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登入嗎?
(-3-)是不是要下跪求你們?
趕快為了可愛的管理員登入喔。
登入可以得到收藏功能列表
還能夠讓我們知道你們有在支持狂人喔(*´∀`)~♥
《天下絕之 媚蠱》第7章
6.君有他心

  踩踏著月色匆匆趕回,算算大約是戌時,跟護院的大哥們打聲招呼就進入盟院。

  遙望中堂後堂處,燈火仍舊通明,那些武林人士平時南北睽違不能常見,趁著四年一度的盟主賽時才能共聚一堂,因此這幾日晚上都鬧得狠,喝酒吃茶朗朗高談,練武之人又聲音宏亮,前兩日我還幾乎被吵得睡不著覺。

  趁著少爺還留在那裏拓展人脈時,我溜回房間迅速整理行李之時,手微微發著抖。

  夠吃一年的藥丸都被溪水給溶走,再待下去我是死路一條,就算連夜趕路回燕家堡,種在少爺後院的那叢拙火花期未到,回去也白搭,為了小命著想,只好對不起大少爺,我阿衡打算當逃奴了。

  逃到哪裡?

  逃到另一處還可能植有拙火之花的紫蘿山,也就是還丹門所在之處,該處離武林盟院只有三、四日的路程,我日夜兼程趕一趕,應該能在身心崩潰之前重新找到拙火。

  雖然四年前武林人士攻上還丹門的記憶太過血腥恐怖,讓我視歸去為畏途,可是我不想死,我從小就對生命執著,絕不輕言放棄。

  弄了個簡單的包袱,取走一些銀兩,希望大少爺別認為我是為了錢財而潛逃……或者留個簡單的書信給他,免得他著急找我……也或許,我還能回到燕家堡繼續伺候他……

  算了,他現在迷戀尉遲煬呢,我走了,他大概也不會太在意,等回到燕家堡後,他隨時都可以找其他的僕人伺候,不是非我不可。

  再說,他若真的獲得了武林盟主之位,像我這樣的僕人待他身邊也不稱頭,至少也要鳳翎、龍三或蕭中那樣伶俐的劍童才好。

  更說不定他娶了尉遲煬之後,鶼鰈俠侶快意江湖,也不讓我跟在身邊了。

  拿著包袱的手依然抖,我原來沒自己想像的那麼冷靜,這身體依賴拙火太久了,一旦失去,前途在我眼前只剩下一片茫然──

  天地悠悠,獨愴然而涕下……

  …………

  呸!我幹嘛在這裏害怕又無助呢?阿衡我向來福大命大,小時候沒餓死、四年前沒被砍死,就不相信跨不過這難關,即使有些捨不得離開,也就是伺候少爺久了,跟他主僕的情誼深厚,讓我傷感。

  有緣還會再相見的,大少爺。

  小小的包袱正要往胸口塞,讓護院的大哥們以為我就是房裏待不住,想出去散步,門這時卻自動開了,大少爺一溜歪斜的夠奔進來,醉咧咧兒一撲直往床上趴著。

  千算萬算沒算到他現在就回來,我忙把包袱塞到床下,惴惴問:「怎麼回來了?」

  「我不能回來?」他有些惱怒的把頭埋在枕間,揮揮手:「門……把門關了……」

  依言關上後回頭,少爺雙拳緊握,拳背上浮現幾條怒張的青筋,顯見握力之深,生氣成這樣,我猜誰惹到他了。

  「……你果然是烏鴉嘴!」他罵,聲音卻弱:「到底是誰……」

  什麼跟什麼啊?

  總之就是覺得他不對勁,我忙用盡九牛二虎把他來給煎魚翻面,一看清他的臉……呸!我果然是烏鴉嘴。

  臉是紅的、眼也是紅的,兇狠殘忍的色彩,像欲嗜人的野獸。

  「又是春藥?」輪到我罵人:「你到底有沒有一點警覺心?上回在客棧裏中招就算了,這裏能人聚集,你在眾目睽睽中還能被人暗算,你到底長不長眼睛?」

  「姓白的不在身邊,我就……」

  「白草澤頂多提供藥物!」我沒好氣地說:「你到現在還搞不懂嗎?能靠近並且混春藥到你酒裏的是龍少爺!」

  「我不想懷疑他……」大少爺回答的氣悶。

  「不信就算了。現在怎麼辦?這裏是武林盟院,你要找姑娘的話,趁手軟腳軟前,用輕功到三十裏外的鎮上,可能找得到。」我冷言冷語說。

  大少爺沉默了一會後,說:「來不及了,我已經……就用上回的方法……」

  嚇,我往後跳,上回那方法讓我吃盡苦頭,臀間整整痛了兩天,還來?

  「對,去拿個淨桶來……你不是說……我吐吐就沒事了?」

  我白瞪著眼,一時間恍了神,好一會才想起自己曾經苟且唐塞過的話。

  事到如今也不能解釋當時是騙他的,跺跺腳後,只能真的跑去貯藏物品的巷尾房去找個乾爽的淨桶,還沒回到房間,就看見白草澤站在鐵管細柱的穿堂中間,盯著我一瞬也不瞬。

  他面無表情,閃爍的雙眼燁燁然,那樣莫測高深的表情下,究竟隱藏了什麼意圖?

  我停步瞪回去,憤怒如同此刻吹拂的夜風將我包圍,裹了一層又一層,直讓人透不過氣,他、究竟想逼我到何種地步?

  房間裏突然傳來砰的一聲,我擔心之餘,也來不及去質問白草澤,立刻開門進房,進入眼簾的是桌椅都翻倒在地上,床上,大少爺已經不在了。

  他難道已經挨不住,真跑去三十裏外找可供泄欲的女子?

  「唔!」我的嘴被一隻大掌給掩住,輕哼一聲,聽到房門又被關上,接下來天旋地轉,我被抱著翻上了床,那人壓在我身上,粗濁的氣息吐在我臉上,正是大少爺。

  幸好床鋪柔軟,我被翻倒被壓著也不太痛,可這突如其來的動作還是讓人吃驚不少,忍不住扭動,想抗議,嘴卻被捂著,頂多哼出些壓抑的吟哦。

  「……騷狐狸精你回來了……嗯……還是好香……」他說,重又在我臉頰頸脖之上嗅嗅聞聞。

  跟他的臉相距不到幾寸,所以將他迷離銷魂的眼睛看的一清二楚,欲令智昏誠然不爽,白草澤的藥在他身上已經起了全然的作用,他又認不出我了。

  不、這麼說其實不對,他還記得我的香味,又喊我騷狐狸,這、我還以為自己經過之前一陣奔跑,溪水邊散發出的異香早已散去,卻沒想到,殘餘的味道仍然被他給嗅到了。

  唉,怎麼說呢,前輩子一定欠他的。

  這麼一想,全都釋然,我停止了扭動,眨眨眼,示意他鬆開手,讓我好好呼吸好好說話。

  他放了,身下的某根硬物卻頂了上來,活跳跳的,我回憶起那東西曾經如何在我體內禍害,不禁耳熱,整個人一僵之後,也動情了。

  早就說過,大少爺是我的剋星。

  香味再次飄散在身周,我的異香,混在彼此蒸騰的汗水裏,說不盡的淫靡。

  他不住的啃咬我的唇,酒味從舌頭繚繞到了我嘴裏,嘴巴親著,手還不願閒,近乎粗暴的扯掉兩人的衣服,裸裎相交,兩人身體全像火炭一般燒燙。

  更燒燙的是他的陽物,簡直像是鼓風爐裏剛結塊的鑄鐵,我回憶起前頭必有的苦楚,有點兒怕,可愈是怕,我笑的愈是妖冶奔放。

  「你說說,我是誰啊?」在他身下問,聲音放輕放柔,像根羽毛般清盪在空氣中,再飄送入耳裏。

  「……活色生香第一流的狐狸精……」他答。

  大少爺調情時的用詞還挺有意思的,我笑,開心了,要是他膽敢把我給認成某位第一美女,身為媚蠱的我才是大大的失面子。

  回親著他,讓他更加浸淫於香味裏,擄獲他的神智,不知道今夕是何夕。

  「美人……這幾天想死你了……」他又說,兩手急切的上下撫摸我,很陶醉其中。

  我也被摸的暢快,每被觸到敏感的幾點就顫抖,忍不住抱緊他的脖子,同時間感受到他下體前端的淫液正大肆流淌,表示身上人欲火焚身的難受。

  「還不進來?」我喘著氣求懇著。

  他托起我的下身後就往前搗,之前那次親密的交媾讓他對我的身體熟悉了,一下子就攻佔了正確的據點,我一聲悶哼,接納了他。

  欲望一旦出閘就變成了意馬馳韁,他順著本能前後的抽動,巨大昂揚的莖物每一挺進都能讓我筋酥骨軟,愉快的撞擊不停沖激,直想讓人放聲浪吟,可是在房間兩邊都有人住的情況下,我只能用力咬他的肉,硬生生遏抑下來。

  好舒服呢,大少爺對這檔子事挺有天份的,琢磨了些技巧來伺候我,跟上回真是不能同日而語,讓我整個人都飄上了雲端。

  所以嘉獎他,以千種手段、萬般風情,在他身下輾轉浮盪,直到我先噴灑了欲液在兩人的肚腹間,跌宕起伏的情緒逼得我緊緊攀著他,就怕一下從天頂摔得太深,受不了。

  「啊,騷狐狸美人很滿意我吧?」他沉溺欲望的表情顯現了點得意。

  「嗯……」泄精的我有些個慵懶,卻沒忘記真正需要解毒的人是他,於是抬腳用力纏住他的腰,轉了個綺媚挑釁的眼波過去:「……不夠……行風劍……不該只是這麼點本事……」

  他一愣,彷佛要推翻我的戲謔指控,比之剛才用上更多的力直搗過來,一次比一次更深、更重,簡直要搗穿我似的。

  同樣縱情銷魂的夜,這一次,我真覺得夜短了,雞啼總在美夢最酣之際催殺人。

  總之,最後倒楣的人都還是我,得提供身體解毒,還得在那個笨蛋倒頭大睡之時去毀了一夜纏綿繾綣的痕跡,更得在比賽開始前把人給叫起床,伺候著穿衣盥洗。

  我強打起精神,忍著身體疼痛,在大少爺面前表現如常,他看不見的地方則是齜牙咧嘴,腹誹腹誹再腹誹,兼罵的物件層級更高,上溯他三十六代以上的祖先,每一代都抱怨了個遍。

  罵完了我還是好想睡覺,決定補個眠後再施行逃跑的計畫。

  大少爺顯然跟我的情況不同,他醒後愈加精神奕奕,表情則是半癡不顛傻笑著。

  「阿衡,昨晚我又被下春藥了。」他說。

  我白他一眼,沒接話。

  「又夢見跟上次那只騷狐狸、那個、胡搞瞎搞……」

  是喔,胡搞瞎搞也能撐上一夜,我看少爺他挺樂的,樂到都忘了還有更重要的事要追究,比如說,搞清楚龍倚天為何狠了心對相交多年的好友下藥,下的還是最被武林同道所不齒的春藥。

  大少爺肯定是另一種想法。

  「這春藥也不怎的,我中了兩次,吐一吐就沒事,還能夢見又美又香的狐狸精陪著樂……阿衡你說,我是不是吉人天相?」他喜孜孜問。

  「是、是、少爺你這幾天跟著其他人纏著尉遲姑娘不放,人說日有所思也有所夢嘛,夢見她也不稀奇。」我恨恨答。

  他有點遲疑,十分的笑容瞬間銳減掉七成。

  「呃……我現在覺得……夢裏的狐狸精比較好……」他苦惱了,很快卻又像想通了什麼,大聲道:「昨晚你說是龍倚天給我下藥,有什麼證據?」

  我大聲對回去:「大少爺你自己也說不想懷疑他,不想懷疑就表示你也覺得他有問題,能靠近你身邊還讓你警覺不到,除了龍鳳兩人外還有誰?」

  他氣勢低了,咕噥著說:「……也可能是鳳雨樓啊……」

  「鳳少爺昨天跟龍少爺對戰時輸了,再害你沒意思;龍倚天選在昨晚下藥,就是希望你在盟院內出醜,就算沒出醜,也能削弱你的戰力,你不會忘了,下午跟他有決戰吧?」

  大少爺哼了一聲後負手走出去,我把門關了躺回短榻上,閉眼,真的很討厭那些紛紛擾擾的事情。

  就像在平靜的湖水裏投下一顆石子,噗咚聲驚擾一池春水,帶起漣漪一圈圈散出去,遊魚蟲蛙四處驚散,攪得人心煩悶。

  算了,就到今天為止,我先小睡一會,睡飽了,就離去。

  再次醒來大約是兩個時辰後,肚子餓到受不了,跑去食堂時已過午時,裏頭的伙夫說還剩下小半鍋雜菜,要我簡單配著白飯下肚。

  這回狼吞虎嚥吃了三碗的飯量,吃飽喝足後就有精神,本想回房去拿了包袱就離開,想想不放心,又跑去擂臺區看看大少爺。

  擂臺上不認識的少年俠者相鬥,場下叫好聲鼓勵聲不斷,我捂著耳朵東鑽西鑽入草棚,還好少爺人長的高頭大馬,所以往個頭最高的那個人走去就對了。

  草棚下他跟龍倚天隔了段距離站著,跟平日碰面必定膩在一起嬉笑怒的態度不一樣,可能是下藥事件讓他心有芥蒂了,也可能是為了培養待會對戰的情緒,兩人刻意疏遠了開去。

  我怔怔看著少爺,不安感緩緩漫起。

  他有些不對勁,平日泰山崩於前不改面色的氣焰削減了一大半,彷佛遇上了為難事,可是他將那不安隱藏的很好,要不是我跟他朝夕相處了一年,我也查覺不到那改變。

  難道上場前又中了毒?他沒那麼笨吧!

  趕緊到他身邊,藉著提供布巾擦汗的同時偷問:「少爺情況還好?」

  「嗯。」他短應了一聲。

  光憑他的語氣就知道有事,可他若不想說,我也問不出來,只好退一步觀察,至少在外人看來,他除了眉頭壓低了幾分,其餘如常。

  回頭倒了一杯涼水來,他什麼也沒問就喝下,由此可知他遇上的難題有天樣大,何解?他連我在水裏放的小小螻蛄都不察覺就喝下去了。

  沒多久輪到他跟龍倚天的對戰,上擂臺之後,我轉睛看見角落處白草澤正陰陰看向這裏,一副有話要跟我談的模樣,我按捺下疑惑,悄悄過去,拉著他出草棚,避開人聲鼎沸的觀戰區,轉到幾十步外的一棵杉木底下。

  「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幫著龍倚天對付我家少爺?光為錢的話,我可以想辦法湊給你!」我低聲問,隱著怒氣:「剛剛你又對他下毒了?」

  「錢不是我的目的,測試你倒是真的。」他眯著眼打量我:「昨天的藥裏添加了的『拙火』的根汁……聽過吧?『拙火』……這花全株是毒,尤其根部的汁液,直可媲美斷腸草……」

  「我家少爺並未肚痛如絞。」我冷靜答:「想必白先生誇大了『拙火』之效。」

  他呵呵笑,前傾半身與我拉近距離:「根據先師秘留下的醫事劄記,『拙火』的根汁若是配合了媚蠱的體液,能化去學武之人的內功……」

  「你!」我怒到頭皮都發麻了,想起昨晚大少爺貪戀我的身體,口水汗水甚至身下什麼的的都吞了不少,沒想到這卻害了他。

  難怪他會出現那樣的表情,失了內功,等於宣告他在技場上先輸了一半……

  武功高低最終是由內力所決定的,同樣的招式由內功境界不同的人來演練,呈現出的威力氣象絕對大不相同,大少爺深知這一點,所以每天都在後院刻苦磨練,如今輕易被藥給化去,以他愛在武功上爭強的心態,受得了這打擊嗎?

  「有辦法把功力給救回來嗎?」我一把揪住他的衣領,拉近來喝問。

  他端詳我,嘴角勾得詭異,然後答:「有的,不過有代價。」

  「你要什麼?」咬咬唇,我又問。

  「你知道我要什麼。」微諷的笑容漾在他俊秀的臉龐上,讓他的回答看來更是別具用心。

  我垂眉,往他更靠近了些,彈指便醞釀出情緒,顧盼之間,熟悉的微香滲出。

  雙眼微彎,能夠凝出秋水般的媚色,啟唇,輕輕吐出中人欲醉的氣息。

  「你幫我……解燕行風的毒……」我低聲說。

  他頓了頓,接著用力捏住我的下巴搖啊搖,還搖得好痛。

  「……知道你是什麼,我還跟你靠近,都不覺得奇怪嗎?」他反應優柔,說:「我是藥獸,要找到能克制『媚蠱』的藥草,易如反掌。」

  「我不是!」驚遽,我倉皇推開他跑回草棚去,躲開白草澤那洞悉一切的視線。

  早在襄盛樓見到白草澤的那刻起,我就認出他是藥獸了,從小跟我在還丹門裏接受藥物餵養的藥人之一。

  還丹門巨變之後,門人四散奔波逃命,也不知道他是死是活,四年來他長相沒多大變化,很容易就被我認出,他卻沒在一時間認出我,直到我以身替少爺解毒之後才露了餡。

  不承認,怎樣我都不想承認,「媚蠱」若重新現身,我就再也當不回簡單的阿衡了。

  經過擂臺時,大少爺與龍倚空正一來一往比劍,我立刻進入草棚之中,仰頭觀戰。

  龍倚空在武林中有「躍津劍」的外號,指他劍勢如龍躍於雲津之上,飄忽渺茫,正如新代英雄之崛起;大少爺卻也不遑多讓,燕鐵劍法有兼有燕飛之靈動,鋼鐵之淩銳,兩人的比賽非常有看頭。

  大少爺的內功雖然被化去,劍招威力喪失大半,他卻表現的從容,自小苦練的劍法並不因此而滯緩,放棄了以往最愛用的威烈招式,改以巧勁過招,引誘敵人率先出招進身,乘隙攻之,奪回空間制服對方。

  龍倚天漸漸被逼下風,有些個左支右絀,感覺到他很想跟大少爺硬碰硬幹招,都被高明的巧技給化開,勝負逐漸明顯。

  我心底想:大少爺現在只是年紀輕,等歷練更成熟些,武技內功多磨練個幾年,或許真能稱霸江湖,當他的武林第一人也說不定。

  垂頭,低低歎了口氣,也不知為何心情黯沉了下來,陰霾如霧如雨阻塞五內,好像做什麼都提不起勁了。

  「你歎什麼氣?」一個似乎站我身邊好陣子的人突然開口問:「燕少俠勝券在握,你是他的僕從,應該高興才是。」

  我身不動,只是轉頭看,這個,天,蕭浪。

  「喂,你啊!」清脆的聲音也隨即響起,蕭中叉著腰喝問:「昨晚你怎麼突然不見了?我都不知道為什麼會滿山滿野的找……好像是找你……喔,我腳好酸……」

  啊,其實我早把這兩人給忘了。

  記得昨晚蕭浪把油紙包拿給我之後,裏頭的藥全都融化水裏了,我憤恨蕭中的惡行,趁著他被媚蠱迷倒之際,讓他山頭去跑一圈,說幫我捉只小雪貂回來。

  想當然耳這裏的山怎麼可能有雪貂?反正讓他跑啊跑的,等香味的效果消失,他自己也就能回來了。

  又看看蕭浪,他雖然不是害我丟藥的始作俑者,不過他管教劍童不嚴,所以我也讓他去溪裏找海底方有的血珊瑚──

  哈啾!他打了個大噴嚏,秋天的山溪想必很涼。

  雖說我對自己的媚惑之術有信心,那兩人絕對想不起我的惡戲之舉,可是看見他們就想起那可憐隨水流逝的藥物,提醒我,該走了。

  對蕭浪客氣的點點頭,我矮身要離開,他伸臂橫擋住我的去路。

  我不解,難道他還想找人麻煩?

  「等等……」他鼻翼微微歙張,以不著痕跡的方式在我身上嗅,以只有我聽得清的音量說:「……你很好聞……我好像聞過這香味……」

  我蹙額,草棚裏人多,還多是五大三粗的人,剛才那一陣觀戰之中,每人都興奮的猛冒汗,汗味體味充盈在草棚之下,他居然還聞得到我身上的特異香味,這傢伙的嗅覺大概也不是普通的強。

  小心翼翼地跟他保持些距離,背後被蕭中給堵著。

  「你說出個道理,昨晚為什麼偷窺我跟少爺練劍?」他氣勢洶洶指責。

  「我?沒有啊,你是不是看錯人了?」我假裝想了想,笑咪咪說:「護院大哥說這山裏有山精跟猿怪,要不……狐狸精?」

  他雙肩一抖,臉白了起來,猶疑的看著蕭浪:「公子,你昨夜無緣無故的下水找海中之物,難道真是被迷了……」

  我忍笑,忍得肚子好痛。

  四周喊叫的聲浪大起,我不理會他們了,轉而看向擂臺之上。大少爺贏了,卻是汗流浹背,這一戰肯定讓他精疲力盡,我有些心軟,這時候還偷偷離開好嗎?

  可要不離開,我不知道自己身體的極限能撐多久。見過其他孩童斷藥的痛苦,光從他們在地下滾動且痛苦哀嚎的慘泣,就知道那是非人能忍受的翻天巨苦。

  當初匆忙離開還丹門之時,我沒拿多少金銀細軟,卻懷著滿鼓的藥,還包括一小包種子,這幾年來江湖上忍饑挨餓受凍,可我就是沒斷過藥,直到落地燕家堡,將種子種下去,才終於安穩下這飄零的旅途。

  媚蠱之香能控制男人的神智與欲望,卻控制不了身為媚蠱的身體,我是這蠱蟲的囚徒,反抗不了,身體與心意必須背道而馳,不想走也必須走。

  咚一聲,大少爺從擂臺上跳下來,沉重快速的走來我身邊,看看蕭浪又看看我,大聲說:「阿衡,跟我回去了。」

  「噢。」我有些訝異,卻還是回應,他臉白的可怕,慍怒顯而易見。

  蕭浪對他拱手致禮,淡淡說:「恭喜,蕭某很期待明天與燕少俠的盟主決戰,無論誰勝誰負,一定都能在此戰之中獲益良多。」

  「正是。」大少爺說完轉頭就走,很不耐煩的樣子,跟他平常嘻笑以對的態度差的天高地遠。

  我忙要跟,蕭浪扯住我臂膀問:「燕少俠脾氣不甚好,是吧?」

  我搖頭苦笑,不知該怎麼解釋,他現在功力喪失,沒有驚慌失措就已經很不錯了。

  「如果……如果燕少俠對你苛刻,那就過來我蕭家。」他說:「你那麼瘦,在燕家堡沒好好吃過一頓飯吧?」

  我一愣,沒想到蕭浪被媚蠱影響的這麼深,對我的好感急遽高升中,甚至以為大少爺他虐待家僕呢。

  「公子!」蕭中的語氣滿是抗議。

  對蕭中還是氣得很,不故意欺負他我就不是阿衡,所以我立刻堆笑,對蕭浪說:「我會好好考慮的,謝謝蕭公子。」

  幾句話之間,大少爺的背影就已經不見了,我只好又歉然的對蕭浪點點頭,追出草棚。

  在房外追上了大少爺,他沉默的開門進去,我隨後跟入,不悅的陰霾迴旋在整房間裏,沉悶的氣氛逼得我大氣不敢喘一聲,只能乖乖站在壁邊。

  對自己說:我是一根草……

  「可惡!」大少爺這時一腳又踢翻了桌子椅子,砰咚聲加助了他情緒的潰堤:「我要去殺了姓龍的!」

  說著他就要衝出去,站在門邊的我正好抱住他擋下,痛!可憐的是我的背。

  「沒有證據啊,少爺,他不會承認下藥這事的!」我忍著痛勸。

  大少爺咬牙切齒:「阿衡你知不知道我……我多年練來的內功暗勁全都突然間消失……一定是他,一定又是龍倚天在我上場前……」

  我沉默,不敢說他內力消失本人也摻和了一手。

  「原本盟主之位唾手可得,卻是功虧一簣……」他惱怒的如同風暴咆哮:「阿衡你說的對,爭名爭妻爭一口氣,就算是好友也會反目成仇,只是他……居然用上最不堪的手段!」

  他憤恨之際,兩手不自覺的捏住我肩膀,肉掌發顫發抖,力道之大幾乎就要將我的肩膀給捏碎,忘了阿衡我筋骨瘦弱,挨不住他的勁道。

  「少爺!」這痛真的難忍,忍不住求助似的呼叫。

  他沒放手,似乎失了內力這事讓他頭一次受到震撼,連以往的從容不迫都沒了,風暴狂襲的眼裏藏的是慌張慌亂。

  我將一切看在眼裏,胸懷裏也悶雷擊的心口難受。

  「……沒有了內力,今天還不是將龍少爺給擊敗了。」我輕聲說:「少爺你基本功扎實,明日之戰也不一定輸……」

  「蕭浪是勁敵,龍倚天跟他相比還差了一截。以殘存的功夫去跟蕭浪鬥,根本是螳臂擋車,能怎麼比?!」

  他愈說愈氣,放開我轉身又是一踢,喀啦聲乍響,木頭椅子支離破碎。

  頭一次見少爺方寸亂成這幅德行,我屏住呼吸,腦海一直轉,想著該怎麼安撫他。

  「少爺。」深呼吸,我說:「武林盟院的盟主四年一輪,這次沒拿到,還有下次、下下次,我們回去重練後捲土重來,你想當盟主當到老都沒問題。」

  「盟主晚點當沒關係,可這回要輸了,武林第一美人就是別人的,我怎麼甘心!」他幾乎是吼的出來。

  「……」我垂頭,細聲問:「少爺真的很喜歡尉遲姑娘?」

  「武林第一美人誰不喜歡誰不想要?眼看就能將她給娶回燕家堡,卻橫生枝節,我真的恨!」說著,他懊惱的往牆上重擊了幾拳,整房間都嗡隆作響。

  我發呆了一會,然後下定決心,把房門給打開,探頭往外。

  少爺驚疑問:「你看哪兒?」

  我對門外鵠立已久的白草澤說:「你果然在。進來吧,看看我家少爺。」

  他提著小箱籠進來,少爺一見到他就勃然大怒。

  「你、是你跟龍倚天狼狽為奸害我的吧!跟你無怨無仇,苦苦相害為什麼?」

  白草澤閃爍的雙眸一溜過我,噙笑,對大少爺說:「我能夠恢復你的功力,就是診金高,怕你付不起。」

  大少爺呀然,隨即喜形於色:「診金無論。我身上錢不多,可以寫條子給你上燕家堡領。」

  「燕少俠,我曾經說過喜歡阿衡……你放了他吧,讓他跟著我,今晚我就能恢復你的功力到原來的十成十。」白草澤胸有成竹的說。

  對於白草澤的提議我不意外,可是乍聽他的要求,還是讓我全身為之一震,側了頭,偷瞄著大少爺的反應。

  「阿衡不值得這個價,白先生。」少爺他答。

  「值不值價由我決定。」白草澤輕笑一聲說,斜起的半邊嘴角傳達了逼人窒息的抉擇:「功力跟阿衡,你選一個。」

  少爺沒再看向我。

  「燕少俠是個聰明人,知道怎麼做才是正確的。」白草澤又說:「我也一樣。」

  歸根究柢,我才是最笨的一個。
鍵盤左右鍵 ← → 可以切換章節
章節問題回報:
翻譯有問題
章節內容不符
章節內容空白
章節內容殘缺
上下章節連動錯誤
小說很久沒更新了
章節顯示『本章節內容更新中』
其他訊息