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貔貅
起初張鬱佳以為是自己眼花了,這就閉上眼睛同時退後兩步關上門,然後再次打開……
果然這回又變了,不過不是變回了客廳,而是變成了一猛鬼聚集地,滿屋子青紅色臉帶著獠牙的遊魂來回飄蕩,他們交頭接耳的談論著什麼,分不清有多少,那一個個面目猙獰仿佛要將人吞進去一般,一陣猛地陰風襲來,透著蝕骨的冰冷,將張鬱佳徹底的給凍醒了,於是立馬將門關了起來。
他幾乎顫抖得喘不過氣來,背在門上努力的張大嘴,連努力的想要尋法子將隔壁的楊允澤叫過來,可他這時才發現自己連話都說不出來就更不用提喊了,好不容易將自己移到洗手臺上,然後捧著水,一邊努力的使自己鎮定下來,一邊一遍又一遍的重複檢查著那門鎖是否有鎖上,最終摸到口袋裏的一個硬物,心下大喜,掏出來一看果然是手機,於是這就立馬撥通了楊允澤的電話,沒等他接通這就吼道:“救命啊,我,要被鬼吃了,滿屋子的鬼啊,啊,快來救……我勒個草……”
結果一句話還沒有說完,這就發現鏡子裏又多了一個人,此刻正靜靜地看著他,依舊是一雙湛藍色的眼瞳,可卻有著不同于往常的平靜,多了不可掩飾的喜悅,他還穿了一身明淨的白西裝,打著白領帶,似乎相當的正式。
“你,你想要幹什麼?”張郁佳立馬轉身對著他,手機卻滑進了水池,毛茸茸的粉色麥兜掛件在他的洗臉水上飄了幾下之後就沉了下去,不過他已經顧不得那掉在水池裏的手機,只將雙手撐著水池台邊,以不至於自己就這麼倒下去,因為經這麼一嚇,那他兩條腿早就不聽使喚了。
“今天是我們的大喜日子,所有的人都來了,就等著你呢!”男人說的自然,這就朝著張鬱佳走來,準備攜著他一道出去。
可是張鬱佳卻立馬騰出一隻手指著他道:“你,你別過來啊,你過來我就撞牆。”
男人住了腳,眼中的喜悅刹時消失盡殆,替上的是不知所措的幽藍。
張鬱佳受不了了,幾乎是央求的口吻道:“你就別發神經了,你說我們一人一鬼結什麼婚?我們根本就是陰陽相隔!陰陽相隔你懂不?”
“我會保護你的,給你所有你該有的,我會讓你幸福的。”他說的輕飄飄的,但每一個字都像是飄在心上,然後落定,烙下,並且深刻。
“你怎麼保護我啊?”張鬱佳緊著問道,可轉眼一想他就是鬼,於是繼續道:“就算,就算你能嚇死人,但有人敢給你證婚不?”
“外面都是證婚人,他們將比陽間的人更有說服力。”
“那些是人嗎?就算是人,有結婚證書不?”
“結婚證書不過就是一張紙,你要是喜歡,我將陰間陽間的都拿給你。”
“我草!那受法律保護不?”
“至於法律,我想那只是束縛陽間的人的。”
“可我們都是男人!”
“只要我們彼此心中有對方就成。”
“可我不喜歡你。”張鬱佳說的十分的堅定。
“不,你喜歡我,只是你忘記了而已。”
“我們怎麼會忘記?我根本不認識你,我甚至連你的名字都不知道,即便這些都不重要……
”
“我是張郁黎。”
“……”
這三個字讓張鬱佳心猛地一抽,疼的他渾身顫悚,瞪大了眼睛看著這個自己小時候疼進骨子裏的孩子,如今已經變成這幅模樣,實則他早就猜到,只是一直不願意承認,他的阿黎怎麼會變了?!
“阿黎……”張鬱佳在齒間默念,那熟悉而又陌生的藍瞳,那腥紅色的淚痣,除了阿黎還能有誰?
如時,他才想起,自己是答應了他的,自從他們對彼此有記憶的時候他就一直沒有停止的問過他同一個問題:“你會永遠喜歡我嗎?”張郁黎幾乎與他心中的聲音一道問出。
而他也從來沒有間斷的回答過:“我喜歡你,永遠。”張郁佳從來沒有考慮過自己為什麼總能這樣脫口而出,就像又回到那那個長滿蘆葦的河邊一樣,他總是這樣不能自已。
“看,你的心已經答應我了。”張郁黎說著,伸手將他攬進懷中,這仿若千年寒冰一樣的懷抱,將張鬱佳凍得幾近昏厥。
卻在這時門被人踹了下來,然後不等回神就見楊允澤在門口大喝道:“惡鬼,休要作祟。”
他的話音沒落,這就從兜裏掏出一把符紙,然後口中大念:“百神合會,固身守關,地戶閉塞,死亡不千,檢炁九玄……”那符紙隨著這咒文,這就直朝著張郁黎飛來,只待近他身之時,上面那些畫著的奇怪的紅色符號突然就像是活了一樣,發著赤色的光芒,脫了紙在空中盤旋,後漸漸地越來越快,並發出刺耳的尖嘯,最後只在眨眼間便全部鑲進了張郁黎的身體中。
張鬱佳怔怔地看著這一幕,身上被環抱著的冰冷並沒有減少,心下就想著如此惹怒他的後果,可是這後果他還沒有敢想像,這就聽一聲足以震顫天地的狂吼聲突然的響起,緊接著連著水池上的鏡子以及地面的的地磚都裂了開來,頭頂的燈光時現時滅,格外的烘托了如此詭異的氣憤。
實則,他是想讓楊允澤趕緊找個地方鑽進去就得了,畢竟阿黎是不會傷害自己的,可楊允澤就像是著了魔一樣,見那些符對張郁黎根本不管用,他緊著又不知從哪一個兜裏掏出了那只木劍,然後繼續一邊念著咒一邊吹著符,不斷的在地上畫著複雜的符號。
張郁佳彼時已經被嚇了一身冷汗,他是心知楊允澤那些伎倆的,心想一個急急如律令的符都能畫錯了的人,能厲害到哪里去?不過只是希望張郁黎也能不計較就好,於是這就小心翼翼的朝著身前的人望去,只見他也怔怔地看著他一人忙活,那波瀾不驚的臉上竟然能顯出無可奈何。
而當楊允澤將那陣畫好的時候,他又累得滿頭大汗,張鬱佳以為他會因為張郁黎不動靜而消停一會子,不想他直接坐在了那陣上,然後雙手提至胸前,緊閉雙目,再呪曰:“太上洞明,飛景九天,結精凝炁,化炁變神,司命混合,散形億分,千乘火甲,萬騎揚旛。”
一語既罷,那地上原本是看不見的形陣竟然突然浮著金光顯象了起來,一個個奇怪的字元站了起來,後將楊允澤層層包裹,緊著不知是張鬱佳的錯覺還是眼花,那些字元竟然變成了一個個人形,他們手牽著手唱起了歌,準確的說是念起了符咒。
這些符咒就像是心咒,聽不清裏面念的是什麼,但是那孜孜的感覺就像是在人身體裏爬的小蟲,連張鬱佳都感覺不舒服。
張郁黎起初似乎並不放在心上,但是不知是那符咒起了作用還是他的不耐煩,那臉色突然難看了起來,連同著抱著張鬱佳的手都鬆了鬆,而當張鬱佳準備問道一二之時,這就見那些手牽著手的金色小人都集體朝著這裏走來,然後將張郁黎和張郁佳圍成了一個圈。
小人就這樣來回的走著,唱著歌,似乎很快活,但隨著時間的延長,它們開始慢慢地變大,而在它們變大的過程中,那念著的符咒的聲音也越來越大,張鬱佳明顯感覺到一種壓抑,就像是要被拖進去的一般,張鬱佳這就想問道那楊允澤到底在耍什麼把戲,別又畫錯了符,最後連他這個活人都給這些小人拖進去。
不過,張鬱佳的這句話又沒有來得及問出口,便被身前人的動靜給嚇著了。
只見一個張著血盆大口的赤紅色大獅子一樣的獸從他的身體上剝離了開來,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那些小人就吞了進去,眨眼間又消失在了他的身後,那速度仿佛像是幻覺,又覺著他們該是一體的。
不過楊允澤就沒有張郁佳這麼平靜了,那些小金人是他用心頭血養的傀儡,就像是他的孩子一樣,是每一個大師必備的東西,如今他還沒有將自己的技藝全部的耍出來,他的孩子就被這鬼養的凶獸給吃掉了,他真是心如死灰,而那張著龍頭、馬身、麟腳的動物,要是沒有猜錯的話,應該是貔貅吧!傳說似乎只有鬼王以上的級別才有這種凶獸坐騎,就連姚孟達都沒有看過的東西居然被他給看了,一時間真是悲喜交加,想死的心都有。
而這時,張郁黎似乎又恢復了平靜,一把將剛剛準備逃走的張鬱佳給捉了回來,並朝著楊允澤的方向說道:“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沒有動他。”
“多謝!”一個聲音從風中傳來,張鬱佳能明顯的感覺到楊允澤身邊有一個若隱若現的人影,只是楊允澤本人卻像是沒有聽見一樣,依舊趴在地上捶地頓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