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楚文......」
一聲夢中的呼喚,驚了無玄的手,鬆開手指把祭靈符的繩子重新放回祁宏的衣服裡面。無玄面無表情地看著祁宏,深邃的目光難以分辨出是敵意還是好意。隨著視線的移動,看到了窩在祁宏懷中的花寶,小傢伙睡得臉紅撲撲的,小手還攥著祁宏的衣領子,好像生怕被推出去似的。無玄苦笑著搖搖頭,起了身走到臥房門口,右手劍指指向門楣,打出幾個腕花,不曉得把什麼東西貼在了門上。
時間一晃就到了深夜,祁宏迷迷糊糊醒來的時候第一件事便是看時間。23:15分,差不多該動身了。
輕輕搖醒了花寶,可愛的小寶貝揉著眼睛靠在他的懷裡一副睡不醒的摸樣,祁宏抬眼看了看坐在椅子上睡得直流口水的無玄,抬手將枕頭扔過去。
「誰,誰來了?」無玄被驚醒,一屁股坐在地上咋咋呼呼。轉頭看到了祁宏冷冷的臉色,有點尷尬地摸抹著嘴角的哈喇子,嘻嘻地笑。
「我要上山了,你不要到處亂跑。被殺被抓我一概不負責。」
無玄幾欲開口說話,都被祁宏冷冽的氣勢打壓住了。他好像自討了沒趣,訕訕地窩回椅子裡裝睡。而祁宏已經把花寶抱下床,給他整理了衣服,問:「會不會冷?」
「不會。」花寶揉完了眼睛,腆著小肚子伸懶腰,算是完成了起床的必修課。隨後,他在窗口朝外看了看,確定安全了,才叫上準備妥當的祁宏一同出發。
離開了別院朝後山走去的一路上,遇到了六七次巡邏的護衛,祁宏身上雖有花寶給的紫曳遮日,但始終難以安心,每前行一段路緊張感越發沉重,彷彿時間在這個世界中幾乎是靜止的了。
難以計算這只有二十幾分鐘的路程是怎麼走過來的,當祁宏抱著花寶踏上山路的時候已然是滿身大汗。花寶很乖巧地拿出錦帕幫著祁宏擦汗,還問:「累不累呀?花寶是不是很重?」
「不重,是我太緊張了。」祁宏打趣著自己,也是希望能緩解一下過於緊繃的神經。跟著花寶說說話,也許會好上許多。
二人一路走一路閒聊,走到半山腰的時候花寶才告訴他:「到了。」
祁宏將小傢伙放在地面上,見他那胖乎乎的小手在眉心拍了兩下,隨後指著遠處一塊不大的空地,說:「馬上就可以看到嘍。」
話音剛落,天上的一對雲彩飄過,露出了彎彎的月牙,淡淡的月色映照在空地上顯出影影綽綽的土包包輪廓。祁宏納悶地看著,大氣都不敢喘。花寶抬起頭望了望,抿著小嘴,偷偷地拉住了祁宏的手,安慰道:「不要怕怕,只要你不上前就不會有事哦。」
「我知道。」祁宏笑道「我只是在想,你爸爸的石牢會是什麼樣子?我那個他,會做九重天牢,很漂亮。」
「哇,蛇蛇叔叔好厲害哦。我知道九重天牢,那是上古法術,魔界都沒多少人會的。」
「是啊,他很厲害。」
「石牢很醜啦,不過爹爹是很厲害呦,他做的嗡嗡很厲害的。」
「嗡嗡?什麼東西?」
花寶笑得可愛至極,朝著祁宏勾手指,好像要說些悄悄話似的。不等祁宏彎下腰去,忽覺自四面八方夢襲來陣陣煞氣,腳下不穩,踉蹌著朝前撲去。他身邊的花寶使著勁抱住他的腰,眉間那黑色的印花突現光芒將他二人籠罩其中,也將煞氣遮擋在外面。祁宏喘著粗氣瞪著眼睛,看到前方的空地上已然形成了煞氣的漩渦,隨著煞氣越來越多,中心那一點逐漸露出光滑如水的石面來。
煞氣越多石牢越是看得清楚,當整個石牢全部出現之後,祁宏才看清這是有數十塊石條相接而形成的一個拱型容器。那一身雪白的狐魘被困在其中,趴伏在石牢牢底發出沉沉的低鳴。煞氣由上至下全部彙集在它的身上,祁宏不禁吃驚,這麼多的煞氣全部進入它的體內,狐魘竟然毫髮無損。
「它身上的天印很難搞的,爹爹說,一定要去掉它的天印。「
「為什麼?」祁宏問道。
花寶搖搖頭,看來是真不知道其中緣由。祁宏卻是越發納悶起來,如果說夜殤只是為了給花寶報仇,也沒必要這麼費事除掉狐魘身上的天印。而夜殤軟禁著楚風不肯放人,似乎也存在著一定的原因。兩者之間會不會有什麼牽扯?想到這裡,祁宏便問花寶,說:「你是怎麼知道人間有狐魘的?」
「爹爹一直都在看叔叔嘛,然後就看到你和蛇蛇叔叔了,然後就看到引魂燈了,然後就看到狐魘了。小時候娘親告訴我的哦,吃到狐魘就能好厲害好厲害的。」
花寶說得有些亂七八糟,也是祁宏現下沒心思仔細琢磨暫時忽略了這個問題。只是隨口笑道:「還小時候呢,你現在才幾歲?」
聞言,花寶瞪大了眼睛,歪著小腦袋:「我在這裡是三歲,在你們人間算的話我五十多歲了。」
得!這小傢伙比自己還大呢。祁宏哭笑不得地揉了揉花寶的頭髮,倒是明白了魔界與人間的時間概念完全不同的道理。
短暫的一個小插曲過去了,祁宏看著緊緊抱著自己的花寶,突然間覺得有些對不住小傢伙。他把花寶抱了起來,笑道:「花寶,楚風就拜託你多多照顧了。你爹爹如果為難他,你一定要保護他,知道嗎?」
「那當然啊。」花寶握拳昂首,小大人似地說「我最喜歡叔叔,才不會讓爹爹再欺負他呢。」
那就好。祁宏心想,即便這一次有去無回,至少對楚風還算是放下心來了。閉上眼睛蹭了蹭花寶滑嫩嫩肉呼呼的小臉蛋,祁宏淺聲說:「對不起,花寶。」
「什麼?」
不等花寶問個清楚,他已經被祁宏遠遠地扔了出去。小傢伙有魔力護身自然是摔不疼的,但是急壞了他。腳下還沒站穩,便大喊著:「你幹什麼啊?」
這時候丟開了花寶的祁宏,放任自己隨著那煞氣直撲向石牢中的狐魘。後面的花寶急著想要抓住他,前面的狐魘惡狠狠地等著他,他卻毫無所顧,把身體緊繃起來,撞擊到石牢的一瞬間險些以為自己被分筋錯骨。
「你幹什麼啊,你怎麼進去了啊?你,你,救命啊,快來人啊,爹爹!雲羽叔叔!嘯狼叔叔,墨蝶姨姨,快來人啊。」花寶急得跺腳大喊,也不知道自己喊了誰,反正他想到誰就喊誰。這還沒過三十秒呢,魔界中一些有頭有臉的人物名字基本被他喊全了。
已經進入石牢中的祁宏儘管已經把所有的靈力集中起來保護自己,但仍敵不過強大的魔力煞氣,身上被割開了數不清口子,體內的鮮血浸透了他的衣服。他咬牙忍著,瞪大了眼睛與狐魘那雙滿含怒氣的眼對視。
「狐魘,我是來跟你談交易的。以張學書的魂魄為籌碼,換你收回對四家人的詛咒。」
就在祁宏要與狐魘做交易的同時,位於正殿寢宮中的楚風已經逃到了後院的花廳中。他身後是窮追不捨的衛兵,身前是各種美貌不一的男男女女,可唯獨不見夜殤!楚風急著想知道夜殤究竟在哪裡,可總不能隨隨便便開口找人打聽吧?
與此同時,須崇宮內的偏殿書房內,夜殤漠然地看著眼前的人,問:「稍有差錯,你待如何?」
「以命相抵。」
「你當本君見得上你的命?」
「那我這雙眼如何?夜君可見得上?」
夜殤猶豫了,或者說他動心了。寬袖一揮,金燦燦的鑰匙騰空飛落入那人的手中,夜殤言簡意賅:「速速了結,本君耐心不多。」說罷,起身離開桌案,腳步略有些急促地朝門口走去。
二人錯肩之際,夜殤聽那人笑道:「別太難為楚風,小心事後圓不回來。」
冷眼瞪過去,夜殤僅在瞬間消失,只有那九孔紫金箍的光芒劃過那人的臉頰,映出他平淡無奇的臉上似笑非笑的表情。
轉回頭說花廳內的情況,楚風一人力戰魔界五十多人。湛藍的靈力劍揮舞起來,帶著緞帶般的光線將整個花廳搞得破爛不堪。那靈力劍的霸氣竟是如長虹披靡,所及之處摧鐵斷石,不消一會,圍攻他的那些花廳的人便敗下陣來,只剩下守衛拚死與他力戰。
楚風本無心逃離,只是想引夜殤出來。所以,他才把陣勢搞得這般龐大,將靈力全部釋放出來,那條條的靈力圍繞在他的週身,像是那飛仙的天子,又像是躍出海面的精靈。
站在角落處的夜殤似乎看得入了迷,竟然沒有出手阻攔楚風。
「夜君好興致啊,要不要區區代勞?」
來自身後的聲音並未引起夜殤的關注,他隨口道:「嘯狼,這麼晚了還未睡嗎?」
「祭靈師夜不能寐,區區也是難以入眠啊。看來,夜君似乎也不想錯過這一場好戲。」
說話間,嘯狼走出了黑暗的角落,落在夜殤一步之後,看著不遠處湛藍色的黑夜精靈,嘖嘖歎道:「真漂亮啊。」
「退下。」夜殤只說了這麼一句話,便舉步向前。後面的嘯狼苦笑著搖搖頭,轉回身走去,嘀嘀咕咕:「老樣子啊老樣子,區區又不會跟你搶,你緊張什麼?哎呀,要來大雨了,區區情何以堪,情何以堪啊。」
再說全力以赴迎戰的楚風未看到夜殤的人卻是先感覺到了他的氣息,心中半喜半驚。手上不停,在半空中懸身轉位,靈力劍橫掃向已走到身後的夜殤。這一劍力道非常,視線相交,楚風竟淡淡笑了出來。他的劍斬斷了夜殤的一綹發,黑色的髮絲紛落下來,夜殤仍舊是一動不動,任憑那劍尖頂著自己的喉嚨。
「你怎麼才來,再晚些,我就能走了。「楚風淡淡地說。
「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隨意瞥了眼周圍的人,笑道:「這裡是你的後宮?難怪會有這麼多俊男美女,放心,我沒傷著他們。」
夜殤突然現出極不耐煩的神色,垂在身側的手指輕輕一彈,便化解了楚風的靈力劍。這股魔力實在強悍,楚風招架不住,搖搖晃晃險些摔倒,夜殤不由分說地將人抓緊,扯著朝外面走。
「別拉拉扯扯的,我自己能走。」楚風有些厭惡地說。
「安分些。」夜殤冷了臉,似乎非常不悅「本君並不想抱著你走路。」
楚風壓根沒心思琢磨這話是不是有些曖昧,他滿心都惦記著在山上的祁宏,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