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碗
他望著身旁追著豬頭轉的女人,淡淡開口,“下個星期我朋友過來,陪我一起見見吧。”
女人驀地停下追逐的腳步,笑容僵滯在嘴邊,“朋友?你的男朋友還是女朋友?”絲毫未斟酌這問話的邏輯性。
朱盟舒服得躺在草地上,溫潤的眼睛卻始終鎖在她身上,“我的女朋友在這裡,我沒有男朋友。”
扔下撒歡不休的豬頭,謝英姿奔到朱盟身邊蹭得坐下,軟軟得戳著他的胸口,口氣凶巴巴,“我警告你,你要是有男朋友,小心我剝你皮煮湯喝。”
朱盟訕笑得握住她的手,拉她躺在自己的身邊。綠油油的草地上,兩人幸福得接受著陽光和輕風的洗禮,“你一直都是這麼暴力的嗎?”
謝英姿點點頭,又搖搖頭,“我想想,”興致勃勃得側躺對著朱盟,“小時候,我家蛋糕店隔壁的隔壁有個汪伯伯,開肉店的,還殺豬,”甜美一笑,表情頗為得意,“你也知道,我這人一向乖巧可愛,嘴又甜,每次我去買肉,就誇他殺豬的刀法特帥,切肉的手勢特優美,老頭子一高興,就常常免費送排骨給我吃。。。。。”
“這麼說,你的馬屁功是在騙肉吃的時候就慢慢養成的?”
謝英姿嘟起嘴,蜻蜓點水似的拍打了下朱盟,因被戳穿而有些難堪,“哪是騙嘛?我經常拿我家蛋糕喂那饞嘴老頭的。”捧起臉,稚氣的臉充滿向往,“唉,汪伯伯的殺豬功夫特好,一刀斃命的那種,我一直認為他是隱遁鄉野的高人,因為他,我那時還確立了人生第一個奮斗目標。”
“什麼目標?”
“成為一個殺豬的屠夫。”
朱盟不可思議的眨眨眼,半響,再也忍受不住捧腹大笑。謝英姿羞紅著臉,吹胡子瞪眼得看著哈哈大笑的朱盟,“你笑什麼?我可是很認真的。”
湖邊一對小鳥正鴛鴦戲水,暈開一圈圈漣漪,美不勝收。朱盟笑著拉過謝英姿入懷,胸膛如陽光般溫暖,“那後來呢,你偉大的目標實現了嗎?”
謝英姿搖搖頭,貪婪呼吸著他身上清爽的香皂味,“這就是我最郁悶的地方,我跟老頭子說我要拜他為師,老頭子說他不收女徒弟,”抬起頭,表情憤憤不平,“你看,那老頭搞性別歧視,虧我拍了他這麼多年的馬屁。”
朱盟頗為同情得點點頭,眉輕輕皺起,“嗯,歧視得好,下次去你家的時候,提醒我登門拜訪下。”之後仰頭唏噓感歎,“恩人啊,我朱盟差點就落一個女屠夫手上了。”
刀光劍影中,謝英姿咧著口潔白發光的牙撲向朱盟,彪悍本色一覽無遺,“姓朱的,別高興的太早,看我怎麼收拾你這頭黑心的豬。”羞答答的女屠夫舞著爪子開始反攻。
形勢逆轉。朱盟一個疾閃,瞬間反撲女郎與自己身下,唇角勾出高深莫測的笑,用額頭摩挲她的額,“我一定是這世界上最幸福的黑心豬。”
清波浩渺的湖中央,身姿輕盈的鳥兒比翼雙飛,一前一後,那撲扇翅膀的聲音仿佛是囈語:有你的旅途,我不再懼怕風浪。 三天後,朱盟的朋友就來了,一個男人,長頭發的粗獷男人。
坐在洋溢著西洋畫般古典浪漫氣息的小酒吧裡,好奇寶寶謝英姿環視滿牆的艷麗油畫,有些畫粗野奔放,有些婉約含蓄,似乎只消看上一眼,閉眼就能感受畫家興奮的脈搏,間接感染觀賞者的思緒。
她暗忖著,下次一定要帶會畫畫的杜醇過來,這個散發鄉村氣息的小酒吧,興許杜醇會喜歡。
粗獷男人穆瑞,也就是朱盟朋友,笑瞇瞇得開口,“謝小姐,初次見面,不知道你喜不喜歡這個地方?”
謝英姿微微一笑,瞅了眼扎發辮、穿破牛仔褲的穆瑞,就差臉上燙個“藝術”二字的匾額了。心底不由感歎有錢人朱盟的品味真是特別,就連挑朋友也挑個像gay的。靦腆得看了眼悠閒喝酒的朱盟,禮貌回答,“穆先生,這裡很特別,我很喜歡。”
“謝小姐,你可以叫我穆瑞。”瞧瞧,連名字聽著就像gay。
“穆先生,你可以叫我英姿。”
穆瑞剛從在南美洲回來,熱情四射,瞥開獨自喝酒的朱盟,拉著初次見面的謝英姿熱絡得聊天,聊巴西雨林、狂放的美洲女郎、精彩的狂歡節,謝英姿雖然嫌棄他口水噴得太多,可也時不時禮貌附和著,氣氛還算不錯。之後穆瑞猛不丁得來了一句,“英姿,聽說你是個小記者。”
謝英姿在心裡囁嚅著,什麼小記者,稱不上大的,老娘好歹也是中記者了,眨著眼狀似熱情得問道,“呵呵,穆瑞,聽說你是拍小寫真的。”
由於職業習慣,穆瑞豪放不羈的眼睛含笑打量朱盟的新女友,一個看上去散發真和熱的女人。他是個攝影師,對於美麗有先天的直覺,也最愛觀察人的眼睛。眼前的女人有雙很清澈的丹鳳眼,黑亮有神。他喜歡她的眼睛。
對於男人來說,一個孩子般的成熟女人最是致命,穆瑞突然明白已單身兩年的朱盟,會和這樣的女郎手牽手微笑走進他的視線。
說實話,他很久沒有看到朱盟露出這樣發自肺腑的笑了。記得上一次出現這樣的笑,是他三十歲生日那天,他們一群老男人跑到運動場,打賭誰能跑完一萬米,最終跑到終點的只有他和朱盟,其他人均在中途放棄。那一晚,光著膀子的他們肆意嘲笑對方的衰老,也感歎老男人的堅持。 豪爽得請侍者再來幾瓶啤酒,他點點頭,“對,我拍小寫真的,你們要拍情侶照找我,不打折的啊,老盟有錢,這次我得宰宰他。”說完,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謝英姿雙眼閃閃發光,“真的嗎?不打折沒關系,那就買一送一吧,我爸媽一直想補拍個結婚照。老年人嘛,要求高,就喜歡找頂尖的,我不找你穆瑞找誰啊?”占便宜的同時還不忘拍馬屁,一直是謝英姿的風格。
穆瑞喝酒的姿勢停滯在了空中,接著愣愣得轉頭看著朱盟,“我說老盟,你這找的什麼女人啊?一上來就搶錢。。。。”
一直不說話的朱盟噙笑瞥了眼謝英姿,終於開口,“搶錢是她的本能。”
第一次見面倒是沒有陌生人間的拘謹。杯觥交錯的酒吧裡,朱盟和穆瑞聊著瑣事,謝英姿偶爾插幾句,在穆瑞面前和朱盟斗嘴,自然不做作。 聚會結束後,謝英姿眼饞朱盟的豪華車,以他喝酒為由,近乎野蠻得坐到了駕駛座上,美其名曰,“從小交警叔叔就教育我了,喝酒的人不能開車,咱們要奉公守法。”一個要求別人爬他人牆采他人花的女人,能是個守法的好公民嗎?三歲小娃都知道答案是否定的。 碧藍色夜空上,稀稀拉拉的星星散布一片黑色中,那些光芒積聚起來是熱烈無比的,可一旦稀釋散開,就給人一種永恆的孤獨和倦意。 所幸,星星永遠是孤獨的,但人不同。朱盟感覺有些潮熱,扯下領帶,有些不放心得看了眼駕駛座上的謝英姿,“開慢點,交警叔叔就喜歡抓你這種菜鳥。”
謝英姿愉快得打著拍子,神氣無比得握著方向盤,在紅燈處緩緩停下,“你當我是三歲小孩嗎?怎麼可能抓得到?”
朱盟嗤笑,“你就算沒有三歲,頂多也就四歲吧。”
一個凶狠的白眼緩緩飄來。朱盟無視白眼,瞇眼揉揉太陽穴,“穆瑞的技術很好,以後我們就找他拍。。。。那個吧。”
“哪個?”坐在駕駛室的某人不懂裝懂,其實已經內心已經樂得跳起迪斯科。
“算了,我理解你那智商,以後你就知道了。”
謝英姿嘴上嘟嘟囔囔得抱怨,隨後轉頭問,“那大塊頭看起來是藝術家,藝術家都喜歡旁門左道,他該不會是gay吧?” “gay?你歧視gay?”
“有點,我們女人已經夠苦了,這年頭,不光要跟女人搶男人,還得跟男人搶男人,要說苦,誰能比我們女人更苦。不過還好,gay為控制人口數量貢獻了綿薄之力,也算是將功補過了。”
朱盟忍不住想象好男人穆瑞成為gay的詭異景象,寒毛豎起,連忙澄清,“你那什麼眼力,穆瑞只愛女人。”
“噢,那我不歧視他。”
“不過我三十歲生日,那個錢包是他送的。”
謝英姿了然得點點頭,沉思片刻,“那我還是歧視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