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 家 29
祁宏是第一個準備妥當的人,這時候,黑楚言正看著窩在沙發上還打著呼嚕的夏凌歌,頭也不回地說:「稍微等等吧,他才睡了沒多一會。」
祁宏坐不住,就出門去給大家買早餐。趁著這功夫,黑楚言閉目養神,他可是一夜未睡的人。而黑楚文要了塗戰陽的聯繫方式,窩在書房裡打電話。
清晨,小區裡的空氣格外清新,微微的風有些涼意,這讓祁宏忐忑不安的心情好了很多,他拎著買好的早餐散步似的朝家走,遇到一些行人大家友善地點頭,這種感覺很微妙,讓他幾乎忘了自己還是黑道律師的身份。
走到小區花園,從後面走過來同樣拎著早餐的一個人,年紀在三十歲左右,素淨雅致的男人。
「早上好。」男人微笑著打招呼。
「早上好。」
「沒見過你,新搬來的?」
「啊,來朋友家小住。」
男人笑著點頭,放慢了速度走在祁宏的身邊,像是自言自語地說:「早上也能有這麼美的天空,真是少見。」
在祁宏眼裡,天空與以往沒什麼不同,他也沒心情跟男人討論哪個時間段的天空最美,卻又不好意思先行離開,正想改變話題的時候,聽見男人又說道:「『草下陰蟲葉上霜,朱欄迢遞壓湖光,兔寒瞻冷桂花白,此夜姮娥應斷腸』,今晚是陰曆十六,月亮最圓的時候,不知道嫦娥是不是還在思念后羿。他們之間的故事流傳了幾千年,誰對誰錯恐怕是清官難斷的家務事,如果他們有機會再見面,就會了卻千年來的夙願吧。」
「真要是見了面,就未必會成為永恆的傳說了。」祁宏只是隨性搭話,沒什麼特別的意義。
男人還是仰著頭微笑,接著祁宏的話音,道:「說的也是,永恆的傳說往往都很悲慘,所以,該回來的總要回來,逃不掉的。」
這句話好像在哪裡聽過,祁宏愣住的時候,男人也轉了頭,看著他,笑道:「別在意,我總是喜歡這麼胡言亂語的。」
「再見。」
看著男人大步流星的走在前面,祁宏心裡恍惚了一下,好像有什麼事情被忘記了,又好像不是這樣。搖搖頭,祁宏很快整理好情緒,趕回家中。
剛推開家門,就察覺到氣氛不對勁。原來,在他出去買早餐的時候,有人前來拜訪。祁宏看了看黑楚文,問:「怎麼回事?」
「三軍的司令官來了,以軍方的身份。」黑楚文說道。
祁宏一愣,嗅到陰謀的味道。他看了一眼依舊鎮定的黑楚言,再問:「不是要把二哥弄走吧?」
「你真聰明。司令官的來意是現在國內有幾個間諜在竊取我軍的情報,那幾個傢伙一直是楚言在盯的線,現在呢,破例讓楚言官復原職去執行任務。」
祁宏哼了一聲,隨即說道:「而且,對方的資料少的可憐,軍方任何線索都沒有。唯一能夠掌握的只是敵人大概的活動範圍,對不對?」
夏凌歌詫異地看著祁宏,又轉過頭看看黑楚文,對方輕輕的鼓掌,臉上毫不掩飾一種很燒包的驕傲感。夏凌歌決定無視黑楚文,問祁宏說:「你怎麼知道這麼清楚?好歹也算是軍事機密。」
「這有什麼。這很明顯是要把二哥從我們的隊伍裡拉出去,這件事是真是假都說不定。不過,作為一名軍人,二哥必須去執行任務。「
「祁宏說得對,我知道這次任務很可能是子虛烏有,那我也得去。」說著,黑楚言已經起了身,拿著衣服走向門口。
大家心裡都清楚,黑楚言這一去,恐怕是凶多吉少。祁宏心細,觀察著夏凌歌的反映,只見他低著頭擺弄著手裡的東西貌似滿不在乎的樣子。這時,走在門口的黑楚言停下腳步,說:「楚文,有什麼事通過晨松他們來聯繫。
「嗯?」
祁宏看著不說話也不出去的黑楚言,估計他的話還沒說完,果然,黑楚言難得在他人面前溫柔地說:「凌歌,你多加小心。」
門關上了,四個人的小組只剩下三人,戰爭還未打響,他們就失去了一員大將。突然,客廳安靜的讓人覺得沮喪。祁宏討厭這種影響士氣的氣氛,偷偷踢了黑楚文一腳,讓他說點什麼。
黑楚文走到夏凌歌身邊,一把將人拉了起來:「去追他。」
「哈?」
「去追他,留在他身邊。」
「黑子,你那個二哥九歲接受軍事訓練,十三歲進入正規特種兵訓練營,十六歲在戰場殺人,十九歲在特殊部門轉行做特工。你覺得,他那種強到變態的人需要我保護嗎?」
「你知道的倒是很清楚。」祁宏在一旁吐糟。
黑楚文無聲地搖搖頭,抓著夏泠歌的手卻用了力,說:「我擔心黑家裡有人對他不利。」
「什麼?你們黑家黑吃黑?」
黑楚文沉沉地歎息。這是他不想承認的,也是他一直在懷疑的。晨松和楚恆的突然出現讓他覺得奇怪,楚恆到底跟楚言說過什麼他到現在也不知道,估計,問了楚言可能也得不到答案。權衡利弊,他還是不放心楚言。
看著黑楚文難得一見的那種憂心忡忡,夏凌歌心裡也開始發沉了。他不耐煩地說著:「好好好,我去總行了吧。那個什麼小舍,你們倆看著吧。」
夏凌歌剛剛打開門要出去,又被黑楚文拉住:「你還要幹什麼啊?」
「凌歌,我把楚言交給你了。」
嚇!夏凌歌突然漲紅了臉,轉身逃似地跑了出去。
收拾妥當之後,黑楚文沒有選擇駕車前去,而是定了兩張火車票。祁宏覺得這個人細心起來很可靠,或者說,他比自己想的還要可靠。
一路上,因為身邊旅客很多,倆人基本上沒什麼機會交流,但在祁宏看來,黑楚文比以往沉默了很多。
做了大半天的車,在當天下午三點多的時候,到了F縣火車站。拿著黑楚言留下的地址,他們乘坐公交車又過了兩個多小時才到了F縣的郊外,一個有山有水的小鎮。
步行了一段時間,他們找到了目的地——落日小舍。
這簡直就像是人間仙境。時近黃昏,薄霧還未散盡,緩落的太陽被大山遮住了小半邊的臉。遠處的高山,猶如翠綠的屏嶂,天邊的雲彩層巒疊起。霞光現出五彩繽紛的光輝描繪了天地之間如詩如畫的美景。在山腳下距離他們不遠的地方,嫣紅的湖水微波蕩漾。漣漪隨著微風而動,夾帶著山水的清香撲鼻而來,沁人心脾。
一時間,祁宏忘了來此的目的,癡癡地看著眼前的景色。而黑楚文似乎對這些沒有一點興趣,他的眼睛看著前面的三層樓的小旅館,黝黑的重瞳閃過一絲陰冷。
還沒等他們走過去,旅館裡面就出來兩個一模一樣的小姑娘,笑意盈盈地上前迎接。
兩個雙胞胎女孩,看年紀也就是十八九歲的樣子,紅潤而小巧的臉不精緻卻很俏麗,挽在胸前的麻花鞭子在尾端只用了一根紅絲線綁著,穿著一樣的藍底白花盤扣式掩襟套裝,藍色圓口布鞋裹著白色襪子裡面的纖纖細足,走起路來輕盈窈窕。
兩個女孩子露出淳樸的笑,同聲同氣地說:「歡迎您光臨落日小舍。」
「你們好。」祁宏禮貌地點點頭。
「請問,兩位先生有預定嗎?」
「不,我們只是隨便走走,聽說這裡不錯,才過來看看打算住兩天。」
雙胞胎相互看了一眼,左邊的那一個,說:「兩位先生打算住多久呢?」
「三天到一周吧,時間不會太久的。」
「好的。請跟我來。這位先生,我幫您提行李吧。」女孩伸出手想要接過黑楚文手裡的包。
「我一個大男人怎麼能讓小姑娘幫忙,我自己來就好。不過,你們倆誰是姐姐,誰是妹妹?」
「我,我是姐姐。我叫於甜甜,我妹妹叫於美美。」
祁宏實在不怎麼喜歡這姐妹倆的名字,但這事跟他八竿子打不著,他也犯不上合計什麼。倒是身邊的黑楚文,笑得燦爛啊,還緊跟在人家小姑娘身後,說:「甜甜美美,好名字!人如其名,笑起來甜甜美美的。」
「哎呀,先生您取笑我們啦。鄉下孩子,哪有什麼好名字,都是爸媽隨便起的。」
「不能這麼說。孩子生出來,做父母的都是滿心歡喜,所有的愛都在孩子身上。這名字看似簡單,卻飽含了你們父母的一片心,希望你們永遠都能笑得甜甜美美。」
「先生,您真是會說。」
在黑楚文跟甜甜美美套近乎的時候,祁宏那臉上已經結了N層的冰霜。
進入旅館之後,在正前方的服務台後面,站著一個年近七十的老翁。他臉上和祁宏差不多,掛了一層層的冰霜,看上去像誰招惹了他。
「李爺,給開兩個房間吧。」
「不,一個雙人間就好。」黑楚文說道。
老李頭橫了一眼笑瞇瞇的黑楚文,也不回應,隨後打開抽屜拿出鑰匙一扔,說:「一樓119.」
「大爺,還有其他房間嗎?這房間號有點不大好聽啊。」
「雙人間就這一個。」老李頭的態度很明確,你愛住不住。
祁宏偷偷給了黑楚文一拳,拿了鑰匙請甜甜美美帶路。四人轉過走廊拐角的時候,不知為何,老李頭把所剩無幾的牙齒要的咯咯直響。
房間很乾淨,甜甜送來了熱水和新的被子,美美拿走了臨時鋪蓋床褥的單子,沒多一會,這無人問津的小屋房間就有了熱乎乎的人氣。
關上門,祁宏還是冷著臉。站在窗口的黑楚文笑笑,朝他招招手:「過來看看,這裡能看到那個湖。」
祁宏老大不願意地走過去,見到外面已經暗下來的天色和寧靜的湖面,突然變得惆悵起來。
「怎麼了?」黑楚文問道。
「說不清。心裡堵得慌,我們不是來遊山玩水的,這麼美的景色未免有些可惜了。」
「你這是為賦新詞強說愁。老大不小了,這點情緒都把持不住?」
祁宏正要惱火的反駁幾句,卻被黑楚文突然抱過來的雙臂打斷了思路。有點彆扭地說:「你還真有閒情逸致。」
「擁抱自己喜歡的人還要挑時間地點嗎?」
「喂,你說話就不能含蓄點?」
「很含蓄了。」
「那你不含蓄的時候,算了,別說了,總覺得我是在給自己挖坑。」
黑楚文偷偷地笑,在祁宏的臉頰上落下一吻。道:「分工吧。你負責調查清除旅館內有多少人,共有幾個房間。」
「你幹什麼去?」
黑楚文一笑:「終於懂得牽掛我了?」
祁宏白了一眼黑楚文,轉身離開了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