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 家 18
究竟是什麼呢?不屬於人類的生命跡象,卻充滿了人類的感情。你讓我多年未曾流過淚的眼睛感到灼熱,你讓我冰封許久的悲憫感到震撼,你,究竟是什麼?
黑楚文輕撫著古木,一時間,竟捨不得再去打擾裡面的生命。他能感覺到,這個生命本身也不願再現人世。
一聲長長的歎息,黑楚文突然想起爺爺的一句話:「各有各所去。」這世界上每一樣東西,每一個人,都有其應該歸屬的位置,不要去強迫,不要去打擾,讓它們安靜地留在屬於自己的地方,這才是自然之道。
「抱歉,我不該打擾你的。」黑楚文這樣喃喃地說。
他的話音剛落,體內消失的靈力便充沛起來,他看了看被堵死的通道口,沉思片刻,對著古木說:「如果有一天我能解開這個謎,我會送你回到屬於自己的地方。再見。」
說完,黑楚文打開五方之門,離開了地下洞穴。等到他的身影消失,古木散發出耀眼的白色光芒,像是在為誰送行。
於鶴看見黑楚文出現的時候,就察覺到他有些不對勁。只不過,於鶴不是好事多嘴的人,自然一言半句都沒問他。黑楚文沉默著不說話,對他招招手,倆人便按照原路返了回去。
車子行駛出幾分鐘的時間,黑楚文突然說了一聲:「朝北面去。」
於鶴也不問為什麼,打轉方向盤朝北面而去。一路上,他聽著黑楚文指引方向,經過了兩個多小時,車子才停了下來。
看著前方不遠的部隊大院,於鶴這才問:「找到了?」
「嗯。那下面有通道,剛才我一直沿著地下脈絡順著通道讓你開車,看來,有人在軍區大院裡打了老鼠洞。」
「不打算進去找?」
「沒用。軍人身上罡氣太重,氣場混亂,我用靈力去搜索,還不如開一輛挖掘機進去比較快。」
於鶴想了想,說:」不管你用什麼辦法進去找都不合適。能做出這種事的人身份絕對不會低,到時候,咱們恐怕是自投羅網。「
「聽起來,你好像怕了。」
於鶴沒吱聲,手裡卻開始把玩著自己最喜歡的貼身兵器——袖箭。坐在他身邊的黑楚文已經察覺到從於鶴身上散發出來的殺氣,心說:跟這種認真的人開起玩笑來就是有趣。
回到夏家的時候天色已經微亮,黑楚言輕手輕腳地關上臥室房門,和弟弟坐在客廳詳談。
聽過了黑楚文詳細的講述之後,黑家這個特工頭子斷定,罔象會出現在基地一定與那塊古木有關。也許,造成基地裡那些小動物死亡的並不是罔像,而是那塊古木。
「我也多少察覺到一些。那種生命力很頑強,不但頑強,還有著不可估量的能力。如果它願意,隨時都能出來,所以我在想,是不是有人發現了這個古木並且估量出它的價值才弄回來的。至於為什麼會放在你的基地裡,也許與電子干擾有關。」
「電子干擾?」黑楚言不解地問。
「對。用比較科學的說法就跟『波爾代熱斯現象』有一點雷同。曾經有一位特異功能者隔空把一個人的衣服燒出了大洞,後來有一位教授解釋說,這是特異功能者發出一種很獨特的電磁波,激活了衣服上的某種可燃燒物質,再遇到空氣中的氧就能夠燃燒。其實,道理是一樣的,我們這些有靈力的人從某種角度來說,也有著自己獨特的電磁波,只要你能找對與我們電磁波相同的頻率,就能使用非物質的接觸。」
「像是凌歌對醫用電磁儀有反應一樣?」
「完全正確。你的那個基地在三年前開始研究軍事電子戰,裡面秘密存放了大量的電子戰設備,我估計是那些干擾與反干擾的試驗運用,影響了那塊古木,才使得它被困在地下。但是,它本身的能力還是存在的。」
「問題是,是誰找到了古木,這人的目的又是什麼?」
黑楚文點點頭,道:「我讓小於去給我弄一份名單,軍區大院裡的住戶我會一一排查。」
「這也太麻煩了。」
「謹慎些好。楚言,能對你下手的人,不可能是什麼普通角色,我不想……」
黑楚言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微笑著點頭。他心想著,現在的情況敵暗我明,而且自己又處在被監視調查期間,手下那些人為了謹慎起見最好不要動用,而自己半點靈力沒有,跟著楚文的話只會給他添亂,但是……
「楚文,有些事涉及國家機密,你在調查的時候一定要多加小心。」
「你擔心這是官方做的事?」
黑楚文搖搖頭,沒再說什麼,起身走進了臥室。
時值初秋的季節,黎明時分的初陽把窗欞應映成了金黃色,黑楚言走到窗前,把窗戶打開一點,讓微涼的風吹進來,一時間,心神不安。他想起了那些跟著他一起出生入死的戰友們,他們個個都是精忠報國的好男兒,沒有死在戰場上,沒有死在任務中,卻被一個精怪奪取了生命。作為他們的長官,他們的大哥,黑楚言覺得自己會抱憾終生。但是,黑楚言也明白,自己不是涂戰陽那種特種兵,可以奮不顧身的和戰友們一起赴死,他是一名自幼接受特殊訓練的軍方特工,他這樣的人只能隱藏在暗處,伺機而動。所以,他慶幸自己活了下來,從第一眼看見屬下們屍體的時候,他就已經在心中發誓,一定要為他們報仇。
夏凌歌睡覺不老實,在黑楚言沉思的時候,他把身上的被子踢到了床下,引起站在窗邊人的注意。走了過去,黑楚言把被子重新蓋在夏凌歌的身上,只看了一眼,便拿起自己的衣服。
「你幹什麼去?」當黑楚言打算離開臥室的時候,床上的夏凌歌冷不防問了一句。
黑楚言詫異地回頭,問:「你怎麼醒了?」
「大家關係還算不錯,我才多這嘴,你出去只能讓問題更嚴重。」
黑楚言什麼都沒說,拉著一把椅子坐在窗戶邊上,看著夏凌歌惱怒的表情。問他:「你猜到我要出去調查?」
「廢話!你跟黑子在前廳嘀嘀咕咕一個多小時,回來拿了衣服要出去,我就是再傻也能想到你要幹什麼。」說到這裡,夏凌歌慢慢地坐起來,看著黑楚言說:「你不讓我動,你也別想走。」
「怎麼,你叫住我,就是為了要跟我一起出去?」
「對。」
黑楚言無奈地笑笑,起了身走到床邊坐下:「那我不走了。」
「什麼?」
「等你把傷養好,我帶你出去。」
「那還用得著你?」
黑楚言故作思考狀,說:「我們交換條件怎麼樣?你這段時間老老實實養傷,等你好了,我們一起調查。事後,我每三天安排你去基地訓練場練習打靶,我這個蟬聯三屆軍事大賽的射擊冠軍手把手教你,三個月之內,我保證你成為神槍手。」
夏凌歌眼珠子開始冒綠光!忘了黑楚言吻他的事,也忘了黑楚言用繩子綁他的事,一個探身就湊到黑楚言的面前,討價還價:「我可以隨便打?想打多少子彈都行?」
「沒問題,我倉庫裡所有子彈都是你的。」
「我還想學做狙擊手,你也教我?」
「當然。我會培養你成為不需要觀察員,單獨作戰的狙擊手。」
「你基地的槍,我都想過過手,你也答應?」
「只要不玩原子彈,我都答應。條件是……」
「我會把傷養好!不過我也有條件。」
看著夏凌歌興奮的樣子,黑楚言覺得剛剛那種負面的情緒煙消雲散了,於是他問:「你有什麼條件?」
「我養傷期間,你不准一個人出去調查。」
「怎麼了,擔心我?」黑楚言不過是開句玩笑,沒想到夏凌歌臉卻紅了。黑楚言便也朝著他湊了湊,低聲問:「你會擔心我?」
完全沒有注意到黑家二爺那副含情脈脈的樣子,夏凌歌仍舊沉浸在康復以後去基地訓練的興奮中,他笑嘻嘻地說:「你要是有個萬一,我找誰玩去?」
「這似乎並不是你想留住我的初衷。」黑楚言不在乎他有點遲鈍,進一步試探著。
面對又靠近些的黑楚言,夏凌歌這才察覺到有一種曖昧的東西緩緩冒出來,他的眼睛刻意地避開了黑楚言,揶揄般地說:「我就是想跟你一起出去罷了。」
黑楚言的手輕撫上了他胸前的傷口,這讓夏凌歌一動不敢動,隔著衣服的觸覺格外明顯,他甚至能感覺到黑楚言掌心的溫度在不斷升高。
「這裡,還疼嗎?」某人溫柔地問。
「好很多了。」
「楚文有沒有告訴你,罔象沒死。」
「嗯。」
「你憐惜它?」
「我喜歡精怪。」
「那如果我要殺它呢?」
「你敢!」夏凌歌瞪起了眼睛,筆直地看著黑楚言。
「它殺了我十幾個戰友。」
夏凌歌猛地推開了黑楚言,低聲喝道:「罔象殺人是受人指使,絕對不是自願。它的食物一直都是死物,你以為它願意殺活人?你以為它願意離開賴以生存的大山?要不是有人抓了它,它會落得這種下場?我來告訴你一個道理,罔像在城市裡就像我們人類被在到處是野獸的蠻荒時代一樣。我不管那個始作俑者是誰,我一定會把他扔到大山裡,讓那些精怪教教他什麼是越界的代價!」
黑楚言心裡一陣酸楚,他看著夏凌歌激動的樣子,像是被要趕出家門的孩子那般悲憤可憐,忍不住伸出手去,摟住了夏凌歌的脖子,猝不及防的在他額頭上落下一吻,道:「我不會的,別擔心。」
「滾一邊去。」
「生氣了?」
夏凌歌被黑楚言的溫柔弄得不知所措,羞惱的急了,就想推開摟著自己的人,只不過,沒什麼力氣。而黑楚言卻饒有興致地看著他,繼續說道:「既然喜歡罔象,我把它帶回來吧,放在你身邊,你會不會安心一點兒?」
沒想到黑楚言竟然會這樣說,夏凌歌有點發蒙,傻乎乎地問:「你不是要為兄弟們報仇嗎?」
「冤有頭,債有主,我清楚這筆血債該找誰算。」
這時候,夏凌歌必須承認了,他對這個周口店人有了好感。看著他堅定又明亮的眼睛,夏凌歌突然覺得,黑家老二比老三實在好得多,於是,下定了決心,一把抓住黑楚言的手,道:「跟我去地下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