馬,我也就閒下來了。反正無事可做,也跟著過來湊湊熱鬧。」
「你們這次旅行一共多少人?」祁宏問道。
「不多,7個人。」
7個人,也就是說,旅客中還有一個不是旅行團的。眼下的情況最好能夠拿到旅行團成員的名單。祁宏正在心裡盤算著,一旁的黑楚文又道:「楊小姐,你們這旅行團人員太少了,怎麼沒多做做宣傳?」
「其實也不少的。最開始報名的差不多有三十人呢,因為這裡地方小,人多住不下,另一方面,也是擔心來得人太多,會造成污染破壞。所以,就分成四個團。每團7個人,以不同時間過來。」
「你們來多久了?」
「今天早上到的。」
黑楚文沒有再發問,問得多了,會引起對方的疑惑。今天能得到這些線索已經不錯,後面的事可以做暗訪,要比大張旗鼓地打聽安全得多。於是,黑楚文靠近祁宏,小聲地說:「我不大舒服,先回房間休息了。你多陪陪楊小姐。」
祁宏囑咐了幾句體貼的話,看著黑楚文緩步離開。
楊美蘭傻乎乎地問祁宏,說:「他生氣了?我說錯話了?」
「不,他身體一直不大好,和你沒關係的。」
看上去,祁宏似乎一地那不在意黑楚文,留在餐廳和楊美蘭聊天,從中獲得不少線索。等到就餐完畢,已經是晚上九點多了,兩人互道晚安各自離去。
看著楊美蘭走出側門,祁宏的嘴角上翹,心說:「不知道那傢伙能找到什麼線索,值得期待啊。」一邊想著,祁宏一邊慢吞吞地朝著通向旅館小樓的正門而去。
餐廳是位於旅館後面的位置,想要回到客房必須要經過一個連接的走廊才行。祁宏推開走廊的門,被裡面不怎麼明亮的燈光弄的心情壓抑,莫名的更加想要見到黑楚文的臉。
昏暗的燈光幾乎看不清前面的路,最多也就能看得見前一米左右。四周非常的安靜,只有腳步聲在空蕩地迴響著。不知何時,祁宏的腳步越來越快,頭上也出了汗,他下意識地看了看手錶,突然停了下來。他覺得自己在進入走廊之後,至少走了能有五分鐘,這個走廊有這麼長嗎?還有,為什麼十幾萬的手錶突然停了?
心開始緊張,祁宏沒來由地覺得這不是去客廳的路。更讓他疑惑的是,明明四周不是很大的空間為什麼自己的腳步聲就像是在空無一人的大型體育館裡用力跺腳的聲音?還有自己的呼吸……什麼時候開始變的急促沉重了?
祁宏試圖讓心跳和呼吸恢復正常。大約過了幾分鐘心跳慢慢的緩解下來,可呼吸還是一樣,沉重、急促、壓抑、甚至痛苦。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樣做,猛地用手捂著嘴,處於停止呼吸的狀態……可是,還是能夠聽到,那呼哧,呼哧的聲音。原來,這呼吸聲根本不是自己的!
眨眼的工夫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手腳變的冰涼。那聲音聽起來就像在耳邊,可仔細一聽,又像在很遠的地方。祁宏強迫自己鎮定下來,站在原地不動。聽著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呼吸聲音。
那聲音忽遠忽近,聽不出是男是女,聽不出有多大的年紀,能聽出的只有窒息般的沉重感和痛苦的音色。漸漸的,他覺得在一個沒有邊際的巨大的黑暗中慢慢的被什麼消耗著生命,沒有可以逃走的辦法,只能這樣任由未知的東西,一點一點纏繞著自己,就像嬰兒的襁褓一般。
額頭上的冷汗流進了眼睛裡,痛了一下,在眨眼的時候身體動了起來朝前面走去。祁宏不知道為什麼,就是無法控制雙腿,每走一步的同時感覺著壓在身體上的恐慌。他的身體無視著主人的意願僵硬地朝前走著。
祁宏感覺到自己的身體顫抖近乎於痙攣,那聲音離他,不,應該是他離那聲音越來越近了。在不清楚究竟走了多久以後,終於在一面牆壁前停了下來。
聲音忽然消失不見,可祁宏的情況並沒有好轉,甚至連手都不聽使喚地舉了起來。周圍的一切開始扭曲,像是小時侯看過的哈哈鏡一樣。扭曲,變形,渾濁,四周變的狹小,好像是某種生物的胃袋在消化食物一樣,要將他緊緊的包裹起來。他變的不能呼吸,心口壓著萬斤大石一樣的沉重,疼痛。他看著自己纖細白皙的手指顫抖著朝牆壁摸上去。直覺告訴他,他的手正打算觸摸死亡,甚至是更可怕的東西。
不能摸!不能摸!絕對不能摸!這種時候,祁宏的神智反而變得更加清醒了。但是,他的手還是沒有停下。耳朵裡一直有寒風吹進腦子,皮膚像脫了殼的蝸牛被扔進滾燙的油一樣的拙痛著。忽然,渾濁的眼睛裡閃過一點點亮光,祁宏的嘴角抖動著扯了一下。
又不是第一次見鬼了,還真把他祁宏當成是三腳貓?媽的,不給你們點厲害看看,你們也不知道人要狠起來,鬼就沒處擺了!
想罷,祁宏一點顧慮都沒有就狠狠地咬破了自己的嘴唇,一口血猛地噴在手上!霎時間,控制身體的那種力量消失了。但是,祁宏可沒打算就這樣落跑,他瞪著眼睛,把那只帶血的手用力地打向牆面,低吼一聲:「欠拍的雜碎,給我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